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百毒是個怎樣的人,江湖中人都是很清楚的,他永不給敵人留下半點活路,所以無論誰與唐百毒決門,都非死不可。
當然,若有人能殺了唐百毒,自當例外。
但沒有例外。
沒有人能殺得了唐百毒,因為誰都無法抵禦他的百毒氣功和數之不盡的毒藥暗器。
但繆決居然敢去找唐百毒決鬥。
老尉遲力勸不果,並打睹倘若他能活著回來,就拜他為師。
繆決大笑而去。
老尉遲以為他一定會中毒而死。
但他只是猜中了一半。
繆決與唐百毒決鬥,的確中毒,而且所中的毒,已足夠同時毒死超過一萬人。
但繆決居然沒有死。
繆決不死,唐百毒可再也活不下去。
繆決不但醫術高明,他的點穴手法更是高明。
當唐百毒用盡辦法都無法解決繆決之時,繆決老實不客氣在他的七個要穴上重指出擊。
七穴同時中指!
唐百毒又驚又怒。又是悲哀。
他做夢也不想到蜀中唐門的毒藥,竟然會毒不死繆決!
那一戰,繆決的收穫可不少。
他非但贏了唐百毒的性命,而且還有人因此而拜他為師。
老尉遲的脾氣雖然不怎樣好,但卻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幸好繆決這個「師父」,並沒有什麼架子,否則老尉遲倒要「臨老受難」。
繆決並不是北方人,他的籍貫是嶺南香草村,但這十年來,他卻一直居住在北方。
現在,他住在雪城之北,這裡的天氣相當寒冷,繆決每天起床都摸摸自己的耳朵和鼻子,看看有沒有被凍甩出來。
在雪城的生活,他並不很悶。
他最大的嗜好,是喝酒和吃狗肉,在這裡,這兩種東西倒是永不缺乏的。
二十斤竹葉青只喝了一小半,繆決就聽見了老尉遲的叱喝聲。
老尉遲叱喝的對象不是人,而是馬。
每當老尉遲駕駛著馬車,口中又不停地叱喝馬兒的時候,就表示出他正是急於趕路。
繆決眉頭一皺。
他希望老尉遲趕的這麼急,只是為了要喝酒和吃狗肉而已。
他不希望在這個時候發生任何麻煩的事,影響他吃喝的胃口。
他又吃了一塊狗腿肉。
唉!「他媽的好香!」繆決讚歎之餘,又是一大口酒灌進肚子裡。
「砰!」
門外一聲巨響,老尉遲破門而人。
繆決一呆,道:「你發什麼瘋?」
老尉遲道:「弟子並非有意驚動師父,而是實在有急事,所以才匆忙一點。」
繆決道:「有什麼急事,不妨先喝些酒,吃兩塊狗肉再說。」
老尉遲道:「這件事耽誤不得,否則你準備吃死屍好了。」
繆決忙道:「有人求醫?」
「正是。」
繆決雙手連搖,道:「萬萬不能!快把他轟出去!」
「師父不能這樣,見死不救,又與豺狼何異?」
繆決冷哼一聲,叱道:「你敢罵師父是豺狼?」
「不敢!」
「既然不敢,乖乖坐下吃肉吃酒.別惹為師生氣。」繆決居然板起臉孔,大聲道:「我說過不喜歡替人治病。難道你忘了?」
「沒有。」
「既然沒有,把那求醫的人轟出去好了。」
老尉遲的臉色鐵青,若換上別人,他可能早已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
突然門外一人淡淡笑道;久聞繆神醫醫術天下無雙,幸會!幸會!
繆決喝道:誰在門外胡說八道!
「我不是胡說,而是實事實說。」門外出現的正是郎如鐵,他淡淡接著說道:「只要繆神醫出手,就算再沉重的傷勢也不礙事,我很放心。」
繆決冷笑:「憑什麼要我出手?我不幹。」
郎如鐵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繆決搖頭:「不知道。」
郎如鐵道:「在下姓郎。」
繆決道:「郎如鐵?」
「正是郎如鐵。」
「幸會!」
「你可知道我最大的本事是什麼?」
「不知道。」繆決眉頭一皺,忽然又道:「聽說你殺人的本領很不錯。」
郎如鐵道:「這並不是我最大的本事。我最大的本事是蠻不講理。「蠻不講理?」繆決嘿嘿一笑,把酒壺用力一按:「你要怎樣蠻不講理?」
郎如鐵道:「你若不救人,我就殺了你的徒弟!」
繆決勃然變色道:「你敢?」
郎如鐵道:「為什麼不敢?」
老尉遲忽插口道:「我的命本來就是屬於郎家的,郎公子若要老奴的性命,不必親自動手,我也可以自行了斷!」
繆決長長歎息一聲,半晌才道:「你們真不是好人,偏帶給我這許多麻煩。」
老尉遲忙道:「弟子立刻就去把傷者抬進來。」
繆決雖然不喜歡替別人治病,但這一次他卻是無法不出手相救。
其實他也不是這麼鐵石心腸,見死不救,而是他曾經救過一個惡人,結果反而給那惡人害得很慘。險些連自己的性命也丟掉。所以,他以後極少替別人治病,倒是經常故意把自己弄病,然後再行醫治,倒也算是一個怪人。
現在,他總算答應替病人治病。
病人是誰呢?
杜冰鴻躺在車廂裡,與八腿貓相對無言。
八腿貓看了看杜冰鴻又再看看海飄。
在途中,海飄一直都在小心照料杜冰鴻。
杜冰鴻歎了口氣,道:「杜伯伯不會有事的,小娃娃別哭!」
海飄一怔,忍不住說道:「我幾時哭了?」
杜冰鴻道:「雖然你現在沒有哭,但杜伯伯早已看出你想哭,對不對?」
海飄想說不對,但又說不出口。
一時間,連她自己都有點糊塗,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哭了。
杜冰鴻雖然身受重傷,但卻反過來安慰海飄道:「你要振作一些,別垂頭喪氣啊!」
海飄眨了眨眼睛:「現在究竟是你受傷?還是我受傷?」
杜冰鴻哈哈一笑。
可是,他笑聲未已,卻忍不住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噢!」
一聲悶響,杜冰鴻的嘴裡吐出鮮血。
八腿貓忍不住道:「你最好別說話,否則我會點你的啞穴!」
杜冰鴻白眼一翻,嘴裡不知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突然車廂外一人冷冷道:「就算你不動手,我也要點他的啞穴。」
杜冰鴻凜然一驚,突然喉頭一堵塞,啞穴已然被人制住。
車廂門還沒有打開,對方竟然能隔物點穴,而且認穴手法奇準,這份身手確屬驚人。
八腿貓也是一凜。
只聽得車外那人冷冷道:「把他抬進屋子裡,病人的話,我從不想聽。」
把杜冰鴻啞穴點住的人,原來就是繆決。
郎如鐵歎了口氣,喃喃道:「江湖上的怪人實在太多……」
老尉遲接道:「不錯,簡直是多得混帳之又混帳!」
繆決充耳不聞,只是不斷地研究著杜冰鴻的傷勢。
過了片刻。他才道:「傷勢非輕,但他在我手裡決死不了!」
八腿貓鬆了口氣:「如此最好。」
老尉遲卻有些冷笑道:「什麼如此最好?他「傷勢非輕」還說如此最好?你究竟還算不算是個人?」
八腿貓嘿嘿一笑:「我不是個人,是貓,有八條腿的貓。」
老尉遲冷冷道:「你若再胡說八道,就算有八千條腿也都會給我砸斷!」
八腿貓道:「這可不好玩。」
老尉遲聞言、突然臉色鐵青,厲聲喝道:「在老夫面前,竟敢如此放肆,先砸掉你兩枚貓牙再說!」
海飄見老尉遲大動肝火,不禁嚇了一跳。
但是,更令海飄吃驚的,是老尉遲不但聲勢洶洶,而且說打就打,他竟然真的向八腿貓揮掌拍擊。
他這一掌真是快得驚人。
八腿貓的臉色也已變了,老尉遲這一著,顯然令他大感意外。
雖然他的反應也絕不稍慢,身形一側,堪堪閃避過去,但是老尉遲的行動卻已使他驚出一身冷汗。
老尉遲雙掌撲了個空,但他的身仍然如矢劍般向前衝去。
海飄大感奇怪,這個老人莫非有點發瘋了?
伏!
伏!
勁力沉雄,去勢猛烈的兩掌。雖然撲了個空。但老尉遲非但沒有減弱掌力,反而把掌上的勁度更加添增了幾分。
八腿貓雖然驚魂未定,但他畢竟並非呆子,就在這一剎那間,他已明白老尉遲為什麼突然要向自己下手。
老尉遲真正攻擊的對象,並非八腿貓而是八腿貓背後的人!
剎那間,八腿貓的背上又再驚出第二次冷汗。
原來在他的背後,有一雙黑漆的瘦爪,直向八腿貓的背心攻擊。
這兩爪勁力陰柔,無聲無息,竟連八腿貓這等輕功高手也無從察覺。
倘非老尉遲突然發難把他驚走,他還不知道背後竟然出現了一個這麼厲害的殺手。這一瞬間的變化實在驚人。
郎如鐵冷冷的盯著那殺手。
他知道這殺手並非尋常之輩,但他對老尉遲卻具有極大的信心。
(二)
雪中,四掌相交。
本欲突擊八腿貓的,是一個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怪物。
但無論他是人也好。是妖怪也好,老尉遲都不怕,這個老人雖然年事已高,但他不畏強悍這種脾氣,卻有如初生之犢。
而且他根本不相信世間上有「鬼怪」這一回事。
四掌相拚之下,老尉遲突覺一股森冷的寒意,從對方掌上陣陣威脅過來。
老尉遲吸了口氣,運功抗禦。
他非但抗禦,而且更採取主動,務求把對方壓倒。
他的好勝心還是和年青時那般強,而他的武功卻也比年青時精進極多。
繆決正把杜冰鴻抬進屋子裡,突然冷冷道:「郎如鐵,屋子裡有個混帳的東西鑽了進去,你去打發他。」
郎如鐵悠然一笑:「想不到連拿耗子的工作也要由我負責。」
海飄狠狠地橫了他一眼,說道:
「你本來就是喜歡多管閒事,所以拿掉這些耗子,你是最適當的。」
郎如鐵淡淡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想駕我是一條狗。」
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這八個字誰不知道?
但其實這也不能算是閒事。因為就算郎如鐵不去對付屋子裡的「混帳東西」,那「混帳東西」也已開始對郎如鐵不客氣了。
嗤!
一個綠袍怪人,一根青銅長矛,同時向郎如鐵迎面撲去。
長矛直刺郎如鐵的心臟。居然一下子就想把他變成一具屍體。
郎如鐵居然不閃避,只是用左手輕輕一撥。
海飄大為吃驚。
他不想活了?
難道他還這麼一撥,就能把長矛撥開?那簡直是不可能。
但海飄錯了。
在她想像中不可能的事,偏偏就立刻呈現在她的眼前。
郎如鐵居然把長矛撥開,而且右手隨即欺身而上,疾拍綠袍人的一張怪臉。
綠袍人發出一聲怪叫,蹲身閃開郎如鐵這一掌,隨即連環五腿向郎如鐵的下盤進攻。
這五腿看似兇猛,實際上卻是虛著。
真正致命的襲擊,是在這五腿之後的五顆毒珠。
郎如鐵冷笑,身形左閃右縮,閃開了五顆毒珠。
綠袍人五珠未奏功,青銅長矛再刺郎如鐵的小腹。
一刺不中,再刺。
再刺不中,更連發十三招!
每一招都比前一招更凶,其急如電,其勢如虹。
在綠袍人刺出第十二招的時候,即如鐵的英雄槍也已出手。
他不能再讓綠袍人寸寸緊逼。
嗤!嗤!
ˍ雙方都同時發出了一聲冷喝,英雄槍與青銅長矛,在半空中交擊,濺出一蓬星火。
綠袍人又再大喝。
「殺!」
好響亮的一個「殺」字!
海飄的心跳加速!
她忽然發覺自己很關心郎如鐵,雖然他們的相識還只是很短暫。
綠袍人大聲喝出這個「殺」字,她擔心郎如鐵真的會死在對方的長矛下。
郎如鐵沒有被殺。
反而高聲大喝的綠袍人。忽然就像一支中了箭的狐狸般,「噗」的一聲倒了下去。
海飄只見槍矛交擊。綠袍人正殺氣滔滔之際,英雄槍已比青銅長矛更快一著,刺穿了綠袍人的咽喉。
海飄忍不住脫口道:「刺得……」
「好」字還未出口,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僵硬,那個「好」字再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她忽然看見了一個神態冰冷嚴肅的婦人,而這個婦人就是陶大媽!
陶大媽!
海星堡四大媽之一的陶大媽竟然來到了雪城!她的目的不問而知,是要把海飄帶回海星堡。
這是海飄最不高興的事。
陶大媽冷冷的走到海飄的面前,道:「你大不像話了,害得你爹爹連飯都不想吃。」
海飄嘟起嘴,道:「爹爹內功深湛,就算不吃幾天飯也不會餓壞的。」
「胡說!」陶大媽道:「做女兒的豈可說這種話,那是大大的不孝順。」
海飄道:「我只想到外面走動一下,又沒有危險。」
「沒有危險?」陶大媽冷笑:「女兒家獨自在外東闖西蕩的,怎麼會沒有危險?外面的壞人多如牛毛,又沒有人保護你。」
「不!你說錯了!」郎如鐵淡淡一笑:「我會盡全力保護她。」
陶大媽沉著臉,冷冷道:「你就是英雄槍郎如鐵?」
「不錯。」
「你可知道自己已闖下了大禍?」
「怎樣才算是大禍?」郎如鐵悠然道:「在別人眼中看來,我也許經常闖禍,甚至天天闖禍。而闖的禍事越來越大,越弄越凶,可是我卻不覺得那是闖禍。」
陶大媽道:「只怕等你知道自己闖的是什麼禍事的時候,你已命喪黃泉!」
郎如鐵聳聳肩:「你認為我現在闖了什麼大禍?」
陶大媽冷冷道:「你同時得罪了兩個你惹不起的人。」
郎如鐵道:「你指的是誰?」
陶大媽冷冷一笑:「那是海三爺。」
郎如鐵道:「還有另一個是誰?」
陶大媽道:「是強秦幫幫主!」
郎如鐵淡淡一笑道:「你認為在下得罪海三爺和強秦幫幫主,是一個無可補救的大錯?」
陶大媽道:「這道理你應該明白。」
郎如鐵道:「秦大官人與在下也許有些隙怨,但我可沒有開罪過海三爺。」
陶大媽沉著臉,道:「你擄去了他的寶貝女兒,只是這條罪就已足夠讓你死一千次。」
郎如鐵笑了起來。」他可不是個如此蠻不講理的人罷,只不過和海小姐到外面逛逛,他居然就要我死一千次?」
陶大媽冷冷道:「你別裝瘋,現在就已夠你瞧的了。」
郎如鐵道:「你打算揍我?」
陶大媽道:「不必我動手。」
郎如鐵目光一閃,道:「你已有了很好的幫手?」
陶大媽搖搖頭:「要殺也好,要揍也好,都不必我動手,但殺你和揍你的人,都與本姑奶奶全無關係。」
郎如鐵指著躺在地上的綠袍人,道:「他好像不是中土人氏。」
陶大媽道:「當然不是。」
郎如鐵道:「難道是鬼域的殺手?」
陶大媽淡淡道:「你總算猜對了。」
(三)
老尉遲與另一個鬼域殺手的劇戰仍在持續。
鬼域殺手的武功別具一格,走的儘是陰柔惡毒的路子,格式詭異多變,端的令人防不勝防。
但老尉遲早已習慣與邪魔妖道上的高手作戰,經過一番劇戰之後,鬼域殺手已無所施強技.節節敗退。
老尉遲不再猶豫,雙掌壓力倏增。
「蓬」的一聲悶響,鬼域殺手又死一人!
陶大媽冷冷一笑,對郎如鐵說:「難怪你如此猖狂,原來連奴僕都有很不錯的武功。」
老尉遲飛起一腳,把鬼域殺手的屍體踢開,對陶大媽大聲道:「你是否也想試一試?」
陶大媽道:「本姑奶奶隨時奉陪,但現在不行!」
八腿貓哼一聲:「什麼隨時奉陪,但又現在不行。簡直是廢話!」
陶大媽道:「難道你沒有看見鬼域殺手已大群出動,咱們若在這個時候拚命,豈非讓他們坐收漁人之利?」
驀地,一把沙啞森冷的聲音響起來,冷冷道:「本大王必然會把你們一網打盡,你們等著瞧好了!」
八腿貓悚然大吼道:「是鬼域之王賴隆?」
「你也知道我就是賴隆,總算你還有點見識!」賴隆果然出現了,他的臉色森冷得就像一具已在地底下埋藏了幾百年的殭屍。
海飄不禁為之花容失色。
她畢竟是個千金小姐,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人,這麼恐怖的一張臉。
賴隆冷冷的走到那輛馬車前,突然伸手一拍。
他這一拍,看來毫不著力,但那輛馬車竟然立刻就像是紙糊似的,登時四散分裂。
馬兒受驚,仰立嘶鳴。
賴隆嘿嘿一笑,嵌滿毒鉤子的左手居然又向那匹馬兒揮擊出去。
郎如鐵大喝:「住手!」
兩個字說話之間,他的人已如箭射出,英雄槍也疾刺賴隆的胸膛!
沒有人能漠視這一槍。
就連賴隆也不能。
他是鬼域之王,但他絕不希望自己已真的會變成一隻鬼。
他要保存自己的性命,就絕不能再向那匹馬下毒手,否則他的胸膛立刻就會穿出一個血洞。
鏗!
鬼域之王的左手的毒鋼球猛然向英雄槍撞去。
兩股大力相撞之下,兩人各自後退三尺。
賴隆瞼色微微一變。
郎如鐵冷笑道:「馬兒。你要濫殺無辜,這裡可不是苗疆鬼域。」。
賴隆嘿嘿一笑:「姓郎的,你今天死期已到,從今以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你這一號人物!」
郎如鐵冷冷道:「你在苗疆也許可以稱雄一時,但在中原武林,絕不是你耀武揚威的地方!」
「廢話!」賴隆臉上殺機倏現,大喝道:「殺!」
苗疆鬼域十二惡雖已有兩人被殺,但餘下來的惡鬼毫不畏懼,一經鬼王下令,立刻向郎如鐵等人不顧一切的展開追殺。
老尉遲大笑:「好!來得好!反正俺已手癢癢,正好殺幾隻小鬼舒展舒展胸中悶氣。」
陶大媽壓低聲音,對海飄道:「這一下子,正是咱們逃走的大好機會,還不快走?」
海飄臉色蒼白,不住的搖頭:「不!我怎能在這個時候獨自離去,那太不講義氣了。」
「跟這些人談什麼義氣,你真是個傻丫頭。」
「不!」海飄的態度,表現得更堅決:「假如要我在這種情況下獨自偷生,我寧願死!」
她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胸膛挺起,身子站得筆直,看來無論是誰都休想令她改變主意。
陶大媽一陣發呆。
「唉!你太不懂事……」
海飄道:「也許我的確不懂事,但我知道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做錯。」
陶大媽正想再說幾句,背後突然響起尖銳的破空聲響。
颯!颯!颯!
三支銳利的毒弩.品字形般從背後向陶大媽的背心部位射去。
陶大媽一聲暴喝,頭也不回反手就連發三刀,她用的是雁瓴刀,刀法輕巧靈活,但動力也極為不弱,不容輕視。
三支毒弩同時被擊落。
陶大媽冷笑,刀勢如電,向後反擊。
襲擊陶大媽的,是鬼域十二惡鬼中,相貌最端正的一位。
但這個相貌「最端正」的惡鬼,他的容貌,仍然是令人在大白天的時候嚇一大跳。
陶大媽刀勢極快,刀光迅急而燦爛。
那惡鬼人稱「快爪」,除了擅用暗器毒弩之外,他的爪法也是快而凶狠,在他的雙爪之下,已不知多少人枉送了性命。
陶大媽刀法雖快,但比起「快爪」竟然還是慢了一點。
就在電光右火之間,「快爪」的左爪已搭著了陶大媽的右腕,順勢一扯!
陶大媽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右腕鮮血飛濺,在半空中灑下了一陣血雨。
「快爪」發出陰沉的笑聲。爪風呼嘯,聲勢更是驚人。
刀仍在陶大媽的手中,但她的刀法卻已明顯的緩慢下來,不再具有剛才般強大的威力。
「快爪」的雙爪,彷彿從四方八面從天而降,又再疾插陶大媽的咽喉。爪未到,森冷的寒意已砭人肌膚。
陶大媽驚喝一聲,反腕一刀向「快爪」的雙爪削去。
她這一刀已不能算慢,但「快爪」的爪卻比她的刀更快。
眼看陶大媽立刻就要命喪黃泉,驀地.一道劍影凌空飛射而至,直向「快爪」的腦袋上仰頭罩下。
那是海飄的飛星劍。
「快爪」似是未曾料到海飄竟然有如此厲害的劍法,顧不得去傷害陶大媽,先求自保。
陶大媽死裡逃生,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自問絕非庸手,仍然不是眼前這個惡鬼之敵,由此可見,鬼域殺手絕對不容易對付。
海飄雖然一劍替陶大媽解圍,但她的劍法有多少斤兩,陶大媽是知道的.「快爪」的武功,肯定在海飄之上。
果然「快爪」雖然一時間被海飄逼得有點手忙腳亂,但繼續接戰之下。終於發覺海飄的劍法亦不外爾爾而已。
「快爪」猙獰一笑,雙爪猛向海飄腰腹襲擊。
突聽一人怒吼道:「好大膽的小鬼,竟敢對海小姐無禮,吃俺一斧!」
「快爪」悚然一驚,原來是老尉遲已拿起巨斧,向他的背部直砍過去。
老尉遲從不暗箭傷人,在這個對候,他仍然事先向「快爪」提出警誡,不啻是叫他小心防範。
「快爪」見老尉遲氣勢不凡,知道這個老人絕非易惹,不由抖擻精神,悉力應付。
一時間,形勢大為混亂。鬼域群魔受了強秦幫的擺佈,欲追殺郎如鐵等人而後甘心,目下形勢鹿死誰手,尚難預料。老尉遲很快就與「快爪」纏鬥在一起。
陶大媽吸了口氣,對海飄道:「你真的不走?」
海飄毅然回答:「寧死不走。」
陶大媽歎息一聲,半晌才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無法阻止,既然如此,咱們跟這些惡鬼拚了。」
海飄大喜,在這一剎那,她忽然覺得自己又長大了不少!
這是極凶險的一戰。
八腿貓輕功極為高明,假如他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的話,他必然可保平安大吉。但是他並沒有走。
他也和海飄一樣。
寧願戰死,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郎如鐵。
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是一條貓,而是一個有熱血,有種的漢子。
苗疆十二鬼來勢洶洶,但他們所遭遇到的反擊力量,卻在他們估計之上。
賴隆是鬼域之王,也是群魔之首,他最大的目標當然是殺郎如鐵!
(四)
假如把賴隆這個人分開左右兩半岸的話,那麼這人最可怕的應該是左方的一半。
他的右限已瞎,餘下來用一支左眼凶芒畢露,簡直就不像是屬於人類的眼睛。
不但不像人,連野獸的眼睛都不像。
那只能用「妖魔鬼怪」這四個字來形容他的眼睛,彷彿光是這一支眼睛,就可以把任何人都噬進肚子裡。
賴隆的左手雖然沒有手指,但嵌在他左手上的一支毒鉤鋼球,每年都已勾走了不知多少人的魂魄。
郎如鐵雖然不怕邪魔鬼怪,也不相信什麼邪魔鬼怪的傳說,但對賴隆猙獰醜惡的長相,仍然有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郎如鐵不喜歡看見這種人。
但賴隆今天顯然是把他纏定了。唯一可以令對方不再糾纏的辦法,看來除了逃之夭夭之外,就是把他變成一隻真鬼!
賴隆的招式,精狠絕辣,而且每一招出手。完全不按常規,有時候分明是一腳踢過來的招數,在霎眼間卻可能會變成一頭向對方撞過去、變成了用鐵頭功!
他的鐵頭功練成怎樣,郎如鐵完全不知道。但對方既然敢把頭顱作為武器,他的腦袋當然堅硬得很。
郎如鐵曾見過有人用鐵頭功,活活把一條大黃牛撞死。
郎如鐵不敢領教,「以身試頭」未免太冒險,也太笨。
他不怕冒險。
但他卻不想幹笨事,有人認為冒險本來就是一件笨事,但郎如鐵並不這樣想。
他認為冒險的事並不一定是笨事。而干笨事的人卻未必是在冒險。
所以,笨事絕不能與其他的事混為一談,笨事就是笨事,如無必要,笨事還是少幹一些的好。
賴隆不愧是苗疆第一高手。
他在苗疆是否武功第一,雖然還沒有得到證實,但最少在苗疆是沒有多少人敢反對。
他們就算不怕賴隆,也不敢對血霧坡鬼域群魔公然挑戰。
所以,賴隆已是「苗疆第一高手」。
郎如鐵現在心裡想著的,就是怎樣把這個鬼域之王的腦袋刺穿一個洞。
賴隆的招式看似雜亂無章,但也正唯如此,別人要找出他的破綻,也就倍感困難。
天下間沒有決無破綻的武功。
賴隆的武功也是一樣。
他不是神,也不是一支真正的鬼,他只不過是一個武功極高的苗人而已。
他的武功一定有破綻,他的腦袋一定可以被英雄槍刺穿一個血洞。
郎如鐵忽然覺得自己信心十足。
他的信心越大,也越鎮靜。
雖然賴隆的攻勢越來越是猛烈,但英雄槍卻有如一柱擎天,完全不為所動。
賴隆的額上開始冒汗。
郎如鐵冷冷道:「看來你的確不是邪魔鬼怪,據說鬼怪是不會冒汗的。」
賴隆咬牙道:「你很快就會永遠不冒汗。」
郎如鐵冷笑,手中一緊,英雄槍突然就像奇跡般,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裡,在賴隆的腦袋上刺穿了一個洞。
賴隆倏地慘笑。
「刺得好。」
他伸手向自己的頭頂上一摸,摸出了一手血漿!
他的笑聲更響亮,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
「刺得好,刺得好……」
雖然他嘴裡這叫「刺得好」,但在他唯一的獨目裡,他的眼神卻是充滿驚惶,充滿絕望。
郎如鐵緩緩後退,臉上的神色一片淡漠。擒賊先擒王,這一戰,他們已穩操勝券。
但他們消滅的只不過是苗疆鬼域群魔,而他們的最大敵人,卻是強秦幫!
雪紛飛,鬼域之王各登鬼祿。
賴隆的死亡,對於整個武林來說,是一件值得額首稱慶的事。
鬼域群魔顯然沒有想到.這一戰他們竟會傷亡慘重,損兵折將。
但陶大媽卻在這一場大混戰中,身受重傷。
她的額上中了一刀。
這一刀有多深,連海飄都無法清楚看見。
她立刻把繆決拖出來,要他馬上給陶大媽醫治。
陶大媽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繆決一見之下,連臉都焦黃了。
「這女人難救,難救!」
海飄急道:「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把她的傷勢治好。」
「治個……」繆決忽然光起火來,但最後還是沒有把那個「屁」字說出。
海飄畢竟是個女兒家,繆決再不君子,再不道德,也不能在女兒家的面前如此失禮。
他忽然長長歎了口氣。
「她的腦袋已幾乎被齊中劈開,就算真的是華陀再世,也決難把她的性命挽救。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請恕我實在無能為力。」
海飄呆住了。
她很哀傷,但她沒有流淚。
流淚於事無補,陶大媽的死亡,更激發起她要對付強秦幫的決心。
陶大媽終於死了。
沒有人能挽救她的性命,那一刀是絕對致命的。
雖然苗疆十二鬼已全軍盡沒。但郎如鐵並不感到高興。
秦大官人借刀殺人失敗,他一定還會更進一步,採取更凶狠的打動。
幸好郎如鐵早已有所準備。
他本來就是不惜犧牲一切,隨時準備與強秦幫決一死戰的。
但除了強泰幫之外,他還有重重的心事。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海飄從海星堡中帶出來。
只有郎如鐵和老尉遲知道。
老尉遲對郎如鐵所幹的事,並不表示贊成。卻也沒有表示反對。
他忠於郎如鐵。
就算郎如鐵要到海底抓一條鯨魚,他也不會反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去協助郎如鐵。
他這種做法也許是對的,但也許是錯的。
現在,郎如鐵的敵人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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