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銀虹構成的半圓晶球,破減而後消失,人影突斂,仲玉帶著渾身血跡,頹然停立一旁,手中斷劍則也已丟棄,尤其,大腿上被割破—道弧線,鮮血已浸透半條褲腳,形狀十分狼狽。
而潛山四魔也是披散著頭發,灰色長袍裂破了好兒處,正提劍怒視而立,而涔汗珠,—臉倦容,看情形也沒討到多大便宜。
當此之時在這兩方面又成了沉默的對峙,而各人心中同時在計劃著,下一個步驟……
在仲玉來說,他幾曾吃過這樣的虧!今番不但未洩斷劍雪辱之憤,反而落利潤衣破體傷,想他為人何等自負!簡直就是目空一切,如何能忍受這場恨憾的結果?因而,他正在啟萌毒惡的念頭,必欲把潛山四魔般於技下。
潛山四魔何嘗不是與他—般想法!尤其憑他們各人的各號與武功,在目下江湖之中,已算得是響當當的人物,居然合四人之力,也只能使對方,略帶傷痕,如果不把此子制服,將來傳揚出去,不僅潛山四傑之名,從此沒落江湖,無顏見人,而且以後連安身之地,也恐怕有意外的惡果!
是以,個個都在暗地行功運勁,准備施行獨門絕技,孤注一擲,其中尤以喜怒無常狄仕倫,和山野村夫公克己,最為急切,只見他倆怒發沖天,凶目古睛外突,牙齒咬得咯咯響,看那惡霸霸的樣子,幾乎要把仲玉,活活地生吃下去。
這時,倏聞仲玉一聲狂笑,邁步向四魔慢慢走去,冷冷言道:“今天是我出道以來,初次負傷,可見你們這般老家伙,並不太濃包沒有替你們師門丟臉,但是,如此而已確不可能,我不決放過你們,因為……”
“因為什麼?”喜怒無常狄仕倫,怒喝一聲,隨著走出兩步,接道:“小魔頭,你當真以為我們收拾不了你麼?”
說著,身形猛欺,同時腳尖用力一彈,凌空虎撲而上,手中長劍急撩,抖出朵朵劍花,直朝仲玉當頭罩下。
仲玉鼻中冷哼一聲,飄身回步,突出對方劍幕,隨之,右手反臂屈指連揮,彈出五條剛猛銳勁,快若光射,疾向狄仕倫胸前逼到,並且發話道:“我既是小魔頭,就不容許你這老魔頭存在。”
喜怒無常狄仕倫幾曾見識過武林四大禁藝之一的“追魂蘭花拂”是個什麼亦象,因之壓根兒沒有防著,仲玉反臂彈出的剛勁,便是百不爽一奪命追魂的奇技。
待見小煞星反手揚處,霍感五條銳如針尖,沉若山崩的勁勢,已迫體襲到,心生警覺,方想滑步回避,但胸前“期門”,“丹田”,“氣海”三大穴,頓時如同遭受千斤重擊,掣中一樣,身形隨被摔去數丈。
喜怒無常狄仕倫,果不愧潛山四傑之一,雖然身受重傷,但仍強壓騰湧的血氣,連接幾個蹌踉,甫定身形,旋即提集全身余力,倏地,右臂猛揮,兜手擲出長劍,化成一股耀眼銀虹,疾如龍蛇,朝仲玉胸前投去。
隨之,雙手連揚,又打出八顆子母鐵膽,烏光含勁,直向仲玉上中下射去,但鐵彈剛剛出手,人也頹然伏地,嘴巴一張,已自噴吐鮮血不止。
其他三魔,一見這瞬息間的變化,竟落得如此結果,忽猛地想起,必然是中小煞星的“追魂蘭花拂”所致。
於是,暴喝聲中,忘記了一切,拼命似的同把手中長劍,抖力齊向仲玉擲截而去。
仲玉此刻已非先前可比,皆因經過兩番惡斗,而且褪部傷口流血過多,不但身軀已失靈巧,甚至輕移徐挪,都非要拼出生命的余力不可,到底人是血肉之軀,縱有天大的本領,在最後關頭,也往往無消於事。
因之,他剛避過狄仕倫飛來長劍,陡見數道烏芒爽勁襲來,當即身形微側,旋又點足騰高一丈,饒是如此,肩膀上已被一顆子母鐵彈,掃勁而過,裂帛聲中,頓感奇痛難忍。
方當沉身落地之際,其他三魔暴喝連聲,三柄飛劍已向面門,胸部,丹田擲到,在這種情況之下,除了朝橫裡避讓之外,別無他法,但他正要身空中,腳下無物著力,又怎能變式?如果,他不經過連番拼斗,或者不受創傷,也許尚能借腳背互點之力,再騰高五尺,便避過這狠命的一擊,可是,他此刻確是精疲力盡,竅途末路了。
然而,人類求生的本能,往往是挽救自己的潛力,在那樣驚險的情急中,分明已無可閃避,但仲玉畢竟是天生異秉,監危不亂,待三道劍芒剛剛迫體,倏地,猛提一口真氣,身軀迅即往後一倒,竟然使出一種輕功絕技——“臥看巧雲”,“草橋橫渡”,同時,猛力迫使軀體,直往下沉。
而那三柄飛劍,卻如三道電光,霍然消失在對面草叢之中,這時,仲玉已平臥落地。
然而,其他三魔,擲出手中長劍,原是想孤注一擊,從不能把仲玉分屍劍下,至少也落得個傷殘結果,誰知竟被他出奇的避過了,但是,三魔又豈再容他安逸脫逃,然則,目前雖不至使他斬盡殺絕,以後豈不是禍患無窮,何況他萬一再施出“追魂蘭花拂”絕技,怎麼辦!
於是,未待仲玉挺身躍起,遂各自加足勁力,雙掌猛揮,排出數股巨無儔的勁道,紛向仲玉卷去,而巳在他們掌勢之中,尚夾有各自不沒的成名絕技——潛山派的“彈指神通”,“武當派”的“陰陽玄天勺”,長白派的“寒水血指”,其態勢非把對方毀於此地不可。
如此一來,頓見狂風大起,裡面夾帶呼呼銳風聲響,四周花草竟被卷得,嗦嗦亂飛,塵土揚起半空,宛如層層黃霧……
而仲玉則在那掌風黃霧之中,身軀不停翻滾,同時兩掌吐勁揮拍,雙腿奪空掃蕩,僅是背面貼地,操縱整個軀體。
很奇怪,在他師門的全部武學中,並沒有這一套詭異的技能,也根本不是任何武藝中的一種,而他竟當危急之時,別出心裁的像玩把戲一樣,來應付當前險象,這簡直是幼稚的邪門,不過,就憑他那樣沒路沒軌的翻滾揮掃,三魔的掌風絕技,在短時間內,真還無法奈何他,但是,時間一久,也難免落個得濺血傷殘……
這時,已是日落時分,夕陽照晚,吐出萬道光華,把整個雲天,染成宛如少女酒醉後的臉蛋,既紅又艷,籠著山野疊翠,真民綺比詩情,瑰美晝意,而那石門旁側的草地上,仍是怪叱連聲,勁風呼呼,黃霧與花草飛騰。
但聞一聲悶哼,夾著“蓬”地一聲,兩條人影驟然爆分,公克己與仲玉,同被震摔丈遠,而那橫行松花江近二十年的巨盜——公克已,則為數股如絲銳勁,穿透了內腑心髒,連大氣出沒吭一聲,便自倒地魂游地府,而仲玉也被對方如潮掌勢擊中肩呷,頓感半條身子麻木。
就當人影爆分之時,仲玉被震退的身形,恰又遇著孫同仇凌厲的掌風,在這時,仲玉已失去應變的能力,狂飆卷處,身體又復被往回震飛兩丈,但當他甫將落地之時,真虛羽士桂承橫,肩頭微幌,趕上前去呼呼拍出兩股奇勁,又把仲玉摔飛兩丈,“拍”一聲叭在地上,由於這連番重挫,加以先前受傷不輕,已然伏地昏迷。
想那赤面修羅孫同仇,與真虛羽上佳承摸,是何等陰毒的魔頭?既見自己潛山四傑,已死亡兩人,這血海似的深仇大恨,如何善予罷休?於是,怒嘯聲中,身形雙雙已騰起,凌空發掌,又向仲玉身上擊去。
就在這危機瞬間之際,倏聞一聲清脆的嬌叱:“賊輩敢爾!”
跟著,一條白影在孫桂二人身前,一閃即逝,同時驟起巨沉猛的柔勁,直把二人逼退數步,連著幾個蹌踉,方使穩身駐步,驚悸之下,抬眼四望,那裡還有半點人跡!
這一下,可把孫桂二人,弄得惶惑不已,心中自在狐疑不解,為何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分明看到眼前白色人影一閃,待抬起頭來四周矚目,又無半點人跡!莫非當真是神仙者流,驀然阻撓……由然頓生悸怖之心,慢說不是神仙,既是一個凡人,就恁適才這出奇的輕勁,和那份功力,以二人之力還能以卵擊石?……
是以,這兩個老家伙,竟自你望我,我望你發起呆來了,狼狽的形象,又多了一種既驚悸又痛恨的表情,看樣子走又不甘心,不走也不敢驀然下手。
少頃,見四野並沒有任何動靜,雄心頓又勃起,到底他們不願放棄,原來的企圖,也就是說仲玉不死在他們手裡,他們實在心有未甘。
於是兩人氣也沒敢吭,只用眼睛交換一個意見,偷偷摸摸的神情,好像准備進行一項機密莊務似的,同時已然力聚雙臂,旋即提輕步子,向仲玉身旁走去。
待走至仲玉身邊,突被眼前奇跡又楞著了,只見他身上覆蓋著一塊尺長見方,白色的綾帕,上面書著一把滿月形的羅扇,扇柄之端墜著一顆小的骷髏頭,羅扇中央寫著:“若動他分毫,即留命此地。”
孫同仇與桂承模看罷,頓把滿腔惡念,冷冰冰地降了下去,臉上不但現出意外的驚奇,而且露著萬分恐懼的神色,心道:奇怪!江湖早有傳言,四十年前縱橫武林,五方煞神之一的傲霜玉姬藍問梅,不是死去二十年了?怎麼還在?……這個家伙與那女煞,又是什麼關系……如此一來,更是不能惹他了……這筆血債,豈不……
忽地,一聲脆雷似叱喝,接著是連串銀鈴般的冷笑,自左邊沈陰處傳來,孫桂二人頓時一驚,扭頭望去,那濃悴密陰之中,隱約佇立一個白色人形,宛如隱身在綠雲中的女神一般。
他倆沒有看清。這四十年前曾經叱吒風雲的女煞,到底是什麼風彩,於是,竟忘了自身的安危,偏闃頭扭著頸子向濃陰中,極目的打量著。
“賊輩!”陡聞一聲嬌喝,頓把他倆人嚇得—震,接著喝道:“你們看什麼!還不與我滾!”
真奇怪,這赤面修羅孫同仇,與真虛羽士桂承模,都是六十開外的人了,而且在江湖中的輩也極高,平日何等自尊自大,如今卻乖乖地聽話,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旋又向仲玉投以狠狠地一瞥,然後朝來路撲去。
未走多遠,又聽一聲嬌喝:“回來!”
這一聲叱喝,似乎具有無比威勢,不由得孫桂二人不服從,於是,又乖乖地走了回來。
繼間那濃蔭中發話道:“如何不把這兩條死屍帶走?快與我背著滾……”
孫桂二人像囚犯聽命於獄官一樣,悶不吭聲各自扛著—具屍體,展開身形,向來路急躍而去。
少頃,隱我在濃蔭中的白衣人影,蓮步輕移,姍姍走了出來,其走路的風姿,和身材的扭款,無不美妙俏曼,簡直如同仙女步浮雲似的,那麼輕捷那麼俊美。
但遺憾的是,看不見她的面容,頭上烏雲高挽一個如意髻,而後腦與前額,卻垂覆著一排發絲,恰好遮住容貌如後頸,頭上沒有帶任何飾物,只是黑亮亮地,松蓬蓬地—頭雲發。
那白衣女子走到仲玉身前,慢慢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搬過他的軀體,使之舒暢地仰臥著。
此刻,仲玉由於精力損耗過大,腿背傷處流血過多,加以孫徒二人,予以狠命的重擊,如今,仍自昏迷不醒,但見他長眉緊縐,丹鳳眼自然闔閉,嘴唇緊閉,玉面泛白,然而,卻仍顯露出美的健豐姿,和一種男性的誘惑力。
因之,頓使得耶白衣女子,驚見之下,芳心猛跳不已,但她似乎沒有任何惡意,也沒表露任何善意,只悄悄地蹲在仲玉身畔,秦首來回微側,朝他渾身上下打量不休,看情形,她好象從來沒見少年男人一樣。
突然,她喟歎一聲,玉手雙舉,把覆在臉上的發簾,掠至耳後,露出一付千嬌百媚的花容,只見她兩彎蛾眉籠黛,一雙秋水泛波,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配著圓形的臉,真是天生麗質,嬌苦春花。
可是,她的俏麗蒼白,眉宇間透著淡淡寥愁,因而失去少女原有的光輝,看年齡不過十七八歲,卻不知如何隱現久信,會是從她那文靜溫和的人,口中所發出。
這少女也是一代武林奇人的弟子,乃師正是名震武林數十年的女煞——傲霜玉姬藍問梅,她名叫溫慎芳,其武學已乃師真傳,只因久處深山,加在藍問梅管教甚嚴,從不准遠離跟前,而且限制暴露其重容,是以,她被那裡不合理違反人性的管教,約束得如同機械,而有失正常。
此刻,溫慎芳似於忘了一切,然抱膝而坐,下頷擱在膝蓋上,癡癡地瞧著仲玉,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而其神情卻現出亦憂亦喜,亦驚亦疑的復雜成分……
陡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在懷中掏出一顆淡黃色藥丸,趕進仲玉胸前,塞入他的口中,隨之又取出另一種藥丸,在掌心裡研成細粉,塗抹在仲玉渾身的傷處,然後立起身來,又把頭發覆在面上,恢復原來的裝扮,繼朝仲玉望了一下,旋即扭身展開絕頂輕功,穿入石門,緣著白色石地,徑向荊籐紅籬的轉灣處疾射而去,瞬間,便消失不見。
這時,已是夜幕底部乖,黯淡的天光下,四野的景物,也隱入模糊的山霧中,天下沒有月亮,也沒有繁星,只有一團團的烏雲,忽凝忽散的慢慢蠕動。
隔了一會,仲玉已蘇醒過來,睜眼一看,只見一片迷蒙,霍然挺身坐起,環視四周,空曠曠地那還有半個人影!
潛山四魔已了無蹤跡,只有輕煙似的淡霧,在空間氳氤繚繞。
這一下他糊塗了,分明記得被人家連番掌擊,便自失去知覺,照當時情形來說,萬無估生的道理,居然沒有死?豈不是奇跡!然而,心中轉念暗道:“只要我有生之日,誓必血洗潛山石府……”
於是,慢慢立起身子,舒了舒四肢,陡然想到褪上的傷處,忙低頭察看,見渾身傷口均已塗上一層白粉,而且已然闊膚生機,奇怪,這是誰義伸援手,救回自己一命,將來如何報答呢?……
陡然,他發現地上那條白色綾帕,拾起看了一會,見其字跡的標幟已知是救自己之人所留,但不知此人今在何處,心想:莫非是這絕命廬裡的人?……再不然或是飛葉示警的人?……反正今日天色已夜,不免往裡面去探詢一番,一則前去投宿,二則詢問有否使用香羅扇作兵刃的人,也好順便拜謝救命之恩……
忖罷,逐自暴起身形,宛如御風追雲一艘,穿入石門,馳過白色石地,直往前面一排高大的籬柵撲去。
未幾,仲玉已來至籬柵之前,他周眼打量著,這怪異的結構,只見那籬柵,高有五丈寬有四丈,比碗蜒的籐籬,要高出一支,築成一座牌坊以四架式,而其形狀則似一顆大人頭,真是奇詭而雄壯,陰森而恐怖的聳立著。
而其整個人頭形的構成,乃是依著人的五官,用一種特殊的長綠籐葛,攀結密連而成,簡直活生活現,離地五尺處的中央,開著一個如同人嘴打哈欠形狀似的大門,此刻,已然緊閉,門上卻畫看五種奇形兵刃。
仲玉當然說不出,那是些兵刃,但在形狀上可認得出,因為也不過是人們常見的東西——連環鉤,孔雀翎,釣魚竿,烏金筆架和香羅扇,然而,他甚是不解,這五種之中,除中連環鉤,可以稱得上是兵刃之外,其他根本不能當中兵刃使用,居然有人以那些怪裡怪氣物件,而成名江湖,天下不循常理的事倒是很多,無知這眼前設怖,真是背正宗越常規,奇哉!怪哉!
陡然,他想到門上畫的香羅扇,與那白色綾帕上畫的一模—樣,頓時心下暗喜,忖道:果然所料不差,救我的人真是隱居在這裡面,如此一來,我是非得前往拜謝一番不可了。
雖然,他想是如此想,而且前兩個難題,又使得他深費籌思,第一大門緊閉無法進入,不知除了此門之外,有無其他側門,若然沒有,如何設法進得!第二根據門上畫的五種物件,顯見每一種代表一個人,當然,裡面必然有五個人隱居在內,而這五個人確不知是正是邪,自己驚闖了進去,萬一裡面全是喜歡生吞活剝的老魔,憑自己的武功焉能生還有望?
是以,他在荊籐蒿下徘徊尋思,過了許久,仍末下定決心,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意志莫稜兩可的困擾,後來,偶然想到那片示警樹葉,上寫“擅闖一步,濺血屍橫”,霍地激起了他的雄心,頓時氣焰萬丈,同時,由於感恩圖報的意志所驅使,排出腦中所有的顧慮。
於是,微一矚目蜷蜓曲折的籐籬,決定沿著外圍,探尋是否有門徑,旋即展開身法,向右邊蜷蜓的方向,疾射而去……
莫約奔馳數裡,仍未見著另有門徑,他未免因而失望而奇怪!怎麼這鬼地方,范圍如此寬廣,裡面到底有些什麼怪設施,竟與世界隔離。
朝前望去,只見蜿蜒曲折的籐籬,在山霧迷蒙中極口無垠,好像還遙遠得很,如此看來,今夜勢必要循著這籬笆,兜一個整圈了。
仲玉這種人,就是有股強勁,決心不下則已,一下定決心,既是想要上天,他也會想盡辦法試試,直到實不可行為止。
因之,他雖然早巳准備失望,但決意要繞這鬼地方一周,而他的腳程並沒有緩慢下來,相反地,更提足真氣,一味狂馳疾奔。
他這一豪性橫發的飛躍,其速度真是快如星射,只見一條黑影,帶著呼呼的風聲,穿過層層淡淡地輕霧,而又消失在另一團輕霧之中。
轉瞬間,又奔也了數裡,但是地形愈來愈崎嶇,而且籐籬已逐漸伸入,一條絕壁的甬道裡,其盡頭似乎就在前面絕壁的腳下為上。
他穿入甬道,停身在道口,仔細打量著四周,前面是一崇高有千尋的削壁,青苔密生,發生綠瑩瑩的光,形勢非常險峻,左邊是一片陰沉沉的樹林,枝柯相接,因風發懾人的音響,而右邊便是那排高達數丈的籐籬,其盡頭與削壁成了丁字形連接著,但並沒有發現有門的跡象。
看眼前情景,似乎已至走投無路的地步了,他不由心中懷疑,此地既是盡處,怎會沒有側門,住在這裡面的人,真的是別無通路了麼?果然如此,這番奔走豈不是白廢……
然而,他並不死心,楞了一會,直往削壁腳下走去。
當他走到那裡,奇跡出現了,原來在籐籬與削壁的交界,忽又凹進一大塊,而那凹進的部份,即是一座四尺寬六尺高的石門,在外面看來,很難發覺,非至削壁底下,方可辨出這是一個隱敝的通道。
仲玉在山窮水盡疑無路的時候,發現了這道側門,心下自然不勝興奮,忙不急的即向石門走去,趕至近前抬眼一看,才知門是關著的,這一下,他又楞著了。
但是,既已來到這裡,總不能半途而返罷!於是稍少停一會,他甘冒盜門罪嫌,兩手抓住石門,暗運真勁,沉力直推,摶著“呀”的一聲,偌大一塊石門,毫被他那猛烈無儔的奇勁,硬給震開了。
他懷著好奇而迷惑的心情,側身入內,即運內力強啟夜眼,注矚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境。
卻見俱是黑鴉鴉一片樹林,既沒有房捨更沒有庭院,空蕩蕩地,而且樹林之中沈霧翻騰,仿佛這整個地區,除了樹木和濃霧,再沒有其他物體了。
仲玉甚感怪異,為什麼這林中,有偌大的濃霧,莫非裡面另有洞天不成!若然,這倒是很神秘而蠻有趣。
於是,他順著林中伸出來的一條小徑,住裡面走去,這回他不敢冒然胡鬧了,一則白天接到人家飛葉示警,,二則看眼前環境,心知必有神鬼莫測的陷阱,那還像白天那樣,是以,只信步而行,如同游山玩水一樣。
他置身在古木天參的森林中,四周騰起重重濃霧,而霧裡卻含育極重的水分,好像霏霏細雨—般,灑落下來。
似這般濃霧卷虛,細雨飄飛,人在其間漫步,真如置身雲海霄空,使人頓有消塵脫俗,飄飄俗仙之感。
仲玉幾曾置身過,這種似仙非仙的境地,既是拿師門華山玉柱峰來比較,也難及此地百分之業,以故,此刻的心情頓時開朗,而對這怪異的地方,也開始產生眷愛,然而,他所奇怪的是,這裡面既沒有值得秘密的所有,為什麼示警禁止人溜闖?僅這走不到地頭的樹林,和化不開的濃霧,就有濺血屍橫的價值……
走了裡許地,前面急然遼闊而幽雅,樹林由左右兩側,展延下去,直到看不見的遠方,中間是一塊非常大的小環境,樹竹雜亂交陰,奇花異草,遍地皆是,夜風輕拂,送來淡淡幽香,令人心醉神秘。
而在那花木交映的深陰處,隱約射出數點燈火,但不知是廬捨或樓台,就燈光分怖的情形看來,范圍倒是不小,如果是房捨的話,大概有十數間之多。
於是她朝著燈光的方向,疾步走去。
剛剛岔過一片花圃,突然,自左方樹陰下,射來一條白影,快如電掣,輕捷如風,剎那,便攔立在仲玉身前,影欲身現,卻是一個黑發覆面的白衣女子。
仲玉驚見之下,好生奇怪,這是什麼女人?把臉蛋遮得老老實實,如果不是一個怪物,也一定是個奇丑無比的女子,要不然,怎會不敢以真相見,是以,他盡在懷疑而奇訝瞧著對方。
而那白衣少女子,初見之下,似略為一怔,旋也悄悄看著仲玉,雖然雲發覆面,看不見她現在的表情,但是在動靜上可判出,對仲玉並無惡意,而在其心底裡,或正醞釀著一種微妙的情意。
這兩人相對佇立,都沒有開腔說話,也沒有任何示意的動作,只是默默地你看我,我看你,眼珠溜轉不停,在仲玉來說,他是想看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既然現身阻擋,為何不說話查問,莫非是個又丑又啞的怪女人?可惜看不到對方的尊容,而自己又不原先啟齒。
白衣女子心中所想的,倒是很單純,一方面是欣賞仲玉英俊的風儀,驚詫著男人也會有如此漂亮的模樣?再方面她深為仲玉擔心,什麼地方不好闖,竟跑進這沒有命的禁地裡來,想告訴他,又不敢告訴他,盡在沉悶著。
少頃,仲玉見這白衣女子,既不說話又沒動靜,當即向對方瞥了一眼,側身避開數步,竟朝前面走去。
才走幾丈遠,倏聞一聲嬌叱:“站著!”
隨之,白影疾閃,那女人又攔在仲玉身前。
仲玉真沒有想到,這白衣女人的身法恁地快法,聲落人落竟是幾乎同時,心中不由暗贊,但見對方仍默然木立的攔著自己,輕笑一聲,說道:“你還能說話?我以為是個啞巴呢?”
“住嘴。”白衣女子—聲嬌喝,又道:“是啞巴又怎麼樣?我問你,你是什麼人。”
“是男人?總不會是女人!”
仲玉居然也調侃起來了,但白衣女子似乎已然慍怒,當下接道:“好,小臭男人,你來干什麼!”
“哈!哈!只是臭男人,你還不是臭女人!告訴你我是來找一個人的。”
白衣女子聞言,芳心一動,又追問道:“你找誰?”
“我找誰不要你管。”
白衣少女冷哼一聲,恨聲道:“不知好歹的男人。”
仲玉諷罵道:“奇怪,跟女鬼說話還要知好歹?”
白衣少女怒叱一聲,道:“什麼?你罵我是女鬼!”說話中已然功行變臂。
仲玉傲然笑道:“看你這個怪樣,不是鬼是什麼?”
白衣少女一聲嬌喝:“我既是鬼,就是你的命。”
說著,雙手羅袖猛吐,抖郵兩股厲無比的奇勁,直朝仲玉當胸卷去。
仲乇陡見對方袖勁襲來,方待回身揮掌迎敵,但白衣少女吐袖中途,忽又急往回收,輕喟一聲,迄立當地不動,似於顧及到什麼,也沒有想到了麼,默默注視著仲玉。
而仲玉卻深感奇怪,這怪女人怎麼一回事,凶霸霸地抖袖排勁,到中途又硬收了回去,而且還唉聲歎氣,於是問道:“你不是要我的命麼?怎地又不動手了!”
白衣少女沉吟一下,接道:“今天你很僥幸,如果換另外一個人來此,早該魂游地府了,只因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像你這樣的男人,所以今天特別例外,但你告訴我是來找誰的,也許我能幫助你……”
怪,這鬼影似的女子,突然變得如此溫和了,察其語氣,斷知不是裝模作樣,反而覺得可敬可親,仲玉朝她睇了一眼,言道:“我是來找會使香羅扇的人,你可知她在何處?”
白衣少女聽了心中一震,不知仲玉要找乃師干什麼?是尋仇?是投親?是投親則已,若是尋仇,他此去焉有個命在?但她卻沒想到,仲玉也感恩那塊白綾帕的主人而來,當即問道:“你找他作什麼?告訴你也恐怕見他不到!”
仲玉知道要見的人,已有下落,於是急道:“我想當面拜謝救命之恩,你說她在什麼地方來,我自己去找!”
白衣少女聞言,才知他是來感恩的,當即芳心振跳不已,沉吟難以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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