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四絕 第七十三章 伊人何罪
    解英岡睜開眼來時,發現身前擺著一份精緻的早點。

    他肚子早餓得咕咕叫,當下端起飯碗把那份早點吃得精光。

    摸摸肚子,覺得這份早點,既豐美又豐盛,不愧塗府大家所整治的餐點。

    想到這,「唉呀」一驚輕呼。

    在廂房內的解小蘭聞音慌地跑出,驚問:「怎麼啦?是不是飯中有毒?」

    解英岡心想自己過於大驚小怪,搖頭笑道:「沒什麼,你怎麼忽然問我有毒沒毒?」

    解小蘭笑道:「是我一時亂說話,這樣的,早上我隨著居留塗府的眾弟子去領早飯,廚房裡的大師傅大概知道爺爺和我是不受歡迎的解家弟子,打給我菜看,飯量都少得可憐的兩份,我氣他們狗眼看人低,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動手,連搶帶抓,給他添上滿滿的,當我走時,他們罵了句:盡量拎吧,反正老爺先前摻了毒……」

    解英岡微笑道:「於是你聽我一叫,就以為真,是不?」

    想她不顧面子,還不知道我年輕男子吃得多,話音變得感激道:「這是我有生以來,吃得最飽的早點。」

    解小蘭瘦黃的臉蛋泛出打自心底的笑容道:「以後無論他們給少給多,我都要再搶一點,咱們三人吃飯,不搶不成。」

    解英岡搖頭笑道:「這不行,你每天搶,那些大師傅不氣煞才怪,不要見你一來,就譏諷說:姑娘,你真能吃啊!」

    解小蘭道:「管他的,隨他們怎麼說,我是照搶無誤!」

    解英岡道:「我教你一個法子,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麼一來,保準他們自動打你多點飯看,還帶上笑臉說:姑娘,今日來得早啊!於是『拍拍』幾響,給你領的兩份,裝上滿得不能再滿。「

    說著,塞給解小蘭一錠黃金。

    解小蘭咯咯笑道:『堂哥想的好辦法,只是便宜了他們。這麼一錠黃金窮苦人家可以過上幾年了。「

    驀地,側頭問道:「對啦,你剛才到底是什麼原因,『唉呀』輕呼?」

    解英岡道:「我吃完了才想起,我吃的一份是你的,絕不可能有我一份,心想我吃飽了,你怎麼辦?」

    解小蘭道:「現在起,堂哥不用擔心,以後另一份我與爺爺還吃不完哩!」

    解英岡道:「爺爺現在如何?」

    解小蘭道:「還沒醒來。」

    解英岡站起,走進廂房,見解有志臉色沒有變壞,安心道:「他老人家吐血過多,大概三兩日醒不來,你就在他睡中喂點稀飯,中午吩咐大師傅每天煮碗參湯,相信他們一定不會推辭。」

    解小蘭點頭道:「他們收了堂哥黃金,區區參湯一定捨得。」

    中午,解小蘭從大廚方領來飯,端給解英岡一份,笑道:「我去領飯時,大師傅好客氣的說:這盆雞湯孝敬你爺,咱們知道你爺爺身體不好,又說:姑娘需要什麼,儘管吩咐,咱們廚房裡人多,不忙。」她指著打開箱蓋,果然有一盆熱氣蒸騰的雞湯。

    解英岡「咳」了一聲道:「不可能是那錠黃金的效果吧,可是另有原因?」

    心想:「這盆雞湯老早做了,沒有別的原因,除非廚房大師傅們能夠靈機妙算,黃金未到已然聞到,不然這盆雞湯就有問題。」

    他疑惑湯中有毒,心有所疑,眼色自然流露出來。

    解小蘭本不好意思說,見解英岡有疑意,掏出解英岡那錠黃金放在解英岡身前,釋疑道:「黃金沒等我給,已經有人打點了。」

    解英岡問道:「那是誰?」

    解小蘭微紅著臉說道:「就是,就是,昨天晚上,堂哥知不知道有位年輕少年仗人而言,當時替爺爺解了窘困,他每次都想讓我座…」

    解英岡豈有不明白其中道理。雖然他行走江湖不過年餘,對於男女之情,已是頗有心得了,笑道:「他叫什麼名兒?」

    解小蘭吶吶道:「我只知他姓嚴,名兒,名兒,好像聽人家叫他僕陽……」

    女孩子家十有八九扭捏作態,其實人家對他好,她早探知人家的名兒,卻不好意思直說出。

    解英岡道:「你怎知什陽兄先打點了?」

    解小蘭很不好意思地說道:「今兒早上,我搶早飯的舉動,偏偏落在他的眼中,剛才,大師傅不但多打了飯菜,還加盆雞湯,說得那麼客氣,正使我摸不清頭腦,我見他站在一旁對我笑,於是,於是我就知道他與堂哥想到同樣一個法兒。」

    解英岡道:「這法兒不論誰使,一定有效,以我看什陽兄是位正直有為的少年。」

    他這口氣,好像他有多大,其實呢,只比嚴僕陽大一歲而已,可是武功上的修為卻比嚴僕陽高上不知多少了。

    解小蘭見堂哥哥稱讚嚴僕陽,芳心很是高興。

    飯後無事,解英岡就督導解小蘭練拳,他教解小蘭拳法,目的在使一月後,由解小蘭來解決金菊門的危機。

    心想:「金菊門人人仇恨我,一月後我自不好出面,但教他們看看素來無座的解家後輩弟子的能耐。」

    存心要教解小蘭一月後一鳴驚人,替她爺爺爭口氣,也是替解家一姓爭口氣。

    鑒於此話,他督導甚嚴,一面督導解小蘭,一面自我漸進。

    雙方練武時,絕不苟言笑。

    三天後,解英岡教了一夜拳法,正在堂屋打座,解小蘭不敢驚動,偷偷在廂屋,她爺爺床前,一招一式的暗自揣摩。

    解有志這天醒來,看解小蘭練的正是他解家拳法,這拳法他自幼見兄長練過,驚問:

    「小……」

    他本想問:「小蘭,誰教你的?」聲音才吐,喉頭劇痛,他知道不能再逞強說話,否則喉頭之傷再也好不了。

    解小蘭聞聲回轉,見爺爺醒來大喜,正要打算跑出告訴解英同,解有志急招手,喚來解小蘭,在床上用手指劃道:「可是解英岡傳你?」

    解小蘭點了點頭。

    解有志心道:「天下唯有這壞小子懂得解家拳法,一定是解學先去世時傳了他拳譜,也罷,等他傳了小藍拳譜再殺他,莫要此時殺他,教解家拳法失傳。」

    即寫道:「爺爺討厭見解英同,不等我吩咐,不准他進來!」

    望,到時我怎好阻止,說道:「堂哥哥心腸最好,爺爺為什麼討厭見他?」

    解有志閉目不理,重重寫了四字:「不准多問!」

    解小蘭無奈,但想到要阻攔解英岡進來時,不禁替她堂哥哥委屈地流下眼淚。

    這天晚飯後,解英岡問道:「爺爺醒來了麼?」

    解小蘭點頭道:「醒來了。」

    正怕他說要進去看看,解英岡道:「爺爺體力未復,宜多休養,咱們不要打擾他老人家。」

    解小蘭暗中舒口氣,趕忙應了聲:「是!」

    此後,解英岡未提看望一事,倒非他不關心解有志的身體,而是他幾日的自修,想出另一招絕學,此招絕學繁複精奧更甚「無堅不摧」,是融會拳劍經歌後,循序漸進,必然領會的第二種奇學,另七種不到的時候,他是體會不出的。

    此招絕學吸引瞭解英岡整個心神,除了督導解小蘭練拳外,竭力思索苦練。

    高天生的一月之期,眼看將近。

    徐府,金菊門聚眾智的結果,可說一籌莫展。

    最後,已到絕望的地步,塗公亮請教簡耀光如何應對時,簡耀光歎道:「咱們總不能開門見山說:高先生,咱們自承破不了你的拳法,謹遵雙方約定,本門即日遷出山西。」

    塗公亮道:「到時只有如此說了。其實…」

    簡耀光忙伸手阻止他說下去,道:「至少咱們要同他戰一場,輸得慷慨激烈,或論天祐吾門,僥倖讓咱們得勝。」

    徐公亮暗暗搖頭,不以為然,他是打定主意,忍痛將府第拱手讓人,心想武功沒有僥倖得勝的道理,這想法未免天真,但又不好駁回長輩的意見。

    苦笑道:「倒是誰來同高天生戰一場?」

    簡耀光道:「這個嘛……」

    徐公亮心裡是雙手連搖,暗道:「千萬別找我,不敵已成定局,我塗公亮還想留個腦袋多吃幾年安閒飯。」

    他掌門做煩了,解家又留下不少遺產由他承受,本人是個既無遠見又無雄心的窩囊廢,只想多享幾年晚福。

    簡耀光沉吟道:「照說……」

    猛一抬頭見徐公亮一臉懼色,歎道:「但罷,由我老頭替本門賣一次命!」

    塗公亮忙道:「是,無可疑問本門仍以師叔武功最高,唯有叔師或許能勝,除師叔,旁人是毫無指望。」

    這一段奉承,不大得時,簡耀光冷哼了一聲,心想:「平日你常自命本門以你武功最高,到這時才捧起我老兒來,顯出你貪生怕死的本性!」

    他頗懊悔當年認識不清,與嚴大勇同推塗公亮為掌門,時至今日,金菊門被他弄得聲勢日下,毫無起色,眼看金菊門舉門遷出山西即是江湖除名之日!

    懊悔已晚,簡耀光搖了搖頭,只等數日後,自己的命運宣判了!

    這一決定,塗公亮安了心,明知簡耀光見自己不自告奮勇,以掌門身份出戰,不滿已極,卻裝作縮頭烏龜,沒看見似的。

    當日他宣告眾弟子,不必再勞費神智了,本門長老已有所得,決定屆時出戰高天生。

    眾人聞訊莫不雀躍,當真以為簡耀光有了所得,驟然思出破解高天生三十招怪拳之法。

    於是大家靜候約定之期,祈心盼待那一日本門簡長老揚威,給敵人顏色看看,教敵人知道金菊門並非無人!

    定戰的前一日,在解英岡悉心教導下,解小蘭將解家拳法全部學成。

    這一日,上午解小蘭正在堂屋練拳,解有志突然下床走出,解英岡聞聲迎上,一揖,喊道:「爺爺。」

    沒有機會,解有志自知殺不瞭解英岡,心想:「此時莫動聲色,等有機會再殺這淫賊替解家除害。」

    冷冷「嗯」了一聲,說道:「小蘭,你把拳法從頭演練一遍給爺爺看。」

    解小蘭見爺爺傷勢大好,只是嗓子沙啞了些沒大礙,聽爺爺要看自己苦學一月的拳法,欣喜地—一展出。

    解有志見小蘭拳法練得中規中矩,暗暗點頭,心忖:「解英岡這淫賊,傳授小蘭拳法之功,倒不可隱沒。」

    解小蘭練完,解有志道:「再好好練幾遍,爺爺出去走走。」

    除出來外,解有志沒再望過解英岡第一眼。解有志出去後,解英岡悶悶不樂。

    心想:「塗掌門要殺我,爺爺也要殺我,我解英岡到底犯了什麼過錯呀!」

    可是他,何嘗犯了過錯?

    直到晚上,解有志走回,劈頭第一句道:「小蘭,明兒你代簡爺爺出戰高天生。」

    解小蘭聽得一驚,問道:「我,我……成嗎?」

    解英岡鼓勵道:「小妹,只要你有信心,以解家拳法出戰一定成!況且有堂哥哥在旁為你助戰。」

    解有志直呼道:「解英岡,你知不知道此地,你是位不受歡迎的人物麼?」

    解英岡黯然道:「我知道,人人都想殺我而後快。」

    因自己的爺爺都要殺自己,不由他自暴自棄地說了這句話。

    解有志卻以為他良心發現下,說出這麼一句話,到底解英同是他解家的人,聽到解英同自怨自哀的一句可憐兮兮的話,著實令他解有志老懷一酸,說道:「你既知人人都想殺你,明天你就不能出場為小蘭助陣了。」

    解英岡點了點頭,心道:「我要能出場也不用小蘭妹冒險了,我不過在暗中助戰而已,可是到底什麼原因人人都想殺我呢?」

    解英岡張嘴想問,哪知解有志不給他機會弄明真相,揮手道:「你現在就走吧,向東直出這無人出人的院落,便是塗府後門。」

    解英岡心裡一歎,躬身道:「爺爺,我去了。」

    解有志皺眉道:「快去!快去!」

    解英岡忍著幾乎要迸出的眼淚,掉頭快步而去,只聞解小蘭喊了聲:「堂哥!」卻被解有志一聲呵斥道:「回去!」

    走出院落,望到一扇窄小的後門,他的眼淚奔放而出。

    驀聞小蘭的聲音:「堂哥哥,你哭啦?」

    解英岡趕忙擦乾眼淚,強笑道:「爺爺不是不准你出來嗎?」

    解小蘭道:「爺爺叫我多休息,準備明日之戰。」

    解英岡道:「那快回去吧。」

    解小蘭遲遲沒走的意思。

    解英岡問道:「你可有什麼難題?」

    解小蘭歎道:「我真怕明天勝不了,致教金菊門弟子人人罵我!」

    「你放心,明天准勝!」

    當下授了一番機宜,與解小蘭揮手而別。

    解小蘭走回時,解有志站在堂屋四,罵道:「誰叫你又偷偷去送那壞胚子?」

    解小蘭爭辯道:「堂哥不是胚子,他是好人,他是頂好的人,爺爺打他,他還耗損內家真元幫爺爺療傷。」

    本來,解有志還要罵解英岡幾句,聞言一怔,好半晌,罵了聲:「壞胚子,安得什麼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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