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亮一怔,旋即厲聲道:「你不知道?南宮獨門『黃蜂絕命針』惟有父親有一筒,難道也是尚奕松盜的麼?」
班睢怔怔淒厲一笑,道:「黃蜂絕命針當初固然是我所盜,但現在何止一筒。」
「這話怎麼說?」
「唉!『影子血令』已出重金,托漢中『左手魯斑』蕭煌,依樣造了百餘筒」
南宮亮聽得心肺欲裂,忘情左掌一把抓住班睢胸襟,提起厲喝道:「那我父親呢?」
豈知班睢內臟早已碎裂移位,所以能支持到現在,說這麼多話,全靠南宮亮左掌貫輸真元支持,如今這一抓,真元貫輸一斷,班睢驟感昏迷,立刻軟癱而墜,口中喃喃嚅動著,只強行吐出五個字:「被挾往偃師」
最後語聲已如蚊納低鳴,耳不可聞。
南宮亮還有許多話要問,一見此情,知道一時激動,忘了班睢傷勢,右掌一鬆,想再貼在他命脈上,繼續逼輸真元,使他支持說話。
但左掌貼處,只覺得班睢在這剎那之間,脈搏已停止跳動,充滿罪孽的靈魂,已冥落黃泉。
南宮亮心中若有所失地一鬆左手,咕咚一聲,班睢屍體已萎頓塵埃。
他望著地上令人恐怖的屍體,心中暗忖道:「父親被挾往偃師?這話顯示父親並沒有死,但以他的功力,要說只憑悟眾和尚與尚奕松,受挾持似乎並不可能,難道他老人家已失去了功力?抑是騎虎難下,逼上梁山?」
想到這裡,不禁通身冷汗直冒,因為這二種推測,對自己來說,皆有致命打擊。
如屬前者,父親生命必已危在旦夕,而如屬後者,則更是不堪設想,洛水南宮百年清譽,而從此完結。
這時,南宮亮心中又怒又急,口中默默念著:「偃師偃師偃師」
正自怔思,倏然耳中聽到一絲聲息。
要知此刻南宮亮的功力,十丈之內,落葉飛花,都瞞不過他的耳目,異聲入耳,他心中驀地一驚,呼地一聲,身形旋轉,果見一條黑影,奇怪地從自己來時門戶中竄入,一聲暴叱:「狗賊!打」
隨著叱聲,一道奇勁無比的掌風,已飛湧而至。
南宮亮一聲冷哼,雙掌猛掄,疾迎而出,口中喝道:「惡賊,找死」
語聲未落,掌風剛接,他星眸一閃,心中不由微怔,急忙頓住下面的話,收掌撤身,暴退三尺,急急呼道:「神乞前輩,是我。」
來的正是「地靈神乞」,看他眉發皆豎,顯然是挾怒而至。
南宮亮應變得雖快,「地靈神乞」亡命而來,卻煞不住勢,一聞語聲,看清是南宮亮,要收勢已自無反,口中咦了一聲,掌式猛沉,彭地一聲,正好擊在班睢的屍體上,濺起一片血肉,可憐,「鐵筆神風」一念之差,死後尚不能獲得完屍。
南宮亮這時急急道:「神乞前輩,你難道此刻仍不諒解我?」
「地靈神乞」微微一呆,猛然撲上去,一把抱住南宮亮,激動地道:「老弟,我叫化子一時氣瘋了,原諒我剛才冒失之言吧!」
顫動的語聲中,雙目已湧下二行清淚。
南宮亮被他抱住,雖看不清楚激動的表情,但覺得肩上已濕了一大塊,心中立刻泛起一陣共鳴,也眼眶潤濕地道:「前輩,只要你能瞭解我就好了」
這時,「地靈神乞」鬆開雙臂,長歎一口氣,目光掃視四周,道:「想不到事情變化得這麼快,好好一個『夕陽府』,竟已沒有一個活人,老弟,你進來時,沒有查出什麼嗎?」
南宮亮搖搖頭,道:「我知道了一些端倪,班睢臨死前告訴我的。」
「班睢?」
南宮亮指指地上殘碎不全的屍體道:「是的,這就是他」接著把經過的情形說了一遍。
「地靈神乞」牙根一咬,道:「好毒辣的手段!老弟,你可知道我叫化子布在這兒門外的眼線,也被這批賊子殺害了?」
「我知道,可就是前廳那個腳上綁著繩索的?」
「嗯,老弟,我,「地靈神乞」今天立誓盡起南北大小要飯的,作你後盾,非推毀這什麼『影子血令』不可。」
南宮亮微歎道:「前輩,事情到這般地步、連少林門中悟眾大師也被他們網羅,可知其他成名高手,已不知有多少成了『鐵血盟』的爪牙,我們仔細研究對策不可!」
「地靈神乞」一頓腳道:「我老叫化要跑一趟少林,非問問少林掌門悟玄禿驢,叫他出面制裁不可」
南宮亮忙搖手道:「不能這樣,假如少林掌門不信,要你拿出證據怎麼辦?」
這」
「如你拿不出證據,少林寺反說你誣人清譽,這事豈不麻煩。」
「地靈神乞」一時語塞,微歎道:「通天叟一死,我老叫化變成了一頭瞎驢了,老弟,你說什麼,我聽啦!」
南宮亮搖搖頭,道:「其實,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對策,只有慢慢再想,現在我卻急欲趕往偃師,查明父親的情形。」
「偃師的什麼地方?」
南宮亮微微沉思道:「一定是閻王堡。」
「閻王堡?」「地靈神乞」心中一顫,接著一咬牙道:「好,老弟,我陪你去!」
「不,前輩,假如你不嫌我潛越,就請代勞跑一趟漢中,向『巧手魯班』查問一下『影子血令』打造『黃蜂絕命針』的情形,閻王堡由我親去查探,不過」
「還為什麼事?」
「還有夕陽別府中的善後工作,這許多屍體,總不能讓其暴露天日,任其腐臭啊。」
地靈神乞一拍胸口道:「我們就這麼辦,至於此地的善後處理,你盡可放心,我途過洛陽,立刻命大大小小要飯的化子清埋一下,並暫守門戶就是。」
「那我們就走。」
南宮亮此刻心急如焚,語聲一落,立刻便長身而起,地靈神乞忙也隨後跟著,越屋而出。
曉風殘月,曙光微現。
二條人影,剛出「夕陽神府」圍牆,陡聽一陣呼嘯,十幾條人影, 飛瀉而至,立將二人團團圍位。
南宮亮星眸一掃,心中不禁一沉,一把拉住「地靈神乞」,輕聲道:「前輩,見機行事」
「地靈神乞」一見四周十餘條人影,個個頭上灰綃密封,一色灰色緊身衣靠,手中橫持兵器,靜靜屹立,只露出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虎視眈眈,不由血氣向上直冒,哪裡聽得進南宮亮的話,狂笑道:「各位朋友來得正好,不過你們『鐵血盟』要獨尊武林,就憑蒙面不敢見人的德相來看,還差得遠!」
倏見一個身材修長適中的蒙面人陰惻惻一哼,踏出一步,道:「老叫化,妄言招禍,看樣子,你是不想活下去了?」
「地靈神乞」神色大怒,正要說話,南宮亮已低聲疾促道:「前輩,擒賊擒王,不必多作計較,現在先摸清這批人的底細要緊。」
低頭說到這裡,立刻挺身踏上二步,反手一探劍柄,寒光嗖然出鞘,冷冷道:「朋友,你好像是這批人的頭兒,可是『影子血令』?」
那說話的蒙面人,聞言雙目中露出一絲驚愕的光芒,旋又轉為陰沉,哈哈一笑,道:「南宮亮,誰告訴你『影子血令』這一稱號?」
「嘿嘿,任何事物,皆無法永遠秘密,何況你們鐵血盟中人物,並非每個皆是可靠之人。」
南宮亮這番話是靈機一動之下說出,含意在引起十餘蒙面人彼此之間的猜疑,藉以觀察一下反應。
果然,十餘對目光互相一陣覷視,南宮亮星眸一掃,當機立斷,又道:
「看來尊駕必是『鐵血盟』主『影子血令』無疑了!」
語聲一落,身影已緩緩向前衝去。
身材修長發話的蒙面人倏然一陣狂笑道:「南宮亮,你要以此試探,還差得遠,在場之人,連我在內,每個皆是『影子血令』,也可以說都不是,你不必枉費心機。」
一言說破心思,南宮亮心頭一怔,暗罵一聲「果然狡猾。」身影一停,口中又道:「嘿嘿,這些俱皆無關宏旨,請問各位來意為何?」
「奉『影子血令』之命向你南宮亮招降!」一個蒼老的聲音接口回答。
「招降?哈哈哈!」南宮亮一陣狂笑,星眸向右邊一個稍胖的蒙面人,冷屑地接道:「憑你們在場各位,我南宮亮斗膽敢說一句,沒有一個配說『招降』這二個字。
語聲到此一頓,又緩緩道:「假如你們的頭兒『影子血令』沒來,你們恐怕是有來無回了。」
這幾句話,說得夠傲,夠狂。
這因為南宮亮心中仍存著一絲失望,由剛才對答之中,他發覺陷害自己母親的真正主凶並沒有來,不過,心中卻始終懷疑,故又用出激將之計。
身材修長,第一個發話的蒙面人目光泛怒,一聲冷笑,道:「好個目中無人的小子,好意不受,就看看今天誰先死!」
南宮亮心中倏然閃過一念:「聽『無影神叟』說過,曾經被那人以信物騙學去一套『乾坤一元掌』,我何不在招式上,分辨一下。」
此念一興,口中立即冷哼一聲道:「假如你有興趣,不妨試試。」
「試」字剛落,陡見一條人影,挾著一道寒虹,疾衝而上,劍嘯劃空,電刺而至,口中厲喝道:「近聞洛水南宮亮,劍術蓋世,今天老夫就試試『夕陽六式』的厲害!」
語聲蒼勁,劍勢凌厲,顯然是劍道上的一流好手。
南宮亮星眸凝煞,視若無睹,冷笑一聲道:「對付你們這批見不得人的東西,怎用得著『夕陽六式』!」
眼見劍尖離身尚有五寸,腳下一滑,已施出「風雲連環步」,側身閃出二尺,手腕一震,劍化千朵青蓮,斜裡罩去。
這一招信手拈來,因機制宜,平凡中涵蘊無窮潛力。
蒙面人一聲清嘯,劍勢陡然一轉,滑向南宮亮劍身,左掌在剎那間,詭譎推出,一股狂飆直撞南宮亮前胸。
南宮亮心頭微驚,他料不到對方招式這般神妙,長劍在要碰未碰之間,硬生生撤出,舞起一道車輪,反向對方左腕斬去,口中大喝道:「神乞前輩,看來人招式沒有?」
「地靈神乞」正靜立一旁,緊張地注視場中戰局,心中懷疑南宮亮為何只用一些旁門雜學,一聽此言,恍然大悟南宮亮用心在於追查這些人的根底
這時,只見那人長劍一翻,斜飛而起,直襲南宮亮胸口「將台」重穴。
左掌一沉,剛好避過南宮亮長劍,拍向「丹田」
這一掌一劍,變招之快,方位之奇,委實令人歎為觀止。
但,「地靈神乞」眼神何等銳利,口已大聲道:「右劍『長風破浪』,左掌『鐵鎖沉江』,尊駕可是聞名河西的『劍掌震三岳』裘如風。」
這一喝出來歷,動手的蒙面人果然身形微頓,顯然心內吃驚無比。
南宮亮一聲長笑道:「想不到聞名河西的裘大俠也做了『鐵血盟』的爪牙,還不棄劍!」
手中長劍倏然一緊,刷地一聲,幻出一排光扇,向對方長劍挑去。
這「無形神叟」的絕學,果然不凡,劍出如電,影凝千條,嗆噸一聲暴響,一道虹光沖天而起,裘如風的長劍已脫手飛出,駭然失聲而呼,南宮亮這時左手駢指,正欲施出「無影指」手法,驀地
場邊響起一聲清叱,一條人影電掣而起,挾著叱聲,二點寒光,已向南宮亮眉沖點到。
南宮亮一聲怒哼,身形斜側,劍勢孤形飛撞而出,叮噹二聲暴響,雙雙震退二步。裘如風趁隙退出場中。
這種神刀,使南宮亮心頭一震,只聽得,「地靈神乞」哈哈一笑,道:
「鑌鐵雙筆與這招『雙雁掠沙』,莫非是三湘水寨總寨主,『神刀鬼判』高武?」
語聲未落,另一蒙面人,一擺手中魚鱗紫金刀,疾欺而上,一招「力劈五嶽」,挾著銳嘯,直向「地靈神乞」遞到,口中厲聲道:「老叫化,你素以眼尖耳敏聞名,死以前也猜猜我是誰?」
「地靈神乞」心中一驚,身形橫飄,雙掌交叉,劈出一道狂飆,封住來勢,目光一閃,道:「憑尊駕這把刀上,就可認出,辰州『金刀』談四門下」
說到這裡,語聲一厲,疾喝道:「你是談四哪一位弟子?」
敢情他與「金刀」談四私交甚篤,不由心中氣忿。
豈知使刀的蒙面人叱道:「你活見鬼!」
刀式一變,刷刷刷接連又攻出三刀,這三刀來勢之疾,勁力之猛,江湖罕見。
「地靈神乞」身手也非庸俗可比,一套「玲瓏追魂手」乃丐幫鎮幫之寶,加上自小練就的童子功,在江湖上極少失手,但對蒙面人這接連三刀,竟有點封擋不住,連環劈出八掌,仍退了三步,才化解開來勢。
這時,第一次發話,雙手空空的蒙面人已喝道:「鐵血盟友,一齊上,務必擱下這一老一小。」
喝聲中,十餘條人影,洶湧而上,兵器齊施,分成二批,分別把南宮亮及「地靈神乞」包圍在一片寒光之中。
殺機一起,南宮亮心頭大急,他剛才見「地靈神乞」竟擋不住別人三刀,正想擺脫「神刀鬼判」高武以與他會合,驟見七八條蒙面人群襲而上,不禁怒火猛熾,厲喝道:「好不知恥!」
手中長劍立刻舞起千重寒芒,奮力還擊。
但這些蒙面人,在武林中皆是一流之選,南宮亮三次突擊,皆被擋退。
眼見「地靈神乞」身忙腳亂,被四個蒙面人包圍,打得氣喘咻咻,已陷入千鈞一髮,危機頃刻之中。
南宮亮雙眸冷焰飛射,一聲清嘯,長劍一招「日沉大地」,幻出一團精光,向外飛灑,左手速出二指,施出「無影指」法,場中立刻響起二聲慘嚎,一個使雙劍及一個持鑒的蒙面人,接連向地上倒去。
二招得逞,缺口一開,南宮亮腳踏「風雲連環步」,身形一閃而出,長劍向圍住「地靈神乞」的蒙面人掃去,口中厲叱道:「成名人物,豈能以多為勝,再不知趣,休怪我南宮亮劍劍誅絕。」
語落人到,劍瀾狂湧,四個蒙面人似未料到南宮亮竟有這般身手,驚怔之下,招式不禁微頓。
「地靈神乞」把握這瞬息之機,疾縱到南宮亮身旁,吁出一口大氣,與南宮亮以背貼背,喘息著道:「老弟,真有你的,晚一步,我叫化子完蛋啦!」
說到這裡,倏然目注手執紫金魚鱗刀的蒙面人道:「好啊,剛才差些被你瞞過,敢情你把長白三十六路『無敵刀法』拆開施展,怪不得我叫化子一時之間認不出來!」
此言一出,南宮亮心頭又是一震,想不到名派之中,除了少林之外,還有長白高手參與。
他不知道這「影子血令」究竟具有什麼魔力,竟能使七大宗派中的高手也願俯首聽命!
這邊南宮亮與「地靈神乞」剛剛會合,十餘個蒙面人已再次亡命猛撲,兵刀齊舉,洶湧而上。
天色灰濛濛地,加重了場中的殺機。
洛水仍在嗚咽像唱著令人心酸的喪曲,而中原劍主「夕陽別府」前已成為搏鬥拚命的戰場。
十餘人影正兇猛地向南宮亮及「地靈神乞」瘋狂攻擊著,驀地
幾聲清嘯,遙遙傳來,尾音落處,已近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