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十三郎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鬼王
    七閻君道:「何朋友來此何為?」

    十三郎道:「特來拜訪鬼王。」

    七閻君道:「只是拜訪?」

    十三郎道:「順便查問一件事情。」

    七閻君道:「什麼事情?」

    十三郎搖頭道:「告訴你也沒有用,你絕不會知道。」

    七閻君道:「你何妨說來聽聽看,老夫也許知道也不一定。」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剎那,道:「好吧!閻君既這麼說,我就先向閻君請教一下也好。」話落,探手入懷取出了那枚「黑豹」令牌,朝七閻君一攤掌,問道:「閻君認識此物麼?」

    七閻君目光深望了「黑豹」一眼,搖頭道:「不認識,也從未見過此物。」

    十三郎雙目倏如電射般逼注地道:「閻君這話絕對實在?」

    七閻君正容說道:「何朋友,你應該相信老夫不是那種言不由衷之人。」語聲微頓,目光一瞥身旁左右八、九兩殿閻君問道:「老八老九,你們見過此物麼?」

    八、九兩殿閻君聞問,立時一齊搖頭答道:「小弟也從未見過。」

    七閻君目光轉望向十三郎道:「何朋友,老朽請問此物何名?」

    十三郎回手收起了「黑豹」令牌說道:「此物名『黑豹無敵令』牌是昔年一位武林人物的信符。」

    七閻君信口接道:「這和我們『幽冥鬼府』何關?」

    十三郎道:「如是無關,我就不會沒有事找事,跑到這裡來了。」

    七閻君道:「老夫請問,『黑豹無敵令』牌主人他是昔年武林中的哪一位?」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也就是我今夜特來拜訪貴府鬼王的原因。」

    七閻君明白了,雙目微微一凝;道:「何朋友此來,便是要向府君查問那『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

    十三郎點點頭道:「不錯!我請閻君立刻為我傳報一聲。」

    七閻君忽地一搖頭道:「不必了!此事老夫可以代為回答你何朋友,不知道。」

    十三郎雙眉微軒又垂,道:「但是我還是要見見你們鬼王。」

    七閻君道:「何朋友可是還有別的事情?」

    十三郎道:「別的事情雖然沒有,只是你回答的那句『不知道』三字,應由鬼王來親口回答我。」

    七閻君臉色倏寒,道:「何朋友可是認為老夫的身份不夠,不相信老夫?」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我不想作那違心之言,論身份,你閻君確實是差了點兒,不過卻並非我不相信你,而是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我必須面見鬼王,當面問個清楚。」語鋒一頓,雙目陡射威凌地冷聲說道:「現在我再說一遍,請閻君立刻為我傳報一聲!」

    七閻君搖頭道:「何朋友、原諒,老夫未便傳報。」

    十三郎神色冷凝地道:「這麼說,閻君是要我自己進去了?」

    七閻君嘿嘿一聲冷笑道:「只要你自信能進得去,你只管進去。」

    十三郎雙眉微揚了揚,點頭說道:「閻君說的是,那我就試試看。」

    話落,邁步就朝七閻君三人身前逼了過去。雙方相隔丈多,只不過是兩步的距離。

    十三郎腳下才一邁步,七閻君立即一聲沉喝,抬手一掌直朝十三郎胸口拍出。

    十三郎神色淡漠地道:「閻君這一掌功力不差,我就接你這一掌試試。」

    話聲中,腳下驀地前跨一大步,閃電般挺掌迎了上去。

    「拍!」的一聲,兩掌交接,七閻君頓感心頭一震,一條胳膊又酸又麻,腳下站立不住地後退了一大步。

    七閻君臉色不禁勃然一變,暗吸了口氣,道:「何朋友好深厚的掌力!」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哪裡哪裡,這只是閻君客氣。」

    七閻君冷笑道:「何朋友先別得意,你雖比老夫高明,但是眼前老夫卻有三個人,這意思尊駕明白麼?」

    十三郎道:「我明白,只是在我眼裡,三位與十位並無什麼兩樣。」

    七閻君雙目陡地一瞪,怒聲喝道:「姓何的,你好狂的口氣!」

    十三郎冷冷地道:「閻君也應該明白,『幽冥鬼府』名列當今武林五大家之一,我如是不狂,就不敢單獨前來拜訪你們鬼王了。」

    七閻君道:「照你這等口氣,就是老夫等三人聯手,也不是你的敵手了,是不是?」

    十三郎輕哼了一聲,道:「不錯!你三位請聯手齊上吧!」

    七閻君和八、九兩殿閻君互望了一眼,嘿嘿一陣冷笑,道:「何朋友既這麼說,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落三人身形齊動,六隻手掌指點拳搗,或拍或劈的齊朝十三郎攻到。

    十三郎雙眉軒揚,口中一聲冷笑,雙掌閃電伸縮之間,三個人呆住了一雙半,站立在當地不動了,六隻眼睛瞪視著十三郎,滿臉儘是驚駭之色。

    顯然,就這電閃剎那之間,七閻君等三人全被點了穴道。

    十三郎神色冷凝地掃視了三人一眼,說道:「三位請聽著,我此來你們鬼府,旨在查問那『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並無絲毫惡意,也希望你們別逼我出手傷人!」

    話落,雙掌虛拍,隔空解開了七閻君等三人的穴道,騰身拔起,由樹林頂端向內飛射奔去。

    越過樹林,再越過一片二十多丈的空地,便是鬼府的大門。

    這時,鬼府的大門大開著,門前站立著一大堆人,約有

    三十人之眾。

    這情形很明顯,就這片刻工夫,鬼府裡已經得到了消息,鬼府高手齊集門外在等候著十三郎了。

    十三郎越過樹林,身形自樹頂飄落,立即毫不猶豫地舉步直朝鬼府門走了過去。

    鬼府高手全都靜靜地肅立著,所有的眼睛全都集中焦點,投射在十三郎的身上。

    場中的空氣一片靜寂,像是一場大風暴即將降臨般地,沉悶得令人心胸發窒、發慌,有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只聽得十三郎的腳步聲響,沙!沙!沙……

    那聲響雖然不大,但卻隱隱地有一股震撼著人心弦的力量。

    十三郎的腳步聲響靜止了,他在距離鬼府一眾高手三丈遠處停了步,氣勢沉凝地岸然峙立。

    藉著昏暗的月光,十三郎目光一掃鬼府的人眾,他立刻發現居中站立著一位身材略顯矮小,頭上戴著一頂與「十殿閻君」不同的金冠,面蒙黑紗,穿著一襲黑袍,袍上繡著金蟒之人,可能就是此間「幽冥鬼府」的主人——鬼王。

    十三郎身形才一停立,那身著蟒袍之人口中突然發出一聲輕「噫」,道:「怎麼會是你?」

    十三郎神情不由愕然一怔,星目微微地問道:「閣下認識我?」

    那人點了點頭,道:「我們見過。」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閣下是哪一位?」

    那人道:「我就是此間主人,鬼王。」語聲一頓即起,問道:「你來此何事?」

    十三郎心中雖然甚感疑惑,在思索何時何地曾與「鬼王」見過?聞問,只好放棄思索地說道:「特來拜訪閣下,向閣下打聽一件事情。」

    鬼王道:「是什麼事情?」

    十三郎眨眨星目道:「你我既是熟人,我想請閣下先作個承諾,可以麼?」

    鬼王問道:「你要我作個什麼承諾?」

    十三郎道:「對我所打聽之事,閣下必須回答,不得有絲毫隱瞞。」

    鬼王毫不猶豫地一點頭道:「可以!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實答,毫不隱瞞。」

    十三郎神情瀟灑地抱拳一拱,道:「如此我先謝謝府君。」

    鬼王抬手一擺,道:「閣下不用客套,要打聽什麼事情?你請說吧!」

    十三郎含笑點頭道:「我遵命。」

    說著腳下跨前一大步,伸手自懷內又取出了那枚「黑豹無敵令」牌,托在掌心中,問道:「府君請看此物。」

    鬼王凝目望了望,問道:「它是什麼東西?」

    十三郎道:「它名『黑豹無敵令』牌。」

    鬼王道:「這麼說,它該是武林人物的令符信物了?」

    十三郎點頭說道:「不錯!它正是昔年一位武林人物的信符。」

    鬼王問道:「是昔年武林中的哪一位?」

    十三郎倏然一笑,道:「這話應該由我來問府君,府君不該倒過來問我。」

    鬼王道:「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怎會知道!」

    十三郎雙目忽地一睜,道:「府君這可是實話?」

    鬼王說道:「我既已作過實答的承諾,所答當是絕對的實話!」心念忽地一動,問道:「你為何來向我打聽此事,難道有人告訴你說我知道?」

    十三郎點頭道:「不錯!事實正是如此。」

    鬼王道:「是什麼人告訴你的?」

    十三郎道:「四海鏢局的人。」

    鬼王道:「是誰?」

    十三郎道:「帳房師爺俞兆平。」

    鬼王輕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那只狡詐多端,陰險的老狐狸。」語聲一頓,凝目問道:「你相信他的話?」

    十三郎道:「我可以不相信,但是事實上我沒有理由不相信。」

    鬼王道:「是怎樣的理由?」

    十三郎淡淡地道:「府君可知人性的弱點是什麼?」

    鬼王道:「人性的弱點有好多種,好財、好色、好名、怕死……這些都可以說是人性的弱點,不過,人各有所好,弱點也各有不同,因人而異。」

    十三郎道:「府君既然知道,俞兆平是個陰險狡詐多端的老狐狸,當該知道他的為人,進而瞭解他的弱點是什麼了。」

    鬼王默然沉思了剎那,說道:「以俞兆平的為人性情而言,其最大的弱點應該是個『死』字,他該是個最怕『死』的人。」心中忽然有所悟地接著問道:「你便是針對他這『怕死』的弱點,以要殺死他而脅迫他的是不是?」

    十三郎倏然一笑道:「府君高明,俞兆平確實是個十分『怕死』之人,不過,我並未利用他這一弱點,以殺死他作為脅迫的手段,而是使用了另一種方法。」

    鬼王道:「可是用刑?」

    十三郎微一搖頭道:「沒有,我只不過伸出了一根指頭,作了個要在他身上某處穴道點下的式子而已。」

    鬼王道:「那一指點下,必然比死還要難過痛苦萬倍了,對不對?」

    十三郎道:「不錯!那的確是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痛苦。」

    鬼王倏然輕聲一笑道:「高明!你這一手比以殺他為脅迫的手段,還要來得厲害。」語鋒一頓又起,接道:「因此他怕了,他就告訴你我知道,讓你來找我?」

    十三郎微一點頭道:「實情正是如此。」

    鬼王道:「因此你也就相信他這是實話了?」

    十三郎道:「在這等情形下,我沒有理由不信,如果換了府君是我,府君也不會不信的,是不是?」

    鬼王道:「如果是他騙你的呢?」

    十三郎道:「他說過,如有虛假不實,我可以再去『四海鏢局』找他。」

    鬼王忽又輕聲一笑,道:「十少俠,你敢和我打個賭不?」

    十三郎道:「打什麼賭?」

    鬼王道:「俞兆平此刻已經不在『四海鏢局』裡了,你信不信?」

    十三郎點頭道:「我信!而且深信他所說不管是不是實話,結果都將是一樣,不會再留在四海鏢局裡。」

    鬼王一時未加思索地問道:「那是為什麼?他說的既然是實話,還怕個什麼?」

    十三郎倏然一笑道:「怕你們『幽冥鬼府』。」

    鬼王明白了,微一點頭道:「你說的是,他說的是實話,我們『幽冥鬼府』可能不會饒他,但是他說的如果不是實話,不但是你會找他,我們更不會放過他。」

    十三郎聲調倏地一冷,道:「現在我再請問一遍,那『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他現在何處?」

    鬼王道:「我說我確實毫無所知,你相信不?」

    十三郎道:「我當然不相信!」

    鬼王道:「你不相信便打算怎樣?」

    十三郎神色冷凝地道:「府君應該明白,我既然來了此地,沒有結果,我就不會善罷。」

    鬼王淡然一笑道:「十少俠,你也應該明白,這裡是我『幽冥鬼府』,而你只是孤身一個人,不善罷,你能討得了好處麼?」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微一挑,目射煞威地冷聲說道:「府君既然認識我,就該知道我雖只是孤身一個人,但卻足以使此間血流成渠!」

    這口氣聽得一眾鬼府屬下高手,臉色全都不由勃然一變,鬼王心神也不由暗暗一震,道:「十少俠,你這話未免太狂妄、太過份了!」

    十三郎冷哼一聲道:「我要是不狂妄,就不敢一個人來此了。」

    鬼王道:「你想過沒有,倘然動手相搏,你自信你有幾分勝望?」

    十三郎道:「我自信落敗的不是我。」

    鬼王道:「俗話說的好,『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我鬼府『十殿閻君、八大鬼吏』,無一不是當今江湖一流高手。」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八大鬼吏適才我已經見過了兩位,十殿閻君也見過三位,他們功力身手確實不弱,也確實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屬,只是,他們都未能在我手下走過一招。」

    鬼府一眾高手臉色不由又是一變,但是鬼王卻語調平靜依舊地說道:「如是八大鬼吏聯手,也難走過一招麼?」

    十三郎冷冷地道:「這問題,府君如想知道,可以讓他們八位出手試試就明白了。」

    鬼王微一沉思道:「我想讓『十殿閻君』中的五殿閻君聯手和你試試,你認為怎樣?」

    十三郎道:「我沒有意見,身在鬼府門前,主權既在府君,焉能由得了我。」

    鬼王輕聲一笑道:「你以一敵五,你想大概有多少招可分勝負?」

    十三郎道:「二十招儘夠了。」

    鬼王道:「你勝?」

    十三郎輕聲一哼,道:「落敗的絕不會是我!」

    鬼王道:「二十招如果不能分出勝負呢?」

    十三郎冷冷地道:「我立刻掉頭就走,不再找你查問『黑豹無敵令』牌主人之事。」

    鬼王忽然一搖頭道:「那不行,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

    十三郎雙目陡地一睜,道:「你的意思想怎樣?」

    鬼王道:「我要你留在我『幽冥鬼府』,聽我的。」

    十三郎冷聲道:「不行,我不能答應!」

    鬼王道:「為什麼?你怕二十招不能分出勝負?你怕落敗?」

    十三郎道:「那倒不是。」

    鬼王道:「既然不是,那你還有什麼顧慮,不能答應的?」

    這話不錯,是理。

    十三郎心念轉動地忖想道:「是呵!我既然有把握自信在二十招內,勝得五殿閻君的聯手,我又為什麼不能答應呢?……」

    他心中意念有如電光石火一閃而過,立即一點頭道:「我答應了!但是,他們五個敗了便怎樣?」

    也不知道是鬼王認定五殿閻君聯手,二十招內絕難分出勝負,還是認為十三郎必然落敗,竟絲毫不考慮地接口說道:「他五個如是落敗,『幽冥鬼府』從此全都聽你的!」

    這話,聽得十三郎神情不由愕然一怔!這等於是個很大的賭注。

    十三郎這裡神情方自愕然一怔,而鬼王那裡卻又開了口,問道:「怎麼樣?這條件你還滿意不?」

    十三郎目光深望了鬼王一眼,點頭一笑,道:「滿意極了!這種佔盡便宜的條件,若還說不滿意,那我就太不知足了。」

    鬼王道:「你倒是快人快語,是個很知足的人。」

    十二郎微微一笑道:「府君更是個爽快之人。」

    鬼王忽然哈哈一笑道:「少俠豪氣干雲,實在令人欽佩!」語鋒一頓,話題忽地一改,道:「在以五對一的二十招未開始之前,我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不?」

    十三郎道:「什麼問題?」

    鬼王道:「關於『七星宮』,你知道多少?」

    十三郎雙目猛然一睜,寒光電射地道:「你問這個作甚?」

    鬼王道:「不久之前,我曾遇見一位武林前輩,他和我談了些有關『七星宮』和你的事情。」

    「哦!」十三郎眨眨星目問道:「那位武林前輩是誰?」

    鬼王道:「武林人稱『佛門怪傑』的胖彌勒大師。」

    十三郎心念忽地一動,道:「他向你化緣了?」

    鬼王道:「胖大師只問我願不願放棄『幽冥鬼府』的這片基業,投身當今武林洪流中,另創一番事業。」

    十三郎目光凝注地問道:「府君願不願意呢?」

    鬼王道:「本府創自家祖,這點基業雖然算不得大,在武林中也無舉足輕重的力量,但卻是家祖一生心血的成就,不知經歷了幾多艱辛險難,方能爭得名列武林五大家之林,我當然不願意棄於一旦!」說至此處,忽然吁聲輕歎了口氣,又道:「不過,我心裡雖然不願,但是擺在我眼前的事實,已不由我不得不願。」

    十三郎神情一愕,道:「為什麼?難道胖大師他強迫你了?」

    鬼王搖頭道:「胖大師乃佛門蓋世高僧,何況當年他與家祖交情不惡,他怎會強迫我這個晚輩,放棄家祖辛苦創立的這點基業。」

    十三郎道:「那麼你那不由你不得不願之言的事實,是什麼?」

    鬼王道:「是七星宮。」

    「哦!」十三郎明白了,星目寒芒一閃即逝,道:「可是『七星宮』要你臣服歸順,和他們共圖武林霸業,稱尊天下?」

    鬼王點頭道:「事實正是如此,不過我『幽冥鬼府』雖算不得武林正道俠義之士,卻也不屑與邪惡之流為伍,禍害武林。」

    十三郎雙目異采一閃道:「府君不肯臣服歸順,他們豈肯作罷,放過你們?」

    鬼王道:「他們當然不肯作罷,他們的口號是『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家父便是因為不答應歸順臣服,與他們共謀武林霸業而遭了他們的暗算,身中劇毒,若不是胖大師賜贈靈藥,得以暫時保住毒性不致蔓延,只怕家父早就毒發不治了。」

    十三郎眨眨眼睛問道:「可知令尊中的是何種劇毒?」

    鬼王搖頭道:「不知道,不過胖大師曾告訴我說,無論中何種劇毒,絕對難不住一個人,只找著那個人,家父便有救了。」

    十三郎心中雖然明知道胖和尚告訴鬼王的那個人,可能就是他自己,但他仍然問道:「那個人是誰?府君去找過他沒有?」

    「沒有!」鬼王又搖了搖頭道:「現在已經不需要去找他了。」

    十三郎道:「為什麼?可是已經獲得解藥了?」

    鬼王忽地輕聲一笑,道:「因為他日前就站在我面前。」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照這情形推想,胖和尚很可能已經向這位鬼王洩露了他十三郎的底……

    鬼王語鋒一頓又起,接著說道:「如今話已說明,閒話、玩笑都該適可而止,我想我也該讓你知道我是誰了。」

    說著,他緩緩抬手取下了頭上的「金冠」,露出了一頭如雲烏黑的秀髮,披垂到肩上。

    十三郎看得不由頗為意外地一怔,這位鬼王原來竟是個女的。

    緊接著,十三郎只覺得眼前一亮,鬼王已摘下了蒙面黑紗,露出了一張黛眉,美目,瑤鼻,檀口,美艷傾城的嬌面。

    十三郎看清楚了,雙目不由倏地一睜,道:「是你,侯姑娘?」

    原來這位女鬼王竟是那江湖傳說心狠手辣,艷絕塵寰,妖媚入骨,外號人稱「蛇蠍妖姬」的侯堯香。

    這實在是個非常意外的意外。

    侯堯香美目眨了眨,道:「相公想不到吧?」

    十三郎搖頭道:「這實在想不到。」

    侯堯香甜美地笑了笑,道:「現在相公可相信了妾身的話沒有?」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姑娘可是指那不知『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之事?」

    侯堯香正容點頭說道:「是的!相公於妾身有救命之恩,單衝著這一點,妾身就絕不會對相公說謊,請相公相信妾身。」

    這話不錯,有道理。

    十三郎對她不僅是有救命之恩,而且使她免受污辱,保全了她女兒家的清白。女兒家的清白重逾性命,這實在是十分深重的大恩,除非她侯堯香是個沒有心肝、忘恩負義之人,否則面對十三郎,她絕不會說謊的。

    此際,侯堯香的嬌面雖然仍是那麼美絕塵寰,但神色卻是一片肅穆,美艷中另有一股懾人的威儀氣質,與前番桃花林中所見的那種迷人心醉的神情,儼然換了人。

    十三郎星目神光湛湛的,望著侯堯香那神色肅穆的嬌面,心底意念飛閃地默然有頃,話題倏地一改,問道:「姑娘還記得那花半邪麼?」

    侯堯香玉首微微一點,道:「記得,相公可是想要知道他的行蹤下落?」

    十三郎道:「據說他已經來過這裡,有這回事?」

    侯堯香又一點玉首道:「有這回事。」

    十三郎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侯堯香道:「不!是兩個,另一個是『三手拘魂』應昌平。」

    十三郎道:「他兩個幹什麼來的?」

    侯堯香道:「為『七星宮』做說客,以家父性命,脅迫本府歸順『七星宮』,共創武林大業。」

    十三郎道:「姑娘沒有答應他們?」

    侯堯香玉首一搖,道:「妾身連見都沒有見他們,只讓首殿閻君他們虛與委蛇,現在他兩個已是本府的階下囚。」

    十三郎星目異采一閃,道:「姑娘還記得在那桃林中對我所言,要我追蹤花半邪之事麼?」

    侯堯香點頭道:「記得,那半套『金佛武學秘笈』,妾身已經命人由花半邪身上搜出來了,不過那是不是真的卻有問題。」

    十三郎道:「為什麼?」

    侯堯香道:「無人看得懂那秘笈上所載的文字。」

    十三郎眨眨星目問道:「那秘笈現在何處?」

    侯堯香道:「收藏在妾身臥房中秘密之處,少時自當取出交給相公。」

    十三郎抬手一擺道:「不必了!我只是隨口問問,並無意向姑娘要它。」

    侯堯香道:「這不是相公向妾身要,而是妾身自己願意交給相公。」

    十三郎搖頭道:「那我不敢當,也謝謝姑娘,俗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姑娘這麼貴重的贈送。」

    侯堯香眨眨美目,對此一問題沒有再接說下去,望著十三郎甜美地笑了笑,話題倏地一改,道:「最近妾身決定了一件大事,相公想不想知道?」

    十三郎淡淡地道:「姑娘如是願意告知,我當洗耳恭聽。」

    侯堯香神情肅穆地說道:「妾身已決定投身當今武林洪流中,以『幽冥鬼府』的微力為武林正義盡一份力量!」

    十三郎目閃異采地,抬手抱拳一拱,道:「我為姑娘的決定賀,也為天下武林祝賀。」

    侯堯香微微一笑道:「不過有件事情,妾身還要請求相公賜予援手。」

    十三郎道:「姑娘太客氣,我可不敢當,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必效勞。」

    侯堯香俯首盈盈一福道:「妾身謝謝相公的慨諾。」

    十三郎擺手道:「姑娘不必客套了,是什麼事情,請說吧!」

    侯堯香道:「妾身請求相公施展妙手,為家父解毒。」

    十三郎道:「這我可以答應姑娘效勞盡力,但是能不能解,還得要等診斷確定是何種劇毒之後才能知道。」語聲一頓又起,接道:「現在請姑娘派人將令尊請出來,讓我看看再說好了。」

    侯堯香道:「家父自中毒以後,就一直癱瘓在床不能行動,請相公移駕家父房內診斷。」

    十三郎搖頭道:「那就派人將令尊抬出來好了。」

    侯堯香黛眉微微一皺,道:「相公為何不肯移駕入內?」

    十三郎道:「我不想入內打擾。」

    侯堯香眨眨美目道:「以妾身看,這可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十三郎道:「姑娘以為是什麼原因?」

    侯堯香微微一笑,道:「相公大概是不相信妾身,怕妾身施弄什麼詭計吧?」

    十三郎淡淡地道:「姑娘以為是麼?」

    侯堯香道:「除此以外,妾身想不出來,相公有什麼不敢入內的。」

    十三郎兩道濃眉一軒,道:「姑娘既這麼說,那就請前面帶路吧!」

    侯堯香深望了十三郎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轉過嬌軀往鬼府內走了進去,十三郎立即舉步瀟灑地隨行其後。

    ☆☆   ☆☆   ☆☆

    「幽冥鬼府」侯聖坤靜靜地躺在床上,兩隻眼睛望著床頂默默地出神,房內的空氣,顯得出奇的寧謐、寂靜。

    「爹!」

    驀地一聲嬌喊,衝破了房內空氣的靜寂與寧謐,侯堯香帶著十三郎走進了房內。

    侯聖坤他雖然身中奇毒,四肢癱瘓不能挪動,但卻頭能轉側,眼能視,耳能聽,口也能言。

    他緩緩側過臉,雙眼黯淡無神地望著侯堯香說道:「香兒,外面的情形怎樣?來的是不是又是那些個……」

    話未盡意,臉色陡地一變,立時住口不言。

    原來,他忽然瞥見愛女身後還有個人,是個面目陌生,神色冷漠的黑衣少年。

    侯堯香一見侯聖坤臉色陡變,突然住口不語,心中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遂即含笑說道:「爹,不是『七星宮』的惡賊,是他。」

    一句「是他」,聽楞了侯聖坤,迷惑地望了望十三郎,又詫異地望了望侯堯香,問道:「香兒,他是?……」

    說話間,侯堯香和十三郎已走近床前站立著。

    侯聖坤這種迷惑詫異的眼神,本來沒有什麼,但是侯堯香卻因為這種眼神,突然發覺自己的這句「是他」,似乎有些兒語病,嬌面頓時不由有點莫名其妙的一紅,美目瞟視了十三郎一眼,說道:「爹,他就是那位救過女兒性命的十相公。」

    「哦……」侯聖坤眨眨眼睛,重又望了望十三郎,轉向侯堯香問道:「是胖大師請他來的麼?」

    侯堯香玉首微搖地道:「爹,他還沒有和胖大師見面,眼下他是上了四海鏢局俞師爺的當,來找我們查問一個人的。」

    侯聖坤問道:「查問一個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侯堯香道:「名字不知道,他查問的是一塊『黑豹無敵令』牌的主人,爹,您知道是誰麼?」

    十三郎飛快地伸手自懷內取出了「黑豹無敵令」牌,遞到侯聖坤的面前,接口說道:「就是這個,老人家請看。」

    侯聖坤雙目無神地注視了令牌稍頃,毅然地搖了搖頭,道:「老朽從未聽說過此物。」

    從侯聖坤的臉色眼神上,十三郎已經看出他們父女確未說謊,是確實不知道,他臉上不由掠過一抹失望之色,即回手收起了「黑豹無敵令」牌。

    侯聖坤目光忽然凝望著侯堯香問道:「香兒,那東西你交給了十少俠沒有?」

    侯堯香玉首微微一搖,道:「還沒有。」

    侯聖坤道:「你怎麼不交給他?」

    侯堯香美目瞥視了十三郎一眼,道:「爹,女兒已經和他說了,他不肯接受。」

    侯聖坤神情有點意外地一怔,詫異地問道:「為什麼?」

    侯堯香眨了眨美目,道:「爹,您問他自己吧!」

    侯聖坤目光立即轉望著十三郎問道:「十少俠,你為何不肯接受?」

    十三郎心中略一忖思,問道:「老人家所說的『那東西』,可是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

    侯聖坤道:「正是它。」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請問,老人家為何要把它交給我,我又憑什麼要接受它?」

    侯聖坤一怔,說道:「十少俠,『金佛武學秘笈』乃當世武學奇珍,也是武林中人人夢寐欲求之物,而你竟然不要它!」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你實在是個令人覺得奇怪不解的怪人!」

    十三郎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這並不是我怪,也沒有什麼好奇怪不解的,我只是認為『無功不受祿』,不願隨便接受別人的贈予而已。」

    侯聖坤雙眼眨動地笑說道:「好一個『無功不受祿』,不願隨便接受別人的贈予,你確實與眾不同,不凡得很,怪不得以胖大師那等佛門奇僧,都極口推崇你,說你是位富貴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當今武林第一人!」

    十三郎道:「老人家,你別聽胖大師的,他是……」

    他話未說完,侯聖坤卻又開口改了話題問道:「十少俠,你知道老朽身中奇毒麼?」

    十三郎點頭道:「令嬡適才已經告訴了我。」

    侯聖坤道:「你打算替老朽解毒麼?」

    十三郎道:「我正是打算為老人家效勞。」

    侯聖坤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老朽卻有個條件,你願不願接受?」

    十三郎道:「老人家有什麼條件?」

    侯聖坤道:「你替老朽解毒,就必須接受老朽的酬勞。」

    十三郎眨眨星目道:「老人家可是要以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作酬。」

    侯聖坤道:「不錯!你認為如何?」

    十三郎道:「老人家這酬勞太貴重了。」

    侯聖坤雙目倏地一凝,道:「十少俠,老朽請問,老朽的這條命難道不貴重?難道還不如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

    十三郎搖頭道:「那當然不是,老人家請別誤會,我也絕沒有那種意思。」

    侯聖坤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十三郎方自說了「這個」兩字,侯聖坤口中竟突然輕聲一哼,接著說道:「你要是不接受這酬勞,也就不用替老朽解毒了!」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揚又垂,道:「老人家你這是何苦……」

    侯聖坤正容說道:「這不是何苦不何苦,你不願隨便接受別人的贈予,老朽可也不願隨便欠人的恩情。」語鋒一頓又起,接說道:「小女蒙你相救,已經欠了你一條命的恩情,現在你再替老朽解毒,難道你要讓老朽父女倆,欠你兩條命的恩情,永遠感激你一輩子?」

    十三郎雙眉微蹙了蹙,道:「老人家之意,可是我接受了這份酬勞,你我便兩不相欠?」

    「不錯!」侯聖坤道:「俗話有云『無債一身輕』,欠人債,實在不是滋味,尤其是這種人命恩情債,連怎樣才能償還都不知道,那簡直更不是滋味,更不好受。」

    這話是理,也是實情。人情債,已經夠難令人償還的了,枉論是救命之恩的人命債。

    十三郎心念電閃地,默然沉思了剎那,道:「好吧!老人家既這麼說,我接受這份酬勞就是。」

    侯堯香一聽十三郎答應了,立刻接口說道:「如此,妾身這就去將它取來交給相公。」

    話落,柳腰一扭,便舉步往房外走去。

    十三郎連忙抬手一攔,道:「姑娘先別忙去取,等我先看過令尊中的是何種劇毒之後再說。」

    侯堯香美目一眨道:「相公可是怕不能解?」

    十三郎道:「在未知是何種劇毒之前,這種事我怎敢打包票,說一定能解。」

    侯堯香玉首微搖道:「妾身可有點不信,當今武林會有令『毒聖金令』令主解不了的劇毒。」

    十三郎正容說道:「姑娘應該明白,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任何事物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對於毒學,我雖然知道的不少,可是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恰巧……」

    侯堯香忽然嬌笑的搖手接道:「好了好了,別說了,你說的有理,我聽你的,這樣行了吧!」

    十三郎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隨即神情一肅,雙目注視著侯聖坤的眉眼之間,稍頃之後,探手以食、中、無名三指按著侯聖坤的左腕腕脈,靜靜地診聽了片刻工夫,忽而,他雙眉微蹙,臉色神情詫異地說道:「這真是怪事……」

    侯堯香嬌面神色有點緊張地問道:「怎樣?」

    十三郎放開侯聖坤的腕脈,收回手,緩緩吁了口氣,說道:「這事有點古怪。」

    侯堯香道:「怎樣古怪?」

    十三郎道:「根據令尊的脈象觀察,似乎並未中毒。」

    侯堯香美目一凝,道:「相公沒有診錯麼?」

    十三郎搖頭道:「姑娘,我雖不敢狂言天下之毒盡都能解,

    但卻敢說絕不會錯看脈象。」

    侯堯香道:「可是我爹四肢癱瘓不能移動,卻是事實。」

    十三郎道:「所以我才說這事有點古怪。」

    侯堯香美目眨了眨,道:「那麼以你看我爹他……」

    十三郎沉思地道:「以我推測,令尊可能只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侯堯香神情愕然一怔。搖頭道:「這似乎不可能。」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姑娘,我只是這樣推測,可不可能,還得進一步查看才知道。」

    侯堯香道:「既如此,那就請快作進一步查看吧!」

    十三郎點了點頭,伸手掀開侯聖坤上身的棉被,解開上衣鈕扣,露出光裸的胸脯。

    突然,十三郎雙眼一直,道:「胖和尚這是什麼意思?」

    侯堯香聞言一怔,問道:「胖大師怎麼了?」

    十三郎抬手指著侯聖坤的心胸間,說道:「姑娘請看。」

    侯堯香走前兩步,和十三郎並肩而立,美目隨著十三郎的手指處,凝神地望了望。

    她看清楚了,在侯聖坤的心胸間,有兩個不注意細看,很難看得出來的淡淡的小紅點。

    她眨了眨美目,轉過嬌面,望著十三郎問道:「這是什麼?」

    侯堯香人本生得美艷絕世,她和十三郎比肩而立,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立即侵襲著十三郎的鼻子,如今她這一轉過嬌面,立刻等於臉對臉,距離只不過尺許多點兒,加上她一顰一笑都有迷人的風韻,加上她說話時那股吐氣如蘭的氣息……在在都足以令男人為之顛倒,引起男人心理上自然的衝動與遐思……

    當然,若非如此,她在江湖上,就不會博得那個並不太雅的「蛇蠍妖姬」的綽號了。

    十三郎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他不是那春秋「魯人」展禽。面對這一位美艷傾城,動人遐思的「妖姬」,加上那少女特有的體香,吐氣如蘭的氣息的刺激。他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異念,望著侯堯香那無限迷人的嬌面,神情不禁一呆!

    侯堯香一見十三郎這種神情。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立刻升起一種異樣的感受。

    那感受,是甜,是喜,可也有點兒羞,情不自禁地嬌面微微一紅,一雙美目中卻閃灼著異樣的光采,即低聲說道:「相公,你怎麼了?」

    她語聲雖是極低極低,而且柔婉無限,但是傳入十三郎的耳中,卻有如一聲驚雷般地,聽得心神不禁倏然一震,連忙暗吸了口氣,掩飾地搖頭道:「沒有什麼,我只是在想胖和尚這是什麼意思?」

    侯堯香雖然明知道,十三郎心中所想的不是這回事,這只是他的飾詞,但她聰慧解人,卻立刻順著他的飾詞接著問道:「你想出來了沒有?」

    十三郎搖頭道:「沒有。」

    侯堯香眨眨美目,又問道:「那兩個紅點與胖大師有關麼?」

    十三郎道:「那兩個紅點,正是致使令尊四肢癱瘓不能行動的原因,也是胖和尚的獨門制穴手法,天下武林鮮有人知的『禪心指』。」

    侯堯香沉思地道:「這等說來,必是胖大師在替我爹解了毒之後,又點了我爹的穴道了?」

    十三郎道:「實情大概也確是這樣了。」

    侯堯香黛眉微蹙了蹙,道:「可是……胖大師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這大概就只有胖大師心裡明白了。」

    侯堯香美目忽然一凝,問道:「胖大師這種獨門制穴手法,相公能解麼?」

    十三郎心念倏地一動,反問道:「胖大師可是告訴姑娘說令尊所中之毒,我一定能解不是?」

    侯堯香玉首微微一點道:「胖大師正是這樣說的,並且還說雖是『千毒書生』和『無毒叟』二人會合,亦必束手無策。」

    十三郎笑笑道:「這倒是一點不假,他二人雖是當今武林精擅毒學的高手,但因為這並不是毒,又不識得這種獨門制穴手法,自然是束手無策了。」

    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十三郎和侯堯香談話,沒有開口出聲的侯聖坤,此刻突然輕咳了一聲,說道:「十少俠,胖大師背著侯堯香告訴了老朽一些話,少俠聽了那些話後,可能便明白胖大師是何用意了。」

    十三郎連忙問道:「胖和尚他告訴了老人家些什麼話?」

    侯聖坤含笑說道:「胖大師告訴老朽說,少俠藝出一位武林蓋世奇人門下,也是當世譽滿寰宇的『東海幻影客』白大俠的同門小師弟,雖然外號人稱『冷面絕情』,但絕非見危不救之人,何況施毒者又是『七星宮』惡徒,單衝著這一點,只要找到少俠,說明實情,少俠就必定不會不管。」語聲微頓了頓,接著又道:「另外,胖大師還留下了一封信柬,要老朽轉交給少俠。」

    十三郎連忙問道:「那信柬在哪裡?」

    侯聖坤笑笑道:「在老朽的床褥底下。」

    侯堯香在旁不由得有點詫異地道:「爹,這些話和信柬的事,女兒怎的一點都不知道?」

    侯聖坤淡笑地道:「丫頭,難道什麼事情,都一定要讓你知道不可麼?」

    說話間,十三郎已俯身探手由床褥底下,摸出了胖和尚留給他的信柬,拆開來看,信箋上寫的是:

    鬼王身長一丈,你說他應該叫長人還是丈人?哈哈!你準備請我胖和尚喝酒吧!但千萬可別像你師父那樣吝嗇小氣。哈哈哈……

    信末沒有具名,畫著一個圓胖的光頭,正是胖彌勒的標記。

    看過信柬,十三郎明白胖和尚的用心了,這雖然是一番好心,但他卻不由眉鋒微蹙地深望了侯堯香一眼,默默地將信柬揣入懷內。

    侯堯香雖然不知道胖大師信柬上寫的是些什麼,但從十三郎的那一眼上,她已經猜想到,可能提到一些與她有關的事情,不然,十三郎看完信後,為何望她那麼一眼?意思是什麼?

    於是,她立刻美目眨動地,望著十三郎問道:「相公,那信上寫的些什麼?」

    十三郎怎好告訴她,心中暗吸了口氣,搖頭道:「沒有什麼。」

    侯堯香一笑,道:「以妾身猜想,那上面大概提到了一些與妾身有關的什麼事情,對不對?」

    十三郎搖頭道:「沒有。」

    他怕侯堯香繼續問下去,語聲一落即起,目光轉望著侯聖坤說道:「照這情形看來,胖和尚的這些安排,老人家是知道的了?」

    侯聖坤神情微微一怔,問道:「什麼安排?」

    十三郎道:「替老人家解了毒,又點上老人家穴道的事情。」

    侯聖坤搖頭道:「老朽體內毒性已解,若非少俠說明,根本毫無所知。」

    十三郎星目一凝,道:「老人家這是實話?」

    侯聖坤正容說:「當時胖大師曾說老朽所中之毒,他無法能解,只能阻住毒性的蔓延,要解毒,一定非找到少俠不可,於是,他給老朽服下了一顆藥丸之後,隨即出手封點了老朽的睡穴。」語聲微頓了頓,沉思地說道:「如今回想起來,胖大師必是在點了老朽的睡穴之後做的手腳,又以『禪心指』點上老朽穴道的了。」

    十三郎默然了稍頃,語鋒一轉,問道:「老人家知道,胖大師留信柬給我的用意麼?」

    侯聖坤搖頭道:「老朽不知,是什麼用意?」

    十三郎心念飛轉地想了想,說道:「老人家既然不知,那就留待以後再說吧!現在我還是先替老人家解開穴道好了。」語聲一頓,轉向侯堯香說道:「姑娘,胖大師這種禪心指力制穴的解法,必須以內功輸入令尊體內,引導令尊體內的內力衝擊穴道才能解開,請姑娘立刻派人守護在房外四周,兩個時辰之內,不准任何人接近打擾。」

    侯堯香玉首輕點了點道:「妾身遵命。」

    話落,一擰柳腰,快步出房而去。

    ☆☆   ☆☆   ☆☆

    申牌時分。

    十三郎又回到了洛陽城內,他仍是那一身打扮。

    「聚英樓」是洛陽城內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開設在靠近麗景門的西大街上,廚師是當地外號有「第一刀」之稱的名廚師。

    每天一到晚上,「聚英樓」上絕對不會有一個客人,就是有客人上門也不賣,因為這時候廚房裡爐灶上已經封了火,這是規矩,想賣也不能,也無法賣。

    可是今兒個卻與往常有點不同,廚房裡爐灶上雖然和往常一樣的已經封了火,但是樓上卻有兩個客人。

    因為這兩個客人不但早在未初時刻就來了,而且出手闊綽,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一片金葉子的小費,使得所有的店夥計全都精神百倍,眉開眼笑地咧開了嘴。唯恐招待不周,巴結都來不及,哪會得罪這種財神客人。

    何況客人又似乎很懂得規矩,先作了說明,他們在這裡等朋友,廚房裡爐灶儘管封火休息,只要將他們叫的菜準備好,客人一來拿上桌就行了。

    客人雖然如此說明,但是由於那一片足有五兩重的金葉

    子的力量,廚房裡仍然留下了一個小爐子沒有封,以備必要之需。

    這兩個客人是何許人?

    他們一個是位年約四旬開外的青衫書生;一個則是位二十五六歲的銀衣少年。正是「千毒書生」司徒真和「銀龍幫」少主易華隆。

    十三郎腳步才跨進「聚英樓」的門,立刻有兩名店夥計飛快地搶步迎了上來,哈腰諛笑地問道:「公子爺可是要找朋友?」

    「嗯!」十三郎微一點頭道:「他們在麼?」

    店夥計連連點頭道:「在,在,公子快請上樓吧!他兩位已經等了您很久了。」

    十三郎說了聲「謝謝」,舉步上了樓。

    「千毒書生」司徒真和易華隆一見十三郎,立即雙雙離座躬身行禮。

    十三郎微一擺手道:「你們坐。」

    說著踏步走過去,在二人當中的主位上坐了下去。

    兩名店夥計送上了準備好的酒菜,十三郎立即吩咐道:

    「麻煩二位了,請下樓去歇著吧!有事我們再招呼二位好了。」

    兩名店夥計知道客人有話要談,立即哈腰應「是」,下樓而去。

    目視兩名夥計下樓去後,十三郎這才望著易華隆問道:「你們到了好久了?」

    易華隆恭敬地答道:「午末時刻到的。」

    十三郎道:「其他的人也都到了麼?」

    易華隆點頭道:「全都到了。」

    十三郎道:「都住在什麼地方?」

    易華隆道:「東關外迎恩寺內。」

    十三郎道:「西門老化子和化子和尚也都來了麼?」

    易華隆道:「來了!還有天香谷的四旗令主和『天香四鳳』等人也都來了。」語鋒微微一頓,話題一轉,問道:「師叔找到那劉百陽沒有?」

    十三郎微一搖頭道:「卓老賊實在夠刁滑的,白跑了一趟。」

    易華隆道:「可是根本沒有劉百陽其人?」

    十三郎道:「那倒不是,而是劉百陽已經死了快三個月了。」

    接著,便把挾持俞兆平前往邙山劉百陽的墓地,以及闖入「幽冥鬼府」的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

    易華隆聽後不由雙眉微蹙地說道:「照這情形看來,短時間內恐怕是很難查出眉目來了。」

    十三郎默然了剎那,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錯,頂多不出一個月,定有眉目。」語鋒微頓,接道:「據鬼王侯聖坤告訴我說,四海鏢局裡有問題,很可能是『七星宮』屬下,是洛陽的一處分支機構。」

    司徒真點頭接口說道:「這問題,西門老化子也向弟子提說過了,並要弟子轉告令主。」

    十三郎問道:「老化子現在什麼地方?」

    司徒真道:「和化子和尚、梁姑娘等人一起,住在南大街嘉賓客棧內。」

    易華隆眨眨星目道:「師叔,關於『四海鏢局』的問題,弟子想夜裡去探探,師叔認為如何?」

    十三郎想了想道:「進去探探也好,等會兒你回迎恩寺之後,不妨先派幾個人到四海鏢局附近,去暗中監視著動靜,今晚三更時分,你到嘉賓客棧來找我,我和你一起去。」

    易華隆恭敬地道:「弟子遵命。」

    事情既經決定,十三郎便伸手端起前面的酒杯,朝二人一舉,笑說道:「只顧著談話,酒菜動都未動,這麼多酒菜不吃未免可惜。」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司徒真和易華隆見狀,也立即各自舉杯飲乾,開始了吃喝。

    ☆☆   ☆☆   ☆☆

    夜,二更正半。

    十三郎和易華隆緩步從容地到了北大街上,在距離四海鏢局三十多丈遠處的一條巷子口,巷內暗影中閃身走出了一個人,是「八龍」中的第三條龍倪英平,朝十三郎、易華隆躬身行禮道:「屬下拜見掌門人和少主。」

    十三郎微一擺手道:「辛苦你了,有什麼動靜沒有?」

    倪英平答道:「沒有什麼動靜,只在傍晚時候來了五個人,看樣子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十三郎點了點頭道:「你們仍繼續監視,如有人往外出,准許你們出手攔截,便宜行事。」

    倪英平躬身道:「屬下遵命。」

    十三郎擺了擺手,倪英平立即退入巷內暗影中,隱起了身形。

    四海鏢局的兩扇大門緊閉著,十三郎和易華隆一打手勢,雙雙騰身而起,一東一西,快如閃電地分別落在東西兩邊廂房的屋脊背後。

    整座四海鏢局裡黑沉沉地、靜悄悄地不聞一些聲息,看情形,鏢局裡的人似乎都已經進入了睡鄉。

    十三郎凝目,望了望孤立在後院中的那座小樓,相距他和易華隆的伏身之處,還不到十五丈遠。

    易華隆的輕功造詣,在仙霞嶺上十三郎已經見過,知道和他自己相差有限,不到十五丈的距離難不住他十三郎,也難不住易華隆,他和易華隆都能中途不需停頓借力,即可一口氣直撲上那座小樓。

    然而,事實上事情卻大有問題。

    問題在於諾大一座鏢局裡,豈能毫無警戒設施,沒有一個值更守夜的,這似乎有點不合情理。

    對此,十三郎他更加小心。

    萬一他和易華隆於撲上那座小樓時,為隱伏在暗中的警戒暗樁發現,因而驚動了鏢局裡所有的人,勢必引起一場激烈的搏戰。

    雖然,憑他和易華隆一身所學功力,四海鏢局裡的人絕對奈何不了他們,但是那一來卻會打草驚蛇。

    他和易華隆來此之前,曾得丐幫洛陽分舵主魏珞告知,據說四海鏢局後院中的那座孤立小樓,是任何人不准接近的「禁地」,樓內一定有著什麼秘密,是一處值得一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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