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四絕 第一一九章 鶼鳴之情
    解英岡殺了三十幾人變成血人似的,倒不是負了傷,而是敵人的鮮血濺了他一身。

    他殺性大起,再無悲天憫人之心,只想抓到桃心門弟子再殺一個痛快。但左右再無一人,只當尚有餘孽躲在室裡,於是一棟一棟地搜索。

    搜至一棟見一名桃心門弟子躲在屋角瑟績,喝道:「站出來!」

    那女人躲在屋裡親眼看到解英岡斬草似的殺了她三十幾名同門,嚇得哪敢站出,直在哆嗦。

    解英岡掠過去一練橫掃而出,朦朧月光下突然發覺那女人就是那名守牢的弟子,他記得說過饒她一命,即忙拉回快要擊中她頭頂的鐵鐐,奇道:「你怎麼還沒走?」

    那守牢弟子倒沒料到解英岡中途會收勢,但已嚇得魂靈幾乎離竅,只知「我……」的,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解英岡和色道:「你不要怕,今天我不會殺你,趕快走吧!」

    她聞言膽子一壯,爬起身來,疾奔。

    解英岡突喝道:「站住!」

    那一喝把她嚇的「咕冬」坐倒。

    解英岡厲聲道:「今天雖不殺你,但下次見到你仍在桃心門中為惡,外面的三十幾人便是你將來的榜樣!」

    她顫聲道:「弟子決不敢回桃心門……」

    解英岡冷笑道:「可是回去會被吳翩翩處死?她點頭道:「弟子帶公子指出掌門位處,即等於背叛桃心門,回去難逃一死。」解英岡道:「桃心門作惡多端,遲早必遭毀滅,不回去正好,望你此去脫離桃心門,洗心革面,否則就是不回桃心門,惡性難改,終有一日死在別人劍下I」

    她磕頭道:「弟子省得,從今後洗心革面,決不為惡!」

    解英岡揮手道:「好生記著這點,去吧!」

    那守牢弟子趁亂,同門不注意她時,躲到這屋裡,只等解英岡走後,再一個人偷逃走,不想解英岡會回到這裡,更沒想到解英岡獨獨饒他一命,又磕了兩個頭,轉身飛奔而去。

    解英岡遵守諾言放了她,卻不打消搜索餘孽之心,但再搜不到一人,倒從一間藏珍室搜出自己那把能夠斷金削玉的匕首。

    看到那把「寒玉」,不禁想起劉玲玲來,歎了口氣,倏地朝腳鐐砍去,「寒玉」雖是寶刃竟砍不斷銅母做的鐵鐐。

    他不信一把寶匕如此無用,運起神功再度砍去。

    「寒玉」之鋒加上他雄厚功力倒有了奇效,只見「寒玉」與腳鐐交擊間,發出一片火花,那根腳鐐雖然斷了,但「寒玉」也缺了一口。

    砍斷另一根腳鐐,「寒玉」又缺一口。

    想要砍手鐐時,解英岡一陣遲疑,只怕「寒玉」保不住,但手鐐不除,讓它套在腕間長垂干地,實在不便。

    他咬牙猛砍斷一根手鐐,接砍第二根時,』『寒玉「果然吃不住,同時斷了。望著那根折斷的「寒玉」,解英岡悲傷不已,心想這「寒玉」

    是我與玲玲的婚約信物,婚姻不成人故去,今天連這把值得留念之物也教自己弄斷了。

    他知玲玲仍在世上,否則他決不會弄斷「寒玉』」,哪怕一輩子鐵鐐不除,他也不會不吉祥地弄斷它的。

    解英岡拾起半截「寒玉」與另一半包起,收在懷中,他想玲玲雖死,這斷的「寒玉」卻仍要永遠保存。

    藏珍室裡還有其他的無價之寶,解英岡不屑一顧,只是一箱為數不多的存金,他毫不客氣地收起,心想,「我身上本有父親留給我剩下的二百多兩黃金被搜去了,這裡的黃金正好拿來補賞。」

    整個莊院搜完,解英岡不給桃心門留下這塊秘密基地,放火燒莊。

    熊熊火光將黑夜照耀如同白晝,突然間,解英岡看到石牢那邊有四條黑影向山上奔走,先前當是餘下的桃心門弟子,正要追殺,發覺那是外公的徒弟,更見廬明身後背著一人,仔細一看,不就是自己的外公?鬼王與四魔可說無不罪該萬死,但解英岡不能追去殺自己的外公,惟有眼看四魔逃走了。

    解英岡回莊時不見外公,本還奇怪,現在才知四魔怕自己殺他們,趁亂背著外公躲在石牢那邊,又怕燒莊的火延燒過去,不得不冒險現身逃逸。

    這莊院獨處僻野之地,火燒的不高,鄰莊也看不到,所以根本沒有人趕來救死,等燒成一片焦士,解英岡埋掉古古,背著史秀慧,含淚離去。

    這時要追吳翩翩不可能追到,但解英岡仍向山西趕去,他不指望短期內追蹤到吳翩翩,卻擔心晉城本門有難,故而披星戴月地趕路。

    第二日清晨,趕到一個大鎮上,累了一夜不能不休息,於是在那大鎮上歇下來。史秀慧一夜昏迷不醒,解英岡見情形嚴重,顧不得休息又去請醫生,那醫生說傷勢危險,恐怕有性命之危,搖搖頭走了,嚇得解英岡眼淚洗面,連請了好幾個醫生珍斷,最後一個醫生道精湛駐診三日,三日後,史秀慧惡腫的傷口慢慢消腫,人也跟著清醒過來。

    解英岡這才安心,對那醫生的醫術推崇備至,千謝萬謝,可憐他整整三個晚上沒睡了,眼眶深陷,那醫生臨走時,勸他:「相公,照目前情勢看來,令夫人傷勢無妨,大可安心一睡了,不然,等令夫人傷好,只怕你要跟著病倒。」

    解英岡送走那醫生,回到店中。卻沒按照醫生吩咐去睡,守在史秀慧身旁,好言安慰。

    史秀慧想起愛兒慘死,自己又成個不能走動的殘廢人,眼淚一直流個不停,解英岡怎麼勸也勸不止。

    而史秀慧泣到傷心處,他又忍不住陪著流淚,真是傷心人對傷心人,淚情人對淚情人。

    解英岡實在太困,流了一陣眼淚後,倒在榻旁竟睡著了。

    史秀意好生疼惜,忍住眼淚,喚店小二將他抬上床,想他一身武功,何等驚醒,但店小二抬他上床,連將衣服脫下,都沒有把他弄醒。

    那店小二倒多嘴,服侍解英岡上床時說:「唉,這位相公三天來夠苦了,我就沒見他睡過,每次無論早晚送茶點進來,只見他在您榻旁流淚,大娘若是今天不醒過來,只怕他還不會睡過去呢!」

    史秀慧聽的好生感動,心想:「我真不應該惹他陪我傷心了,他比我還疼兒子,比我自已還痛心我的殘廢,我若是不自制,只是一味地傷心流淚,他豈不是更要傷心了!」

    等解英岡睡了一天醒來,史秀慧強打笑容,問道:「咱們倒是去哪兒啊?」

    解英岡見她不再流淚,擁抱著她道:「咱們什麼地方也不去,只在這兒住下了。」史秀慧故作嬌嗔道:「別沒正話,跟你說真的呢!」

    解英岡道:「去山西晉城看看。」

    史秀慧道:「可是到你金菊門去?」

    解英岡頷首道:「本門怕有危難,得進去照會他們一聲。」

    史秀慧道:「什麼危難啊?」

    解英岡把塗公亮與桃心門勾通,隨時會做內應幫白鶴門消滅本門的原因,仔細說給史秀慧知道,卻不提吳翩翩去了山西,只因提到吳翩翩怕她想到愛兒死而傷心落淚。

    史秀慧驚呼道:「這可不得了!倘若塗公亮又下狠心,將軟骨散下在食物內,金菊門所有高手不是任憑大舉進攻的白鶴門宰割了?」

    解英岡憂慮道:「我正擔心這點!」

    史秀慧迫不及待道:「那咱們趕忙起程吧!」

    解英岡猶疑道:「但你……」

    他怕提到傷勢,使史秀慧想到那可怕的殘廢,改口道:「反正那危機已埋伏一年,過幾天再說吧!」

    史秀慧道:「郎君,那裡危機說不定就在明後天發生,可耽擱不得啊!」

    解英岡跳下床,岔開話題道:「這一年來你頭髮長的又黑又長,可惜總沒梳過,為夫幫你梳個髻如何?」

    史秀慧抿嘴笑道:「你男人家懂得梳什麼髮髻?」

    解英岡道:「怎麼不懂,我從小就幫梅婆梳。」』史秀慧笑罵道:「好啊,你現在就把我當作黃臉老太婆嘛,給我梳那個難看死了,只有老太婆梳的墜腦髻麼?」

    解英岡笑道:「可是除了那種梳法,我個會梳別的了。」

    文秀慧道:「從小我娘就教我流各種髮型,說這是大姑娘梳的辮子,講求清爽。這是大家閨秀梳的高危髻講究端莊,這是婦人梳挽頂髻講求方便,又是什麼貴婦梳的堆雲髻講究高貴的,只有老太婆梳的墜腦髻我娘說到不用教啦,等你老了,頭髮掉的疏疏落落,梳不起來時,就會在腦後挽個巴巴了。」

    解英岡道:「該死,該死,沒想到你們女人的頭髮還有那麼多講究,那麼我來學著幫你梳個堆雲髻吧?」

    史秀慧道:「一時你也學不會。還是我自己梳。」

    她忘了自己下不了床,見一旁有梳樁台掀開被子要下床。等被子一掀開看到自己兩腳上裹著一層層白布,上面還浸染著血,才知自己是個沒有腳的人,不由心頭一酸,頹然倒在床旁。

    解英岡見狀,想起愛妻以前一雙三寸金蓮,也不由心中酸痛,更恨起吳翩翩,擊齒咬的格格響。

    眼看兩人談的正有說有笑,又要陷入悲傷之境,解英岡地從床旁站起,將梳樁用具拿過來,勉強笑道:「快梳個堆雲髻給我瞧瞧。」

    史秀慧再無興致,搖頭道:「不梳了。」

    解英岡道:「頭髮長了,不梳可不成。」

    說著拿起梳子坐在史秀慧身後,幫她梳起來。雖不會梳什麼堆雲髦,卻也梳的有條不紊,顯見是個熟手。

    史秀慧悲歎地想:「為妻之道應該體貼的服侍丈夫,如今反過來要他服侍我,這算什麼妻子啊?唉,我這沒用的女人,連累他呢?」

    想著想著流下眼淚,原來他想偷偷離開解英岡,但很是不捨,不覺間流出傷心的淚來。

    解英岡將她頭髮梳攏,簡單地在髮梢繫上一塊紅綢,看了看,得意地笑道:「秀慧,你看我流的行不行。」

    躍下床,拿著銅鏡給史秀慧照,史秀慧照了照,笑道:「這樣既簡單又大方,真好!」

    解英岡見她笑得不自然,突然問道:「你怎麼又流淚了丁』史秀慧道:」沒有啊!「解英岡伸手抹去,搖頭道:「還說沒事,看你淚痕猶在,我說秀慧,你何必傷心?傷心也無濟於事。今後你雖不能動彈,有為夫照顧你,又何必心愁呢?」

    史秀慧道:「難道要你照顧我一輩子?」

    解英岡道:「夫妻同命,倘若是我殘廢,你不也要照顧我一輩子?秀慧,你千萬不要為自己的殘廢再傷心,否則你就是怪我沒好好照顧你、」

    史秀慧甜甜笑道:「好啦,我決不會再傷心,咱們趕快走吧,辦正經事要緊。」解英岡沉吟道:「過幾天再說。」

    史秀慧道:「郎君,別盡顧著我,我的傷勢無防;或則你留我在這裡,一個人趕去山西如何?」

    「那怎麼行,留你在這裡,我決不放心!」

    史秀慧勸道:「郎君,金菊門有危難,不可再遲緩,應該快馬加鞭趕去解決才對,否則金菊門在這幾日恰巧有了異變,我不是成了罪人?」

    解英岡固執道:「我會顧輛車,能快就快,不能快決不能勉強。」

    說著自去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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