(一)
海飄沒有聽過飛龍幫這個名字,江湖上絕大多數的人也沒有聽過飛龍幫的名字。
蔗糖等四人當然也沒有聽過。
海飄想了想,道:「請問貴幫的幫主是……」
白盈盈道:「這人你也認識,他就是英雄槍郎如鐵。」
海飄楞住了。
她楞住並不是因為郎如鐵成為了什麼飛龍幫的幫主,而是因為郎如鐵已和白盈盈在一起。
白盈盈走了。
當她說完這句說話之後,她的人已消失在遠方。
海飄沒有挽留她。
她一直都很羨慕白盈盈。
不但羨慕,而且嫉妒。
她一直都沒有忘記那一天在西香園裡,當郎如鐵聽見白盈盈已死掉的時候,臉上那種蹤跡近乎呆子的表情。
白盈盈才是郎如鐵刻骨難忘的女人。
白盈盈忽然出現,使她明白,郎如鐵為什麼會愛上這個女人。
她實在很美麗。
她不但美麗,而且還有一種令人心醉神馳的風姿。
但海飄也沒有因此而看輕了自己。
白盈盈長得花容月貌無疑是人間絕色,但她自己也是北武林的第一美人,絕不會比白盈盈遜色半分。
這並非驕傲,而是事實。
但最遺憾的卻是,郎如鐵深愛著的女人並不是她,而是白盈盈。
風漸冷,冷入香飛雨的骨中!
白盈盈沒有說謊。
……這個神秘的白衣人,的確就是昔年鐵鯨門的潛花劍客香飛雨。
香飛雨不怕冷,但卻怕寂寞。
他曾經有過一段並不寂寞的日子。
這些日子早已過去。
在鐵鯨門,人人都知道香飛雨是一個怎樣的人,有人說他足智多謀。
但有人說他攻於心計。
更有人說他狡猾陰險。
「足智多謀」,「攻於心計」和「狡猾陰險」這三句說話的意思,看來似乎差不多,但其中卻有很大的分別。
但有一點絕對相同的是:「聰明」。
不聰明的人,絕不會是個「足智多謀」的人。
不聰明的人又如何能「攻於心計」。
「狡猾陰險」,也是聰明人才配擁有的形容詞,渾噩愚鈍之流,無論心腸怎樣壞,也絕對狡猾不來。
香飛雨很聰明。
他一直都備受鐵鯨門門主白聖山的器重。
然而,香飛雨實在令人失望。
最少,他令到鐵鯨門門主白聖山很失望。
他不顧師父的反對,與女飛賊劉杏杏來往,而且最後兩人還結為夫婦。
劉杏杏的實際年紀比香飛雨還大,但望之卻猶如雙十年華的少女。
香飛雨對她可說是一見傾心,為了博取美人垂青,不惜盜劫長安巨富,然後暗中以重金聘請一流殺手,把九個被列為「情敵」的人全部殺死。
他的手段極其毒辣,但劉杏杏卻反而很欣賞。
香飛雨終於得償所願,劉杏杏是投到他的懷裡了。
這兩個人聚在一起,是整個江湖的不幸。
單是一個女飛賊劉杏杏,就已經令人頭疼萬分,再加上潛花劍客香飛雨,當然會有更多的人倒霉。
白聖山雖極力反對香飛雨和劉杏杏來往,但香飛雨卻是陽奉陰違,根本就沒有把師父的說話放在心上。
直到最後他和劉杏杏在江湖中越鬧越凶,白聖山見他們胡作非為忍無可忍,終於把他逐出門牆。
後來有人議論,白聖山只是把香飛雨逐出門牆,乃是縱虎歸山。
香飛雨不止已成為一個強盜,白聖山是應該把他殺掉的。
迎面吹來的冷風使香飛雨更感寂寞。
他越是寂寞,越是無法忘懷劉杏杏。
劉杏杏已死了,而且她的屍體還是由香飛雨親自埋葬。
那一天,氣候很炎熱,大名府九曲徑上連一點風都沒有。
他們在一夜之內,連干三票巨劫案,而旦還殺人三十五口。
他們駕駛著一輛黑色的馬車,穿過九曲徑,準備從東門離開大名府。
但在九曲徑的另一端,另一輛馬車已在恭候著。
這一輛馬車也只有兩個人。
趕車的是一個年紀很老,但脾氣卻很硬的老頭兒。
他的聲音亮如洪鐘,但更令人怵目的卻是一雙鋒利無比的斧頭。
這兩柄利斧都有缺口,但卻比任何沒有缺口的斧頭都更鋒利。
那是魔王斧。
他們遇上了老尉遲,還有英雄槍郎如鐵。
郎如鐵不喜歡劉杏杏。
他也同樣不喜歡香飛雨。
雖然郎如鐵和老尉遲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兩個人,但對於他們犯案的手段,卻是大大的不敢恭維。
他們太狠毒,根本就不擇手段。
郎如鐵不喜歡不擇手段的人。
這天,剛巧他在大名府喝酒,當他忽然知道鴛鴦大盜在這裡犯案殺人的時候,他就主動的去找他們。
江湖中人稱他們為鴛鴦大盜。
這一對鴛鴦未免是令人感到太可怕。
郎如鐵要殺劉杏杏。
他殺劉杏杏,是因為他知道老尉遲一向都不太喜歡跟女人動手。
郎如鐵是有意把香飛雨留給老尉遲,讓老尉遲的一雙魔王斧去對付潛花劍客香飛雨的潛花三絕劍。
劉杏杏心腸狠毒,武功也同樣陰險毒辣,尤其是她的暗器,加上她輕巧靈敏的身法,可說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可惜她的對手是郎如鐵。
她以為郎如鐵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江湖小子,卻沒有想到他腰間的英雄槍已奪取過無數江湖大盜的性命。
她輕視了郎如鐵的槍。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輕鬆的就把對方置諸死地。
這些年來,死在她手下的高手實在不少,其中居然有不少是因為不捨得殺她,以致反為讓她有機可乘,而給她殺掉。
但郎如鐵並沒有給她的美色所迷住。他既已立下決心殺她,就絕不會分心。
劉杏杏會過不少使用槍的高手。
山東一丈神槍連笙,黑槍霸王廬萬智,銀槍公子謝亭,全是槍法如神的頂尖高手。
但他們沒有一個能逃得過劉杏杏的暗器。
可是,劉杏杏的暗器,雖然利害,但是對郎如鐵簡直是毫無用處,反而郎如鐵在她咽喉上刺了一槍。
香飛雨目毗欲裂,奮力逼退老尉遲,奪屍亡命飛奔。
他知道憑自己的武功,絕對無法同時擊敗郎如鐵和老尉遲。
郎如鐵沒有窮追。
香飛雨畢竟是白盈盈的師兄,郎如鐵沒有窮追猛打,也就是基於這個理由。
他知道香飛雨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將來他一定會報復。
(二)
仇恨是一種力量。
無論是人也好,是禽獸也好,只要有仇恨存在,就有力量。
這種力量很可怕。
這種力量究竟有多大?
答案也很可怕:「仇恨的力量,你說有多大,便有多大,一個人的氣力雖然有限,但仇恨的力量卻是無限的。」
仇恨的力量,往往比山崩堤缺還更危險。
越危險的人,他的仇恨所產生出來的力量,也越更可怕。
香飛雨的劍法又已精進了不少。
他這個人更危險,更可怕。
迎著冷風,踏著冰冷的鵝卵石小路,香飛雨終於來到了劉孤零的家。
劉孤零本名劉天義。
但是,自從劉孤零四十歲那年喪偶成為寡夫之後,他就自稱為孤零居士,甚至連名字也改為「孤零」。
他在一座茅廬中,渡過了十五年。
這十五年來,他的確是過著孤零零的生活,他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女飛賊劉杏杏!
劉孤零原是金陵人氏,自幼學畫,三十歲而有成。
但他的畫絕少在外流傳。
尤其是成親之後,他的畫只給一個人欣賞。
那是他的妻子。
但後來,枕邊人已成黃土枯骨,他的畫就只能留給女兒欣賞。
但劉杏杏也死了。
他的畫已無人欣賞。
他的人更孤零。
一幅金陵山下百鳥圖已接近完成的階段。
那一幅畫中的山水奇峰突出,溪澗蜿蜒景色雅絕,尤其是那一百支鳥兒,更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百鳥已繪好九十九支。
最後一支是鶴。
這不是黃鶴,亦非白鶴,而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彩鶴。
綵衣神鶴!
綵衣神鶴是鶴中之王,它美麗而高貴,它那色彩繽紛,燦爛奪目的羽毛,的確堪與鳳凰,孔雀比美。
為了這一支綵衣神鶴,劉孤零已花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畫龍點睛,畫鶴也同樣要點睛。
劉孤零整夜不眠,在一盞黯黃的油燈下,準備點上最後一筆。
這一點看似並不重要,其實卻是極其重要。
這一幅金陵山下百鳥圖,是以百鳥為主。
鳳凰本是鳥中之王,但在劉孤零的筆下,最美麗的鳥兒並不是鳳凰,而是這一支綵衣神鶴。
筆已落下。
這是最後一點。
但不知如何,點睛這一筆,竟然點在鶴嘴之上。
這一幅花去劉孤零無數個晚上的百鳥圖,就在最後一點之上留下了敗筆。
劉孤零沒有埋怨任何人。
他沒有埋怨香飛雨,也沒有埋怨自己。
這一幅畫就算畫得再好,他又能拿給誰去欣賞?
他畫百鳥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太寂寞,太無聊。
筆尖仍然停留在鶴嘴之上,劉孤零的目光卻穿過了窗戶,盯著突然出現的香飛雨。
香飛雨站在茅廬外,神態木然。
劉孤零輕輕的歎了自氣,終於把筆擱在案上。
「你果然來了。」
香飛雨沒有回答。
他推開殘破的木門,走進茅廬之中。
天色漸漸明亮。
又已黎明。
牆上有刀。
刀在鞘中,刀鞘已殘。
在這把刀鞘之上,結滿蛛絲,顯然久已未曾動用。
香飛雨走進茅廬之內,目光一直停留在這把刀之上。
旭日東昇。
陽光透過窗戶,斜照著這把蛛絲塵垢堆積的刀。
香飛雨仍然呆立著,目不轉瞬。
雖然風仍冷,窗外的陽光,卻已很燦爛。
香飛雨突然長長歎息一聲。
他歎息著,道:「岳丈大人還是沒有忘記刀。」
劉孤零背對著他,沉聲道:「我已忘記刀。」
香飛雨仍然盯著牆上的刀,道:「這是一把好刀。」
劉孤零道:「我現在用的是筆,不是刀。」
香飛雨瞳孔暴縮,目光突然轉移到百鳥圖上。
香飛雨瞧著那一隻綵衣神鶴冷冷道:「岳丈用筆的本領雖也絕佳,但比起用刀的本領卻相差太遠。」
劉孤零道:「還是用筆比用刀好。」
香飛雨道:「我不懂。」
劉孤零道:「用筆的人,最少不會流血。」
香飛雨道:「真正懂得用刀的人,同樣不會流血。」
劉孤零道:「你不懂用刀?」
香飛雨道:「我懂。」
劉孤零道:「你曾經練過刀,你曾經用刀殺人?你曾經用刀保護過自己的性命嗎?」
香飛雨搖頭。
「沒有,」他用一種極平靜的語氣回答:「從來都沒有。」
劉孤零道:「既然如此,你憑什麼說自己懂刀?」
香飛雨道,「我懂劍。」
劉孤零道:「刀是刀,劍是劍,刀劍的招式本就有迥異之處,絕對不能混為一談。」
香飛雨道:「在高手的眼中,刀就是劍,劍就是刀,再進一步,一條枯枝,亦何嘗不能成為厲害的刀劍?」
劉孤零道:「還有呢?」
香飛雨道:「以意御劍,以氣御劍,以指代劍,整個人都是劍。」
劉孤零道:「到了那種地步,刀劍也不再是刀劍,而是一股沒有任何人能抵卸的氣。」
香飛雨道:「氣能殺人於無形,氣能殺人於丈外。」
劉孤零點頭。
「你果然懂劍。」
「誇獎。」
「你現在已是江湖中萬中無一的高手,比起幾年前,可說是判若兩人。」
香飛雨道:「但我仍有對手。」
劉孤零道:「這一點我絕不懷疑,莽莽江湖,能人異士有若恆河沙數,自古以來,又有幾人真能無敵於天下?」
香飛雨道:「我不求無敵。」
劉孤零道:「妄求武功天下第一之輩,不是天才,就是呆子。」
香飛雨道:「我不是呆子。」
「當然不是,」劉孤零目光一寒,冷冷道:「你很聰明,自出娘胎一直聰明到現在。」
香飛雨道:「岳丈大人在此茅廬已有多久?」
劉孤零搖頭:「沒有算過,現在我甚至已忘記自己的年歲。」
香飛雨道:「你很寂寞?」
劉孤零喃喃一笑:「孤零居士本來就是個寂寞孤零的人。」
香飛雨突然伸手把牆上的刀解下。
這把刀的份量既不太輕,也不太重。
鏗!刀出鞘!
刀光四射,香飛雨目光也同時大亮:「好一把文王紫玉刀。」
劉孤零淒切地一笑:「司馬文王是三百年前武林第一刀客,當年江湖上,除了七星魔女孫紫玉之外,江湖上有誰能在司馬文王的刀下走得上十招?」
香飛雨聽得有點出神。
司馬文王和孫紫玉都是三百年前的武林異人,他們從二十歲開始到四十歲,一直明爭暗鬥,但最後卻能化干戈為玉帛,結為夫婦。
他們成為江湖俠侶,並下十載之力,鑄成這一把文王紫玉刀。
當時他們的武功,已被江湖中人稱為天下無敵。
但就在他們聲名如日方中的時候,他們突然遇上了一個神秘莫測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是誰,直到現在江湖上還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老和尚在百招之內,把司馬文王和孫紫玉擊敗。
……江湖上誰能真正無敵於天下?
……江湖上誰能永遠勝利,永遠沒有失敗?
連司馬文王和孫紫玉都不能,又有誰能?
但有一點不可否認的,就是他們在未曾遇見這個老和尚之前,的確從來都未曾敗過,甚至很少人能在他們的手下走得上十招。
無論他們以後遭遇到任何的挫敗,他們已曾經在江湖上大放異彩。
他們的武功是否能流傳於後世,這一點,江湖上的人還不知道,但最少,他們已留下了一把寶刀。
那就是他們夫婦窮十載之力,才鑄成的文王紫玉刀。
刀在香飛雨的手中。
這把刀足以令每一個練武之士心跳加速,無論他是否練刀的人都一樣。
這畢竟是文王紫玉刀,世間上能與這把刀相提並論的利器絕對不會超過十件。
但劉孤零卻連看都不看中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只要你喜歡,你隨時都可以把它拿走。」
香飛雨臉上毫無表情,既沒有感到驚詫,也沒有感到半點的喜悅。
劉孤零忽然長長歎息一聲。
「你畢竟是杏杏的丈夫,無論我是否喜歡你這個人,你總算是我的女婿。」
香飛雨突然把文王紫玉刀放在劉孤零的桌上,他放得很沉重幾乎把桌子震碎。
他冷冷說道:「這是你的刀。不是我的!」
劉孤零道:「我沒有刀,我只能擁有筆,畫。」
香飛雨道:「這已是一刻之前的事,現在你已和筆,畫絕緣。」
劉孤零目光一閃:「我不喜歡刀。」
香飛雨道:「我喜歡。」
劉孤零道:「你既然喜歡,就儘管拿去。」
香飛雨道:「可是,我用的是劍,不是刀。」
劉孤零道:「你豈不是說過,你懂刀嗎?」
香飛雨回答道:「懂刀的人未必一定懂得用刀,就像是老鄉懂得吃菜,卻未必懂得燒萊的道理一樣。」
劉孤零凝視著他,忽然長歎了口氣,道:「我已不再用刀。」
香飛雨目光如電,突然厲聲喝道:「難道自當年衡山一戰之後,你連碰一碰刀柄的勇氣都已消失?」
劉孤零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衡山一戰……衡山一戰……衡山一戰……」他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一直不知重複了多少遍。
香飛雨冷冷道:「那一戰你與霍十三刀只是戰成平手,又沒有敗在他的刀下,你根本就不必耿耿於懷。」
劉孤零苦澀地一笑:「他只是我的師侄,但卻能與我戰個平手……」
香飛雨聞言,道:「你們本來沒有什麼仇恨,只不過是為了一兩句意氣之爭的說話,才出手一戰。」
劉孤零道:「那時我以為必可穩操勝卷,但卻僅僅戰成平手。」
香飛雨道:「這事早已成為過去。」
劉孤零道:「無論怎樣,我已不會再用刀。」
香飛雨道:「難道你已忘了杏杏?」
劉孤零默然半晌,緩緩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當然不會忘記她?」
香飛雨道:「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打算為她報仇?」
劉孤零一聽,眼睛漸漸變成死灰色,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要我重新踏出江湖,為杏杏報仇?」
香飛雨道:「你不想?還是不敢?」
劉孤零歎了口氣:「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我已不再用刀。」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幅百鳥圖上……
(三)
燦爛的陽光,正斜照在這一把文王紫玉刀和百鳥圖之上。
劉孤零望了文王紫玉刀一眼,又再望著那幅畫。
這幅畫花費了他不少心血,就算用「嘔心瀝血」來形容,也不能算是過份。
但刀呢?
他在刀法上所下的苦功,又豈是別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劉孤零彷彿在發呆。
就在他目光再度落在文王紫玉刀的時候,香飛雨突然亮劍向那幅百鳥圖上揮去,劍快如風,眼看這幅畫立刻就要毀掉。
但劉孤零的手已把文王紫玉刀撥出,而且立刻擋住了香飛雨的劍。
香飛雨這一劍絕對不慢,而且事出突然,但劉孤零仍把這幅畫保住。
鏗!
刀劍相交,香飛雨的身子向後連退三步。
劉孤零臉上的神態變的很奇怪。
香飛雨吸了口氣,道:「你沒有忘記刀,你的刀法仍在!」
劉孤零喃喃道:「不錯我沒有忘記刀,我的刀法仍是第一流的。」
香飛雨忽然跪了下來。
「你一定要為杏杏報仇!」
劉孤零閉上了眼睛,思索了很久很久,才緩緩道:「你站起來。」
香飛雨道:「岳丈若不答應,我寧願跪死在這裡。」
他這人雖陰險毒辣,行事不擇手段,但對劉杏杏所付出的感情卻是絲毫不假。
劉孤零終於把他扶起:「我答應你,為杏杏報仇。」
香飛雨咬緊牙關,道:「我要郎如鐵嘗試死別的滋味。」
劉孤零已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要先殺白盈盈,才再殺郎如鐵?」
他雖然一直隱匿在茅廬之中,但對郎如鐵的事居然也知道不少。
香飛雨冷冷一笑,道:「除了白盈盈之外,我還要另一個女人死!」
劉孤零目光一閃:「她是誰?」
香飛雨道:「海三爺的女兒。」
劉孤零瞳孔急衲:「你要殺海飄?」
香飛雨咬了咬牙道:「無論是任何一個女人,只要她和郎如鐵有半點關係,都要殺!」
劉孤零道:「她可是個無辜女孩。」
香飛雨冷笑道:「杏杏又為何嘗不是無辜而死?」
劉孤零長長的歎了口氣,喃喃道:「我本已厭倦江湖,厭倦了刀,但為了杏杏,為了你是我的女婿,唉……」
說到這裡,桌上的百鳥圖突然被挑起來,挑起這幅畫的就是劉孤零手裡的文王紫玉刀,畫在半空,刀光急閃。
一蓬刀光,幾乎把這幅畫完全遮蓋住了,刷!刷!刷!
劉孤零的刀法仍在,他仍然「寶刀未老」。這幅花費了他無數晚上才完成的百鳥圖,就在文王紫玉刀下化為碎片。
仇恨確是一種力量,而且這種力量實在太可怕……
這兩個充滿仇恨的人,正在計劃怎樣殺死昔年中原第一名俠白坤雄的女兒,和海星堡堡主海三爺的獨生女。
白坤雄既是中原第一名俠,也是鐵鯨門的總門主。
他又被人稱為白聖山,因為昔年鐵鯨門的總堂,就設立在聖山峰之上。
現在白聖山已死,他的徒兒卻要取掉白盈盈的性命。
江湖人的仇恨,比尋常人更強烈,更可怕,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
月如鉤。
郎如鐵躺在一張用籐製成的搖椅上,不斷的晃來晃去。
這裡是飛龍幫的第六分堂,地點距離強秦幫的黑犬堂還不超過百里。
雖然飛龍幫成立的日子還是很短淺,但它的進展程度卻是相當驚人的。
就連郎如鐵這個幫主都不相信,自己居然會在短短時間之內,成為一個實力龐大幫會的幫主。
這並不是個夢,但卻比夢還更像夢。
強秦幫大舉進襲海星堡,已是無可避免的事。那將會是規模極龐大的一戰。
飛龍幫所決定的計劃,是在強秦幫向海星堡發動總攻擊的時候,突然出其不意從旁殺出,給予強秦幫致命的一擊。
這計劃當然要保持秘密,除了老山貓,白盈盈和郎如鐵之外,知道這計劃的人就只有八腿貓。
郎如鐵很信任八腿貓,而八腿貓也的確值得郎如鐵信任。
飛龍幫第六分堂的堂主就是管奔。
管奔是河南管家堡的二公子,自從五年前管家老太爺賭場敗陣,連管家堡都輸掉之後,管奔就成為了一個到處流浪的流浪客。管奔雖然出身富豪之家,但卻比他的幾個兄弟都更能挨窮。
雖然他很窮,但卻沒有做過半點違法的事。
為了生存,他不惜在街頭賣藝,雖然生活過得很清貧,卻沒有真正挨過飢餓。
但管奔畢竟並非池中之物,憑他的武功在街頭上賣藝,未免是太可惜,太浪費了。最後,他給老山貓看中。
老山貓向他提出了條件,要他加盟飛龍幫,成為飛龍幫十二分堂的其中一個堂主。老山貓給他的報酬並不少,但卻說出了一個真實。
……你若不答應,你就死,而且立刻死。
管奔沒有死,因為他答應了老山貓。
他投效飛龍幫門下,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已厭倦了流浪江湖的生活。
而且,他一直都想討老婆,但卻欠缺了老婆本。
當他成為飛龍幫第六分堂堂主後,他很快就娶了一個又漂亮又白淨的妻子。
管奔覺得自己很幸福,雖然,他不知道這種幸福的生活還能維持多久。
但他甘願加入飛龍幫。
因為他知道飛龍幫的幫主就是英雄槍郎如鐵,而他一直都很仰慕這個人。
一直搖晃了很久的搖椅忽然停下。
因為郎如鐵忽然看見了一個神秘的白衣人,把一口棺材扛進了第六分堂之內。
白衣人的臉上戴著一副面目猙獰的面具,再加上他肩上扛的一副棺木,看來簡直就像是索命無常。
郎如鐵瞳孔暴縮,緩緩地從椅上站起來。
「你是誰?」
「送棺人。」
「這口棺材是誰的?」
白衣人淡淡道:「當然是第六分堂堂主管奔的。」
郎如鐵道:「他不在這裡。」
白衣人輕輕地把棺木放下,然後伸指向棺木一指:「他在這裡!」
郎如鐵吸了口氣。
這人來歷不明,而且對飛龍幫的事,似乎知道的並不少。
最少,他已知道這裡是第六分堂。
棺木無蓋。
棺中人赫然正是第六分堂堂主管奔。
胸口是管奔唯一的傷。
這種傷勢也是立死無救的致命傷,沒有人能在心臟被刺破之後還能再活下去。
郎如鐵抑制著心中的憤怒,冷冷道:「是閣下的劍把他刺殺的?」
白衣人淡淡道:「不錯。」
郎如鐵道:「閣下雖然以面具蒙蔽著本來面目,但我總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白衣人道:「我們確曾相識。」
郎如鐵握緊了拳頭:「你是誰?」
白衣人冷冷一笑。
他的回答,仍然是那三個字:「送棺人。」
郎如鐵沉下臉,一字一字說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白衣人道:「當然知道。」
郎如鐵冷冷道:「你再說說看。」
白衣人道:「飛龍幫的第六分堂。」
郎如鐵道:「你居然知道飛龍幫這三個字,可見閣下絕非尋常之輩!」
白衣人冷冷道:「閣下能成為飛龍幫主,更是絕不尋常。」
郎如鐵道:「你即知此處乃飛龍幫第六分堂,仍膽敢前來鬧事,未免太瞧不起郎某我這個幫主了。」
白衣人搖搖頭。
「錯了。」
「哦!」郎如鐵目光直盯著白衣人的面具,似是想看穿面具,瞧破此人的來歷。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我若瞧不起郎幫主,根本就不會來到這裡,而且在下此番前來,倒也不是全無善意。」
郎如鐵道:「閣下來意如何,郎某也許還沒弄得很清楚,但本幫第六分堂堂主死在你的劍下,卻是不容置疑的事。」
白衣人冷笑道:「他拒絕我進堂內,那是自取其咎。」
郎如鐵道:「這是他的職責,倘若任何人都可以進出自如,他這個堂主怎麼當得起來?」
白衣人道:「他現在已同樣當不成堂主。」
郎如鐵道:「誰說他不是堂主,雖然他現在已死去,但仍然是飛龍幫第六分堂的堂主。」
白衣人淡淡道:「現在整個第六分堂,似乎就只有你一個人。」
郎如鐵道:「不錯,第六分堂是本幫人數最少的分堂,算來算去就只有管奔一個。」
白衣人冷笑:「嘿,如此堂主,豈不笑話?」
郎如鐵道:「也許在別人的眼中看來是笑話,但管堂主和郎某都沒有這個感覺。」
白衣人道:「你們大概以為管奔的武功,已可以一抵百,但實際上他卻是個廢物。」
郎如鐵道:「天下間本來就沒有真正無敵的人,管奔也不是。」
他歎息一聲,緩緩接道:「他活著是堂主,死了也是堂主,無論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這種事永遠都不會改變。」
白衣人冷笑,忽然道:「你早不是很想知道海飄的下落?」
郎如鐵目光閃動,冷冷道:「最想知道海飄下落的人並不是我,而是海星堡主,你這句話本該去問他的。」
白衣人道:「我現在問的是你,並不是問海三爺。」
郎如鐵默然半晌,道:「你知道她的下落?」
白衣人道:「當然知道。」
郎如鐵道:「你說」
白衣人冷冷道:「說出來對我有什麼好處?」
郎如鐵道:「沒有好處,所以你可以不說。」
白衣人沉默片刻,道:「但我仍然要說。」
郎如鐵道:「你為什麼要說?」
白衣人道:「因為我希望你能把她救出來。」
「救出來?」郎如鐵心中一動:「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白衣人冷冷道:「她被困在一處荒廢的堡壘中。」
郎如鐵道:「這座堡壘在那裡?」
白衣人道:「是洞仙堡。」
「洞仙堡。」
「不錯,是強秦幫的洞仙堡。」
郎如鐵緊緊地盯著白衣人的面具,很注意的看了很久,接著才問道:「這件事你是怎樣知道的呢?」
白衣人冷冷道:「你不必知道,再見了。」
他轉身就要離開第六分堂。
但當他轉過身子的時候,郎如鐵已在門外攔住了他的去路。
白衣人沉聲道:「這算是什麼?」
郎如鐵攤了攤手道:「不算什麼?只是想你抵命。」
白衣人道:「抵誰的命?」
郎如鐵的目光忽然變得很銳利,就像是兩枝又尖又長的槍。
他冷冷地說道:「抵管堂主的命!」
白衣人冷笑:「他算是什麼東西?在我的眼中看來,他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郎如鐵冷冷道:「就算他是螻蟻,你同樣要償還一條性命?」
白衣人搖頭,冷聲道:「只怕閣下力有不逮。」
「無論如何,本幫主總要一試。」郎如鐵的槍已亮出:「管堂主絕不能白死,易地而處,你也同樣會為他報仇。」
白衣人淡淡地說道:「可惜我現在還不想與你動手,因為我雖然很想你死,但卻不想你現在就死。」
郎如鐵卻冷冷地笑道:「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殺我,這是閣下的事,但是我現在立刻就要殺了你。」
白衣人道:「你不妨一試。」
郎如鐵沒有試。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棺木裡突然走出了一個人!
(四)
由棺木裡走出來的是個活人。
死人絕不會從棺木裡走出來,除非是屍變。
但是,郎如鐵從來都沒有見過屍變,也不相信屍變,而且就算真的出現屍變,他也不會被嚇一跳。
世間上盡然有不少怕鬼的人,但郎如鐵不怕。
他不怕鬼但不是因為自己不相信世間上有鬼,而是因為他覺得世間上就算真的有鬼,也絕不會比活著的人更可怕。
棺木裡走出來的人絕不是鬼。
管奔確已死了,但這人並不是管奔。
他的年紀最少比管奔大上一倍,眼睛卻比管奔細小一半以上。
郎如鐵忽然笑了。
「想不到這位老先生,居然有躺在棺水底墊屍的興趣。」
這位者先生乾咳兩聲:「你就是郎如鐵。」
郎如鐵點頭。
老先生冷冷道:「你以為自己天下無敵?」
郎如鐵搖頭:「絕不。」
老先生冷笑:「聽說你槍法很好。」
郎如鐵道:「雖然不太好,卻還不算太差。」
老先生道:「你要為管奔報仇,是合情合理之舉。」
郎如鐵道:「本來就是合乎情理。」
老先生道:「可惜你現在絕不能動手了。」
郎如鐵道:「為什麼不能動手?」
老先生道:「你若動手對付他,我決不會坐視。」
郎如鐵道:「老先生尊姓?」
老先生道:「劉,劉孤零。」
郎如鐵面色不變:「孤零居士?」
老先生點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孤零居士。」
郎如鐵目光一轉,盯著劉孤零手裡的刀。
「好刀。」
劉孤零冷冷一笑,重複郎如鐵剛才說過的一句話:「雖然不太好,卻還不算太差。」
郎如鐵道:「劉居士的刀法,相信也不算太差。」
劉孤零道:「彼此彼此。」
郎如鐵道:「我若出手為管堂主報仇,劉居士是決不會袖手旁觀了?」
劉孤零道:「當然不會。」
郎如鐵道:「我若現在出手呢?」
劉孤零道:「那是自取其咎,憑你的武功,恐怕還不是我們二人聯手之敵。」
郎如鐵道:「既然如此,兩位何不採取主動?」
劉孤零道:「我們就算要殺你,也不必急在一時。」
郎如鐵目光一閃,揚眉道:「你們是不想叫我死得太痛快?」
白衣人突然冷笑:「你說對了。」
劉孤零臉上木無表情,對郎如鐵道:「你現在還可以活下去,直到有一天連你自己都不想再活下去為止。」
他一面說,一面已和白衣人離開了第六分堂。
這一次,郎如鐵沒有攔截,他的臉上也是木無表情,秋葉已將落盡。
海飄在芳竹小館住了三天。
雖然,這間客棧的老闆已死,但還有一個老太龍鍾的掌櫃,和幾個誠實勤樸的小二,他們都不是武林人,既不懂武功,也不知道江湖上許多可怕的恩怨情仇。
他們都是很平凡,比他們的外貌更平凡的人。
芳竹小館仍然繼續營業。
海飄的傷勢很快就痊癒,她已準備帶著蔗糖等人,到另外一個地方。
她想去雪城。
她知道只要到了雪城,就一定有辦法可以探聽到郎如鐵的下落。
霍十三刀交給她的蠟丸,她一直都很小心的保存著。
霍十三刀不惜犧牲一切,甚至犧牲自己的性命,都要把這顆蠟丸送給郎如鐵,顯見其中必然有著極大的秘密。
海飄是個很好奇的女孩子。
這顆蠟丸的秘密,她很想知道。
但好奇並不等於卑鄙。
假如現在要偷看這顆蠟丸內的秘密,那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但她絕不會這樣做。
她雖然年輕,而且一直都被寵慣,但她卻一直擁有自己的原則。
……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她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卻很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
雖然她很想知道蠟丸的秘密,但她一直都沒有動過這顆蠟丸。
假如她不是一個如此有原則的人,她也許早已偷看了蠟丸裡的秘密。
假如先看到了蠟丸的條子,以後許多許多的事情,都一定會有很大的改變。
但她沒有看。
她決定了的事,往往很難改變。
有原則的人,通常會有點固執。
海飄亦然,她是很固執的女孩子,不但對事情固執對人亦然,所以我們很難冀求這個女孩會忘記郎如鐵。因為她對郎如鐵的態度亦是同樣的固執,而且固執得極近癡呆。
晨曦,鳥南飛。
桌上的早點已冰冷,海飄的胃口很差,不但海飄胃口不佳,就連蔗糖等人也吃不了多少。
她們今天就要離開芳竹小館,前往雪城,他們的馬匹已備妥,但卻還要等待小紅娘。
小紅娘有潔癖,而且每天喜歡在晨曦的時候沐浴。
她喜歡乾淨。
由早到晚,她都喜歡自己的身體乾乾淨淨,最好能夠一塵不染。
芳竹小館的浴池雖然並不大,但卻很乾淨。
喜歡乾淨的人,當然一定要在乾淨的環境中才能沐浴。
天很熱,小紅娘泡在熱水中,舒服極了。
每當別人吃早點的時候,她總是把自己一份端到浴室中,一面洗澡一面吃。
也許有人覺得她的神經有毛病,但在她的眼中看來,不懂得這種樂趣的人才是神經不正常。
世間上,神經不正常的人,實在很不少。
別人覺得她神經有毛病,她又覺得別人的神經有毛病,結果人人的神經都有毛病。
幸好毛病畢竟是毛病,只要毛病不太嚴重,就不是一件大問題。
女人的毛病實在不少。
男人的毛病也很多,尤其是喜歡看女人洗澡,更幾乎是男人與生俱來的毛病。
小紅娘雖然很年輕,但她的胴體己足以讓每一個正常的男人心跳加速兩倍。
她的身體柔軟光滑,腰肢小,雙腿修長而結實,臉龐親著一蓬烏溜溜動人的秀髮,掩映在如煙似霧的蒸氣中,天下間又有多少男人能不動心?
連小紅娘自己都覺得很驕傲。
所以,她喜歡洗澡,因為只有洗澡的時候,她才能很清楚的看見自己。
但這一天早上,看得自己最清楚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一個男人。
一個讓小紅娘嚇了一大跳的男人。
無論這個男人很英俊或是很醜陋,他的出現都一定可以讓小紅娘嚇一大跳。
因為小紅娘正在洗澡,而她又是一個未經世故的小姑娘。
雖然她平時對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但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她的清白之軀畢竟還是極寶貴的。
她急得幾乎要哭,伸手就去抓回自己的衣服。
但她一伸手,就有一種從高崖處一腳踏空的感覺。
她的衣服居然不見了。
她的衣服沒有翅膀,就算有翅膀,也飛不出這一間浴室。
她終於看見自己的衣服。
但她的臉色變得更蒼白,因為她的衣服竟然在這個男人的手中。
這人實在可惡。
小紅娘咬牙顫抖,恨不得把這個可惡的混蛋千刀萬剮。
但她現在已羞愧得連出手對付這個男人都不敢。
這個突然在浴室中出現的男人,是從門外直接闖進來的。
但小紅娘一直背對著門,根本就不知道浴室的門已被打開。
直到她感到背後一陣冷風吹來的時候,她才驀然警覺背後已站著一個青衣人。
這種事實在太荒謬,也實在太令人吃驚。
這男人的臉很清秀,清秀而蒼白。
他臉上的神態很安祥,雖然他面對著一個年輕漂亮,而且渾身赤裸的少女,但他一點也沒有色迷迷的樣子。
在他的眼中看來,彷彿小紅娘穿不穿衣服都沒有什麼分別。
青衣人把衣服遞給小紅娘,淡淡道:「穿上它。」
小紅娘哆嗦著,急急在一旁把衣服穿上。
在她這一輩子之中,她可說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她穿上衣服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先要打掉這個男人的鼻子。
小紅娘雙手的皮膚很嬌嫩。
假如有人告訴你,這一雙手曾經殺死過兩條惡狼,一頭比人還巨大的豹子,你一定會很難相信的。
但這卻是個千真萬確的事實。
要擊殺豺狼和豹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是小紅娘一直都以為引以為榮的事。
尤其是那頭豹子,當它從一株大樹上凌空向小紅娘撲擊的時候,小紅娘急得擰身一拳,就打碎了它的鼻子。
豹鼻子尚且可以打碎,這青衣人的鼻子何嘗不可以給她打成一片稀爛?
小紅娘是滿懷信心打出這一拳的。
噗!
她一拳擊個正著。
可惜她這一拳並不是打在這個青衣人的鼻上,而是擊中了一枚鐵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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