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化子一驚住口,適時,司碧寒卻含笑長身站起,向老化子拱手一揖行禮道:「化子伯伯,小侄司碧寒。」
老化子連忙伸出那兩隻枯瘦的雙手,虛扶地哈哈大笑道:「賢侄,你這麼一來,化子伯伯簡直認不出你了!」
說罷,竟又哈哈一聲大笑。
「這麼一來」是怎麼一來呢?這話裡似乎大有文章,不過這「文章」,只有司碧寒和司奇等人心裡明白,小龍可是一點都不明白,而且小龍對於這「這麼一來」的「文章」,又根本未曾注意呢!
不然,對司碧寒的身份,他心裡上又要多上一層疑問,謎上加謎了。
老化子哈哈大笑聲中,目光突然轉注小龍,精光灼灼的凝視著小龍良久之後,這才轉向司奇問道:「老頭子,這位小兄弟是誰,你怎不替我老要飯的介紹介紹?」
司奇一笑,介紹說道:「他是黑公子,是少主新交的朋友!」
語聲一頓,轉向小龍說道,「黑公子,老要皈的就是當今丐幫長老,名列武林奇人之一,外號人稱『神杖鬼見愁』的歐陽勝德!」
小龍心中不禁暗暗一驚,他再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又瘦又矮,貌不驚人的老要飯化子,竟是武林七大奇人之一的「神杖鬼見愁」,這真是「人不可貌相」,「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於是,小龍連忙站起身子,肅容恭敬地躬身行禮道:「晚輩黑小龍拜見前輩。」
歐陽勝德哈哈一笑,伸手相迎,道:「小兄弟請少禮。」
目光倏地轉向司碧寒笑問道:「賢侄可是有意請黑小兄弟前往南海小住麼?」
這話聽起來似是很平常,但話中卻另含有深意。
什麼「深意」?司碧寒懂,司奇也懂。
實在奇怪,歐陽勝德這麼一問,司碧寒的俊臉竟會莫名其妙的微微一紅,一紅之後,立即搖頭道:「小侄並無此意,不過,他自己卻有事情須往南海一行倒是事實!」
歐陽勝德目視小龍問道:「小兄弟,你要去南海做什麼?」
小龍略一遲疑,道:「請老前輩原諒,晚輩實因另有隱衷,不便奉告。」
歐陽勝德灰眉微皺了皺,又轉向司碧寒說道:「賢侄,他既是你的朋友,化子伯伯想和你打個商量可好?」
司碧寒星目轉了轉,似乎已經狂料出了歐陽勝德的心意,笑問道:「化子伯伯可是想要他也當叫化子?」
歐陽勝德目中異采一閃,點點頭道:「賢侄聰明蓋世,化子伯伯正是這個意思!」
司碧寒竟然一搖頭道:「不行!我不答應!」
歐陽勝德一怔,道:「為什麼?當叫化子逍遙自在吃十方,有什麼不好?」
司碧寒搖頭道:「當叫化子逍遙自在雖然沒有什麼不行,但太委屈了他了!」
歐陽勝德深知司碧寒生性刁蠻非常,一聽他說出太委屈他了之言,心中立時恍然所悟地哈哈一笑,道:「賢侄,你想先替他爭個什麼身份地位麼?」
司碧寒道:「小侄一點沒有這個意思!」
歐陽勝德灰眉微鎖,沉思了剎那,心中似乎已有所決定,倏然展眉一笑,道:「只要他不負化子伯伯的期望,化子伯伯敢保證,十年之後,他定會成天下的化子頭兒,賢侄認為怎樣?」
天下的化子頭兒,這名稱無疑地也就是丐幫掌門人,歐陽勝德的這個許諾實在夠大夠重了。
這身份地位,在丐幫中已是至高至尊,照理司碧寒若是果真替小龍先爭取得個什麼身位的話,他該非常滿意的點頭了。
然而,司碧寒竟仍然又搖搖頭。
他這一再搖頭,可搖楞了歐陽勝德,睜大著兩隻精光灼灼的眼睛,望著司碧寒奇詫的問道:「賢侄,這還不行?那要怎樣才行呢?」
司碧寒沒有答話,目光卻望著司奇說道:「司老,你告訴化子伯伯吧!」
司奇眨了眨老眼,忽然朝歐陽勝德一笑,道:「老要飯的,你這個念頭趁早打消吧,少主對此已經有了安排!」
歐陽勝德一聽這話,方才明白自己適才完全「會」錯了意,司碧寒那句「太委屈他了」,根本不是想要先替小龍爭取個什麼身份地位那回事!
因此,司奇話聲一落,他不禁輕「哦」了一聲,而未再開口。
「已經有了安排」,是個什麼「安排」?歐陽勝德心裡有點明白了,可是,小龍卻是一點也不明白。
他星目眨動,望望司奇,再望望歐陽勝德,目光終於又落回到司碧寒的身上,注目問道:「司兄,是什麼安排?」
司碧寒笑了笑,不答反問道:「你說是什麼安排呢?」
小龍眨眨眼睛,道:「司兄,小弟是問你呀?」
司碧寒也霎霎眼睛,道:「我知道你是在問我,可是我又去問誰呢?」:
小龍皺眉道:「司兄,你何必和小弟裝糊塗呢?」
司碧寒道:「我並沒有裝糊塗呵!」
小龍劍眉倏地一軒,道:「司兄,小弟請問,司老人家適才所言,可是你要他說的不是?」
這,司碧寒無法否認,但卻十分技巧的解說道:「不錯,話是我要他說的,可是我並沒有叫他這樣說呀!」-
小龍星目深注,道:「那麼司兄的意思是要司老人家怎麼說呢?」
司碧寒笑道:「這問題,你不會直接問司老麼?」、
小龍口中不禁冷哼了一聲,果真立刻轉望司奇問道:「司:老人家,請告訴我是什麼安排好麼?」
這時,司奇已經得到司碧寒的傳聲指示,聞問,立刻微微一笑,答道:「公子可還記得我家公子向你提說過那『彩虹島』之名麼?」
小龍點點頭道:「老人家,這個我並未忘記。」
司奇笑說道:「我家公子要你就去南海之便,順便去找找『彩虹島』,這難道不算是個『安排』麼?」
小龍目光一凝,道:「這真能算是個『安排』麼?」
歐陽老化子忽然哈哈一聲大笑,道:「算得,算得,黑小兄弟,這不但算得,而且我老化子敢保證,你此去一定能找得到,決定不會……」
司碧寒陡地截口道:「化子伯伯,你怎地越來越愛多話了!」
小龍心中不禁一動,目視歐陽老化子問道:「歐陽老前輩,你這話是真的麼?」
歐陽勝德望了望司碧寒一眼,笑而不語。
司奇忽然岔開話題,道:「老要飯的,你怎麼也跑到了臨,汝城中來了?」
歐陽老化子翻了翻眼睛,道:「怎麼?你們能來,我老要飯的難道就不能來麼?」
司奇笑道:「說正經的,老要飯的,你來臨汝究竟有什麼事?」
歐陽老化子這才正色說道:「我老要飯的是路過這裡,偶爾聽得本地分舵弟子說起這家客棧裡來了十幾個來歷不明的武林人物,所以特地來看看,想不到竟是少主和你司老頭兒。」
語聲一頓,翻了翻眼睛,埋怨地接道:「司老頭兒,你實在不對得很!」
司奇一怔,道:「老要飯的,我老頭兒那裡不對了?你倒是說個道理來看!」
歐陽老化子道:「你既然陪同少主來了中原,為何不通知丐幫弟子轉知老要飯的一聲,難道是怕我老要飯的窮得招待不起你們麼?」
司奇哈哈一笑,道:「老要飯的,通知你本無不可,但是那樣一來,我們可就苦慘了!」
歐陽老化子不由一怔,詫異地道:「怎麼會苦慘了?」司奇眨眨眼睛道:「老要飯的,我問你,當你得知我們來了中原的消息後,你是不是會把這消息立刻去稟知貴幫公孫幫主?」
歐陽老化子點點頭道:「這還用問,如果是你司老頭一個人,我老要飯的自然不會,但是碧寒賢侄初次光臨中原,情形可就不一樣子,我老要飯的豈能不稟告幫主。」
司奇又道:「如此,我老頭子再問你,公孫幫主獲得你稟知之後,將會怎樣?」
歐陽老化子道:「那就更不用說了,為表尊敬,當必親自率人飛騎恭迎,並立刻飛傳令諭各地分舵弟子,沿途招待,以盡地主之誼。」
司奇道:「所謂沿途招待,以盡地主之誼,必是管吃管住,這邊我們還沒有動身,前途一切吃住問題,便已經準備好了,等著我們了,對不對?」
歐陽老化子點頭道:「這是當然,否則何能謂之『沿途招待』!」
司奇笑了笑道:「這就是了,老要飯的你想想看,如此這般的招待,貴幫弟子勢必將大忙特忙,非忙得人仰馬翻不可!」
語聲一落又起,道:「這還不要緊,要緊的是這種情形,落在好事的武林朋友眼中,勢必引起紛紛議論,懷疑猜測我們的來歷,同時我們的行蹤也必到處受人注意,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苦了也慘了麼?」
這番話,說的是理,也是實情。
丐幫為當今武林九派一幫中突出的幫派,弟子眾多,廣佈天下,勢力雄渾,威譽滿江湖,連被共推著武林中流砥柱的少林派,對丐幫也都另眼相待,十分敬重,丐幫幫主親自率人飛騎恭迎司碧寒等一行,沿途隆重招待,消息傳出,武林豈得不為之大感驚異,不紛紛議論猜疑?
歐陽老化子楞了楞,不由搖頭笑道:「司老頭,偏是你顧慮得那麼多,越老越膽小……」
司奇正容接道:「老要飯的,這並不是我老頭子顧慮多,越老越膽小,而為的是避免惹人注意,也避免無謂的麻煩!」
歐陽老化子不禁無言以駁,有點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胛,哈哈一笑道:「司老頭,看來我老要飯的只好算你有理,不能……」
話未說完,灰眉倏然一挑,突地頓聲住口。
原來就當此刻,外面陡地傳來一聲沉喝,道:「什麼人?站住,夤夜來此窺探何為?」
喝聲正是八劍之首懷虹所發。
只聽一聲嚇嚇冷笑,喝道:「小子趕快讓開,老夫有事情,你小子最好少管,也管不著!」
歐陽老化子雙目寒光倏然激射如電,威態嚇人至極,身形一動,便待掠身向外飛撲而去。
但,司奇眼明手快,卻適時一把拉住了他,問道:「老要飯的,你要做什麼?」
歐陽老化子道,「老要飯的要出去看看,是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竟敢闖來找麻煩,他們是吃了熊心還是吃了豹膽?」
司奇搖頭道:「不必了,老要飯的,外面有八劍在,別說飛來了五個,就是再加上五個,亦難是八劍之敵,你還是安爭的坐下吧,別仍是那種火爆脾氣,沉不住氣,顯得沒有一點風度了!」
說著隨手拉過一張椅子,硬按著歐陽老化子坐了下去。
司奇人在屋內,外面來了幾個人竟都一清二楚,由此可知,若非內功火候已臻上乘,焉有如此靈聰的耳力聽覺?
歐陽老化子被司奇這番話說得不禁老臉一紅,威態略斂,旋又灰眉輕蹙地望著司奇問道:「是怎麼回事?來的是些什麼人?知道不?」
司奇微微一笑道:「此刻何必多問,聽下去不就明白了麼?」
歐陽老化子尷尬地笑了笑,於是也就不再開口發問,凝神靜聽外面司懷虹和對方的答對。
只聽對方那人語聲冷厲的喝道,「告訴你小子,老夫是來找人的,與你小子無關,你小子趁早讓開,別再擋著我,自找麻煩了!」
司懷虹朗聲問道:「閣下要找的是誰?」
對方那人喝道:「找人就是找人,你小子管著老夫找的是誰?」
司懷虹聲調一沉,道:「閣下要找誰,若不說清楚姓名,就休想我讓開不擋著你!」
對方那人一聲冷笑道:「你一定要知道麼?小子!」
司懷虹冷冷的道:「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說不說隨你!」
對方似乎不想節外生枝,沉默了剎那,說道:「老夫要找的是名叫黑小龍的小子!」
歐陽老化子聞聽至此,目光不由轉向小龍,口齒微動,正欲有所發問時,卻被司奇揮手阻住,道:「現在別問,且聽外面的。」
歐陽老化子只得忍住,繼續凝聽外面的對答。
只聽司懷虹忽然朗聲一笑,道:「閣下等原來是找黑公子來的,請問找黑公子何事?」
對方那人道:「那是老夫等的事情,你小子就別管了!」
司懷虹又是一聲朗笑道:「閣下,這件事情我們可無法不管了!」
對方那人沉聲道:「為什麼?你和那黑小子是朋友?」
司情虹道:「我和黑公子並不是朋友。」
對方那人語音冷厲的道:「那你小子為何要管這種閒事,淌這種渾水?」
司懷虹道:「因為黑公子是我們公子的朋友,現正和我們公子在一起,所以我們無法不管,也管定了,你明白了吧?閣下。」
對那那人嘿嘿一聲冷笑,喝問道:「你們公子是誰?」
司情虹聲調倏地一沉,冷冷地道:「閣下,這你就別問了,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同時你也不配問!」
這語聲,好大,好狂,尤其是那「你也不配問」之言,足能令泥人激發土性,怒火高冒上衝!
對方那人心中顯然已被司懷虹這種話激起了怒火,陡地縱聲發出一陣哈哈大笑,喝道:「小子,你的口氣實在狂大得驚人,照你這麼說,你們的那位什麼公子,必定是個大有來頭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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