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略有保留,只透露對方贈送琵琶,並教彈一曲《琵琶行》,卻不曾說出琵琶行中,蘊藏武功絕藝。
林中逸暗詫自己所釀百花香雪,及釀造之法,知者極少,怎會有人仿造?
陶大杯則把白江州、白二先生七字,反覆誦念,眉宇間突籠奇詫之色,向淳於俊要過那面絲絃玉軫的上好琵琶,反覆細看。
淳於俊見狀不由問道:
「陶老前輩,你是否認識這位白二先生?」
陶大杯臉上神情,好像正在莫大的驚疑詫異之中,未答所問,卻反問淳於俊道:
「淳於老弟,你可曾注意這白二先生的右耳垂上,有沒有一顆比黃豆稍大的硃砂紅痣?」
淳於佐搖頭答道:
「這位白二先生神彩氣字,極為豪俊華貴,淳於俊與他半夜交談,曾經細瞻丰采,卻未見他右耳上,有這樣大一顆硃砂紅痣!」
陶大杯自行倒了一杯仿造的「百花香雪」一傾而盡,自言自語道:
「沒有這顆硃砂紅痣才好,萬一若有這顆硃砂紅痣,卻將推翻多少既成事實,弄得天下大亂。」
淳於俊聞言,不禁想起白二先生也曾說過他本來面目,若一揭破,定會震驚整個武林,弄得亂七八糟,不可收拾之話,竟與西域酒神陶大杯的話中之意,不謀而合。
就在他們各自凝神之際,陶大杯忽然停杯傾耳,林中逸、淳於俊見狀也凝神靜聽,聽出遠處隱有足履之聲,但彷彿不是向這竹林走近。
萬妙山莊大會在即,魯東一帶人物,又對百毒孫臏軒轅楚畏懼如虎,絕不敢無故走近萬妙山莊的十里周圍,來者自然是與赴會有關之人。
淳於俊因林凝碧迄今未到,慚於無法向飄萍子林中逸交代,既已辯出山徑之上,有人行走,遂滿懷希望地一躍出林,凝目望去。
山徑上果然有一人緩慢獨行,但青袍道冠,飄飄欲仙,哪裡是心中盼望的林凝碧?卻是與自己君山分別,闊別已久的「醉洞賓」東陽道長。
淳於俊因與東陽道長久別,見他如期趕到嶗山,自然在失望中,略帶喜悅,微凝真氣,傳聲叫道:
「道長慢行,小弟淳於俊與陶林二位前輩在此。」
東陽道長本是一面眺望雲海,一面緩慢的向萬妙山莊走去。聽到淳於俊呼喊後,立即回頭揮手,身形微飄,不消幾個起落,便趕到竹林前,與淳於俊執手寒暄,把臂同進林內。
淳於俊等東陽道長見過「西域酒神」陶大杯、「飄萍子」林中逸後,含笑問道:
「道長在這一載之間,雲遊何處?」
東陽道長說道;
「自從君山一別,我便入川,直趕青城山植劍崖,隨侍師叔靈陽子,磨著他傳授想學已久的青城絕學脫手三招,並因軒轅楚詭謀毒計,防不勝防,又把靈陽師叔昔年行俠江湖降魔三寶中的精雄劍及度厄衣,借來一用。」
陶大杯聞言哈哈笑道:
「靈陽子老牛鼻子的脫手三招,我曾見他用過,確實神妙絕倫!他那度厄衣及精雄劍,也有相當護身作用……」
話猶未了,目光忽注在東陽道長腰間所繫那只朱紅大酒葫蘆上,饞涎欲滴地咧嘴笑道:
「你既有醉洞賓之號,又是自四川歸來,則這只酒葫蘆中,所貯的是不是瀘州大曲?」
淳於俊聞言不禁暗笑這位「西域酒神」,委實太已嘴饞,四川到此,萬里迢迢,東陽道長又是有名酒鬼,縱有瀘州大曲,他必在途中飲盡,怎會帶到這嶗山腳下?
誰知東陽道長聽後,居然自腰間解下那只足可貯酒十斤的大葫蘆,雙手遞與陶大杯,含笑道:
「這只酒葫蘆,中有隔層,乃是特製,不僅內貯五斤極上等瀘州大曲,並另貯了五斤三十年貴州茅台,晚輩一路均以欲釀解饞,特地留來奉敬陶老前輩及林老前輩。」
陶大杯接過葫蘆,拔開塞一嗅,不禁高興得哈哈大笑,東陽道長又取出一疊薄如蟬翼的紫色線紈,遞與林中逸道:
「這就是家師叔靈陽子的度厄衣,功能祛水火,避刀兵,老前輩可於明日赴會之前,貼身穿著。」
林中逸見東陽道長辛辛苦苦赴四川青城,求借來的「度厄衣」,竟遞給自己著用防身,自然遜謝不接。東陽道長含笑說道:
「晚輩這點微末功行,自然還遜林老前輩,本來求借此衣目的確係自用,或轉借淳於老弟防身,但前途偶遇一位再苦求軒轅楚,將林老前輩作為主要下手對象,故而特將這件度厄衣,請林老前輩穿著,以防萬一。何況晚輩有雄精劍在身,尋常毒技,已無所懼。」
林中逸聽他這樣講法,又見東陽道長其意甚誠,不便再推,遂稱謝接過那疊紫色輕紈,揣入懷內。
陶大杯此時已飲了三杯瀘州大曲,及一杯陳年茅台,正在眉飛色舞,酒興極濃之間,忽聽東陽道長說是前途曾奇人,不由「哦」了一聲,斜眼問道:
「你所遇奇人是誰?是不是一個駝背白髮老頭,自稱蓋四異,外號叫做鬼神愁晨鐘暮鼓的?」
東陽道長長笑搖頭,正待答話,淳於俊又問道:
「是不是一位器宇軒昂,風神俊逸的白衣中年書生?」
東陽道長搖頭笑道:
「陶老前輩與淳於老弟均未猜對,此人是神州四異之中人物?」
陶大杯放下手中葫蘆,雙目神光一閃問道;
「神州四異之中人物?是老尼姑還是那色中餓鬼?」
東陽道長微笑道:
「陶老前輩怎的偏偏未提及此人,晚輩前途所遇,是武林中人見人愁的北邙鬼叟!」
「北邙鬼叟」四字,使陶大杯、林中逸、淳於俊三人,同吃一驚,俱都疑惑這位魔頭怎會也來湊這場熱鬧,不知是否站在百毒孫臏軒轅楚一面。
東陽道長見三人臉上疑愕神色,又復笑道:
「北邙鬼叟說是因軒轅楚與他一毒一狠齊名江湖,為妒忌不服,故而趕來與會;但並非幫助陶老前輩等人,立意在暗中搗蛋,使軒轅楚技無所逞,把他那塊百毒孫臏的牌子砸碎。」
陶大杯等聞言才知,北祁鬼叟趕來與會是這等用意,但因豐秋一向喜怒無常,說不定臨時突生變卦,會轉幫那軒轅楚.所以心頭又加深了一層警惕。
一日光陰,轉眨即過,林中逸貼著好度厄仙衣,並各用解毒靈藥,塞住鼻孔,或含在口中,於臘月十九的正午,異常謹慎小心地同往萬妙山莊赴約。
這場好戲,除了百毒孫臏軒轅楚,及西域酒神陶大杯,飄萍子林中逸等雙方主角以外,暗中潛伏了白江州白二先生,北邙鬼叟豐秋兩位絕代高人,自然如火如荼,精彩絕倫。
暫且不提林中逸,先行表述那位伏牛山「天外之天」,與淳於俊負氣而別,迄今未曾趕到萬妙山莊的俠女林凝碧。
林凝碧自從心頭突然泛起那股奇酸無比的無名醋意,負氣鑽進石穴以後,因見焦天嘯隨後追來,益發覺得難為情,根本未曾辨別方向,猛展輕功,在那重重疊疊的門戶之中,接連幾縱幾閃。
她這種舉措,原本不過是女孩兒家的撤嬌使性,心想淳於俊必會趕上前來解釋,等他低聲下氣賠賠小心,再稍為薄怒輕嗔,彼此也就言歸於好了。
誰知這洞中路徑,錯綜複雜,何異迷宮?林凝碧這茫然不辯方向地接連幾閃幾縱,慢說淳於俊、焦天嘯均無法再找得著她,甚至她自己也已難覓歸路。
林凝碧哪知淳於俊、焦天嘯正在洞中到處尋找?還以為自己的撒嬌使性的舉措,未曾生效,淳於俊根本不加理會。
女孩兒家的面皮薄,大多數自尊心強,何況林凝碧又是飄萍子林中逸的獨生女,平素嬌縱異常。這一誤會淳於俊不理自己,立時目中珠淚,宛如泉流,玉頰上也因羞窘難當,覺得一片灼熱。
銀牙咬處,索性一直向前飛身,接連三四起落,穿越了幾重門戶以後,路徑漸漸狹隘,又像與淳於俊鉤劍破壁,初進「天外之天」那僅容蛇行而過光景。
「情」之一字,魔力無邊,林凝碧傷「情」之下,根本不顧任何利害,依舊伏地而前,蛇行前去。
約莫一盞熱茶光陰,盡頭處竟是一片光滑石壁。
林凝碧無法前進,遵取出吳越金鉤,往石壁上用力劃去。
約莫開鑿子三五寸深以後,林凝碧一鉤劃去,鉤尖竟若透空,心頭狂喜,玉手一收,立有一線微光入目,鼻端聞見一種奇異香味。
林凝碧暫時停手,就著那條被自己劃出的裂縫,向外看時,因光線微弱,看不甚清,彷彿是一石室。
不論這間石室,是否對外相通,總比羈身甬道舒適得多,林凝碧毫不猶豫地,用吳越金鉤把石隙慢慢擴大,修整成一個徑尺穴口。
穴口修好,立提真氣,施展內家縮骨神功,一晃香肩,穿穴而過。
穴外這間石屋,佔地不大,但室作圓形,壁上尚有兩座石門,嚴嚴扃閉。
林凝碧緩步走去,正待用手推門,忽然心頭一動,暗想若想平素所聞武林掌故,像這等幽秘石室,定有怪異,自己不能冒冒失失地以手推門,似應略為謹慎,憑借劈空掌力一試。
主意既定,遂在離那石門五六尺之處停步,玉掌當胸,蓄力雙推,人也忽動靈機,嬌軀疾閃,反向門邊縱去。
她這樣一加小心,果在無意之中,倖免大難。那兩扇石門,外觀扃閉雖嚴,其實並未加閂,被林凝碧所發內家掌力,一撞即開,但隨著門內柔和光輝現處,有一大蓬五色細絲,電射而出。
這五蓬五色細絲,散佈面積之廣,幾乎遍罩全室,但林凝碧所掩身的石門邊側,卻是唯一天然死角,只見身邊光華連閃,迅速生風,壁上發出一自極其細微清脆的「叮叮」聲響。
五色細絲發後,門內寂然,石室之中,只是充滿了一陣比先前更濃的奇異香味。
林凝碧稍候片刻,見無動靜,才閃身縱到壁邊,細看那一大縫五色細絲,究是何物。
原來石壁以上,釘著無數細如人發的五色細針,針長四寸,除了少數幾根散落地下之外,幾乎全被貫石半沒,僅露二寸針尾。
林凝碧看得好不駭然。暗想這種五色長針,針身過細,卻能貫石之深,顯見是用特殊金屬製造,自己適才若非偶動靈機,閃向門邊,無論功力多高,恐怕均難免在針下為愧。
一面驚心,一面疑詫這石門之上,何以設有如此厲害埋伏?不由矚目門外,卻見門外又是一個陳設得頗為精緻的極大石室,恰好與自己立身的這間小圓形石室,合成了一具葫蘆形狀。
林凝碧雖見石門已開,知道不會再有變故,仍然極端謹慎,凝聚左掌,右手緊握吳越金鉤,隨時準備應付特殊情況,緩慢向那間異香襲人的石室走去。
林凝碧一進門內,便看見右手丈許以外,排列著八扇雕工極細的紫檀屏風,四壁每隔三尺,嵌有一粒稀世明珠,室中並無燈火,全靠這些明珠照亮。
先前所聞異香,是在那八扇屏風之後傳出,林凝碧越見室中佈置得如此氣派,越是小心翼翼,緩步向前。
但等她看到紫檀屏風以後的情形時,卻又不禁詫異得愕然止步。
原來紫檀屏風後,是張寬大石榻,榻上和衣臥著一位美艷絕倫的白衣少女,一幅羅衾,半掩胸前,枕邊及榻邊的矮几之間,拋著一本不大厚的絹頁小書,似是這位白衣美女,倚枕看著未竟,便即尋夢。
林凝碧忽見石室竟有主人,不由臉上訕訕的,生怕那位白衣美女,起身責怪自己,不應擅行破壁而入。
但惶然卻立片刻,見榻上少女,毫無動靜,忽地想起自己以吳越金鉤擊壁,裂石之聲不小,白衣少女無論如何熟睡,也應驚醒。
疑思難解之下,因防人誤會,遂行先收起吳越金鉤,然後笑聲發話說道:
「榻上主人已否醒來?請恕林凝碧擅闖香寢,驚擾好夢之罪?」
林凝碧連三聲,榻上白衣少女,依舊香氣沉沉,末加理睬。
起初林凝碧疑心對方故意裝睡,如今知道事情有異,遂又向前走了兩步,目光掃處,看見白衣少女枕邊那本小書之中,彷彿另外夾有一張箋紙。
這時林凝碧距離石榻,近僅數尺,藉著榻旁壁間幾顆特巨明珠珠光,仔細端詳那位嬌軀半覆羅衾的白衣少女,雖然眼角眉梢,薄凝幽怨,但香息微微,分明蝶夢方甜,決不是自己心中另一種疑猜的已離塵世模樣。
林凝碧又復問了一句,見榻上少女,仍舊未醒,遂大著膽兒,伸手枕邊,抽出那本小書所夾箋紙。
箋上所書,只寥寥數語,寫的是:「玨郎,我誤為賤婢所算,身中九絕奇毒,已服天香豆蔻,暫保殘身,你在未曾尋得千年鶴血及七芯紅花,足解奇毒之前,切勿妄圖救我;否則曇花瞬間,此恨綿綿,難免天上人間,相思不盡的了。」
林凝碧看完箋紙,才恍然大悟,知道白衣少女,原來身中奇毒,服食了一顆「天香豆蔻」,暫作長眠。
林凝碧不知道這張箋紙,是何時所留,箋中那位「玨郎」,不知道是否已在海角天涯,為這位天姿國色,我見猶憐的白衣少女,尋覓足解所謂「九絕奇毒」的「七芯紅花」及「千年鶴血」。
既知主人長眠,林凝碧遂在感慨一番後,放心大膽地仔細巡視室內。
只見這間圓形石室,修築得極為精緻,不僅壁間設置無數暗樁,貯有大量黃精山藥,以及不易腐壞的乾糧食物以外,並找到一處暗穴,只要一拔塞口,立有甘美無比的泉水,潺潺流出,可供飲用,尤其是壁間明珠,嵌得極其精美,而且每一顆明珠之旁,均配有一幅小小黑幔,並關設在榻旁,倘不需珠光照亮時,只要輕輕一推,室中便知伸手不見五指。
林凝碧看清室中各種設施,心頭忽發奇想,這位白衣少女長睡密室,苦待情郎,委實太已寂寞可憐。自己目前反正無事,又難覓出路,何不在這石室以內,陪她幾天?
倘若機緣湊巧,尋得什麼秘圖之屬,能夠把「天外之天」中,複雜無比,形若蛛網的途徑弄清,未始不是一樁快心趣事。
越想越發有理,加上長途蛇行,精力頗頓,遂萌睡意。
好在那張石榻,異常寬大,林凝碧遂在白衣少女身邊和衣躺下,伸手拉起布幔,罩滅珠光,室中成了一片沉沉暗黑,便自閉目尋夢,身上雖然感覺困乏,但驟然到一個極其陌生的環境裡,任何人也難立時熟睡。
所以林凝碧頭方就枕,便思緒如潮,起初想到淳於俊,暗詫他不過才與那位文非姐姐數面之交,怎的言語中即告隱蘊深情?使得自已因妒生恨,負氣而遁。
林凝碧心中酸酸的暗自氣了半天,妒火漸淡,睡意漸濃,遂扯過一角香衾,意欲覆體小睡。
但星眸才合,玄思又來,暗想「天香豆蔻」,究竟是否有靈?萬一這種奇藥,名過其實,發現有人與她同臥一榻,黑暗之間,不辯男女,豈非極易誤會故意輕薄,而對自己糊里糊塗地立下辣手。
想到這等危險之處,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趕緊伸手拉開罩珠布幔,然後轉頭向身邊的白衣少女望去。
如今林凝碧與白在少女,無殊共枕同睡,自然看得極清,只見對方星眸緊合,睡意極甜,但在絕代容光中,令人看得出芳心內,深含幽怨。
林凝碧目光回到枕邊,看見那本小書的絹頁以上,寫滿了細如蠅頭的硃砂紅字,彷彿是什麼手抄秘本。不禁心頭稍動,取過一看,只見封面上四個朱紅鐵線篆字,寫的是:
「玄天秘笈」。
這「玄天秘笈」四字入目,林凝碧不禁又驚又喜,驚的是種種跡象表明,這與自己並枕同眠,美艷天人的白衣少女,可能就是「天外之天」主人,玄天仙子。
但鐵仗金鉤焦天嘯所得「百化拳經」、「一心劍譜」鐵匣中,那封闌帖上,曾寫明「玄天仙干」因巧得駐顏靈藥,遂窮六十年心力,經營建造這巧奪造化的「天外之天」。
如此推算起來,這位「玄天仙子」,至少年近八十,枕邊白衣少女,卻僅二十芳華,難道天地之間,真有這種神奇靈妙藥物?
喜的則是既名「玄天秘笈」,必系一冊武學奇書,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有這等奇遇。
林凝碧哪裡知道,隔壁還有一間,與這一模一樣的石室,八扇紫檀屏風之後,身受重傷,服食「天香豆蔻」,和衣長睡石榻,等候淳於俊為她覓取一線生機的,卻是她新認識的文非姐姐,也就是她的情敵,「無相勾魂天魔女」鍾素文。
而更巧的是「玄天仙子」苦盼的「玨郎」,竟是早已喪心病狂,忘情自負,欲另創「天魔教」,終於慘死瑤山天魔洞中的褚玨。
這些巧事,容本書中另一位魔頭出面以後,自當一一補述,目前且先表述這位與「玄天仙子」並枕同眠,情場失意的林凝碧。
林凝碧取過「玄天秘笈」信手翻開首頁,目光觸處,芳心不由高興得又是一陣騰騰亂跳。
原來不出自己所料,第一頁那些細如繩頭的朱紅小字之前,有八個較大的鐵線篆書,認得是:
「武學之淵,玄天秘笈」。
林凝碧狂喜之下,竟又將「玄天秘笈」合攏,抱在胸前,似乎不捨得馬上就看。
但抱了一會,畢竟心癢難搔,又復慢慢打開,就著壁上珠光,細看著頁。
一頁看罷,林凝碧便已入迷,一頁接著一頁,聚精會神地把一冊「玄天秘笈」由頭至尾看完。
本來勞累,再加興奮過度的疲乏,林凝碧雙目又復奇酸,遂自拋書入夢。
暢然一覺醒來,首先入目的,便是「玄天仙子」的絕代容光,但林凝碧此時最懸心的,是這「玄天秘笈」中,所載各種武學,痛下苦心練全,則身手之高,能不能勝過「神州四異」。
引間糧食飲水俱備,不如就地潛居,練成絕學以後,再出江湖。
主意打定以後,林凝碧先行起身略進飲食,然後走到外室,拾起墜落地下的少數幾根五色細針,反覆觀看,但看不出是何物所制。
針身彷彿甚為柔軟,但拈起一枚,稍凝真氣,信手拋向石壁,「叮」地一聲,入石二寸。
林凝碧知道這五色細針,也是武林異寶。倘若用以傷敵,則無論對方有何等金鐘罩,鐵布衫,混元氣,或十三太保橫練,均將應針立破。
不過地上所留,僅有三數根,其餘均已半沒石壁。林凝碧遂二指凝勁,拈住針尾,往外力拔,但空拔斷了兩根,卻未能將這種五色細針,完整地拔出石壁。
林凝碧知道功力不夠,只提暫時作罷。從此便在這石室之中,苦練「玄天秘笈」上所載的武學絕藝。
但玄天仙子是武林一代奇葩,她所手著的「玄天秘笈」,自然深奧廣博。倘想竭澤而漁,全部練到火候,必須費上二十年苦功,方能如願。
林凝碧雖然與淳於俊負氣而別,其實總還是因情生妒,因妒生怒,芳心內何嘗放得下那位風流倜儻,英俊絕倫玉面孟嘗?
故只選擇了「玄天秘笈」中,易於速成且威力極強的三種絕學苦練,準備練成以後,便出江湖,倘若探得淳於俊並非對文非移情,只是自己生疑暗妒,再和他言歸於好,一同參究這冊「玄天秘笈」。
這三種色學是玄天指、玄天八掌,以及玄天無影神功。林凝碧練成玄天指後,先前那深嵌壁內,拔不出的五色細針,已可一枚應指拔出,毫無所損。
幽洞秘室,難記時日,等林凝碧練這「玄天指」,「玄天八掌」、「玄天無影神功」,以及一手五色飛針絕技之時,恰好一載有餘,剛剛把一場萬妙山莊的群雄大會錯過。
林凝碧出得「天外之天」以後,因萬妙山莊大會早過,遂不再奔山東,一面用另一副面目,遊俠江湖,一面探聽老父飄萍子林中逸,淳於俊,以及新交好友而兼情敵的文非姐姐蹤跡下落。
她這一路所經所遇,暫慢表述,且補述臘月十九萬妙山莊的那場群雄大會。
西域酒神陶大杯、飄萍子林中逸、玉面孟嘗淳於俊,以及東陽道長等四人,於臘月十九的午時,往萬妙山莊赴約,距離萬妙山莊尚隔一座山環之際,便聽到身後有人急促趕來。
淳於俊止步回頭看去,見是鐵杖金鉤焦天嘯,以為他必知林凝碧訊息,不由喜得高聲叫道:
「焦兄,天外之天一別多時,委實想煞小弟。你怎未與林姑娘一同來此?」
焦天嘯未即作答,先自大展輕功,龍行虎步趕到近前,先向陶大杯、林中逸、東陽道長等禮見。
焦天嘯然後對淳於俊赧然笑道:
「想不到那天外之天,洞洞相通,玲瓏剔透,路徑不僅複雜無比,並隱合八卦奇門,以至我入洞後既未能追上林姑娘,反而幾乎被困,七鑽八鑽地鑽了許久,好容易才鑽出來,卻依然是在那片百畝清潭上。」
淳於俊劍眉雙蹙,頗為失望地問道:
「既然如此,則焦兄這數月之間……」
焦天嘯搖頭笑道:
「這一段時間,我始終流轉江湖,訪尋你與林姑娘,但你音訊沉沉,林姑娘也行蹤渺渺……」
「飄萍子」聽到此處,插口哈哈大笑道:
「碧兒自幼喪母,被我嬌縱慣壞,太以剛傲任性,讓她受些折磨最好,如今何在,不必管她。倒是萬妙山莊業已在目,軒轅楚毒技驚人,焦老弟且將這丸解毒靈藥,半含在口內,一半塞在鼻中,並時時功凝百穴,多加小心才好。」
焦天嘯接過靈藥,如言照做,陶大杯、淳於俊等,則對林中逸的胸襟豁達,欽佩不已。
眾人繼續前進,轉過了這座山環,便有人報進萬妙山莊。軒轅楚遂親駕輪車,率領歐陽一缺及關東三煞,一齊迎出莊外。
陶大杯見軒轅楚親自出迎,遂招呼眾人,小心對方在一見面時,便下辣手,必須注意他細微動作,而加嚴密防範。
轉瞬之間,雙方相距僅約一丈,百毒孫臏軒轅楚赤手倚在輪椅上,目光斜睨「西域酒神」陶大杯,嘴角浮半絲冷傲笑意。
關東三煞,面若嚴霜,歐陽一缺則怒視林中逸,雙目噴出熊熊仇火,群俠這邊,表面笑語從容,其實莫不小心翼翼,深懷戒懼。
林中逸向軒轅楚一抱雙拳,含笑發話道:
「林中逸等,如約特來萬妙山莊赴會,有勞軒轅莊主遠迎……」
話猶未了,軒轅楚便問身邊的聖手仙猿金伯起,淡笑一聲道:
「金老大,你在我所預制的那三根追魂律令上,登記起來,林中逸是冤魂第一號。」
林中逸涵養再好,聞言也不禁眉頭雙蹙。
聖手仙猿金伯起,卻當真自腰間取出三根黑黝黝的令箭,稍加審視,選出一根,以指甲劃上了林中逸三字。
陶大杯在一旁看得哂然一笑,忍不住問道:
「冤魂第二號是誰?」
軒轅楚冷冰冰地答道:
「是你!」
聖手仙猿金伯起隨手在第二根「追魂令」上,劃了陶大杯三字,然後微笑說道:
「軒轅莊主體諒上蒼好生之德,特示寬宏,早就決定不論今日來此赴會之人多少,只殺其中三人,並以最先開口說活的三人為限。如今林中逸、陶大杯已佔其二,第三人如若惜命,便當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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