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甬道,藉著燈光留神一看,白夢熊雖然身懷絕學功力,也不禁暗吃一驚,心中忖道:“如果不知道這甬道中形勢之人,輕妄走入,雖是身懷絕高功力武學,縱不喪命,也必受傷弄得狼狽不堪!”
原來這甬道夾壁之內,不透天光,即在白天,亦是黑暗極難辨識事物。
地下不但石筍林立,嶙峋參差,高約四五寸五六寸不等,而且石筍尖端,尖如劍戟,銳利無比,稍一不慎,踏足其上,在事先毫無提防下,必然洞穿腳底,當時負傷流血!
尤其令人心驚的,是兩壁間突出的怪石,狀似刀劍,錯綜交錯地伸展著,直如橫布著的刀山劍林,長者二尺左右,最短的亦有尺許,均都利如鋒刃,如果撞上,固必頓時頭破血流,若然撞著要害,可就難說了,說不定立時喪命。
白夢熊乃是個聰明絕頂的天縱奇才,他在稍一仔細留神察看之下,便立即發覺地上這些林立著的嶙峋石筍,與兩壁間橫伸著的,狀似刀劍的鋒利怪石,看似綜鍺交槎,雜亂無章,實際卻自有其規例,分明不是天然生就,乃是人工設置的一種繁復的陣式……。
他雖然沒有學過什麼陣式,對於這一門可說是個一竅不通的門外漢,但以他天賦的才智,絕頂的聰明,暗中加以留心前面二女的身形步法,便也就逐漸領悟出這種陣式的玄妙與走法!
書中交待,這地上的石筍與兩邊石壁上伸展著的怪石,乃當年五陰教主五陰追魂叟(那少婦的義父兼恩師),獨運匠心,依地上石壁間原有的石筍怪石,按九宮八卦之數設置的,穿行其間,只要腳踩八卦,身行九宮,配合著行走,便可輕輕易易地行過!
反之,如果走錯一步,足下或可無礙,但身子勢必無法避免,定然撞在兩壁間突伸著的怪石上!
片刻工夫,夾壁甬道已經走完,白夢熊雖然並不識得這是一種什麼陣式,但卻已完全領悟出它的走法!
走出甬道,左面是一座與甬道夾壁平齊的削壁,右面是一塊四五丈大小方圓的盆地,盆地對面有一座高達丈外,寬約六丈的小洞,山洞上面橫刻著斗大的“五陰別府”四個大字,筆法有似龍蛇飛舞,蒼勁雄渾異常。
白夢熊仰首望天,哪裡看得到一絲天光月色。
原來頭頂濃蔭密布,完全是材枝樹葉,籐蔓糾結,層層密密,不知道有幾多厚,遮蓋了天光。
走到洞門口,白夢熊身形略停,少婦已搶步俏立在洞側肅容嬌聲說道:“白相公請進!”
白夢熊聞言,也就不多作客套,微一點首,仍由四女在前引路,飄身入洞,少婦率眾跟隨其後。
彎彎曲曲,走了一會兒,已進入一座石壁上嵌著明珠,光亮照耀如同白晝,約有三四丈范圍的石室內。這時,四女已將手中宮燈熄滅!
進入石室,十二名婢女立即左右一分,分兩邊肅立。少婦肅容上坐,嬌聲說道:“白相公請坐!”
白夢熊略微謙遜了一下,便即在上首客位落坐。少婦和紫衣少女、鐵笛陸嵩雲三人,則在下首主位分別坐下。落坐後,少婦便即朝綠香綠荷二婢說道:“獻茶!”白夢熊連忙搖搖手道:“教主請不必客氣。”
他話音未落,微風輕颯,綠影閃晃,綠香綠荷二婢已飄身出了石室。
少婦望著白夢熊微微一笑道:“相公俠駕光臨,五陰別府蓬壁生輝,荒山深谷,無以款待嘉賓,一杯淡茶,也值得相公虛作客套嗎?”
說罷,妙目深邃地凝注著白夢熊那冷冰冰,毫無表情的俊面。
白夢熊聞言,微微一笑道:“教主太客氣了,白夢熊只不過是個武林後學末進,竟爾邀蒙教主視作嘉賓,實感榮幸至甚……”
說著,語音略頓,稍作沉吟,又道:“今夜之約,教主究將作何了結?
即請直言,小生當唯芳命是遵!“少婦微笑道:”作何了結?妾身稍停當有交待,相公何必心急!“白夢熊道:“並非小生心急,乃系小生此來時節,曾與敝友有約,必須於天亮前返回,現在時間已經不早,實未便多予耽擱!”
“哦!”少婦輕“哦”了一聲道:“是不是前夜的那位相公?”白夢熊點了點頭。
少婦又道:“他是相公的知交好友嗎?”
“嗯。”
“只是知交好友?”少婦星眸流轉,望著他神秘地一笑道:“依妾身看來,不只那樣簡單吧!”
白夢熊心中不禁怦然一動,目注少婦問道:“怎見得?”少婦朝他微微一笑道:“相公自己心裡明白!”“呵!你……”
“怎樣?”
“你看出來了?”
少婦矜持地一笑道:“要不,怎會這麼說。”
正說之際,綠香綠荷已托著茶盤走了進來。
獻茶畢。
少婦望著白夢熊盈盈一笑道:“白相公!妾身說得不錯吧!”
白夢熊望了她一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紫衣少女忽地格格一聲嬌笑道:“姐姐說得很對呢!”少婦望著她笑問道:“你怎知道?”
紫衣少女望了白夢熊一眼,嬌聲道:“他沒有否認嘛!”“哦!”少婦笑道:“不否認就是承認是嗎?”“對啦!”
白夢熊見少婦只管說笑,對他今夜前來赴約作何了斷,仍不提及,不由有點不耐,遂即朗聲一笑說道:“對與不對,這是我白夢熊個人之事,何勞教主與姑娘費心,倒是……”說著略頓,沉聲說道:“對於小生今夜前來赴約之事,教主究欲怎樣了斷,請即明言,俾小生好遵命早作了結,否則……”
“怎樣?”少婦望著他問。
“因為時間已經不早,小生可要失陪了。”
少婦妙目流轉,瞄了身旁坐著的紫衣少女一眼,說道:“相公不是來救她的嗎?”
“教主認為還有必要嗎?”
“相公的意思呢?”
白夢熊沉吟地望了紫衣少女一眼,淡淡地道:“小生覺得似乎已無必要了。”
“是嗎?”少婦微一沉吟,忽地目注白夢熊道:“相公認為一個人能走得出去嗎?“白夢熊劍眉一揚道:“教主以為能攔得住小生麼?”“相公武學絕世,功力超凡,妾身怎敢放肆。”“那麼……教主意何所指?”
少婦微微一笑道:“相公識得那夾壁甬道中的陣式嗎?”白夢熊陡地朗聲一笑道:“教主也未免太小看我白夢熊了,那夾壁甬道中的陣式,小生雖然不識,但要通過它,自信尚非難事!”
“哦!”這一聲輕“哦”,含有雙重的意思,似信而又似不信。究竟是信,還是不信,連少婦自己也無法決斷!
白夢熊聰明絕世,從她粉臉的神情上,已經看出了她這種心意,不由微微一笑,朗聲說道:“教主不信嗎?”少婦妙目深邃地凝注了白夢熊片刻,微點著螓首說道:“相公聰明才智均皆超塵絕世,妾身豈會不信,不過……”
“怎樣?”
少婦略一沉吟,玉手忽地一指身旁的紫衣少女說道:“她姓任名苑菁,乃萬藥神君奪命醫隱任荊老前輩的愛女,相公今夜來此赴約,可說完全為她,現在妾身就把她交給相公。
“姐姐!你不是說你要和我一同去我家,拜見我爹的嗎?”
少婦朝任苑菁微微一笑道:“姐姐把你交給他,請他送你回家不好嗎?”
說著便轉向白夢熊說道:“妾身本來是想親自送她回家的,但因曾荃韓文彬二人的叛教,妾身暫時頗不便離開,雖然妾身已決定將五陰教主的職位傳讓給陸老,但目前尚不能置身事外,為防二人去而復返,必須留在五陰別府中以待,況且妾身既傳教主職位給陸老,本教中非教主不准傳授的兩項絕學,亦必須傳與陸老,故只好將菁妹妹交給相公,煩勞相公護送她回家了。”
少婦話落,白夢熊尚未開口,鐵笛陸嵩雲已經急說道:“教主!你……”
陸嵩雲才一開口,她便朝他搖著玉手,阻止他說下去的斂容說道:“我意已決,陸老請不必多說,或者推辭了。”
說著也不待陸嵩雲再說什麼,便轉望白夢熊說道:“現在四更已經將盡,為免得相公的那位心上人盼望不安,妾身也不多作挽留,請相公即與菁妹妹動身走吧!”
這場約竟然獲得如此輕松的了結,實在大出白夢熊的意外,也是白夢熊始料所未及的!
白夢熊聞言,連忙站起身來,朝少婦拱手一揖,說道:“承蒙教主寬宏大度,不記斃殺人獸之仇,白夢熊衷心至為感激!”
說著,望了任苑菁一眼又道:“關於送任姑娘回家之事,教主盡管放心,只要任姑娘願意與小生同行,當遵芳命,立即送她回家。”
少婦連忙襝衽還禮道:“如此多謝相公了。”
說著,便轉向任苑菁姑娘道:“菁妹妹!五陰別府不久可能就有一場惡斗,你先回家,只要姐姐不遭遇到意外,三個月內,當必去你家拜見你爹爹,看你去!”
任苑菁明亮的大眼轉了轉,望著少婦說道:“姐姐!像你這樣好的人,也會遭遇到什麼意外嗎?”
少婦微笑地拉著她的玉手兒道:“誰知道呢?這很難說!”
任苑菁幼失母愛,又無兄弟姊妹,由其父萬藥神君撫養長大,與少婦三日相處,她芳心裡對她已產生了親姐姐般的感情。因此她聞言之後,忽地搖著螓首,天真嬌憨地嬌聲說道:“姐姐!我不走了。”
少婦不由微微一怔,望著任苑菁姑娘道:“那為什麼?”
任苑菁姑娘天真地說道:“我在這裡陪著姐姐!那兩個壞家伙如果回來欺侮姐姐,我幫助姐姐把他們打跑,不是就沒有事了嘛!”
少婦聞言笑道:“妹妹!你這番心意,姐姐非常感激,但你在這裡耽擱日子久了,你爹爹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不要急壞了嗎?聽姐姐的話,跟著白相公去,讓白相公送你回家,免得你爹爹不見你回家,心裡焦急!”說著,略頓又道:“你放心好了,姐姐只不過是這麼說說而已,難道你真會相信姐姐會遭遇到什麼意外嗎?”任苑菁搖搖頭道:“我不相信!”
少婦笑道:“好了,你既然不相信,還有什麼不放心,要留在這裡呢!”
任苑菁望著少婦道:“那麼姐姐什麼時候來我家呢?”“時間不會太久的,姐姐將這裡交待好了,就會去看你的。”
任苑菁似乎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說道:“好吧!我就聽姐姐的話好了。”
少婦微笑地點了點頭,妙目含情地望著白夢熊道:“白相公!菁妹妹就拜托相公了。”
白夢熊一見她這種目光,心中不禁微微一怔,連忙避開,朗聲說道:“教主請放心好了。”
說著,便朝少婦和陸嵩雲一拱手道:“小生就此別過。”接著又轉向任苑菁姑娘道:“任姑娘,請隨小生走吧!”話落,便轉身舉步朝石室外走去。
少婦忽又嬌聲說道:“白相公!”
白夢熊止步回首望著少婦問道:“教主尚有何見示?”少婦微微一笑,並沒有作答,卻朝那四個手執宮燈的婢女低喝道:“送客!”
白夢熊不禁劍眉微揚,一聲朗笑道:“教主是輕視小生走不出那夾壁嗎?”
少婦聞言,知道白夢熊誤會了她的意思,連忙說道:“相公天賦才智超絕,區區九宮八卦陣式,焉能攔阻相公,妾身更無輕視相公之意,請相公休生誤會!”
白夢熊一聽,知道自己誤會對方的意思,心中不禁感覺有點歉疚,遂即微笑著說道:“教主何必客氣!”少婦笑道:“相公乃妾身接掌五陰教主以來,蒞臨五陰別府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嘉賓,怎能不送,相公,請!”
這時,四個手執宮燈的婢女,均已點燃宮燈,秀立在白夢熊的前面三尺處,靜候引路。
少婦說罷,玉手朝四個婢女一揮,四個婢女立即提著宮燈緩緩前行。
白夢熊見狀,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隨在四婢身後往洞外走來。
少婦望著任苑菁姑娘說道:“妹妹!姐姐送送你們!”說著,便拉著姑娘的玉手,並肩隨在白夢熊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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