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玲姑娘雖然自幼即經七巧神婆親自調教,盡得七巧掌、指、劍招的神髓,功力極高,七巧輕功身法更是神妙快捷不凡,但到底火候尚還不夠,無論內功輕功,均不及老妖高深,何況,又是在穴道剛解之後,七巧輕功身法雖然為武林一絕,神奇快捷不凡,多少總得打點兒折扣!
是以,姑娘嬌身雖是疾逾電掣般地撲出,老妖身形已出去數十丈開外。
姑娘才要跟蹤追去,忽然眼前人影一閃,白夢熊已經橫身攔在她面前,向她笑道:「姑娘!別追他了,還是趕快坐下運功調息要緊!」
白夢熊的話聲才落,侍婢小琴已縱到姑娘身側說道:「相公……小姐,飛天神龍相公的話很對,你還是先坐下來運功調息一番吧,免得……」
小琴口裡「相公」兩字出口後,忽然覺得小姐易釵而弁的秘密,既已被這位名叫神天飛龍的相公知道,已無隱的必要。
況且從小隨在小姐身邊,與小姐一同習藝,向來是喊小姐喊慣了的,自下山以來,改口喊小姐做相公,總覺得怪彆扭的,很不順口,於是「相公」
兩字出口,略一停頓後,便立即改口直喊小姐。
葉玉玲姑娘聽侍婢忽然間改口恢復她原來的稱呼,喊她小姐,當時秀眉不禁微微一皺,白了小琴一眼,旋即忽地「噗哧」一聲笑了。
原來她也想起自己這個冒牌書生,既已被白夢熊知道,當著白夢熊的面前,小琴稱呼她小姐或者相公,又有什麼關係呢?還不是一樣!
心念一動,於是在秀眉微微一皺,白了小琴一眼之後,便立即「噗哧」
一聲地笑了。
一個女孩子在一個初次見面,陌生的少年面前,這樣的「噗哧」一笑,豈不顯得有點輕浮!
是以,「噗哧」一聲笑後,粉臉兒忽又一繃,妙目輕轉,似嗔還羞地瞟了白夢熊一眼,嬌軀微扭,便已飄身到了一棵大樹下面,盤膝跌坐地上,閉目垂簾,沉神靜養,運氣行功調息!
白夢熊和小琴互相望了一眼,使跟著走了過去,站在她身側,暗中留神戒備,以防意外。
俄頃,已是直上十二重樓,功行一周天完畢。
睜開兩隻神光灼灼的星眸,望了身側的小琴和白夢熊一眼,朝白夢熊含情地一笑,自地上一躍而起。
白夢熊朝姑娘一拱手問道:「完全好了吧?姑娘!」
葉玉玲姑娘螓首微點,望著他感激地一笑道:「完全好了,謝謝你,白少俠!」
姑娘第一次稱呼白夢熊為白少俠時,白夢熊因為沒有注意,故沒有察覺什麼!
但第二聲白少俠,卻引起了白夢熊的注意,心中不禁一愕,甚深詫異地望著姑娘問道:「請問姑娘貴姓?怎知道在下姓白的?」
「我姓葉名字叫玉玲,我……」
原來,葉玉玲乃是白夢熊在玉門關赴約清風堡時,自客店中跟蹤在他身後的那個黑影。
因此,葉玉玲姑娘不但知道他姓白,並且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夢熊,為九陰神君的衣缽傳人。
白夢熊問她,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呢?
她當然不能告訴他,因為關心他的安危,曾經跟蹤他的身後,赴約清風堡,暗中偷聽來的呀!
是以,「我」字出口後,便倏地停口頓住,羞態映然地垂下了螓首。
白夢熊怎會知道這其中的原委呢?一見姑娘倏地停口頓住不說,還以為女孩子天性喜愛忸怩哩!
於是,便抱拳朝姑娘拱了拱手,又道:「原來是葉姑娘,葉姑娘是從何處得知在下姓白的呢?」
這位外表看來英俊聰明的俏朗君真差勁兒,明明看著姑娘羞態映然,不好意思說出怎知道他姓白的原委,為何還要追問。
然,這樣地方正顯示出了他心地的敦厚與純潔……
葉玉玲的螓首垂得更低了,低得已經快要接觸到隱藏在寬大襦衫裡面,胸前一對高聳的乳峰上了。
不但是螓首低垂得那麼厲害,而且紅雲滿面,連那遮掩在領子下面雪白的粉頸,也被塗上了一抹丹霞!
白夢熊心裡感覺得奇怪極了,暗忖道:「這位葉姑娘真奇怪!恁地害羞的啥?」
心裡在暗想嘴裡仍繼續問道:「葉姑娘,你怎不回答在下哩?」
忽見葉玉玲螓首倏抬,嬌嗔地道:「你這人真怪,你不認識別人,難道就不許別人知道你的姓名麼?老實告訴你,我不但知道你的姓名,並且還知道你的師承呢!」
白夢熊又是一愕,驚奇地望著葉玉玲問道:「你知道在下的師承?」
「不可以嗎?」
白夢熊點點頭道:「當然可以,只是在下覺得很奇怪罷了。」
葉玉玲妙目一轉,「噗哧」一聲笑道:「天下奇怪的事情可多著呢!」
這時,可把個旁立著的侍婢小琴弄糊塗了,她不知道小姐怎會知道這位飛天神龍相公的姓名的,並且還知道他的師承!
因為她從小就與小姐在一起,形影不離,名雖主僕,實際上親密如同姊妹,在她的腦子裡,凡是小姐認識的人她都認識,只要是小姐知道的,她也必定都知道!
可是,這飛天神龍相公她不但不知道,並且連聽也似乎沒聽得小姐提說過嘛!
小丫頭心中這麼想,一雙烏黑圓亮的明眸,便朝白夢熊凝目望去。
只見白夢熊忽地微微一笑道:「葉姑娘說得甚是有理,實在是在下少見多怪了。」
說著,還朝葉玉玲抱拳拱手以為賠禮,續道:「在下初離師門下山,見識閱歷一切均甚淺薄,以後尚望葉姑娘不嫌在下資質愚笨,多加指教才是!」
葉玉玲姑娘自小在她祖母七巧神婆百般呵護、寵愛下長大,加之一身武學已盡得七巧神髓,功力極高,平素自負頗甚,眼高過頂,養成了一副驕縱、任性、瞧不起人的習性!
關於三殘雙色白髮紅面叟的一身武學功力,七巧神婆也曾對她提說過,她並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她自負過甚,焉會一出手就被老妖戳中穴道!
不過,話說回來,憑她的一身七巧絕學功力,在當今武林,雖不能說是罕有敵手,亦堪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今夜與她動手的,也錯非是老妖,如果換一個人,又怎是她的敵手?
今夜雖然吃了老妖的虧,敗在老妖手底,她心中卻很是不服,不但不服,並且還要與老妖再拚鬥一場!
不過,對白夢熊可完全不同了,她不但極端佩服白夢熊的一身武學功力高深,芳心底並且有偏激的仰慕!
當然,這種仰慕乃是產生於感覺上的喜愛!而這種喜愛,並不是產生於現在的剎那瞬間,早在玉門關酒店前白夢熊戲耍粉蝶兒沈蓉蓉之時,就已產生!
不過那時,她還不知道白夢熊武功竟是高得恁地出奇,也不知道白夢熊乃當代武林奇人九陰神君的傳人,直到清風堡外,與鐵掌金環洪信揚動手過招,被洪信揚認出「九陰絕穴」手法,停手退身相問時,她這才知道!
後來,白夢熊掌震毒手魔君彭光祖,姑娘也這才暗生欽佩,心折白夢熊的武學功力確是已臻高深莫測的化境!
白夢熊一身武學功力絕高,雖然確實令人心折、羨慕!
但,為何又喜愛呢?
這,只有葉玉玲姑娘自己明白,著者實在沒法替她解說。
如果一定要著者略加解說的話,著者只好說:「請君想一想,當你們遇到一個所喜歡的異性時,從心底產生的那股喜愛,也就是等於葉玉玲姑娘對白夢熊產生的一種無法解說的喜愛!」
由於她心底對白夢熊有著無法解說的喜愛欽佩,是以聞聽白夢熊這番謙虛客氣的話後,粉靨上立刻綻開了春花般嬌笑,連忙斂衽還禮道:「白少俠太客氣了,我與琴兒也是剛下山不久,以後倒是要請少俠多予照拂賜教呢!」
白夢熊朗聲一笑道:「葉姑娘請別客氣,以後如有需用在下之處,倘不嫌疑,只要隨便招呼一聲,在下當必為姑娘略效綿薄!」
葉玉玲聞聽,芳心感覺一甜,正要謙謝,只聽白夢熊又道:「在下看姑娘七巧絕學已盡得神髓,想必是七巧傳人,但不知與七巧神婆前輩如何稱呼,姑娘能明告在下否?」
葉玉玲微笑著輕點了點螓首道:「她老人家便是我的祖母。」
「哦!」
葉玉玲又道:「白少俠是什麼時候拜在九陰師伯門下的?前幾年老人家與我祖母會晤時,怎沒聽他老人家說起過的呢?」
白夢熊聞問,便把拜師的前後經過,向姑娘說了一遍,葉玉玲姑娘這才明白,妙目含情地望著白夢熊問道:「你下山的時候,師伯沒向你提起過我祖母和我嗎?」
白夢熊道:「夢熊在學藝期中,兩位恩師均曾詳說武林各派武學頗多,七巧絕學的神奧,解說得更為詳細,只是夢熊生性愚智,而姑娘又穿著儒裝,故雖看出姑娘所使招式身法,皆為七巧絕學,一時之間,竟沒有想起是姑娘來。」
事實上九陰神君向他詳說七巧絕學的神奧時,雖曾提到七巧神婆,並告訴他與師門的交往,但並沒有提說過葉玉玲姑娘,是以在他的記憶裡,根本就不知道七巧門下有葉玉玲姑娘其人。
然而,在這時,他卻扯了謊,說一時之間沒有想起。
他為什麼要扯謊呢?
這就是他聰明過人的地方了,如果他照實說出,恩師只說過她祖母,而沒有提起過她時,那當面豈不令她難堪,自尊心受到傷害!
葉玉玲當然不知道他扯了謊,還認為他的話很合乎情理,信以為真呢!
於是便點點螓首道:「我說呢,你既是師伯門下,師伯當不會不告訴你我和我祖母的嘛!」
說到這裡,她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望著白夢熊問道:「你有兩位恩師?」
白夢熊點了點頭。
「還有一位是哪位前輩?」
「丐門長老天惡子老人家。」
「哦!原來是那個化子精!」
白夢熊一聽姑娘喊天惡子叫化子精,口中雖然沒有說話,心裡卻微微有點不悅!暗道:「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葉玉玲乃是個慧質蘭心,聰明絕頂的姑娘,雖然白夢熊的喜怒並不露形於色,臉部神情始終是淡漠的,性情好像很深沉的樣子,但她卻從他的一對朗目裡看出了,他實在並不是個對人淡漠深沉的人。
白夢熊沒有開口說話的同時,她忽然發覺了他的眼睛裡顯露出不悅的光彩,芳心不禁微感詫異地問道:「你生氣了?」
白夢熊冷冷地道:「沒有。」
「我不信,我已經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了。」
白夢熊微微一怔,連忙強笑道:「真的沒有,無緣無故,在下憑什麼生姑娘的氣呢!」
說著,略微一傾,又道:「時間已經不早,在下尚還有事他往,改日再見吧!」
說罷,朝葉玉玲拱了拱手,舉步就向林外走去。
「喂!你慢走!」
葉玉玲說著,嬌軀一晃,攔在他的面前,嬌嗔道:「你這人怎麼……」
怎麼以後沒有再說下去,一雙妙目卻深情萬縷地注視著白夢熊。
白夢熊停身止步,說道:「姑娘!有何教言?」
葉玉玲小嘴兒一噘道:「我要你告訴我,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沒有呵!」
「那你為什麼要生氣?」一連兩句沒有,雖然說得很響亮,葉玉玲當然不會就此相信,星眸微微一轉,忽地恍然若有所悟般地咯咯一聲嬌笑道:「我知道了。」「你知道什麼?」葉玉玲妙目凝視著白夢熊問道:「是不是我一句化子精惹氣了你?」「這與我何關?」「因為他是你的師父嘛,做徒弟的聽到外人對他的師父不恭敬,怎會不生氣呢?你說對嗎?」「這麼說來,你也懂得敬師之道了。」「誰說我不懂得的!」「既然懂得,為什麼要當著我面前不尊敬他老人家?」「我什麼時候不尊敬他老人家了?」「化子精也是你喊得的麼?」「為什麼喊不得?」「哼!」白夢熊冷哼了一聲道:「若不是因為彼此師門淵源頗深,今天必定給你一點兒教訓!」「你也知道師門淵源?」真妙,以牙還牙,報復得真快!話落,忽地發出一陣咯咯嬌笑,笑聲有若銀鈴劃空,又宛似出谷黃鶯啼唱,清脆、悅耳之極。白夢熊朗聲喝道:「你笑什麼?」「咦!我笑也與你有關麼?」白夢熊不禁語塞。
葉玉玲忽地嬌笑著道:「你這人腦筋真簡單,若不是有著師門淵源,我怎敢隨便亂喊他老人家化子精,況且我本是從小就喊慣了的嘛!」
葉玉玲這一說,白夢熊哪還能再說什麼,連忙朝姑娘拱手賠禮道:「姐姐您別見怪,小弟實在不知道姐姐是這樣稱呼他老人家慣了的,一時冒失誤怪姐姐,尚望姐姐原諒,小弟給您賠個禮吧!」
白夢熊這麼一連串的姐姐,喊得葉玉玲心裡甜絲絲的,舒服極了,簡直甜到心坎兒裡去了。
她心裡雖然感覺甜甜的舒服極了,但表面上卻故意放刁,得理不饒人的,粉臉兒一繃,嬌嗔道:「啐,誰是你的姐姐,誰希罕你賠禮,我要告訴化子精師叔去,說你欺負我!」
白夢熊雖然也明知道她是有意放刁,但卻不能不說兩句好話,央求央求,免得她假戲真做,萬一將來她真的告訴恩師,兩位恩師素來寵愛自己,當然不會責怪,何況自己也實在的並沒有欺負她呢!
不過,如果情面難卻,要叫自己當面向她賠禮道歉呢,那豈不惹她笑話!
白夢熊心中這樣一想,便央求地說道:「好姐姐,都是小弟不好,惹您生氣,您千萬別告訴恩師說我欺負您,那多不好聽,如果您覺得小弟欺負了您,氣不過的話,您就打小弟幾下消消氣好了,小弟決不還手就是!」
葉玉玲聞聽他這些央求的話,芳心裡忍不住只是暗暗發笑,但表面上仍是繃著粉臉兒一本正經的說道:「若不是看你央求得怪可憐的,我見了化子師叔時,非告你一狀不可,既然這樣,你就把臉仰起,讓我打你兩個大嘴巴出出氣吧!」
白夢熊笑道:「好!只要不告訴恩師說我欺負姐姐,姐姐怎麼說,小弟就怎麼遵命!」
說著,還真的仰起了那張偽裝的俊臉,準備挨打的樣子。
葉玉玲立即玉手一揚,忽又縮手垂下,朝白夢熊「啐」了一聲道:「誰要打你,臉皮真厚,一聽說要向化子師叔告狀了,連好姐姐都喊出來了,再逗逗你,恐怕連親姐姐都要喊出來呢!」
站在旁側的侍婢小琴,一直瞪著兩隻秀目不斷地在兩人身上打轉,小心眼兒裡在暗想:老主人這次命小姐下山行道江湖的意思,表面上是要小姐在江湖上歷練歷練,實際上是讓小姐自己在江湖上物色一個英俊的意中人的,看來這位白相公衣著雖然土氣,人品卻是俊逸不凡,不但武功極高,又是九陰神君與天惡子兩位老前輩的愛徒,而且師門淵源又頗深厚,他們兩人如果能夠結合,既說得上門當戶對,並且還是極合理想的一對。
小丫頭心中正在這麼暗想之際,聞聽得小姐的這幾句話後,不禁「噗哧」一聲笑了。
葉玉玲姑娘的一句:「連親姐姐都要喊出來」的話,本是一時說溜了嘴,絲毫未曾考慮,隨口而出,及至說出之後,方始覺得有點兒不大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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