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各派群豪高手,和那些個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大都均已紛紛離去,走了三分之二以上。
本來,他們不辭千里跋涉,趕來天都峰頂,原是希望大開眼界,看到一場驚天動地,可能是武林空前絕後,龍爭虎鬥的搏戰的。
哪料他們所希望一見的雙方主要人物,竟都沒有來,來的只是雙方的屬下——「送信使者」和「受信人」。
正主兒都沒有來,他們想像中的那場龍爭虎鬥的搏戰,自然也未能見到。
「送信使者」和「受信人」走了,已經沒有什麼熱鬧可瞧的,他們不走還等什麼呢。
這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有些人甚至還因失望而嘰咕地詛咒著:「真他媽的活見鬼,害得老子中秋節都沒有好好的過,冤枉白跑了千多里路趕到這裡來,結果,呆鳥般地站了大半夜,什麼熱鬧也沒有瞧到,真他媽的!……呸!」
說到最後,還「呸」地一聲吐出一口唾沫,藉以發洩一些胸中的怨氣!
那些尚未離去的幾派掌門豪雄,武林高手等人,他們默立一旁,目睹病、酒二丐和少林掌門大師和侯天翔談話時的那種恭謹客氣的神情,對這位自稱「白強」的少年美書生,心底都不禁起了好奇之念,暗忖道:「這白強是個什麼出身來歷?……」
悟慧大師臉上呈現詫異之色地,雙手接過侯天翔遞過來的信箋,尚未來得及拆開詳看究竟。
一聲森寒的嘿嘿冷笑驟起。
抬首望去,一個身材魁偉,目光陰鷙,神威態猛,發須灰白,年約五旬開外的黑袍老者,大步越眾而出,巍然嶽立在侯天翔對面八尺之處,身後並肩山立著七個四十來歲,形相兇惡的精壯大漢。
黑袍老者目光如刃的在侯天翔的俊臉上一轉,冷聲喝道:「你是何人門下?」
病、酒二丐和悟慧大師,一見黑袍老者竟突然無端的找上了侯天翔,立時全都不由霜眉暗暗一皺。
但是,他們都沒有開門說話。
侯天翔並不認識這黑袍老者是何許人,自是也不知道對方為何無故要找他的麻煩?一時不禁甚感意外地一怔!微皺了皺劍眉。
但,黑袍老者雖然無端找麻煩,侯天翔卻仍是不失禮儀風度地,朝黑袍老者抱拳一拱,道:「前輩有何見教?」
黑袍老者冷喝道:「先回答老夫的問話!」
侯天翔肅容說道:「請前輩原諒,家師已經退隱山林,不欲……」
黑袍老者截口道:「如此,你是不肯報出師承了?」
侯天翔道:「晚輩無法從命。」
黑袍老者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既然不肯報出師承也罷!」話鋒微微一頓,喝問道:「娃兒你可知道老夫是誰?」
侯天翔搖頭道:「請恕晚輩眼拙,正想請教?」
黑袍老者道:「娃兒,你聽說過武林『東西雙堡』沒有?」
侯天翔道:「聽說過,前輩是?……」
黑袍老者道:「老夫外號江湖人稱『活閻王』。」
侯天翔心中微微一驚!道:「前輩是『閻王堡』郝堡主?」
黑袍老者點頭嘻嘻一笑,道:「不錯,老夫正是『閻王堡主』。」
侯天翔拱拱手道:「原來是郝前輩,在下失敬了!」
「閻王堡主」郝大雕冷冷地一擺手,道:「娃兒,別跟老夫來虛套。」話鋒一頓,雙睛陡瞪,目光如刃地射視著侯天翔,沉聲喝道:「你既已知道老夫是誰,現在當該明白老夫為何找你,有何指教了吧?」
侯天翔明白了,但,他卻有意裝糊塗的搖搖頭,道:「晚輩不明白,尚望堡主明告。」
郝大雕道:「小子,你敢跟老夫裝糊塗?」
侯天翔裝得一本正經地道:「晚輩沒有,晚輩確實不明白。」
郝大雕眼珠一轉,道:「小子,你可知道江湖上的規矩?」
侯天翔道:「什麼規矩?」
郝大雕道:「殺人應該如何?」
侯天翔道:「殺人自是應該償命,不過,卻須依據當時的動機,情形而定,如另有別情,則不在償命之列!」
郝大雕道:「所謂另有別情,你想為自己辯釋麼?」
侯天翔搖頭道:「前輩此話甚是不通。」
郝大雕怒道:「小子,你敢侮蔑老夫?」
侯天翔朗聲道:「晚輩不敢。」
郝大雕道:「你有什麼道理,敢說老夫不通?」
侯夭翔正容道:「因為晚輩離開師門出道江湖迄今,為時尚不足月,自問從未出手殺過一人,何需為自己辯釋!」
郝大雕道:「小子,你敢說你真沒有殺過人?」
侯天翔道:「晚輩決未說謊!」
郝大雕沉聲道:「小子!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敢作敢當!」
侯天翔道:「晚輩如果殺過人,沒有不敢承當的!」
郝大雕道:「那麼老夫請問,青甘道上,老夫屬下弟子,他們是怎麼死的?」
侯天翔道:「那『天山三劍』難道沒有告訴堡主?」
郝大雕道:「他們沒有告訴老夫,老夫怎會得找你?」
侯天翔道:「他們怎樣告訴堡主的?」
郝大雕道:「人是你殺的。」
侯天翔道:「沒有說明是怎樣殺的?」
郝大雕道:「沒有。」
侯天翔道:「堡主沒有詳細的問問?」
郝大雕道:「沒有。」
侯天翔道:「堡主相信他們的話可靠?」
郝大雕道:「難不成老夫要相信你的話?」
侯天翔道:「堡主中了他們的借刀殺人計了!」
郝大雕道:「你是說『天山三劍』想利用老夫除掉你?」
侯天翔道:「用意可能確是如此。」
郝大雕懷疑地道:「他們自己難道不敢對付你?」
侯天翔淡淡地道:「他們要是敢,就不會得挑撥你郝前輩了。」
郝大雕道:「他們為何不敢?」
侯天翔道:「技不如人爾。」
郝大雕目中精光一閃,道:「你這意思是說『天山三劍』非你敵手?」
侯天翔道:「三劍聯手,也非晚輩之敵!」
郝大雕心頭駭然一震!道:「老夫不信。」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郝前輩不信那就算了,不過……」
語聲微頓,正容說道:「晚輩卻要告訴前輩,貴堡那五名屬下,並非是晚輩殺的!」
郝大雕道:「難道是『天山三劍』?」
侯天翔搖頭道:「不是。」
郝大雕道:「是誰?」
侯天翔道:「他們自己。」
郝大雕陡地雙目一瞪,鬚眉怒張地喝道:「小子!你竟敢胡說八道,戲弄老夫!」
侯天翔俊臉陡地一寒,沉聲說道:「郝堡主,我尊稱你一聲前輩,可是對你客氣,希望你有點前輩的風度,嘴裡放乾淨點,勿再出言不遜!」
郝大雕生性桀驁不馴,心黑手辣,「閻王堡」更是威震武林,生平幾曾受人教訓過,聞言,不禁氣得渾身抖顫,臉色發青!
雙目倏如冷電暴射,怒喝道:「小子,你乳臭未乾,竟敢教訓老夫!」
侯天翔冷聲道:「你口德不修,焉能怪得在下。」
郝大雕怒極而笑,嘿嘿一聲陰笑道:「小子,你可知道老夫向來有個規矩!」
侯天翔淡淡道:「請教?」
郝大雕沉聲道:「凡是觸犯老夫之人,絕難活命!」
侯天翔劍眉微軒,淡笑笑道:「堡主閣下,本公子也有個規矩,你要不要聽聽?」
郝大雕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談規矩,你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侯天翔正容朗聲說道:「閣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為人生活的準則,不論是什麼人,只要是人,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有他自立的規矩,否則,便就算不得是人,這道理你懂?」
郝大雕冷哼一聲道:「那麼老夫就聽聽你的規矩看?」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本公子的規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我者,則當視其平素行為心性,施予輕重不同的懲戒,如是為非作歹的邪惡之徒,本公子雖然不願手沾血腥,枉殺人命,但也必定廢其所仗以為惡做歹的武功能力!」
語鋒微微一頓,星目寒芒一閃,接道:「閣下,我希望別惹惱了我!」
郝大雕冷笑道:「如果惹惱了你呢?」
侯天翔道:「對你決無一點好處!」
郝大雕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子,『閻王堡』名震天下武林,老夫身為堡主,你以為會被你這幾句話嚇住麼?」
侯天翔淡淡道:「閣下,我說的是實話,並未嚇你!」
話鋒一轉,注目問道:「我請問,你自比『天山三劍』如何?」
郝大雕軒眉道:「決非老夫掌下百招之敵!」
侯天翔道:「是單打獨鬥麼?」
郝大雕道:「不錯。」
侯天翔道:「如是三劍聯手呢?」
郝大雕道:「五百招不成問題。」
侯天翔道:「五百招以後呢?」
郝大雕道:「勝負難料。」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你可猜得到三劍聯手,在我掌下可走多少招?」
郝大雕心頭微微一凜!
他突然想起侯天翔先前所言:「三劍聯手,也決非我之敵」的那句話,當時,他以為是侯天翔信口狂言,故而並未在意。
可是此刻,侯天翔舊話重提,他心頭微微一凜之下,不由雙眉一軒,心念陡動,反問道:「你自以為呢?」
侯天翔神色從容而平靜地道:「三招!」
他話音雖然不高,說得也很平靜,但是,這極簡短的兩個字,在郝大雕的耳中聽來,卻不啻是一聲轟雷暴響。
頓然,臉色陡地勃變,心頭狂震!
其實,侯天翔這「三招」兩個字出口,何只是郝大雕一人聞言而駭凜色變,默立旁邊的各派掌門群豪,除少林悟慧大師和病、酒二丐等人外,那武當、華山、峨嵋三位掌門,「不醉谷」谷主「不醉狂夫」楚寒笙、「凝翠宮」宮主「飛殿仙子」司空艷等一眾高手,人人莫不為之凜然變色!
郝大雕心頭凜駭一震之後,冷然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簡直是滿嘴狂言,信口雌黃,老夫都替你感到臉紅了。」
侯天翔星目神光電閃,道:「如此,閣下是不信了?」
這還用問,豈只是他郝大雕不信,其他不明侯天翔出身來歷的各派掌門群豪等眾人,還有誰信?
的確,「天山三劍」成名江湖已將三十年,劍術造詣精湛,功力深厚,為「天山派」一流高手,三劍聯手,威力更是非同等閒,舉目當今武林,能夠獨戰三劍而不落敗之人,為數實在不多!
縱是各派掌門,如遇三劍聯手,只怕誰也不敢誇說定勝、輕攫其鋒,而侯天翔竟說三劍聯手,在他掌下走不過三招!
這話,太狂妄過份了,誰會相信?
群豪心中全都不由得在皺眉暗忖:「這白強縱然身懷絕世奇學,但,年紀輕輕,又能有多大的功力火候,怎地竟然這等狂妄……」
「他究竟是何出身來歷?師承何人?……」
「幸而『天山三劍』已經走了,不然,三劍親耳聞聽此言,要不被氣炸了肺,吐血才怪呢……」
群豪思忖間,「閻王堡主」郝大雕已沉聲說道:「小子!老夫並非三尺童子,自然不信。」
侯天翔道:「閣下是不是要試試?」
郝大雕冷哼道:「老夫非但要試,還要趁此教訓教訓你!」
侯天翔一聲豪笑道:「如此,閣下請亮兵刃吧!」
郝大雕桀桀一聲怪笑道:「老夫九環鋼拐向不輕用,對你豈會例外。」
侯天翔道:「閣下,我勸你休要自負過甚,還是使用你那九環鋼拐的好。」
郝大雕雙目暴瞪,道:「小子,只要你先勝得老夫一雙鐵掌,自必再用鋼拐和你一戰!」
侯天翔道:「好吧,閣下既然定要如此,那就請出手吧。」
說罷,氣定神閒,瀟灑從容而立。
那神情,那氣度,根本不似面對強敵,要和人動手搏戰的樣子。
郝大雕目射電芒,灼灼地凝注著侯天翔臉色神情,從容瀟灑的氣度,心中忽地驀生警惕,暗忖道:「這小子神色如此泰然鎮定,若非確實身懷絕世奇學神功,深具自信,怎會得這等狂妄大膽?看來我倒是必須多加謹慎小心些,不要弄得陰溝裡翻了船,跌翻在這麼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於手裡,毀了自己一生威名,那就太划不來了!……」
他心中警惕一生,也就不禁有點悔意,後悔自己不該如此沉不住氣,沒有先派隨身「七煞」出手,一試對方的功力身手。
但是,如今話已經說滿,勢成騎虎,已經無法轉圓。
於是,他便就一斂桀驁狂態,暗將一身內家功力提聚到九成,神色沉凝,力貫雙掌,緩緩提起!
眼下全場群豪,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他們目睹「活閻王」郝大雕這等神色沉凝,雙掌緩提之勢,全都不由立時眉鋒微皺,知道「活閻王」內功深湛,這雙掌一擊之力,定必勢如石破天驚,威力撼山,猛不可當,也就不禁替侯天翔暗暗地揪上了心,捏著一把汗!
可是,由於「活閻王」郝大雕生性桀驁,心黑手辣,眥眥必報,是個出名的難惹難纏的梟雄,故而,群豪雖然大都替侯天翔擔心,暗捏著一把汗,但卻無人願意出頭攔阻,勸解調停,而恐怕得罪了「活閻王」,惹上一身麻煩!
其實,群豪又哪裡想得到,「活閻王」此刻已經心生悔意,只要有人一出面略予勸說調停,「活閻王」定會送他個順水人情,乘機收勢,轉令隨身「七煞」出手,一試對方的武學功力!
這時,那緊傍「不醉谷主」「不醉狂夫」楚寒笙身側俏立,衣著色分藍、白、綠三個少女中,那生得明眸皓齒,一張嬌靨宜嗔宜喜可愛煞人,滿臉天真稚氣的綠衣少女,忽然蛾眉深蹙地低聲說道:「爹呵,您看那郝老鬼已經提聚了一身功力,他決不可能會接得下郝老鬼的掌力呢!」
原來這綠裳小女乃是「不醉三鳳」中,最小的「綠鳳」,也是楚寒笙的獨生愛女——楚依依。
「不醉狂夫」楚寒笙目注愛女一笑,道:「丫頭,你替他擔心著急了?」
楚依依粉臉微微一紅,明眸一轉道:「爹,您不說他狂得很對您的脾性嗎?」
楚寒笙道:「丫頭,你是怕他傷在郝老鬼的掌下麼?」
楚依依道:「爹,您難道忍心眼看著一個很對您脾性的少年,傷在郝老鬼的手下,不設法攔阻郝老鬼一下麼?」
楚寒笙目中星光一閃,道:「丫頭,你可是喜歡上那小子了?」
這句話問得楚依依霞飛雙頰,一直紅到了粉頸。
「爹您真是……」話未落,猛地一跺小蠻靴,噘起了小嘴兒,氣怪地別轉過了螓首。
楚寒笙一怔!雙眉微皺地道:「丫頭,你要不是喜……」
他話未話完,那邊「活閻王」郝大雕的雙掌已緩緩提至胸前,眼看就要發掌吐力擊出!
楚依依一見,芳心不由大急,陡然一聲嬌喝道:「郝堡主請慢動手!」
嬌喝聲中,嬌軀已經飛掠而出。
「活閻王」郝大雕聞言,立時氣沉丹田,雙掌緩緩垂下,目注楚依依沉聲問道:「姑娘有何見教?」
他話聲方落,忽聞衣袂颯颯聲響,香風拂然中,一藍一白兩條人影,身形輕盈地飄落「綠鳳」楚依依兩旁,並肩俏生秀立。
「活閻王」郝大雕雖未見過「不醉三鳳」,並不相識,但卻聞聽說過「三鳳」之名和衣著顏色。
一見之下,不由雙目一亮,道:「姑娘,你們是『不醉三鳳』麼?」
「綠鳳」楚依依首先朝郝大雕襝衽一禮,嬌聲說道:「是的,侄女兒楚依依拜見郝叔叔。」
藍鳳、白鳳也跟著一齊襝衽行禮。
「活閻王」郝大雕哈哈一笑,道:「三位賢侄女少禮。」
話鋒微頓,目光一掃侯天翔,問道:「你們認識他麼?」
楚依依星眸一轉,竟是螓首微微一點,道:「郝叔權,侄女兒曾和他有過一面之識。」
她故意如此回答郝大雕的用心,本為的是好做說情的借口,請郝大雕看在她們的面上而息干戈罷手。
但是,那侯天翔可聽得糊塗了,心中大感訝異愕然,迷惑不解的望著「不醉三鳳」,暗忖道:「這『不醉三鳳』楚依依是何人門下?她何時和我有過一面之識了?……」
「活閻王」郝大雕目中星光一閃,輕「哦」了一聲,目注楚依依問道:「侄女可是出面替他說情來了?」
楚依依粉臉微微一紅,點點螓首道:「郝叔叔明見,侄女兒想請郝叔叔高抬貴手,原諒了他。」
在楚依依芳心以為,以「活閻王」那桀傲的性情,憑她這麼兩句話,一定不會得立刻點頭答應的,起碼必須要費上一番口舌,或者由她爹爹「不醉狂夫」楚寒笙出面才行。
哪知,出於她意外地,郝大雕在她話聲一落之後,竟然哈哈一聲大笑,毫不考慮地點頭說道:「行,賢侄女,衝著你們的面子,郝叔叔答應了。」
楚依依不由高興地眉兒一揚,道:「郝叔叔,真的?」
郝大雕道:「當然是真的了,不過……」話鋒一頓,接道:「郝叔叔卻有個條件。」
楚依依急問道:「什麼條件?」
郝大雕道:「關於本堡五名屬下的被殺,他必須有個明確的交待才成。」
楚依依尚未答話,侯天翔忽然一聲朗笑,拱手朝楚依依三女一揖,道:「多謝三位姑娘盛情,且請退立一邊,還是由在下自己來交待解決吧!」話鋒一頓,轉向郝大雕道:「堡主可是不相信貴堡那五名屬下,是死在他們自己手下的麼?」
郝大雕嘿嘿一聲冷笑,道:「小子,只要你實話實說,老夫看在三位姑娘的面上,定當饒你一命。」
侯天翔含笑抱拳一拱道:「如此,在下這裡謝過堡主了,但是……」
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堡主肯相信在下所言麼?」
郝大雕道:「只要你說得道理確實,老夫自不會不信。」
侯天翔笑了笑,道:「他們五人是死在他們自己發出的『閻王刺』和『奪魄彈』之下的!」
郝大雕臉色勃然一變!喝道:「胡說!小子,你簡直滿口胡言亂語!」
侯天翔臉色凝寒地道:「郝大雕,你如是不信,何妨去找『天山三劍』,帶你去挖出他們的屍骨驗看一下!」
郝大雕心念一動,道:「你可知他們的屍骨埋在何處?」
侯天翔道:「我想可能就在他們死的地方附近。」
郝大雕道:「那地方你知道麼?」
侯天翔道:「知道。」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老夫便請你勞駕一趟如何?」
侯天翔道:「要我帶你去掘屍驗骨?」
郝大雕道:「不錯,老夫似乎不必要捨近而求遠。」
侯天翔雙眉微微一皺,道:「對不起,閣下,在下還有別的事情要辦,可沒有空奉陪。」
郝大雕道:「你沒有空,可由不得你。」
侯天翔道:「由不得我,你可是要用強?」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為五條人命,說不得只好要委屈委屈你了。」
侯天翔笑道:「你以為在下是好委屈的麼?」
郝大雕道:「你認為老夫擒不下你?」
侯天翔道:「是憑你一個人,還是包括你身後的七位屬下?」
郝天雕道:「你可知老夫身後七人何人?」
候次翔搖頭道:「未曾見過。」
郝大雕沉聲道:「本堡七大高手,『閻羅七煞』。」
侯天翔笑了笑道:「既稱高手,在江湖中定必是威名赫赫了?」
郝大雕陰聲一笑道:「雖然不見得怎樣威名赫赫,卻有兩句歌謠。」
侯天翔道:「哪兩句歌謠?」
郝大雕道:「七煞聯手,鬼泣神愁。」
侯天翔淡然一哂,道:「聽這口氣,在七煞聯手下,必然是很少有人能逃活命了?」
郝大雕冷冷地道:「不錯,七煞向不輕易出手,出手之下,決不留活口!」
侯天翔星目異采一閃,道:「從來沒有過例外麼?」
郝大雕道:「從無例外。」
侯天翔忽然哈哈一聲朗笑,道:「閣下,我想來一次例外,如何?」
郝大雕臉色一變!道:「你想獨戰七煞?」
侯天翔道:「不錯,我要領教領教他們聯手合搏的威力!」
郝大雕道:「你以為老夫會答應你麼?」
侯天翔道:「你不是想要在下帶你去掘屍驗骨麼?」
郝大雕道:「七煞聯手之下,焉有你的活命。」
侯天翔大笑道:「閣下,你但請放心,我絕對死不了。」
「活閻王」郝大雕不僅是個桀驁不馴,心狠手辣的梟雄,也是個生性最是多疑狡詐的老魔。
侯天翔越是如此一再的口發狂言,也就使他心底越發的暗生忌懼,竟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喝令「七煞」出場一搏?
他心中暗想:「這小子既和少林和尚,病、酒二丐相識,而他們神態之間,對這小子又是那麼恭敬客氣,顯然是大有來頭之人……」
「活閻王」老奸巨滑,心念飛閃,忽然嘿嘿一笑,道:「小子,『七煞』聯手之下,向無活口,你小子雖然大言不慚,頗令老夫惱火,但是,老夫已經答應了楚家侄女兒,豈能自毀諾言……」
他話方說至此處,楚依依突然嬌聲接口說道:「郝叔叔,這件事,侄女兒不管啦,他既然不識抬舉,你就看著辦好啦!」
楚依依這一轉變,不但郝大雕一怔,即連分立在她左右的藍鳳,白鳳二女和一眾掌門群豪等人,都不由得暗感詫異的一怔!
「不醉狂夫」楚寒笙暗忖道:「這丫頭在摘什麼鬼?……」
郝大雕一怔之後,目注楚依依道:「賢侄女,以後你可不能怪郝叔叔不給你的情面哦!」
楚依依螓首微搖,嫣然含笑地道:「郝叔叔,這是他咎由自取,侄女兒怎能怪你呢!」
郝大雕點了點,倏地轉向少林悟慧大師道:「大師不會干涉此事吧?」
悟慧大師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道:「堡主但請放心,老衲決不會干涉你們二位之事,不過,老衲想奉勸堡主幾句話,不知堡主可否見納?」
郝大雕道:「大師有何見教?請說。」
悟慧大師道:「我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古人有訓:『能忍自安』,老衲奉勸堡主最好能夠相信這位白施主之言,海量容忍,化干戈為玉帛,就此返回堡內,嚴束門下弟子,少在外惹事生非,否則……」語鋒微微一頓,接道:「老衲言及於此,願堡主自思之。」
郝大雕臉色微變了變,嘿嘿一笑,道:「大師是要『閻王堡』弟子從此絕跡江湖麼?」
悟慧大師慈眉微皺了皺,正容緩緩說道:「武林劫難已現,老衲的用心,意在奉勸堡主養精蓄銳,以期好應付那未來的浩劫,聽與不聽,那就全憑堡主你自己了。」
語氣凝重誠摯,聽來令人驚心!
郝大雕臉色復又凜然一變,旋即冷冷地道:「如此,老夫倒得要謝謝大師了。」語聲微頓,話鋒一轉,雙目陡又寒電激射地逼視著侯天翔,沉聲問道:「姓白的,你說本堡那五名弟子是死於他們自己的『閻王刺』和『奪魄彈』下的,這話可實在?」
侯天翔朗聲道:「決非虛語。」
郝大雕眼珠一轉,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否實告?」
侯天翔點頭道:「你要早這麼問,在下早告訴你了。」
語鋒微頓了頓,接著便把事情的起始經過情形,述說了一遍。
郝大雕聽得雙目怒瞪地冷嘿了一聲,道:「小子,你真是個能言善道的天才。」
侯天翔軒眉一笑道:「多承誇獎,不過……」
郝大雕截口道:「你說的全是事實,對不?」
侯天翔道:「你能明自就好。」
郝大雕嘿嘿冷笑道:「就是因為老夫明白,你縱是舌燦蓮花,也無法逃卸殺人罪責!」
侯天翔淡淡道:「閣下,你一定要在下負責麼?」
郝大雕陰聲道:「不錯,你一條命抵五條命,已經佔了極大的便宜,縱死也該死得瞑目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是的,一條命抵五條命,我的確是已經佔了極大的便宜,縱死也該死得瞑目了,不過……」
郝大雕截口道:「那你還囉嗦個什麼,還不立刻自己了斷,難道要老夫喝令『七煞』將你分屍不成!」
侯天翔臉色倏地一寒,道:「閣下,在我自己動手了斷,替貴堡屬下抵命之前,你可以答我數問不?」
郝大雕道:「你想問什麼?」
侯天翔道:「先別管我問什麼,你敢不敢答我?」
郝大雕微一沉思,道:「問完之後,你便自己了斷償命,是不?」
侯天翔道:「只要在下果真於理有虧,應該償命,絕不食言!」
郝大雕一點頭道:「好!那麼你問罷?」
侯天翔道:「閣下,我請問,我與貴堡有仇沒有?」
郝大雕道:「沒有。」
侯天翔又道:「與貴堡那五位屬下呢?」
郝大雕未曾多想,脫口道:「沒……」他「沒」字才一出口,立時驚覺地一頓,改口道:「沒有聽他們說過,老夫自是不能斷言,不過,依老夫猜料,如果沒有仇,也必是你小子心狠手辣,他們為了保命,在情況危急下,才會發出『閻王刺』和『奪魄彈』傷你!」
侯天翔星眉微軒,一聲冷笑,道:「閣下的急智口鋒倒是頗為犀利令人欽佩,不愧身為一堡之主。」話鋒一頓又起,道:
「就算你猜料得不錯吧,那麼我再請問,如果你是我,遇上這種情勢,面對這等歹毒無倫的『閻王刺』和『奪魄彈』,同時向你襲到之時,你是閉目待死呢?還是怎麼辦?……」
「這個……」郝大雕不禁語塞,無詞以答。
是以,說出「這個」兩字以後,便沒有了下文,一時接不上話來。
侯天翔語聲冷凝地道:「這個什麼?我和他們五個無怨無仇,我也沒有想傷他們的心意,為了徒逞一時之狠,竟然不聽我警告,用那歹毒的暗器,妄想置我於死命,我以神功將它們反震回射,這是他們自食惡果,豈能怨得我來!」
郝大郝雙目怒瞪,道:「照你這麼一說,倒是他們該死,你也用不著償命了?」
侯天翔道:「理由事實俱在,錯不在我,也問心無愧,自是用不著償命。」
郝大雕冷笑道:「理由事實俱在,錯不在你,這只是你片面之詞,誰能相信,誰又能證明你這不是狡辯!」
侯天翔忽然輕聲一歎,道:「閣下,你一定不信在下所言,那就只好隨便你閣下如何了!」
郝大雕厲聲道:「姓白的,殺人償命,你就準備抵命吧!」
倏地舉手一揮,沉喝道:「殺!」
「七煞」聞令而動,立時全都撤出背後的「虎頭雙鉤」,身形飛縱撲出,將侯天翔圍住。
「虎頭雙鉤」全都泛閃藍芒,一望而知皆淬劇毒,令人見而心凜生寒!
侯天翔臉色微微一變,目中陡地星采倏閃,心底頓然做了個決定。
「七煞」身形立定,為首的「金煞」孟非喝道:「姓白的,亮兵刃吧。」
侯天翔未理孟非的喝聲,神色從容地望著郝大雕道:「閣下,我還有話說。」
郝大郝冷冷地道:「你有遺言?」
侯天翔臉色凝寒如冰地道:「郝大雕,徒逞口舌之利無用,我問你,你以為此戰必勝嗎?」
郝大雕冷哼一聲道:「你如果不健忘的話,當必記得老夫已經說過,『七煞』聯手之下,還從未有,過不死之人!」
侯天翔震聲道:「但是,我現在卻要告訴你,我不但會一定不死,而且他們絕非我手下十招之敵,你可相信?」
郝大雕陡地仰天哈哈一聲大笑道:「小子,老夫相信你是在吹牛皮,說大話。」
侯天翔淡淡一笑道:「就算是我吹牛皮說大話吧,不過……」語鋒微微一頓,朗聲接道:「你可敢和我這吹牛皮說大話的一賭?」
郝大雕一聲冷笑道:「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賭麼?」
侯天翔道:「閣下,請別忘了,我說過,我有把握必勝!」
郝大雕眼珠兒一轉,道:「你想賭什麼?」
侯天翔道:「賭你『閻王堡』封堡三年!」
郝大雕心中一震,道:「那麼你的賭注又是什麼呢?」
侯天翔震聲道:「在下的一條命!」
郝大雕桀桀一聲怪笑,道:「小子,你好聰明的賭注!」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這樣的賭注,也許你是吃虧了點,可是,閣下,你應該想到,你是自信必勝的,既是必勝,又何吃虧之有呢?」
郝大雕陰聲一笑,道:「但是,你也是有自信必勝的!」
侯天翔劍眉微蹙了蹙,道:「如此,你是不敢賭了?」
郝大雕搖頭道:「不是不敢,而是賭注不合,划不來。」
侯天翔道:「那你想要怎樣的賭法?」
郝大雕眼珠一轉,道:「我想要的賭注,只怕你無法辦得到!」
侯天翔道:「你先說說看。」
郝大雕目光瞥了少林悟慧大師一眼,道:「除了你的一條命之外,附加上五顆少林『大旃丹』,你能辦得到嗎?」
「大旃丹」乃少林寺奇絕天下武林的聖藥珍品,功能起死回生,據說少林寺也只藏有六顆。
侯天翔萬想不到郝大雕竟會提出這麼個賭注 而且獅子大張口,一開口就是五顆,當下不禁愕然一呆!
郝大雕忽然嘿嘿一笑,又道:「怎麼樣?你辦不到吧?」
侯天翔搖搖頭道:「此非在下所有之物,對不起,在下實在無力辦得到。」
郝大雕陰笑道:「你既然辦不到,也就別再想和我賭了,還是準備動手吧!」
悟慧大師突然朗誦一聲佛號,震聲道:「郝堡主,這賭約成立了!」
郝大雕不由一呆!道:「大師,你……」
悟慧大師接口道:「老衲願以五顆『大旃丹』為白公子作賭注。」
郝大雕道:「大師不後悔?」
悟慧大師道:「決不後悔。」
郝大雕道:「他落敗了,大師便將五顆『大旃丹』交與老夫麼?」
悟慧大師點頭道:「不錯!」
郝大雕道:「但是,老夫怎能信得過大師一定不反悔呢?」
悟慧大師肅容朗聲道:「當著現場這多同道之前,老衲以少林一派的聲望名譽作保!」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語鋒一頓,轉向侯天翔道:「姓白的,你實在了不起!」
侯天翔自然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淡然一笑,朝悟慧大師拱手一揖,道:「在下這裡多謝大師了。」
悟慧大師雙手合十還禮,口宣佛號道:「不敢當,公子請勿如此客氣!」
悟慧大師突然自動願以五顆「大旃丹」代侯天翔作為賭注之舉,各派掌門群豪在驚奇詫異中,已都體悟到這場搏戰,落敗的必是「七煞」無疑!
換句話說,悟慧大師如果不是深知這位白強的少年書生的一身武學功力,如果不是深信此戰必勝,絕對不敢如此冒險承諾!
當然,這種理由,「活閻王」郝大雕和「七煞」也都想到了。
「七煞」一向雖極驕狂自負,聯手之下,從未落過一次敗仗,但,如今面對一個聲言自己七人絕非對方手下十招之敵的強敵,立時全都不禁斂收起驕狂之奔,抱元守一,斂氣凝神肅容而立。
「活閻王」郝大雕緩緩抬起右手,正要下令「七煞」全力撲攻之際,突然想起一事,忽爾停住,目注侯天翔問道:「這一戰是不是僅限於十招?」
侯天翔道:「不錯,十招已經很多了!」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如果勝敗未分呢?」
侯天翔震聲道:「在下自絕當場!」
郝大雕心頭一凜!道:「你的意思是平手也認敗?」
侯天翔道:「否則,在下何必自絕?」
郝大雕道:「那少林『大旃丹』呢?」
侯天翔道:「悟慧大師自必不會使你失望。」
郝大雕陰聲一笑,轉向悟慧大師問道:「大師,是麼?」
悟慧大師朗聲道:「堡主請放心,白公子一敗,『大旃丹』也就是堡主的了。」
侯天翔冷聲接道:「閣下,請記住你那『閻王堡』封堡三年的賭約!」
郝大雕雙眉一挑,道:「放心,老夫絕對忘記不了!」
侯天翔一點頭道:「好!你下令『七煞』動手吧!」
「金煞」孟非沉聲道:「尊駕請亮兵刃。」
侯天翔雙手一攤,淡淡地道:「在下身無寸鐵,就以這雙肉掌奉陪七位,領教十招吧。」
「七煞」全都不由心頭猛震,臉色勃變地互望了一眼。
「金煞」孟非嘿嘿一笑道:「尊駕既是如此狂妄,咱們也就不和你多客氣了!」
話落,雙鉤一揮,急撲而上。
「金煞」孟非為「七煞」之首,他身形一動,其餘「六煞」也立即如斯響應,紛紛出手。
剎那間,頓見鉤影縱橫掠空,十四柄「虎頭鉤」電疾凌厲無倫地齊朝侯天翔前後左右,渾身上下要害攻去。
侯天翔口中一聲朗笑,展開奇絕罕世的身法,竟在十四柄「虎頭鉤」交織成的一片威勢凌厲駭人,心凜膽顫的光幕中,飄身遊走起來。
他掌拍指點,出手招式莫不奇妙無比,而又威力絕倫。
「七煞」雖然均有一身精深不凡的功力,掌中「虎頭雙鉤」招式更奇詭罕世,變化出人意料,招中套招,式中套式,盡皆暗含殺手!
可是,侯天翔的掌拍指點,竟然著著搶制了先機,迫阻破解了他們暗含的殺手,無法發揮鉤招、聯手的威力!
更令「七煞」心頭凜駭膽顫的,是侯天翔那奇絕快逾電飄的身法,他們招式出手,眼看著對方明明絕難躲過,但是,哪知就在那危機一發之際,驀見眼前人影一花,對方便已輕而易舉的閃避了開去。
眨眼之間,已過去七招之數。
雖只是七招之數,「七煞」已經人人心顫膽寒!
不過,「七煞」雖已人人心顫膽寒,卻絕決不肯認輸,也絕不相信他們會敗於剩下的三招之內!
因為,只要這三招一過,對方就得守諾自承認敗,自絕當場,他們雖然不勝,也算是勝了。
「活閻王」郝大雕凝神注目搏戰的情勢,心底雖然也凜駭無已,但,他和「七煞」的心意想法完全一樣,認為「七煞」絕不會落敗於這最後的三招下的。
驀然。
侯天翔陡地一聲朗叱,道:「撒手!」
突聞一陣「叮哨嗆啷」激響中,十數道寒光沖天射起,人影飄飛,「七煞」全都兩手空空呆若木雞地退立在侯天翔四面丈外地方。
侯天翔仍然氣定神閒,淵停嶽峙地卓立原地,但是,右手卻握著一柄藍芒閃閃的「虎頭鉤」。
不用說,他手中的這柄「虎頭鉤」乃是奪自「七煞」之手,「七煞」手中的雙鉤,則定必是被他用這柄「虎頭鉤」震得脫手飛去的無疑。
只是,旁觀的一眾掌門群豪,二三十雙眼睛,誰也沒有能看清楚,侯天翔是如何奪得這柄「虎頭鉤」的?用的是什麼招式,一舉之下,震飛「七煞」手中十三柄「虎頭鉤」的?
其實,這何只是旁觀的一眾群豪沒看清楚,即連身臨其境的「七煞」,又何曾看清楚了?
「活閻王」郝大雕此際已是臉色一片煞白,和「七煞」一樣的目瞪口呆,望著侯天翔發怔!
侯天翔右手一抖,「嗤!」的一聲,「虎頭鉤」,立時沒入腳前山石中,只剩下鉤把露在石上,目注郝大雕問道:「郝堡主,在下超過十招沒有?」
郝大雕一身武學功力雖然高出「七煞」多多,但,他自己心中卻甚明白有數,「七煞」聯手,他雖也可勝,卻非百招以上不能,對方既能於十招之內將「七煞」敗於徒手之下,他自己也絕非對方十招之敵!
因此,侯天翔話聲一落,他立時不由渾身微微一震!旋即深吸了口氣,輕聲一歎,道:「尊駕武功高絕,老朽無話可說。」
從他由自稱「老夫」,而改作「老朽」的語氣上,顯然,他已懾於侯天翔的功力神威,而桀傲之氣盡失了。
侯天翔淡淡一笑,道:「如此,請堡主立刻率領貴屬返堡去吧。」
郝大雕點點頭道:「尊駕放心,老夫定當遵守賭約,十天之後,江湖上絕無一名『閻王堡』弟子屬下,不過……」
語聲一頓又起,道:「三年後的重九夜初更,老朽當再登此峰頭,恭候尊駕光臨!」
侯天翔道:「堡主是要親自與在下一戰?」
郝大雕道:「老朽將以三年苦練領教尊駕的絕學奇技!」
侯天翔點頭道:「在下遵命,屆時必到。」
郝大雕抱拳一拱,道:「如此,老朽就此告辭了。」
侯天翔也抱拳一拱還禮,道:「堡主好走,請恕在下不送。」
郝大雕再度抱拳朝一眾群雄拱了拱,然後轉向「七煞」
一揮手,道:「走!」
聲落,身形彈射,領著「七煞」躍下峰頭,疾馳而去。
※※ ※※ ※※
五更之後。
時值申酉交初,一位丰神俊逸的白衣書生,跨著一匹銀鞍銀蹬,渾身沒有一根雜毛的白色異種龍駒,緩緩進了開封城的東門。
蹄聲「得得」,在東大街「第一樓」的門口停了下來。
「第一樓」規模宏大,氣象輝煌,桌椅座位,店裡夥計們對客人的招待,禮貌、廚師的手藝,無論是爆炒、紅燒、色、香、味,在這座開封城中,莫不首屈一指,誇稱「第一」。
這時,正是斜陽夕照,黃昏將臨,也正當「第一樓」開始上生意的時候。
白衣書生剛勒馬在「第一樓」外停住,店堂內立刻快步的迎出了兩名店夥計,一個伸手接馬韁,一個哈腰陪笑:「公子爺請上雅座裡坐。」
白衣書生微微一笑,斯斯文文的下了馬背,向那牽馬的店夥計笑說道:「小二哥,馬料請用上好的烏豆和麥麩拌酒,好好的照料它,回頭定有重賞。」
牽馬的店夥計陪笑哈腰,「公子爺您請放心,小的看得出來,您這是匹千里寶馬,小的辦事絕對錯不了!」
白衣書生點頭一笑,瀟灑地緩步入店登樓。
※※ ※※ ※※
華燈初上。
「第一樓」樓上樓下,已經上了八成座。
白衣書生,他一個人獨佔一間雅座,自斟自飲。
看來他酒量甚豪,不到半個時辰,他已經連盡三壺上好的「竹葉青」。
可是,他似乎還不過癮,又招呼店夥計給他送上了第四壺。
這酒量,店夥計不由暗中咋了舌,心說:「俺的乖乖,真看不出來,這位公子文質彬彬的樣子,竟有這等好酒量,三壺『竹葉青』下了肚,一點兒都不在乎,還是好像沒有喝過酒的一樣,臉上連紅也沒有紅……」
白衣書生一個人喝著悶酒,他越喝是心裡越煩,時而雙眉緊蹙,深鎖,時而握杯凝思、輕歎,似有無限的心思、愁煩!……
看他的相貌人品,俊逸倜儻不群。
看他的衣著,一襲白色儒衫,是上等的綾緞質料,分明不是貴胄官紳的公子,定也是大富人家的少爺。
這樣的公子哥兒,他怎會有心思,又有什麼愁煩呢?……
一名店夥計悄悄的走進了雅座,哈著腰,陪著笑,兩雙眼睛望著白衣書生。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白衣書生正在握杯凝思,他輕輕地放下酒杯,目光轉向店夥計,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問:「小二哥,有什麼事麼?」
店夥計滿臉堆著諂媚的笑,壓低著聲音,生怕別人聽到似的,道:「公子爺,小的是看您一個人自斟自飲,喝了那麼多的酒,想必一定怪悶氣的,所以,所以……嘿嘿,想替公子您介紹個解悶兒的,不知公子爺您肯不肯賞臉?……」
白衣書生皺了皺眉,旋忽心中一動,問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店夥計一聽這口氣,知道這份生意有了希望,頓時眉飛色舞的道:「是俺們這座開封城裡頂頂有名紅人兒,不但歌唱得好,聲音甜,而且詩詞歌賦無所不通,人更生得標緻美艷無雙,是個天仙般的絕色美人兒。」
「哦……」白衣書生明白了,原來店夥計要介紹的是個「歌妓」。對於這,他實在沒有興趣,何況,他心裡又正很煩!
但是,他還未搖頭,店夥計卻又開了口:「公子爺,一個人喝悶酒,只有越喝越悶,也最傷身體,出門在外,旅中寂寞,何不逢場做戲,聽一曲清歌鸝音,解解悶兒呢!」
白衣書生覺得這店夥計雖然是為的多賺點外快,但也不失為一番好意,免得自己獨個兒喝悶酒傷了身體。
他微一沉吟,有點不忍拂卻這店夥計的一番好意,於是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去叫她來吧。」
生意介紹成功了,又可多得一份外快收入,店夥計自更是眉開眼笑,忙不迭的哈腰應是,正待躬身退出。
白衣書生忽又說道:「小二哥,你且慢走。」
店夥計連忙站住,陪笑地問,「公子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白衣書生伸手自懷裡取出一片金葉,遞給店夥計道:
「這個你先拿去,算是今晚上的一切費用,多下來的也不必找了,就算是賞你的吧。」
店夥計不由傻了眼,他從白衣書生的衣著氣派上,雖然看出了必定是一位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卻做夢也想不到出手會這麼大方,一拿出來竟是一片看來起碼有五兩重的金葉子。
他哈著腰,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了金葉,連聲道謝不迭地:「謝謝,謝謝您!」
目光瞥視了桌上根本沒有怎麼動過的菜餚一眼,討好地道:「公子爺,菜都涼了吧,小的去替您照樣再送上一席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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