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白帝」上前雙手接過「錦囊」,側身說道:「侍者請坐。」
「金虎」侍者搖頭道:「白帝不必客氣,我立刻便須回去覆命。」語聲一落即起,道:「大帝命我代問,可有那小狗的消息沒有?」
「白帝」搖頭道:「煩請上復大帝,現正加緊搜查中,一有消息,自當立刻飛報!」
「金虎」侍者點頭道:「這實在令人奇怪不解得很,快一個月了,竟會毫無那小狗的消息蹤跡,那小狗難道是上了天,還是遁了地?」
「黑白雙帝」都沒有開口接話,他兩個都覺得這話有點不好接。
「金虎」侍者接著又道:「對於此事,大帝心中頗表不滿,認為各地屬下不是辦事不力,便是未能盡責,否則怎會毫無那小狗的蹤跡消息?大帝命我傳告兩位,此事要好好地查查,如發現有未盡力未盡責的,必須嚴厲懲處!」
「白帝」道:「煩請稟覆大帝,對各地屬下辦事是否已盡力盡責的問題,我們也有了懷疑,正要派人分赴各地分支暗中查究,如果真有未盡力盡責,或大意疏忽者,定當嚴處,絕不寬容輕恕!」
「金虎」侍者點了點頭,話題倏地一改,道:「關於那個十三郎,大帝認為其來歷十分不簡單,說不定將來會成為我們最大的強敵,要兩位特別留心他,若無必要,最好暫時別理他!」
提到十三郎,「黑帝」本想說明十三郎身懷「毒聖劍令」,可能是「毒聖門」當代令主,但卻有點猶豫地沒有立刻說出。
而「白帝」則已適時開口說道:「大帝已經知道十三郎的事情了?」
「金虎」侍者嘿嘿一笑道:「大帝並且知道目前他曾去過『擎天宮』,一招輕敗了巴可成,救走了公孫丫頭,也知道公孫老鬼已將那六幅『金佛武學秘笈』送給了他。」語鋒微微一頓,接著又道:「關於丐幫傳發『武林帖』,請求各派協助尋找易華隆之事,大帝認為內情極不簡單,此中必定另有原因。」
「白帝」接口問道:「大帝認為可能是什麼原因?」
「金虎」侍者接道:「對此以後及十三郎之事,大帝玉旨中已有詳細指示,兩位看過指示後,就明白了。」
「白帝」略一沉思,又問道:「大帝還有什麼其他指示沒有?」
「金虎」侍者點了點頭,道:「有,就是那位名叫賀雲卿的少年,大帝要兩位設法探查他的出身來歷,並要兩位在未摸清楚其來歷,未得大帝令諭之前,嚴禁一眾屬下與其為敵!」
「黑帝」詭異地問道:「這又是為什麼?」
「金虎」侍者目光深望了「黑帝」一眼,搖頭道:「這就不清楚了。」語鋒一頓又起,接道:「如今所有事項我已全部傳告交代明白,兩位凡事請多加小心謹慎點,我該回去覆命了。」
話落,也不待「黑白雙帝」答言,身形已飛騰拔起,奇快絕倫地電射穿出樓頂洞口,一閃不見。
☆☆ ☆☆ ☆☆
九江,古名「潯陽」,屬江西省,位於湖口縣之西,長江南岸,是處水陸碼頭,商賈繁榮的熱鬧城市。
這天,天剛暮黑時分,九江城隍廟外步履從容地來了位濃眉星目,膽鼻方口,相貌英挺灑脫,但是臉色神情卻顯得很冷漠的黑衣少年書生。
他,手提一隻蛟皮長袋,正是十三郎。
「城隍廟」城隍菩薩總管一城人間善惡,應該是處香火鼎盛,深受全城百姓敬仰的地方,可是,不知為了什麼?這座「城隍廟」卻冷清清的,連一個朝拜敬香的人都沒有。
十三郎對於這座「城隍廟」的為何如此冷清,他沒有在意,邁步跨了進去。
進入廟內,他不由微蹙起了兩道濃眉。
這座「城隍廟」不能算小,但是,全廟除了正殿「城隍」神像前的佛案上點著一盞其小如豆的佛燈外,其他各處,都是黑漆漆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十三郎濃眉微蹙地暗忖道:「奇怪,怎會沒有人,人都到哪裡去了?」
倏而,他雙目異采一閃,「城隍」新像後側的牆角處,靠牆坐著一個人,一身衣裳髒兮兮的,零零碎碎,令人一見就知是個要飯化子。
那要飯化子背倚著牆,閉著一雙眼睛,呼吸均勻,不知他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要飯化子也正是十三郎此來要找的人。
於是,他邁步走了過去,故意把腳步聲放得重重的,想憑此驚醒那要飯化子。
要飯化子大概是睡著了,十三郎的腳步聲雖然放得很重,聲音很響,可是要飯化子依然閉著兩隻眼睛,身子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十三郎走到那要飯化子面前五尺之處,停步站立,輕咳了一聲,說道:「閣下,請醒醒,我有話請問。」
要飯化子微微睜開眼睛,懶懶地道:「你叫我?」
十三郎點了點頭,道:「我請問,你們分舵主現在什麼地方?」
要飯化子搖頭道:「你說什麼我不懂。」
說罷,竟又閉上眼睛,十三郎濃眉微揚,道:「閣下,我要找你們丐幫『九江分舵』的舵主,這麼說,你懂了麼?」
要飯化子再次懶懶地睜開了眼睛,深望了十三郎,點頭道:「我懂了,不過……」語鋒微頓,又搖頭道:「我不知道。」
十三郎聲調突地一冷,道:「閣下,我希望你最好告訴我,別讓我難為你,那時候,你吃了苦頭……」
要飯化子雙目倏地一睜,道:「少年人,你講理不講理?」
十三郎冷冷地道:「我要是不講理,你早就吃了苦頭了。」
要飯化子忽地嘿嘿一笑,問道:「憑什麼?」
十三郎道:「就憑你這種反穿皮襖『裝羊』的態度。」
要飯化子道:「我裝什麼羊了?」
十三郎道:「閣下身為丐幫的弟子,在這九江地面上,分明隸屬九江分舵,竟說不知……」
要飯化子忽又嘿嘿一笑,道:「因此你認為我反穿皮襖裝了羊?」
十三郎臉色冷漠地道:「這難道不是事實!」
要飯化子道:「那麼我問你,你憑什麼認定我是丐幫弟子,是憑我這身化子衣服?」
十三郎神情不由微怔,道:「你不是丐幫弟子?」
要飯化子哼了一聲,道:「當然不是……」
十三郎目光一凝,道:「那麼閣下是?」
要飯化子道:「和尚,是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化子和尚。」
十三郎仔細的看看對方身上那件髒兮兮,零零碎碎的破衣裳,果然是件僧衣。
化子和尚適時接著說道:「現在你看清楚了我是和尚不是?」
十三郎點點頭,道:「對不起,是我冒失。」
化子和尚輕哼了一聲,老氣橫秋地道:「你能認錯,尚算不差,不過,以後可別再犯這種冒失之錯了。」語鋒一頓,忽地一伸手,道:「拿來。」
十三郎一怔,道:「你要什麼?」
化子和尚道:「銀子。」
十三郎道:「做什麼?」
化子和尚眼睛一翻,道:「這意思,你都不懂?」
十三郎搖頭道:「我不懂。」
化子和尚道:「看你的樣子到是個聰明像,怎地竟然……」語聲一頓又起,接著說道:「賠償損失。」
十三郎心念電閃,立刻明白了化子和尚的意思是在敲詐,因此,他星目眨了眨,冷冷地道:「有道理麼?」
「當然有道理。」化子和尚道:「我化子和尚在這裡正做著一個好夢,夢裡有美酒,有山珍海味,還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女娃兒侍候著,又唱歌又跳舞,我化子和尚正在樂不可支的當兒,你卻跑來冒冒失失地叫醒我,和我嚕嗦了半天,擾了我的好夢,還不該賠償我的損失麼?」
十三郎雖然明知化子和尚的這番道理是信口胡謅,但是「夢」,原本就是虛幻無憑無據的東西,十三郎怎好說他是信口胡謅。
因此,十三郎默然了稍頃,說道:「這等說來,我倒是真該賠償你的損失了。」
化子和尚道:「事實如此,你是該賠償。」
化子和尚想了想,道:「我化子和尚不喜歡敲詐,胃口也不大,你賠償我一頓酒飯錢也就算了。」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我願意賠償你三頓酒飯錢,怎麼樣?」
化子和尚雙目忽地一亮,道:「真的?」
十三郎正容地道:「我說話從來無假!」
化子和尚目光一凝,道:「我化子和尚的三頓酒飯錢,你拿得出來嗎?」
十三郎道:「你一頓酒錢要多少銀子?」
「不多。」化子和尚伸出三個手指頭道:「這個數目馬馬虎虎的夠了。」
十三郎道:「是三十兩麼?」
化子和尚搖頭道:「那太多了。」
十三郎道:「這麼說,必定是三兩了。」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點頭道:「一點不錯,正是三兩。」
十三郎探手自懷裡取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托在掌心中顛了顛,道:「這錠銀子夠不夠?」
化子和尚一見那錠銀子,連忙點頭說道:「夠了夠了。」
說著伸手便朝銀錠抓去。
十三郎卻把手一縮,說道:「別忙,我有條件。」
化子和尚一怔,道:「你有什麼條件?」
十三郎道:「我有話問你,只要你實答,這十兩銀子就是你的了。」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如果你是要問丐幫那個分舵主在什麼地方,你就別問了。」
十三郎眉鋒微蹙,道:「為什麼?」
化子和尚道:「我根本不認識他,也不知他在什麼地方。」
十三郎心念暗轉,說道:「那麼,我請問此地的丐幫弟子,怎地一個都不見,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化子和尚搖頭道:「不知道,他們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問。」
十三郎點頭沉思了片刻,道:「我想麻煩你件事情,可以麼?」
化子和尚目光一眨道:「只要是我能力所及,自然可以。」
十三郎道:「我住在安平客棧內,丐幫弟子有人來此時請轉告他要他到安平客棧去找我。」
化子和尚點頭道:「這沒問題,丐幫有人來時,我一定把話轉告他們。」
十三郎道了聲「謝謝」,把手裡的銀子遞給化子和尚,轉身舉步往殿外走去。
他剛走了兩步,化子和尚突然揚聲喊道:「少施主請留步。」
十三郎腳步一停,回身問道:「大和尚有何見教?」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問道:「少施主找丐幫弟子何事?可以見告不?」
十三郎搖頭道:「大和尚這就不必了。」
化子和尚道:「可是有關秘密不便告人?」
十三郎道:「這只是原因的一半。」
化子和尚問道:「另一半的原因是什麼?」
十三郎道:「大和尚是出家人,對江湖上的事,最好還是以不知為宜,免得受累。」
「少施主說的是。」化子和尚點了點頭道:「只是近幾天來我化子和尚已經耳聞目睹了好幾樁江湖事,現在要想避免,已經來不及了。」
十三郎道:「大和尚可以當做從未見過聽說過,忘記它好了。」
化子和尚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少施主這話說出來似乎很簡單,可是我化子和尚就是記性特別好,只要是耳聞目睹過的事情,說什麼也忘不了的。」話鋒一頓,忽地凝目問道:「少施主貴姓可是姓十?」
十三郎星目微睜,道:「不錯,我正是姓十,大和尚是怎會知道的?」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十施主來此找丐幫弟子,是要問西門老化子的行蹤,對不對?」
「不錯。」十三郎一點頭道:「大和尚既然知道,就請告訴我,西門老哥他現在何處?」
化子和尚道:「往『天香谷』去了。」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問道:「大和尚知道他去『天香谷』是為了什麼事情嗎?」
化子和尚道:「送消息去了。」
十三郎臉色不禁微變,急問道:「梁姑娘可是已經遭遇了不測?」
化子和尚點頭道:「西門老花子遲到了一步,梁姑娘已被『追魂公子』劫了去。」
十三郎道:「西門老哥什麼時候去『天香谷』的?」
化子和尚道:「三天前。」
十三郎心中忽然一動,問道:「此地丐幫弟子怎地一個不見,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化子和尚道:「死的死了,活的沒有幾個,也都受了重傷重傷的在養傷,輕傷的則被西門老化子派出去辦事去了。」
十三郎心神一震,道:「是一批什麼人?」
化子和尚道:「現在還不清楚,對方全部以黑巾蒙臉,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個個都有一流身手,功力極高。」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會不會是『黑鷹門』的人?」
化子和尚道:「不可能,『黑鷹門』在江湖上雖然也是黑巾蒙臉,雖然名列武林五大家之內,但憑『黑鷹門』的實力,褚武強他絕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找丐幫化子的麻煩。」
十三郎默然想了想,覺得化子和尚之言很有理,「黑鷹門」雖然橫行作惡江湖,還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向被譽稱為武林第一大幫的丐幫挑戰。
於是,他朝化子和尚抱拳一拱,道:「多謝大和尚賜告,再見。」
化子和尚突然又問道:「十施主,目下將去何處?」
十三郎道:「先去『天香谷』找西門老哥之後再前往『追魂堡』。」
化子和尚道:「是往『追魂堡』拯救梁姑娘麼?」
十三郎點頭輕「嗯」了一聲。
化子和尚眨了眨眼睛,話題忽地一變,道:「我化子和尚有點事情,想請你十施主幫個忙,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十三郎道:「是什麼事情?」
化子和尚道:「我想請你替我跑一趟峨嵋。」
十三郎道:「去做什麼?」
化子和尚道:「峨嵋和尚有點小麻煩,請你去替他們排解排解。」
十三郎問道:「是什麼麻煩?」
化子和尚道:「你到了峨嵋就知道了。」
十三郎濃眉微皺,問道:「是現在就要去麼?」
化子和尚點頭道:「是的。」頓了頓又道:「去遲了就來不及了。」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稍頃,道:「大和尚這個忙我很樂意幫,只是……」
化子和尚含笑接口道:「只是目下你無法分身,要先去『追魂堡』救那梁姑娘,是不是?」
十三郎點頭道:「大和尚原諒,我必須立刻去救梁姑娘。」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梁姑娘她是你的紅粉知己麼?」
這話,問得很唐突,也很冒失。
十三郎雙眉一揚又垂,說道:「開封府有一位仗義疏財的鐵漢豪雄梁鐵漢,梁姑娘是梁鐵漢的親侄女,梁鐵漢則是我的朋友,如此,大和尚明白了麼?」
他如此解釋,按理,化子和尚應該感到失言之過,而有點不好意思才是。然而,化子和尚竟是無所謂的輕聲一「哦」,道:「原來是這麼個淵源關係。」語鋒一頓又起,道:「如此,我就和你十施主談個交易如何?」
十三郎星目一凝,問道:「談什麼交易?」
化子和尚道:「你幫我化子和尚的忙前往峨嵋排解峨嵋和尚的麻煩,我替你跑一趟『追魂堡』,負責交還你一位活生生的梁姑娘。」
十三郎心中倏然一動,問道:「大和尚你有把握?」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羅揚波老兒大概還不至於不給我化子和尚面子。」
十三郎道:「大和尚同羅老兒是熟人?」
化子和尚道:「多年前見過一面,算得上早熟人。」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我請問大和尚是當今佛門哪一位高僧?」
化子和尚搖頭道:「我不是什麼高僧矮僧,只是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化子和尚。」
十三郎雙眉微皺,又問道:「大和尚是峨嵋弟子麼?」
化子和尚道:「我只是在峨嵋剃度的,出的家,並不算是峨嵋弟子。」話鋒一頓又起,問道:「這交易如何,你答應不?」
十三郎默然了剎那,微一搖頭道:「大和尚,我很抱歉。」
化子和尚雙眼倏地一翻,沉聲道:「你不肯答應?」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並不是我不答應,而是實在無法答應。」
「為什麼?」化子和尚雙目凝注地道:「你可是懷疑我化子和尚不見得能有面子讓羅老兒放回梁姑娘?」
十三郎道:「那倒不是。」
化子和尚道:「既然不是,那你還有什麼實在無法答應的?」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我請問,你知道那羅天宏擄梁姑娘的原因嗎?」
化子和尚神情微微一愕,搖頭道:「那我就不大清楚了。」
十三郎道:「因為梁姑娘在開封琉璃塔前的那條死水小溪裡釣得了一隻大烏龜。」
「大烏龜?」化子和尚詫異地望著十三郎。
十三郎道:「據說那隻大烏龜關係著一件武林秘密寶藏,龜背就是一幅『藏寶圖』。」
「可是……」十三郎語音一頓又起,「大和尚的面子雖然足能讓羅老兒放回梁姑娘,但是卻未必能令羅老兒同時交還那只龜背藏寶圖。」
這話說的不錯,是理。
化子和尚面子再大,「追魂堡主」羅揚波也不可能那麼聽他的話,將那既已到手的藏寶圖乖乖地交還出來。
化子和尚他自己心裡也很明白,憑他在武林中的威望,羅揚波對他雖然頗為畏忌,差不多的事情,只要有他化子和尚一句話,羅揚波或許不敢不聽?但是關係到藏寶問題,那便就難說難講了!
因此,化子和尚神情不由呆了呆,雙眉輕蹙地默然了。
十三郎立刻接著又道:「大和尚如今明白了我無法答應的原因了麼?」
化子和尚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但是……」語音頓了頓,又道:「我化子和尚仍希望你答應這項交易。」
十三郎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化子和尚道:「你要是一定不答應,我化子和尚自然莫可奈何,無法勉強你,不過……」語聲一頓,忽輕歎了口氣,道:「峨嵋和尚可就慘了!」
十三郎星目倏地一凝,問道:「怎麼慘了?」
化子和尚正容說道:「峨嵋和尚可能從此淪入萬劫不復之境!」
十三郎心頭一震,道:「有這麼嚴重?」
化子和尚道:「出家人戒打謊話,我化子和尚生平從不說謊!」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這麼說,峨嵋和尚即將面臨的該不是個小麻煩了!」
化子和尚點頭道:「那確實不是個小麻煩,但是,對你十施主而言,卻也算不得是什麼大麻煩!」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道:「大和尚認為我有那排解得了的能力?」
化子和尚道:「你若是沒有那等能力,我化子和尚就不會請你幫這個忙了!」
十三郎眉鋒微蹙地道:「可是梁姑娘和……」
化子和尚接口道:「梁姑娘和那藏寶圖的問題,你只管放心好了,由我化子和尚負責!」
十三郎道:「大和尚有絕對的把握?」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對於羅揚波,我化子和尚雖然不敢說絕對有把握,但是只要我化子和尚去了他『追魂堡』開了口,羅老兒他不肯也得肯!」
十三郎道:「萬一他不肯呢?」
化子和尚雙眉微揚,道:「憑他羅揚波大概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羅揚波沒有那麼大的膽子,那只是你大和尚的想法,可是事情不怕一萬,只怕……」
化子和尚突然揚聲哈哈一笑,道:「十施主,你只管放心前往峨嵋,羅揚波他如果真有那麼大的膽子,事情如果真有那萬一,我化子和尚願以項上的這顆和尚腦袋作賠!」
十三郎雖然還不知道這位化子和尚究竟是當代武林中的哪一位高人,但是從口氣中,已猜料到必是一位隱於風塵濁世的佛門奇僧。
因此,化子和尚話音一落,他星目不由異彩一閃地點頭道:「大和尚既然這麼說,那梁姑娘的一切我就交給你了!」
化子和尚肅容點頭說道:「峨嵋距此路遠千里以外,十施主既已答應這筆交易,便請不要耽擱,即刻動身上路前往吧!」
十三郎抱拳一拱,道:「如此,西門老哥回來時,請大和尚代為轉達問好。」
話落,轉身邁步出殿,騰身電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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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三更正,萬籟俱寂!
天際,一彎冷月高掛。
峨嵋建築巍峨的「伏虎寺」,沐浴在一片月華似水的清輝下。
這時,四週一片沉靜,除了一陣陣風吹叢草樹葉的颯颯音響外,聽不到其他一點任何聲息。
靜,整座峨嵋山都悄悄地……
今夜,「伏虎寺」和往常一樣,一隊值班的僧侶,巡查寺院內外一遍後,便回轉到值班禪房裡歇息去了。
唯一不同於往常的,是今夜的值班僧侶,比平常增多了一倍。
這是為什麼?
峨嵋「伏虎寺」聲譽雖然不如少林寺隆盛,但亦是古代禪林,一切規戒皆自古相傳,平常的戒備,已經夠十分森嚴的了。
如今,巡夜值班的僧侶突然倍增,很顯然地,「伏虎寺」目下必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處於一種必需加強戒備的情勢之
若以表面來看,此際的「伏虎寺」內,各殿各堂中,除了一盞微弱的佛燈燈光之外,連那值班僧侶的禪房內,也無一絲燈光,亦似乎已經入了禪定。
整座寺院全無半點聲息。完全沉陷在一片萬籟俱寂的靜寂氣氛中。
其實,這只是表面的情形,表面情形看似如此,而實際上卻是大不然。
誰若是走了眼,誤認為這是機會,想在這當兒偷偷地溜進寺內圖謀什麼,保險溜是溜得進去,也決不會有人出來擋駕。
可是,要想再出來,那就難了。
不相信嗎?
這也難怪,佛門禪林,哪有這樣蠻不講理,只准進不准出的,換誰也不會相信,除非這是座黑廟!
不過,你若是一定不相信,那也不要緊,你可以仔細地聽聽瞧瞧,就能得到證明,相信了。
☆☆ ☆☆ ☆☆
「伏虎寺」住持天悟大師的禪房內,此刻正有人在低聲談話。
禪床上,靜靜地躺著天悟大師,另外三位年約五旬開外的老和尚,分坐在禪床兩邊的椅子上。
左邊的一位,身披紫羅袈裟,方面大耳,慈眉善目,法相莊嚴,正是當代峨嵋掌教天愚大師。
右邊的兩位,一位是監院天心大師,一位是經堂住持天慧大師。
此際,三人全都雙眉深鎖,臉上籠罩著一片陰霾、愁雲,顯得心情沉重無比!
經堂住持天慧大師,目光一瞥禪床上昏迷不醒的天悟大師,雙眉一陣顫動,朝天愚掌教雙手合十說道:「掌教,天悟師弟臉蠟黃,氣息微弱,看來恐怕……」
天愚掌教雙眉微挑倏垂,道:「師弟安心,天悟師弟乃我佛虔誠弟子,佛祖會垂降慈悲的!」
天慧大師方自點了點頭,驀地,鐘樓警鐘倏然傳出令人心驚的鳴響,警鐘鳴響甫起,全寺數十盞佛燈剎時通亮,明如白晝。
天愚大師雙眉陡軒,立朝天慧大師說道:「師弟請留此地照應天悟師弟,本座與天心師弟去前殿看看!」
聲落,長身站起,和天心大師急步出了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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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寶殿前的廣院中,五名不速之客,神情冷凝不言不動地峙立著。
為首之人,一身黃衣,衣繡銀邊,面色白中透青,遍體全身散發著一股陰森冰寒凜人的氣息。
後立四人,一律身著黑衣,黑巾蒙臉,背插兵刃。
黃衣人目射寒芒四下裡略一掃視,眼前眾人無一是夠得上份量答話之人,是以仍然峙立如山,不言也不動。
廣院四周,刀光閃爍,已現身站立著四十名手持戒刀的僧人。
適時,四盞燈籠自大雄寶殿右側,飄然而出。
四名年輕僧人挑燈前導,三位白眉老僧隨後緩行,瞬間,俱已背對大雄寶殿,並肩嶽立在殿前台階之上。
這三位白眉老僧,乃是當代峨嵋長老——「峨嵋三真」。
黃衣人一見「峨嵋三真」現身,才待開口發話,忽然一眼瞥見天愚掌教和天心監院大師也正於此際現身走了過來,遂即止口未言。
「峨嵋三真」雖是派中長老身份,但千年寺規可不敢忽視,雖大敵當前,仍然一齊朝天愚掌教合十行禮。
天愚掌教神色肅穆地答禮之後,立即轉過身軀,和天心監院大師並肩邁步,岳動山移地走到黃衣人對面距離丈餘之處停身岸立。
黃衣人目光一掃這兩位峨嵋高僧,不待天愚掌教開口,首先一笑發了話,冰寒凜人地道:「兩位哪一位是掌教?」
顯然,黃衣人他也沒有見過峨嵋掌教。
不過,沒有見過是真,若說不知,未免有存心故作欺人之嫌?
何況,適才三位長老對天愚掌教合十行禮的那些情形,難道他是瞎子沒看見?是聾子,沒聽見?
這,沒有別的,他是明知故問,沒有把峨嵋僧眾放在眼裡,有心賣狂!
天心監院眼見黃衣人如此狂態,心中已然不耐,正待出聲喝叱,可是天愚掌教卻已雙手合十地答了話,說道:「貧僧天愚,請問施主是何方高人,夤夜率眾闖入敝寺……」
黃衣人倏然一聲冷笑截口道:「身為峨嵋掌教之尊,出言怎地這等無禮,實令老夫失望得很!」
天愚掌教雙眉微揚,旋即平靜地道:「貧僧出言怎地無禮了?願施主有以教之。」
黃衣人冷笑道:「伏虎寺乃是十方施主佈施之佛廟,並非你天愚大和尚或伏虎寺僧私產,老夫請問,這『夤夜率眾闖入』之語何解?」
天愚掌教雙眉不由一陣軒動,但卻強壓著內心的怒火,道:「施主所言雖然有理,伏虎寺也誠然是十方施主佈施香火之佛廟,不過……」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貧僧請問,施主可懂得『來有時,行有方』之言?」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老夫游五湖走四海,足跡遍歷天下,隨興而行,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臭規矩,也聽不懂!」
此人實在蠻橫得很,天愚掌教說他率眾夜闖,他責說天愚掌教出言無禮,天愚掌教抬出道理來時,他竟用「聽不懂」三字一語撇開。
天愚掌教真是好氣度,好涵養,聞言神情非但未現絲毫怒色,反而微微一笑,道:「就憑施主這兩句『游五湖,走四海』的豪語而言,足證施主是一位武林高人,貧僧奈難置信施主是當真的不懂!」
這話有道理,並且軟中帶硬,也很夠份量!
黃衣人冷笑道:「天愚,你最好少和老夫來這一套,相信與否是你和尚的事,與老夫無關,反正老夫說不懂就不懂!」
這敢情好,沒理說,竟然耍起無賴來了。
天心監院臉色不禁一變,目注天愚掌教,欲言又止。
但是,天愚掌教卻淡然一笑,語音平靜地說道:「施主既
是聽不懂,那麼請恕貧僧放肆言釋,以開施主視聽。」語聲微頓即起,接道:「施主此來,夜半三更是非其『時』,未經通報,不經山門而入,是非『行方』,綜此,施主則非『夜闖』而何?」
這話,句句是理,電是事實,黃衣人應該啞口無言以對了。
然而,他卻漫不經意地淡然一笑,冷聲說道:「天愚,不管是夜半三更也好,未經通報不經山門也罷,反正老夫已經進來了,你能把老夫怎樣?」
天愚掌教雙眉微軒,沉聲緩緩說道:「伏虎古寺,三更半夜向例不接待任何訪客,尤其是對不經通報不經山門而入的施主……」
黃衣人雙目倏然暴射寒芒,冷聲說道:「怎麼樣?」
天愚掌教尚未答言,監院天心大師一旁已忍無可忍地怒聲接口說道:「似這般宵小行徑之輩,峨嵋一概與之為敵,本院現在限令施主等立刻退出寺外,當本我佛慈悲之旨,饒恕爾等的冒犯無知!」
黃衣人倏然回首環顧了身後的四名黑衣蒙面人一眼,突然齊皆縱聲哈哈大笑起來,十足的表現了目空一切,狂傲、跋扈之態!
笑聲高亢直逼夜空,有若裂石穿雲,震人耳膜嗡嗡生疼!
狂笑聲聲,黃衣人竟極不屑地一聲冷笑道:「無知和尚,你是個什麼東西,老夫和你們掌教和尚對答之時,焉有你插嘴說話的餘地!」
天心身為監院大師,在峨嵋一派身份之尊,僅次於掌教天愚,而今竟被罵為「無知和尚」,不禁被氣得渾身發抖,怒火上衝,僧袖猛地一抖,便要出手!
天愚掌教右手倏地一抬,攔住天心監院,沉聲道:「師弟不可魯莽!」話鋒一頓,目光如電地轉向黃衣人說道:「施主說話似應稍知檢點,怎可隨便出口傷人,他乃本寺監院大師,自可代表貧僧發言,適才所言亦無不當!」
黃衣人陰聲嘿嘿道:「天愚和尚,你這全是自說自話,你『伏虎寺』的和尚當然會聽你的,但是老夫卻不會聽你那一套!」
天愚掌教雙眉一挑,震聲道:「既入我伏虎寺,只怕由不得施主你自己做主?」
黃衣人冷笑道:「由不得老夫自己做主,難道由你做主!」
天愚掌教道:「施主率眾夜闖本寺,其曲不在我峨嵋。」
黃衣人目中寒芒一閃,道:「天愚和尚,你可要放明白些,俗語說得好,不是猛龍不過江,又有所謂善者不來,你如想仗著人多勢眾,和老夫賭狠逞強,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話聲中,右手忽地向空一揚,一道銀芒沖天而起,直上夜空。
銀芒電射沖空約十五丈高處,陡地爆開,現出三朵斗大的銀花,照耀得空際如同白晝,歷久方熄。
隨著銀花的爆現,大雄寶殿頂上,院牆之上。突然出現了二十多名背後斜背兵刃,黑巾蒙臉的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突然出現,竟然不帶絲毫聲息。於此可知,無一不是功力深湛的武林好手。
廣院四周所有的峨嵋僧眾,見狀不由全皆色變駭然,因無天愚掌教的令諭,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暗中凝神蓄勢戒備!
天愚掌教目睹之下,心頭雖也暗凜,但是神色之間,卻仍是一片泰然自若之態!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天愚和尚放心,老夫只是防而不用,衷心也希望這只是一種擺飾,並不想以之做為依恃…」聲調一沉,又接道:「不過,你和尚也應該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峨嵋僧眾弟子,雖然數近百人,但是並嚇不了老夫!」
天愚掌教淡然一笑,神色平靜地道:「貧僧也請施主放明白,峨嵋也向不自恃人眾犯人,但是……」語鋒微微一頓,肅容震聲道:「若是有人欲圖以強相迫,對本派以威相脅時,則本寺百餘僧眾弟子,亦當不惜我佛降罪,為維護禪林安寧榮辱,而群起奮力禦侮殲惡!」
黃衣人冷笑道:「和尚廟裡多的是『金』,隨你和尚往自己肢上『抹』吧!」語鋒一頓,倏出驚人之語道:「不過,天愚和尚,你可別忘了,你們那位伏虎殿的住持大和尚,此刻恐怕還在躺著。」
這黃衣人說話實在夠缺德,盡朝人痛處揭!
天愚掌教臉色不由微微一變,但隨即暗吸了口氣,強壓住內心的惱怒,道:「施主無須為此得意,那是天悟低估了那位施主,施主想必也很清楚,那種機會卻是可一而不可再的!」
黃衣人冷冷地道:「天愚,你似乎還不死心,還不服氣,是麼?」
天愚掌教道:「非是不死心,亦非是不服氣,而是好悔!」
黃衣人神色微怔,問道:「和尚你有什麼好悔的?」
天愚掌教道:「悔於天悟太過大意輕敵,低估了那位施主,不知他竟然身懷『血影掌功』,否則只怕……」
黃衣人凝目問道:「怎樣?」
天愚掌教道:「天悟豈會為其所乘,那位施主又豈能容易脫身!」
黃衣人雙眉倏地一挑,冷道:「天愚和尚,聽你口氣,你不但不服氣,而且還似乎很狂!」
天愚掌教忽然雙手合十口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此言差矣!佛門弟子嚴戒『狂』、『妄』二字,貧僧焉敢沾上那個『狂』字!」
黃衣人嘿嘿一聲陰笑,道:「天愚和尚,不管你們有戒無戒,衝著你剛才『低估了那位施主』之語,老夫倒想見識一下你這位掌教和尚的絕學功力,怎麼樣,你敢不敢與老夫一搏?」
這黃衣人實在夠狂!夠傲!說得上是膽大包天的了!
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只要是條血性漢子,在這種譏嘲之下,都會毫不遲疑地立刻挑眉瞪眼,點頭說「好」,與之動手一搏,分別強弱!
然而,天愚掌教以四十多歲的年紀,即已承命接掌峨嵋一派門戶,迄今已歷十餘載,豈是一般凡庸之輩,若非確有過人之處,過人之能,過人的氣度胸襟涵養,怎能膺此掌教重任,領袖峨嵋一派百餘弟子!
天愚掌教因心中另有所疑,是以他耳聞黃衣人這種含譏帶激之言以後,竟只雙眉一挑即垂,平靜地低誦了聲「阿彌陀佛」佛號,緩緩說道:「佛門弟子,雖戒狂妄、貪嗔之念,
但是施主率眾夜闖本寺,實乃大忌,施主今夜若想安然而退,已是……」
黃衣人陡地挑眉叱道:「和尚你在做夢,你以為你有留得下老夫之能?」
天愚掌教神情語調平靜如常地淡然說道:「形勢既已擠迫至此,少時一搏已是在所難免,至於本寺有沒有留得住施主之能,搏後當知,此時言之未免早了些!」語聲微微一頓,雙目睛光突如電射地凝注著黃衣人,接說道:「在未動手搏戰之前,貧僧擬有所請教,尚祈施主允子實答,施主能不?」
黃衣人雙眼轉動地沉吟了稍頃,點頭道:「好吧,掌教和尚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不過老夫可要事先作一聲明,能答者當答,不能者,那就只好說抱歉了!」
這「聲明」,夠滑,夠奸的,由此可見,這黃衣入實在是個極富心機,陰險狡詐,又奸又滑的老狐狸。
天愚掌教一聽這「聲明」,雖然明知自己心中所疑所欲問者,必將毫無結果,但仍然不以為意地問道:「貧僧首先請教施主上姓高名?」
黃衣人淡淡地道:「掌教大和尚,你這首先之問,便使老夫為了難了!」
天愚掌教道:「為什麼?」
黃衣人道:「老夫姓名不用已久,所以……你掌教大和尚還是問其他的吧!」
天愚掌教心念電轉,用上了心機地道:「如此則別人如何稱呼施主呢?譬如說貴上以及你們那個圈子裡的同屬之間……」
黃衣人嘿嘿一聲陰笑,道:「掌教大和尚,你少和老夫使用心機,玩這一套,其實,敝上和同屬之間對老夫的稱呼,並沒有什麼不可告訴人……」
他好厲害!好精明!
天愚掌教才用了一點心機,他立即洞悉微末,予以揭穿,使天愚掌教對他的心智不由又加深了一層小心警惕,覺得他實在是個極難對付之人!
黃衣人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老夫的身份為『金令』使者,排行居二,敝上和同屬之間都稱呼老夫做『金二』,如此,掌教大和尚你明白了麼?」
天愚掌教微微一點頭道:「貧僧明白了。」
天愚掌教語聲一頓,接著又問道:「貧僧再請教施主,貴上是當代武林的哪一位高人,施主能賜告麼?」
黃衣人搖頭道:「不能。」
這答覆,似乎早在天愚掌教的意料之中,是以黃衣人的一句「不能」聲落,他立即話題一轉,道:「施主率眾夤夜闖入峨嵋,必是有所為而來,但不知來意是……施主可否說其詳?」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掌教大和尚,老夫的來意是什麼,你何必裝糊塗,明知故問!」
天愚掌教內心雖早就另有所疑,猜想到這黃衣人之來意,可能與某一事情有關,但仍故作不解地正容搖頭道:「貧道實是不知,並非裝糊塗,施主來意尚請……」
黃衣人突然冷哼一聲,道:「半月之限已剩三天,是生是死,和尚你該有所抉擇了!」
天愚掌教一聽這話,已知黃衣人來意果如自己心中所疑,猜想無錯,心頭不由暗暗一凜。
已經兩度要發作出手,均被天愚掌教攔阻住的監院天心大師,這時突又忍不住地冷聲插口說道:「此事本寺早有抉擇,施主不必多費口舌了!」
「哦!」黃衣人眨眨眼睛,陰森地一笑,道:「如此,老夫請問,貴寺是怎樣抉擇的?」
天心大師一字一字地震聲說道:「正邪不同道,冰炭不相容,這話你可懂?」
黃衣人倏又嘿嘿一聲冷笑,笑得好不陰森,直令人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冷笑聲落,卻不再理會天心大師,目光轉望著天愚掌教道:「掌教大和尚,你的意思怎麼說?你說一句話吧!」
天愚掌教雙眉微軒,道:「貧僧的意思,監院師弟已經說明了,施主何必還多此一問!」
黃衣人雙目寒芒電射灼灼地逼視著天愚掌教稍頃,寒聲說道:「掌教大和尚,武林春秋時時轉,你們各大門派的雄風已過,識時務者方稱俊傑,這簡單的道理,你和尚難道不懂?」
天愚掌教雙眉再度微軒了軒,但語調卻十分平靜地道:「佛門弟子出家人,素來甚少過問武林中是非,所謂『武林春秋』,所謂『各大門派的雄風』,俱皆與我佛門無干無連!」
黃衣人冷凜地一笑道:「好一個無干無連,掌教大和尚,你真是好辯才,話說得也真乾淨,但是……」語聲一頓又起,接道:「如此,老夫請問,你峨嵋既是佛門弟子出家人,素向甚少過問武林是非,旬日前為何派出弟子二十多人踏入江湖,那是為了什麼?」
天愚掌教心中微微一窒,道:「這個……」
黃衣人立刻問道:「怎麼樣?」
天愚掌教心念電閃,道:「此乃佛門私事,與施主無關,施主何必多問。」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真是佛門私事麼?」
天愚掌教點頭哼了一聲。
黃衣人接著又道:「不可以告訴人麼?」
天愚掌教道:「施主此問實在多餘。」
黃衣人倏又嘿嘿一笑,道:「俗話有雲,『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掌教大和尚,這話你懂?」
天愚掌教道:「雖然『事無不可對人言』,可惜施主你不是佛門弟子!」
黃衣人眼珠微轉,突然冷聲一笑道:「掌教大和尚,你以為老夫真不知道那是為了什麼?」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施主既然知道,又何必作此多餘之問。」
黃衣人聲調倏地一沉,道:「天愚和尚,你們是為了尋找一個人,對不對?」
天愚掌教心中暗暗一震,道:「對又怎樣?」
黃衣人道:「老夫請問,那是個什麼人?」
天愚掌教道:「那人與施主無關,施主何必問他。」
黃衣人道:「老夫想知道他是誰。」
天愚掌教搖頭道:「他是誰,本派尋找到他時,施主自能知道,目前請恕貧僧未便奉告。」
黃衣人眨眨眼睛道:「為了尋找一個人,竟然派出二十多名弟子下山,四出江湖尋找他,如此勞師動眾,不用說,這個人對你們峨嵋必定十分重要,關係極大了!」
天愚掌教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地道:「此亦屬佛門私事,施主還是不必問了,問也徒然。」
黃衣人嘿嘿一聲冷笑,浯含譏誚地說道:「掌教大和尚,你們峨嵋的佛門私事,可倒真是很多呀!」語鋒一頓,話題倏地一轉,雙目突射寒芒地沉聲說道:「掌教大和尚,你當真已決定抗拒本宮的旨意麼?」
天愚掌教雙眉微挑。低念了聲佛號,道:「貴上以無敵之勢君臨天下也罷,雄霸武林也好,皆與我峨嵋無關,何必定要擾我佛門清淨?」
黃衣人譏諷地道:「你峨嵋和少林、武當三派素來高傲自負,以當代武林三鼎自居,而你掌教大和尚竟然說出這等自貶聲譽的話來,豈不令天下武林同道為之失望恥笑!」
天愚掌教神色平靜地道:「失望恥笑與否,此乃天下武林同道之事,施主又何必……」
黃衣人突然冷聲截口道:「天愚和尚,你應該明白,本宮首次替天行道,已將你們峨嵋、少林、武當三派列為第一目標,若不得你們三派俯首稱臣,何以臣服其他各派,更無以懾天下武林,所以老夫希望你掌教和尚還是三思的好,否則……」
「否則」怎樣?雖未接說下去,但其意如何,已是不言可知。
天愚掌教滿臉神光湛然,絲毫不為威脅之意所動,毅然震聲說道:「峨嵋絕不以霸道之威欺人,也不會受人霸道之威而俯首稱臣,貧僧話已說明,施主勿再提此事!」
黃衣人眼珠微轉,突然凝目說道:「掌教大和尚,老夫可否請教一事?」
天愚掌教不失禮數地雙手合十道:「施主請講,合於理者,貧僧必答。」
黃衣人陰聲一笑,道:「請問掌教佛門以何為旨?」
天愚掌教肅然答道:「普度眾生、超凡入淨,是為我佛慈旨。」
黃衣人又問道:「慈悲為懷?」
天愚掌教道:「慈悲為懷。」
黃衣人突然點頭嘿嘿一笑,道:「然則你掌教和尚如今頑固自封,竟敢抗拒本宮旨意,難道不怕伏虎寺化為灰燼,百餘僧眾慘遇血劫!」聲調一落又起,震聲說道:「老夫請問,似此,這講得是那門子的慈悲為懷?」
天愚掌教雙手合十,神色肅穆地道:「我佛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突然高喧了聲佛號,語調倏轉高亢地按說道:「皈依我佛,身入空門,此身已非我所有,早悟肉體本乃臭皮囊軀殼之道,施主非佛門弟子,自是無知我佛理之真諦!」
黃衣人雙目如電逼注地道:「天愚和尚,這麼說,你不後悔?」
天愚掌教道:「佛門弟子講求的是明心見性,而不知悔之一字,貧僧何悔之有?」
黃衣人冷冷地道:「和尚,世間事難預料者十之八九,你這種口氣,似乎將話都說絕了!」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貧僧也是情非得已。」語聲微微一頓,話題倏地一轉,接道:「請問施主,貴宮址何處,貴上又在何處可見?」
黃衣人一聽這語氣,心中倏然暗喜地道:「掌教莫非已改變心意了麼?」
以他的看法,天愚掌教為了峨嵋古寺,為了百餘名僧眾弟子,似乎有此可能。
天愚掌教神色肅穆地說道:「貧僧心意,永無改變的可能,施主請勿誤會,貧僧拜詢之意,只是欲與貴上面晤一談,免得擾我清淨佛門朝夕不安!」
黃衣人略一沉吟,冷然說道:「只要你掌教大和尚接受本宮旨意,俯首稱臣,本宮宮址何處,日後自能知道,至於本宮宮主……」語鋒微微一頓,接道:「非是老夫小覷掌教和尚,目前只怕你還不夠資格拜見!」
天愚掌教身為峨嵋掌教,在武林中聲望極高,頗受武林同道尊敬,黃衣人竟說他還不夠資格拜見。
這口氣,非但過狂,而且也將他口中所謂的宮主身份抬得過高了!
天愚掌教臉色微變了變,道:「這麼說,前者蒞臨本寺的那位施主,他並非貴上了?」
黃衣人道:「大和尚無需知道。」
天愚掌教沉聲道:「貧僧請問,那位施主他是誰?」
黃衣人冷冷說道:「無用多問,多問也是徒然。」
天愚掌教心念暗轉,一時竟默然未再接話,奇怪得很,黃衣人竟也默然而立,未再開口。
片刻之後,天愚掌教倏然側顧監院天心大師說道:「煩請監院師弟傳諭下去,大開寺門,送這幾位施主出寺!」
此語一出,峨嵋僧眾全都不禁甚感意外。
天心監院不覺心中一怔,脫口說道:「掌教如此……」
天愚掌教擺手截口道:「請監院按照本座諭命,立刻傳諭大開寺門。」
天心監院口齒微動,方待再說什麼,黃衣人卻已突然嘿嘿一笑地開了口,冷聲說道:「掌教和尚,你準備做什麼?」
天愚掌教雙手合十,肅色道:「恭送施主等出寺!」
黃衣人冷笑道:「時過未久,掌教和尚難道已忘了剛才一諾之言?」
天愚掌教道:「貧僧並未忘懷。」語鋒一頓,又側對天心監院說道:「煩請監院傳諭,立刻大開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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