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聽著伍某人三字,倏地一震,喝道:「你就是玉書生?」
「是!你去通知生死判官,就說伍海萍要殺人來啦!」
「好大膽,殺誰?」身後有人冷笑喝問,海萍一震,剛想轉身,倏地——
「找死來啦!」喝聲起自左面山峰,忽然又道:「姓伍的,這就是埋骨之處!」
「哈哈……哈……哈……」
右面的喝罵,側面的狂笑,同時排出,海萍環掃過去,五座山峰下,都出現奇異的可憎的怪老者,五個人的衣服正中,各繡有紅、黃、藍、白、黑,五色不同游龍。
海萍殺機倏現,冷然一笑道:「你們不是敵手,叫生死判官出來見我!」
陰陽神嘿嘿兩聲冷笑道:「總壇主正在陪兩個妞兒開心,你還不夠資格見他……」
這話說得太刻薄了,海萍悲憤上衝,星目瞪得大大地,一步一步朝陰陽神走去,陰陽神突見海萍俊臉繃得緊緊,雙目神光十足,殺氣外露,不由自主地心中生起恐怖之感,他突地後退了兩步,打懷中取出一面黃龍旗,剛搖晃了兩下,突然海萍一聲大喝。身法如電、竄射之間,掌發處,青氣暴湧,
慘嗥震破寂夜,陰陽神已被這猛然的一擊,擰砸在石峰之上,啪地一聲,皮開肉綻,橫屍峰下。
眾人大為震駭,紅白藍黑,四旗招展,號角齊鳴,發出一片懾人的愁慘之聲。
人影縱橫,從山峰後面,飛射出五顏六色的勁裝大漢,齊向海萍湧到,海萍旋身看去,怕不有一百出頭,不禁大笑三聲,真元早凝,反往人潮中走去,他此刻殺心已起,繃臉鼓眼,一句話也不願多說,人潮洶湧而到,刀槍劍戟,層層攻進。
海萍一聲怒哼,雙掌連撥,強風猛勁,如驚濤駭浪,似山崩地裂……啊啊啊啊……慘聲頻傳,屍飛沙滾……死神首次降臨將軍坳內,加諸在這些狂徒的身上。
愁雲慘霧,淒風苦雨,眨眼的工夫,地上出現了十多具屍首。慘!慘!但這不能使海萍停手,反而激起他沉重的殺焰,虎入羊群,罡氣籠罩,白光亂灑,慘叫連連,形成一毆慘然的樂章,海萍縱橫在人群之中,雙掌不停,力道增強,屍首逐漸增多,一具一具,踩在人潮的腳下。血,淤集在山峰之下,繞著山峰滾滾流動,屍山血河,慘不忍睹,殺聲震撼將軍坳,聞之叫人心散魄飛。
海萍殺到目前,不發一言,不說一句,著著狠,掌掌絕,壓根就沒有留半點情。
那些壯漢也真夠厲霸的,前面倒了一波,第二波仍然趕進,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沒有讓海萍有歇手的機會。更不叫他有喘息的餘地,但他們怎知海萍玄關已通,這種打法,怎會使他勞累而死呢?
殺得凶,死得慘,驀然有人大聲吼道:「住手!」
壯漢巴不得有此一喊,真有不要命的人麼?於是,四下裡散開。
海萍不知何故,撤後五尺,掠目看去,紅、黃、藍、白、黑,五色衣服五個人,各執著五面龍旗,喝道:「殺怕了。」
中間黃旗換了一個胖老者,只聽他怒道:「小子,你看看地上的屍體!鮮血!哼!今天要讓你活著離開將軍坳,五旗盟幫就不用在江湖上混啦!」
海萍放眼一看地上的屍堆,少說點,也有七十多具,不禁一陣黯然,冷笑道:「你們是五旗盟幫的什麼人?」
「五龍分壇的副總壇。」
「請傳言生死判官,叫他乖乖地送出苑小玲和呂小芳,否則……」
「怎麼樣?」
「血洗五旗總壇,殺個雞犬不寧。」
五個副總壇主臉色突變,大喝道:「你能勝得我們,就帶你去見總壇主。」
海萍嘿嘿一笑,道:「動上手就沒有你們活命的機會,快去叫……」
「咄!哪來這些廢話,殺他!」
五條人影,彩色繽紛,分成五個角位,猛襲海萍。
海萍一聲怒嘯,很激動地喝道:「想死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喝聲中,雙掌齊推,波波兩聲,硬接了攻來的強勁。他晃了兩晃,又是一聲怒嘯,天煞絕命手應聲而發,青氣裊裊,立即自掌中排出,其急似箭,貫穿攻來的掌勁,絲……絲……
絲……破空之聲,刺人心弦,五人齊聲喊道:「天煞絕命手……」音未停,數聲淒絕人寰的慘叫,氣過掌停,地上多了四具屍骨,只剩下紅旗的副總壇主,臉呈死灰,呆呆出神。海萍冷笑道一聲,喝道:「你也別想活著離開!」橫掌直劈過去,足可開碑裂石,陡然間,轟地一聲巨響,海萍震退了三步,紅旗分壇副總壇主倒走一丈有奇,場中忽然落下一個矮胖的老頭。海萍被來人震退,不禁心中陡懍,張目看去,原來是個六十多歲的矮胖頭,這老頭胸心的衣上,繡著一條黃色的游龍,其大小剛好鋪滿了胸前,海萍怒氣橫生,喝問道:「什麼人?」
「五旗盟幫,邛崍掌門人,黃龍壇主。」
海萍壇主殺機陡現,喝道:「你就是橫行江湖的玉書生?」「然!」
「你殺了本壇許多手下,這筆帳,該怎麼算法?」
「他們自己打死,你看著辦好啦!」
黃龍壇主氣得一抖,怒道:「你以為天煞絕命手天下無敵?」
「沒有這種想法。」
「闖壇殺人,是何用意?」
海萍悲壯的一聲長笑,冷冷地道:「你身為邛崍掌門,又是黃龍壇主,說的話,簡直是放屁,我問你,苑小玲呂小芳被你們囚禁何處?」
「哦!你原來是為了她們來的?」
「我沒興趣拜會你!」海萍大聲怒吼。
「哼!」黃龍壇主狠狠地一哼,目射凶光喝道:「她們現在總壇。」
「總壇不在將軍坳?」
「恕我難以奉告。」
海萍逼近兩步,氣焰萬丈,冷笑道:「你不說實話,這堆屍體就是你的好榜樣!」
「哈哈!姓伍的,別人怕你的天煞絕命手,本壇主可不在乎,說實話倒是可以。不過……」
「怎樣?」
「血債血還,嘿嘿!」
海萍殺焰驀張,厲聲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動上手要想活命,只怕難上加難……」
黃龍壇主一掠掌中的黃龍小旗,冷笑截道:「姓伍的,你也太狂了,本壇主要試試你的天煞絕命手……」話未落,霍地舉掌,直拍海萍。
海萍冷然一笑,震臂間,出掌反擊,怒道:「既然要死,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砰……砰……」
巨響一過,旋風疾捲,雙方都只晃得兩晃,兩人都有了驚詫之容。
海萍朗聲一笑,大聲道:「果然不錯,你也接我兩掌如何……」聲落掌發,勁力如山,勢如萬馬奔騰。黃龍壇主臉色紅得像火,骨節亂響,一抖臂,猛然排進兩掌,硬接來勁。
「轟……轟……」潛力激盪,波濤洶湧……
響聲震耳欲聾,場外兩丈左右觀戰之人,俱都駭然色變,海萍身形陡挫,黃龍壇主撤退六尺,但勢均力敵,未分高低。
海萍真火大發,天罡真元倏然提升,撮口一聲怒嘯,搶奔過,再拼兩掌,十二成勁力。隨出如雷霆萬鈞,轟轟擂動,黃旗壇主至少有六十年修為,內力精深,但也心驚肉跳,忙聚畢生之力,穩步吸氣,暴喝一聲,掌已推出,勁氣暴動,隆隆大響,端的嚇人。
眨眼間,掌力接實,只聽「轟隆隆……」震天長鳴,如排山倒海,石砂搶奔,昏暗異常,砂落聲止,黃龍壇主這次可夠慘的咧!竟被這兩掌之力,震退一丈有餘,臉色蒼白,雙臂難抬。
海萍也挫出了七步之多,臉色卻甚紅潤,他殺心已生,決不容情,此刻,早已忘記了和那個蒙面怪人訂立的承諾,白影飄動,已閃身在黃龍壇主的前端,四外大大地一陣騷動,吼聲也隨之而起。
眼看黃龍壇主命在頃刻,忽地風聲颯然,人影搶進,海萍聽覺特靈,掌發之際,正待撤身,但三股凌厲的雄勁,猛撲過來,他不得不吸住發出的掌勢,雙臂疾伸,以十成勁,硬接三股猛力。
「彭,彭,彭……」三聲厲響中海萍已借勢抽身一丈以外。
他納氣丹田,暗中戒備,運目看去,嚇!眼前出現了紅,黑,藍,三色不同的服式的老頭,胸前卻繡著鮮明的游龍。三個老者個個都怒容滿面,隱藏殺機。
海萍一見來人,心中已然十分明白,只是人家並未採取行動,自己也落得調息一番。
這時,卻聽黑衣老者輕聲問道:「怎麼樣?」
紅服老者看了黃龍壇主一眼,道:「不礙事。」
黑衣老者瞪了海萍一下,說道:「你連斃本幫無數的高手,也該心滿意足羅。」
海萍臉色緊繃,道:「他們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這樣說來,你殺他們反倒殺得有理?」
「當然啦!誰要他們不答覆我的問題。」
黑衣老者長臉登寒,微怒道:「像你這樣嗜殺如命,誰願意答覆你的問題?」
海萍傲然的冷笑道:「不答覆我就殺到底!」
紅衣老者聞言,不禁怒火上衝,喝道:「姓伍的,你有多大能耐?在本壇面前,也敢說這種狂言……」
「哈哈……哈哈……」海萍三聲狂笑,傲態橫生道:「你要是不服氣的話,就來拼兩掌好啦!」
紅衣老者一聲怒哼,搶步待出,卻被藍衣老者一把拉住,轉對海萍道:「姓伍的,你究竟要怎麼樣?」
「很簡單,乖乖的送出兩位姑娘來。」
「不送呢?」
海萍朝著地上的屍體,一呶嘴道:「那就是你們的榜樣。」
三個老者互相一打眼色,仍然沒有行動,但從三人的臉部表情來看,顯然是憤怒壓於心底,原來,他是在拖延時間,好讓黃旗壇主復原,同時,也在等待另一個人。
海萍雖然聰明絕頂,卻也看不出人家是在攪什麼鬼,因此,他也只好氣勢洶洶,靜待打鬥,這就充分證明海萍的江湖閱歷,還差得太多。
雙方沉默了片刻,忽聽黑衣老者一揚手中的黑龍旗,殺機突出,怒道:「伍海萍!你不是來要兩個姑娘麼?」
「不錯!」
黑衣老者抬臂向他身後一指,喝道:「請向他要!」
海萍回顧一看,不由心中一震,敢情在他身後丈多遠的山峰下,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白衣老者,此人冷笑而立,骨瘦如柴,長手長身,配上那身白衣,活像個吊死鬼。
海萍哈哈大笑道:「五旗盟幫的五龍壇主都到了,正好!你們到底是送人給我?還是要硬拚一場?」不錯,眼下的五人,正是五龍壇主。
白龍壇主最後到,卻聽他怒喝道:「小子,老實告訴你,兩個姑娘早就作了總壇的夫人,你想活著離開將軍坳,那不是白日做夢……」
海萍血氣翻湧,心如刀絞,他知道小玲小芳決不會背棄他,很可能喪身此處,是以,他決心一拼,縱然姑娘死了,也要找出她們的屍體。
他不等白龍壇主將話說完,大怒道:「看情形,不流血是不會善了。好!伍某人今夜就殺個樣兒讓你們見識見識……」
「哼……」
「嘿嘿……」冷哼,冷笑,起自四面山峰。人影鑽動,吼聲驀起,但都在山峰之後,不過,五龍壇主卻在海萍說話的剎那間,各把住一座山峰。
氣氛為之一緊,海萍也陡然一驚,他略一沉吟,殺焰乍現,倏地腳下墊動,撲奔白龍壇主這面。身形如風,人到掌發,喝道:「縱使你們詭計多端,少爺也不含糊!」
話落力到,砰然一響,人影翻滾,慘嗥連連。
海萍不禁一愣,就在他一愣神的當口,白龍壇主哈哈大笑.道:「小子!再打呀!哈哈……」
原來,在海萍力道撞及白龍壇主的一眨眼的工夫,兩旁白服壯漢,擁擠如山,恰好堵在前面,硬生生替他擋住了拍掌之力。地上倒下了七具屍首,有的還在掙扎。
海萍被白龍壇主的話聲一擠,火上加油,抬臂再進,雙掌再發,喝道:「你以為少爺不敢……」轟然巨響,又夾著無數聲慘叫,地下又多了十來具屍體。
「哈哈……哈哈……」另外四個壇主,在同時發出刺人的狂笑。
海萍心中猛震,暗罵道:「這群狗崽子啊!好毒,好陰險……」
「伍海萍!這裡來殺呀……」
「伍海萍!殺呀!」
「哈…哈……哈……」噪音四起,響撤雲霄,直衝進海萍的雙耳。
五旗龍壇的這種陣法,專門對付殺人不眨眼的高手,對海萍最為有效,因為,人畢竟是人,殺人終究是出於萬不得已。
五旗壇拿人來活生生地送死,而且連手都不還,這,給海萍在心裡上的刺激太大了。這是一種殘酷的間接殺人手法,只要海萍心軟神亂,才是他們真正下手殺海萍的時機。
果然,海萍被他們悲慘的吼叫之下,心中大為震動,可是,殺機卻未稍減,一翻身,緊瞪星目,腳下用勁,又往黃龍壇主走去。
「姓伍的,有本事你動手!」黃龍壇主大聲喝喊。
海萍發出一陣悲壯的長笑,振腕之間,接連拍出了四掌,一掌比一掌凌厲,一掌較一掌凶霸,狂焰疾捲,沙飛石舞。眼看黃龍壇主垂手而立,命在頃刻,陡然黃影縱橫,人潮疾走,一道人牆,很快迅的阻隔在黃龍壇主的面前,尚未站穩,駭浪狂湧而到,慘嗥頻傳,人群紛紛往地下倒去!剎那間,地上又堆著二十多具屍首。
狂笑又從四面傳來,喊聲也從人堆中吼到,放眼看去,除黃白兩龍壇有層層人牆外,紅,黑,藍三面,仍是獨人而立。海萍心神大亂,冷笑不停,神功凝集,竟繞著紅,黑,藍三壇疾走,他每經過一處,必以渾厚的內力,發掌狠攻。
於是慘呼連連,狂笑頻頻,吼叫重重,接著,地上的屍首。越增越多,每個壇主面前,都積成一座屍山。海萍混雜在慘叫,狂笑,吼叫聲中,雙目發直,臉色發白,不住地冷笑,不停的奔走,奔得疾,笑得緊,叫得凶,形成一部慘絕人寰的樂章,演奏在將軍坳內。
海萍繞場奔走,足足有半盞熱茶的工夫。地上的死人增多,但活的人牆,卻並未因此而減少,驀地他身形一停,目光盯住在黃旗壇主那面,五旗壇主個個都驚異萬分,不知海萍怎會平靜下來的,要知海萍身受天罡真元,及千年銀桃之助,精力棄沛,神功永在。雖然他此刻心神已亂,然而,只要稍一靜止,即可恢復原態。
各旗龍壇神情緊張,喊叫狂笑之聲,也驟然而止,原有的狂風,一變而為死寂,夜風疾襲,侵人生寒。
海萍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神志陡復,他環目掃視,眼見滿地屍體,不由得黯然神傷,緊接著,一股無名的忿恨,猛襲心頭,忖道:「五旗壇主竟運用這種慘無人道的戰法,假我伍海萍之手,殺死許多手下,他們一點也不感到心傷,這種人絕不能留在江湖上,我要殺……」
靜悄悄,傳來陣陣血腥味,每個人的心都在跳動,尤其是那些替死的壯漢,跳得格外劇烈。因為,誰也料不透海萍在哪兒下手,隨時都有死的可能,死畢竟是可怕的,大家都悶聲不響,心都要跳出了口腔。
海萍愈是不動,所有的人愈是恐懼,氣氛緊迫窒人,比死還難受,陡地海萍心念一動,身形躍縱,疾往黃龍壇主那面趕去,這是個突然之勢,人群一陣騷動,滿以為海萍必然近身劈掌,那知謬不然,海萍身剛接近,雙臂一抖,人卻沖空而起。
他臨空下撲,雙掌蓄勢,那樣子是要掌擊黃龍壇主,四外的四個壇主不禁一聲大喝道:「壇主撤身反擊……」
四條不同顏色的人影,剛要閃動搶救,驀地海萍一聲清嘯,收臂倏轉,身如閃電,轉向黑龍壇主射去,去勢迅疾無儔,乍落地,一抬臂,就使出了天煞絕命手,向黑龍壇主攻去。
海萍殺心已起,根本不存心要這群人活命,因此,出手絕不留情,青氣暴漲,眨眼而到。
黑龍壇主心頭一震,全力推出一掌,嗤,青氣震散掌力,疾穿而過。啊地一聲慘叫,黑龍壇主黑龍旗斜飛數丈,人也倒地而亡。海萍在忙亂中想出這條攻其不備的方法,一掌擊斃黑龍壇主,不由喜氣揚溢,哈哈一聲狂笑。
笑聲未落,烈氣斗侵,天罡真元反應立起,身未轉動,反臂硬拍兩掌,阻出來勁,只聽兩聲大震,海萍立身不穩,向前衝出七步之多,他穩身扭臉看去,紅,黃,藍,白,四龍壇協力狠攻,已經搶進,忍不住又是一聲怒嘯,一展天煞絕命手,迎身而上。
天煞絕命手,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四旗龍壇心中驚悸,不期然的將前衝之勢,緩得一緩,就這一剎那的時間,海萍已厲嘯而到,只見他猿臂舒展,青氣應手而出,左打紅旗壇主,右攻白龍壇主,四下的裡勁力如山,風勁吼吼,一經接觸青氣,極自然地消於無形。
海萍雙掌加勁,大喝一聲:「著!」
青光暴射,透過對方的掌力,紅旗壇主訝然想退,白旗壇座驚懼欲逃,但是晚了一步。
紅白二壇主臉色大變,拼全力抵抗,又是生死關頭,兩條人命,正要——
「伍海萍,你要的人到了,接住!」喝聲起自山峰裡端,來得太玄妙,太突然,海萍心中一怔,匆忙中,將發出的力道,硬生生地吸住。
猛一回身,即見綠影憑空閃過,啪!摔落地面,變起倉促,海萍對那件綠色的衣著太熟悉了,心裡怦怦亂跳。
他顧不得左右前後的敵人,縱身過去,揚目一看,的確是一位綠衣女屍,俯臥在地,秀髮凌亂的披散,細膩的肌膚,
使他意識到是誰,他凝目盯在女屍背發上,許久,許久,卻不敢將女屍翻轉來看看。當然,他希望綠衣女屍不是她,然而,可能嗎?那件衣服是他認得的,燒成灰他也認得出。
四外寂靜起來,不像是經過惡拼的場合,終於,他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很慢很慢的將女屍翻轉,啊!女屍的玉面,已被刀劍劃割得面目全非,猙獰可怖。
海萍毫無恐懼之感,專心在察看身形及臉部的輪廓,突然他機伶伶的打了冷噤,雙目發直,喃喃念道:「是她!是她……玲姐姐……」
他瘋狂了,怒吼了,直瞪瞪地星目,變成血紅一般,脖子也粗了,混身都要噴出火花。
海萍喉中咕嘟咕嘟地響,哭,卻掉不下淚來,驀地裡,一股悲恨,衝擊心頭,猛可裡扭轉身形,凝聚了天罡真元,他要殺淨在場的五旗壇主,殺光所有人馬,用來抵償苑小玲的一條命。可是,人呢?早就走光了,除了許多成堆的屍體之外,再也找不出半個活人。
悲,恨,怨,怒,氣,急……各種不同的味道,侵襲在他的心間。,
死寂的氣氛中,突然觸動傷懷,鼻端一酸,哇地一聲,竟放聲痛哭起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的悲慟,當然,這些年來,他經過了無數次波折,傷過了他的心,然而,沒有像今夜這樣淒愴。.
因為,自從他入道江湖,孤苦伶仃,出生入死的尋著這位唯一的親人——苑小玲。而且,兩人在心裡都印上不可磨滅的情愛,更是未來的一雙璧人,哪曉得好事多磨,苑小玲天不假齡,競喪生在將軍坳。在這種情況下,他焉不悲痛?怎不傷心?
盞茶的時光過去了,海萍沒有停止哭,眼中都哭出了血,血淚混雜。聲嘶力竭,襯托在許多死人堆中,的確是顯得分外淒涼,憂傷,漸漸地,聽不出他的哭聲,也見不著他的淚水。
但他還是在哭,而且哭得更厲害,聲啞了,淚干了,是一種人生最最痛傷的泣。這種痛在心中的悲哀,最易損傷身體,這也就是伍海萍,若換上另外的人,怕不早就暈死過去。
盞茶的時間,頓飯的時間,一個時辰以後,海萍沒有再哭泣.眼角掛著乾涸的血淚,像一個殭屍,硬繃繃地,死盯著苑小玲,突然他發出幾聲悲淒而沙啞似笑非笑,像哭又不像哭的怪笑,猛伏腰,雙手抄起苑小玲的屍體,橫托在雙肩之上……一步一步,向前緩緩行走。
腳踏著血,踩著被他劈死的屍體,直瞪著眼,走!走……迎面吹來陣陣涼風,撞擊著他混亂的神志。
「玲姐姐,玲姐姐……我害了你……」他喃喃自語,完全是一副神經失常的姿態。
「孩子!振作點,報仇……」輕微的呼喊,飄蕩空際,來得非常突兀。
海萍像是聽見了,但又像沒有聽見,因為,這音聲太輕了,輕得連尾音都沒有,也許是心靈的感應,或者是神靈的召喚,那悠悠而有氣無力的呼號,又震盪在空間。
「孩子!振作點,報仇……?」像苑龍的聲音,也像是苑勇,更像他師父天罡煞神。像……
海萍倏地一震,他聽真了,眼珠突然轉動,沉重的腳步,也停止了。
他扭動生硬的頸,呆滯的向四空望去,沒有人,沒有聲音,只聽夜風呼呼作響。
「嗯!」他從鼻孔裡吭了一下,道:「不錯!報仇!」
「哈……哈……哈……哈……」幾聲嘶啞的長笑,悲壯,淒苦得像是在哭。
抱著苑小玲,向左面的山頭上走去,小山頭上,整排的古柏,並列得相當整齊,幽美,輕輕地放下屍首,瞧了幾眼,似乎是下了決心,扭身飛奔而下,他很快的來到那幾堆屍體中,拾起一柄亮銀刀,飛掠的回到山頭之上,神力突運,挖土撥石,掘成一座大坑,將苑小玲放在坑內埋好。然後,砍了兩塊寬柏,在上刻劃著:「未婚妻苑小玲之墓。」
另一塊木牌上,繼續刻寫著:「血洗五旗盟幫,殺盡人間豺狼,玉書生留。」兩牌並立,埋插在墓的前端。
海萍默默無言,在心裡禱告了許多,再次沁出了熱淚,下山頭,直往五旗壇闖進,他這時的心境,惡劣到極點,也悲忿到極點,大有心灰意懶之慨,經過七座山峰,眼前出現整排的屋宇。每座屋宇毗連之處,必定依連著一座山峰,形勢壯觀,環境深幽,他縱身接近正面的房屋,門已緊閉,五旗總壇的匾牌,依然懸掛門上,海萍眼中冒出了火,順手一掌,砰……啪……木匾應聲落地,平鋪在海萍的腳下。
他恨透了五旗盟幫,雙腳拚命地在木匾上踩踏,剎那間,那塊木匾,已被他踏得粉碎,並未因此消除心頭的悲恨,反掌照門拍去,砰地一聲,兩扇門直向屋內飛砸,砰砰砰砰,一
連串的砸碰之聲,震耳之極。海萍奪門而入,星目展動,哪有半個人影。
「嘿嘿!」他接連幾聲冷笑,又十分懊惱地退出屋外,忖道:「人去屋空,留此何益,追!」心念乍動,一抬臂,刷刷刷,連拍三掌,狂濤奔湧,轟隆……諾大的房屋,早已坍塌得片瓦不存,塵煙滾滾,木屑亂飛。
他擰動蜂腰,白影疾射,直向將軍坳外猛竄,人在心亂之際,往往會失去主宰。
伍海萍也不例外,他急促奔走,根本就沒有辨別方向,他是在極度悲忿中狂竄的,一口氣之下,竟被他走出數十里路,天色,已經大明,朝陽東昇,呈出一片清新氣象,他整夜未眠,惡鬥了兩個更次,又過度的悲傷,再加上這陣猛趕,縱然是鐵鑄的金剛,也經受不住。
他疲憊不堪,雙腳一軟,載倒在石面的山坡上,沉睡不起,時近中午,他仍然暈睡未醒。
驀地,一聲長長地歎息,起白海萍身側。
沉睡中,他似乎警覺到這聲突如其來的怪歎,張目看去,不由得一聲驚噫,海萍神。降陡振,弓腰起身,緊瞧著身前的那人,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跑來幹什麼?」
原來,在他身側的,正是破廟相逢的蒙面怪人。
只聽他冷冷地回答道:「我不知此處何地,你不是找五旗盟幫的嗎?怎麼也倒在這兒熟睡?」
一提起五旗盟幫,海萍就殺機籠罩,理智全失,怒喝道:「不知道你就走開,少管閒事!」
蒙麗怪人碰了個釘子,冷笑兩聲,道:「沒有我,你早就死去多時了……」
「死了活該,關你屁事。」
「我這番好意,反變成……」
海萍逼近一步,怒道:「好意!哼!江湖人還會有好意?與我滾!」
蒙面怪人驚得倒退兩步,也怒道;「你少神氣,殺了九大門派的掌門,違反我們承諾。你……」
「呸!你要怎麼樣?」
「小子!你原來是個無信無義的狂徒……」
話未落,陡見海萍欺近一步,抬臂吧地打出一掌,怒道;「先殺你,再殺九大門派。」
蒙面怪人心頭猛震,閃避不及,圈臂之間,奮然硬接海萍一擊。蓬然一響,兩人各退兩步。
只聽蒙面怪人急匆匆的道:「小子,沒有我,你永遠找不著五旗盟幫的人。」
海萍本是蓄勢要撲的,一聽此話,急剎住奔勢,促然問道:「他們躲起來了?」
「不見得。」
「在什麼地方?」
「你能再說一聲不殺九大門派的掌門人。」
「九大門派掌門人可以不殺,但五旗盟幫勢必殺得一個不留。」
「你終會反悔。」
「決不!」
「少林、武當、峨嵋、崑崙,是他們藏身之所,五旗壇已恢復了原有的派系。」
「你說得不假?」
「非常真確。」
「生死判官呢?」
「他得了白風聖劍,行蹤詭秘,不知去向。」
海萍心中又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隱隱作痛,忙轉身一拱手,道:「再見!」
飄身三四丈,亡命趕路,驀然間他停身扭臉,大聲問道:「呂小芳在哪裡?」
蒙面怪人頓了頓,高聲回道:「姑娘只怕被生死判官捉走……」
海萍聽得略略地愣了一下,沒有再言語,振袂而飛,一晃就是四五丈遠。
蒙面怪人望著海萍的背影,怔怔出神,久久方聽他言道:「這小子好俊的輕功,舉天之下,只怕只有他,才能完成我的心願……」他陰沉沉地笑了幾聲,飛奔而行。
蒙面怪人是誰?謎……他挑撥起五旗盟幫與海萍之間的惡拼,卻又不要海萍殺死九大門派,矛盾的作法,是善,是惡,目前還很難斷定,看來他和苗疆華宮頗有淵源。否則,他絕不會要海萍善待娉婷公主。總之,這人夠怪的,也夠辣手的。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崑崙山南端的山峰下,忽然出現一個白色人影。這條人影飛射在荒山峻巖中,如履平地,遠遠看去,恰是一道白虹,向前疾奔。
這是崑崙派的禁地,白影出現,早震驚了觀院的值夜道人,鐘鼓齊鳴,打破了寂靜的夜空,人影閃動,劍光耀目。
剎那間,崑崙觀草木皆兵,蛇影杯弓,個個都緊張起來,不大工夫,白影已漸漸接近了觀院,所有的崑崙子弟,都不期然的大大地吁出了一口氣。
因為,他們已看出來人是個玉面書生,俊品人物,年齡只不過在十七八歲之間,從外形上看,不像是嗜殺之人,雖然輕功不錯,可是究竟在修為上還差得遠,即使凶,也不懼怕。
這是崑崙子弟心中的估計。轉眼間,白影出現觀院門前。
他傲立在門口,揚目向院內看了幾眼,冷冷地道:「叫你們掌門人出來見我!」
好大的口氣,崑崙門自創派以來,這是第一次碰見的狂傲之人。
一個年在四十上下的道人,緩步上前,恭身答道:「小施主找錯了地方吧?」
「你們這兒不是崑崙派麼?」
「正是!」
「廢話,叫掌門人出來見我。」
那個值夜的崑崙子弟不禁一惱,但仍強忍忿怒,勉強笑道:「小施主是……」
「我要你叫掌門人來見我,聽見沒有?問什麼?」
崑崙執法極嚴,絕不許妄開殺戒,除非萬不得已,所以,值夜道人還是輕聲問道:「小旋主報出名號,貧道方好通稟,你是……」
「我只要報出名號,你們都別想活命。」
群道一陣騷動,顯然都有些激動,但值夜道人微微一笑道:「縱然是死,也須知小施主大名,否則,貧道無法交代。」
來人雙目突睜,精光似電,殺機一展,喝聲:「玉書生伍海萍……」
群道大大地一震,這就是殺人不眨眼的玉書生?所有的人,不下三十多位,沒有人不在心裡起了懷疑,海萍喝聲方落,抬掌連拍,慘嗥四聲,倒下了四個三清道士。這一來,誰不恐懼?都向後退出了五步之多。
「站住!」海萍一聲大吼,繼喝道:「去一個人叫掌門人,其餘的都留在此處,掌門人早出來,我可以少殺幾個,出來晚了,我殺光你們,再進觀內找他……」
說得到,也就辦得到,伍海萍已大失常態,他如今滿心都是恨,恨一切江湖人物,在他想來,江湖上沒有一個是好人,因此,他腦子裡裝滿了「殺」字。只有殺,才能洩他心中的悲忿,這些無緣無故的出家人,就在他話聲乍落的當口,又躺下了三四個。不動手反抗還好,只一還手,死得更慘。
他哈哈兩聲怒笑,狂言道:「我要滅盡各派,我要殺光黑白兩道……」
狂喊剛落,忽然傳來:「無量佛!小施主請住手。」一個七十左右的老道,站在台階上。
海萍住手撤身,星目張處,發覺是一位童顏鶴髮,慈祥無比的老道,問道:「你就是掌門人?」
老道慈眉一皺道:「掌門人已出門多時,貧道乃真松子,長老院住持。」
海萍怔了一怔道:「你能為崑崙派做主當家?」
「掌門人不在,貧道可以做主。」
「好極了,快交出五旗幫的四龍壇主來。」
松真子糊塗了,他不知道什麼是五旗盟幫,反而問道:「你說什麼?」
海萍嘿嘿冷笑道:「邛崍、雪山、點蒼、青龍、華山,這五派的掌門人,是不是在你這兒?」
松真子念了聲無量佛,道:「本派遵守法規,與這五派人物,從無交往,叫我拿什麼人來交給你?」
海萍一愣,心說:「是那個蒙面人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他心念急轉,殺焰頓消,接道:「我相信你,不過,明年三月十二日,請你轉知掌門人,到斷魂崖赴會。」話說完了,招呼也不打,轉身就走。
「站住!」松真子一聲大喝,人也下了台階。
海萍穩步轉身,怒道:「幹什麼?」
「你無緣無故,攪亂三清聖地,殺了我七八個子弟,就這樣甩手一走?」
「這是客氣的,你要怎麼樣?」
松真子冷然一笑,慈眉一揚道:「貧道數十年未與人動手,今夜我要活動活動筋骨。」
「你要打架?」
「刷!」松真子撤出背後銀劍道:「不敢,小施主如果能勝得貧道的三手劍法,這兒的事,自由我處理,掌門人也能準時赴約,否則……」
「哼!否則怎樣?」
「要你抵償已死的弟子之命。」
海萍哈哈三聲大笑道:「動上手,就不容你活命。」
「廢話……」
銀光瀉地,瑞氣萬千,三才劍源源推出,直奔海萍,這三才劍法是崑崙派威震武林的絕劍,數百年獨樹一幟,銳不可當,海萍根本就沒有看在眼底,掌出掌收,猛然拍攻。然而,勁力撲出,只一沾上劍氣,就會自然而然的抵消。
要知這松真子六十多年的修為,內力何等深厚,出劍固慢,可是,每劍必含無上的內勁。是以,海萍掌勁渾厚,竟也佔不著上風,三才劍攻守兼備,辛辣無儔,無懈可擊。
海萍出掌鋒利,威猛如山,卻也是有進無退。剎那間,掌影翩翩,劍氣層層,殺得難分難解,足有盞茶的工夫,海萍就覺得不耐,松真子反而越戰越勇。
三十多個照面過去了,還是半斤八兩,海萍真火上升,一聲清嘯,真元陡聚,天煞絕命手左右齊施,青氣應手而出,絲絲之聲,不絕於耳。
松真了驟然一驚,暗中將畢生功力,潛運劍身,忖遭:「原來他是當年雙煞的門人,怪不得橫行江湖,難遇敵手……」心忖甫落,強力如排山倒海,向他湧到。
老道哪有不知厲害的,搶劍疾舞,銀光成為一堵光幕,護住週身,海萍兩次硬攻,卻未傷得松真子,不禁大怒,十指張合間,縷縷青氣,縮為十道細小的青光。
這十道青光快疾萬端,銳厲無儔,閃得兩閃,嗤嗤……幾聲刺耳的尖嘯,居然穿透松真子的劍氣,直撲而上,松真子發覺不對,吸氣間,人已撤身兩丈,當他腳未站穩之際。青光又追撲過來,總算老道閱歷過人,劍光再起,氣轉週身,蓬的一聲,老道腳軟身挫,蹬蹬蹬,一連挫退十來步之多,他內力純厚,雖被擊退,內腑並未受傷,卻在不停地喘息。
海萍破例一次,並不進迫,只冷笑道:「老道!少爺網開一面,破例留情,你答應的條件,不許忘記,否則,別怪少爺心狠手辣!」話說完了,人也落在院外,轉身就走。
崑崙派的數十個弟子,大不服氣,一個個仗劍追出院外。
眼看又要展開一場慘酷地的拚殺,忽聽松真子大喝道:「你們站住!」喝聲宏亮之極,人潮平靜,誰也不敢行動。
松真子歎了口氣,緩緩道:「此子天煞絕命,舉世無敵,他今夜手下留情,方容我苟延時日,你們若去,只怕半個也不能活命……」
「難道崑崙威名,毀在今夜?」眾弟子齊聲訴說,氣憤仍未消去。
松真子微微一笑道:「何止我崑崙派如此,只怕其他門派更糟,你們快收拾屍體,等掌門人方丈回觀再說。」老道見多識廣,幾句話,化解了一場嚴重的傷亡。
且說海萍離開崑崙,奔走深山中,突地他停止奔勢,想道:「這樣盲目走動,絕不能達到目的,我何不抄路依次打上少林、峨嵋、武當備派要人呢?」
他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冷得像冰,心裡的火,卻燒得將要爆炸,他懷著滿腔的悲憤,正欲起身,忽然又一個念頭,猛襲心頭,急思道:「假如各派不承認收留邛崍、雪山各派之人,我又該怎麼辦……」他殺機倏然展動,怒道:「只有殺,才能達到目的,殺……」
身形竄起,平射五丈多遠,剛落地,只一點,又平射疾飛,快如閃電,不到一個時辰,他已奔出崑崙山外,正行間,迎面倏地出現幾條人影,來勢也非常快捷疾速。
海萍猛可裡一震,神目頓張,距離雖遠,他卻看得出是幾個老道,和幾個俗裝之人。
雙方的距離很快的接近,海萍並不認識來人是誰,只微微地瞟了兩眼,照樣趕路,轉眼之間,海萍已錯身而過。
驀地來人中「噫」了一聲,所有的人,都不期然地停下下來,有人喝聲:「站住!」
海萍剎住奔走,轉身看去,嚇!除四個老道外,還有好幾個奇裝異服之人,合起來有十三四個。
「是叫我?」
道俗之中,走出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白髮全真,衝著海萍打了個稽首道:「小施主可是江湖上人稱玉面書生的伍海萍?」
海萍冷然而笑道:「對了!你是誰?」
老道一愣,心說:「小小年紀,怎麼這大的口氣,難怪他敢殺我崑崙派的高手。」心裡想著,嘴裡卻冷冷地說道:「貧道崑崙掌門人,三才劍清玄。」
海萍目吐精光,將他看了幾眼,問道:「你後面是些什麼人?」
清玄實在忍不住海萍這種狂傲之態,微溫道:「那些人是誰,你不必過問,我只問你在奪魂谷殺死本派的高手,是何道理?」
海萍臉色突寒,怒道:「那是他該死!沒有道理。」
「如此,貧道就要替他報仇。」
海萍嘿然兩聲冷笑道:「真松老道的本領,比你如何?」
「自然比貧道高。」
「那你就留下這條命,趕快告訴我。身後何人?」
清玄老道心中大大地震動,他從字裡行間,已斷知海萍到崑崙鬧過,而且,更知松真子吃了虧,老道胸有成竹,內藏怒火,卻緩緩地道:「難道本派的人就白白地讓你殺死不成?」
海萍殺機倏現,大喝道:「我已經忍讓再三,如果你再不說出真情,可怪不得我手辣。」
「伍海萍,你太狂了,貧道今夜要領教你的天煞絕命手。」
「你要找死,那也是活該……」
話方落,身後忽然有人大笑道:「不怕涼了大牙,哈……」
海萍匆忙回頭看去,竟然是三個老和尚,也帶著十來名俗家弟子,站在身後兩丈遠的山頭上。
「什麼人?」
「峨嵋掌門人法空。」
「來得太好了,我正要找你。」
法空呵呵大笑,轉身來到清玄的身前,接道:「你找我做付、ど?」
「我要你們交了五旗盟幫的各龍壇主。」
「我這裡沒有五旗盟幫的人。」
「胡說,那些人是誰?」
法空毫不在意,微笑說道:「是貧道的知交,邛……」
這邛字剛出口,身後忽有人咳嗽一聲,很快的接道:「兩位道友,咱們辦正事要緊,這小子是條瘋狗,別理他,走吧!」
晨曦薄霈,相隔甚遠,海萍原就沒有看出這群人的嘴臉,此人話聲乍出,海萍就覺得耳熟,仔細看去,不禁恨得牙關亂咬,不錯,人家恢復了本來面目,裝得雖然高明,卻瞞不過海萍的一雙利眼。
他沒有說話,提氣之間,就越過了法空和清玄,來到那十多人面前,星目瞟去,大怒道:「黃龍壇主……哈……哈……哈……你跑得了麼……」
「好小子,別他媽的找死!」突然一股雄猛的掌勁,從他身側劈到。
海萍猛一挫身,斜閃七尺,定目一看,不由又是三聲狂笑,怒道:「紅龍壇主.哈哈!一派掌門之尊,竟變成下九流的敗類,該殺,該殺!」殺字乍落,身飄掌舉,硬往這兩人中間攻去。
黃龍壇主正是邛崍掌門,紅龍壇主確是點蒼首席,將軍坳本該拋骨喪身,卻被生死判官施以毒計,逃脫一死。他們本可以再回老巢,但又怕海萍追尋,幾經磋商,方投奔四大正派門內,如此作法,也可再度挑起少林,武當、峨嵋、崑崙,聯合追殺海萍。
鬼使神差,偏偏在這兒遇上,真是無巧不成書,黃龍壇主一事已揭穿,不能坐著等死,一橫心,掌發人進,硬攻過去。
紅龍壇主居左,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掌門之尊,喝聲:「都上!」
他立掌當先,配合黃龍壇主,夾攻海萍。掌力接實,震響連連……
雙方都沒有勝敗,可是人影搶飄,從四面八方,齊向海萍攻到。
這些漏網的遊魂,為了求得活命,倒是真的以全力相拼,聲勢的確驚人,好在人數不多,合雙方人馬,不過三十上下,海萍倒不放在心上,人頭鑽動,掌影如山。
這種大反常情的打鬥,只看得崑崙峨嵋派的幾位出家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海萍倒是希望他們通通上,只有這樣,他才好殺個痛快。他殺焰沖天,怒嘯接連傳出,十指立伸,青氣倏然暴射。
「啊!天煞絕命手……」法空和尚臉色立變,禁不住高聲驚呼。
紅旗壇主發覺青光閃動,心頭震恐,也大聲警告道:「天煞絕命手!小心……」心字未落,慘呼三聲,倒下了三個五旗盟幫的手下,眉間都多出一道青痕。
海萍越殺越惱,愈惱就愈恨,突地他心中映出了苑小玲的屍首,那慘死的狀況,使得他又瘋狂了,一聲震撼山嶽的大吼,青氣立張,光華畢現,見人就下毒手。啊啊……一聲聲一個個倒下了,接連不斷,慘叫的聲音乍落,又一個慘叫接連而起。
屍體由三個變成了五個,再由五個增多為七個,八個,十個……不停的增加,慘不忍睹。
海萍時時排出淒厲而悲狀的怒嘯,冷哼,狂笑……五旗盟幫的爪牙,也不停的掙扎著狠拼,希求保得一命,可是,太渺茫了,除非海萍停止殺戮,足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二三十人,只剩下兩個壇主,和四五個副手。
法空和尚看得心驚,忍不住一聲大喝,道:「住手!」
老和尚是在激動中吆喝的,差不多使出了全部勁力。
吼聲震人心弦,海萍抽身斜閃,目吐殺光,怒道:「你也要打?」
「老僧自出道江湖,還未見過像這等慘烈的殺法,你不覺得太罪過………」
海萍傲聲大笑,笑聲淒厲之極道:「你是不是不服氣?」
法空冷冷一哼,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濫殺無辜,老僧看不過去。」
「看不過去你也幫著打呀!」
清玄老道一撤長劍,怒道:「九大門派容不得你活過今天!」
海蒲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狠瞪了兩個出家人一眼,冷笑道:「你二人有窩藏江湖敗類之嫌,我殺完了他們,自會找你算帳,既然你們心有不服,就請一齊上好啦!」
這幾句話,非常厲害,扣得這兩位掌門人動手不好,不動手也不行。
海萍話落許久,不見他們行動,氣得一哼道:「少爺懶得和你們婆婆媽媽的,殺完了再說……」他震臂疾推,又往黃龍壇主,紅龍壇主欺去。
法空心中一震,喝聲:「且慢!」
「你三番兩次阻撓,究竟是何用意?」
法空悠悠一歎,沉吟良久,方緩緩言道:「老僧願以這條殘命,自斃身亡,化解這場殺孽,小施主以為妥當否?」
海萍怔愕了好半晌,傲氣稍斂,但話聲仍然冷峻道:「大和尚!伍某人不是不接納忠言,只因為邛崍,雪山,青龍,點蒼,華山五大門派,合組五旗盟幫,以生死判官為幫主,暗中無惡不作,竊擄了兩位姑娘和白鳳聖劍,要伍某人放棄殺戮當無不可,除非還我活生生地苑小玲姑娘和呂小芳,還有白風聖劍。」
這席話海萍說得極快。也聽得法空和清玄只打冷噤,同聲問道:「那兩位姑娘是誰,值得你如此殘殺?」
「獨臂前輩和半面神尼前輩的衣缽傳人。」
這兩位江湖高人,突出白海萍之口,不由得兩位掌門人肅然而敬。
法空臉色凝重,沉聲道:「苑小玲姑娘是死在他們之手?」
「不錯,我親眼看見。」
紅旗壇主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冷笑兩聲道:「小子!那死屍是苑……」
海萍怨恨斗生,大聲接住喝道:「對了,是苑小玲,我已發下宏誓大願,要血洗五旗盟幫,追出生死判官。」
「只怕你永遠辦不到。」黃旗壇主也怒聲而言。
海萍虎目狠狠地瞪了紅黃壇主兩眼,冷笑道:「嘿嘿!我要從你二人身上追出生死判官……」他說話之間,移動身形,又要展開殺戮。
法空和尚伸手一攔道:「小施主能否放過今夜……」
「辦不到?」
「老僧仍然以殘命作賭注。」
「我不管,除非苑小玲復活。」
「少造殺孽,必得善果,你何苦要……」
「大和尚,老實說,你那條命值不得幾文,我與你雖無仇怨,但師門血債,終須清算,我看你留下這條命,明年三月十三日到斷魂崖作了斷吧!」
海萍始終不放鬆黃龍壇主和紅龍壇主,說話也非常的令人難堪,他不管和尚是何等身份,話一落,人也向紅黃兩旗壇主縱躍。
法空和尚以生命作賭注,希求能化解這場血腥,哪知海萍毫不領情,這個打擊太大了,縱然他修為高,也難以忍受,就在海萍縱身躍動的剎那間,和尚在心裡長長地一歎,猛抬掌,往自己命門上扣去,這個勢子太快了,也太突然了,旁立的清玄老道,也毫未看破,待他警覺,法空已內腑寸斷,奄奄一息。
清玄急得失去主意,大聲呼道:「大師不可……」人也急縱過去。
海萍本已出掌對付那兩個壇主,忽聞清玄驚叫,當下也是吃了一驚,他吸掌轉身一看,法空早跌坐在地,臉色蒼白,就知不妙,也許是大和尚之死感動了他,逼使他停手向法空走去。
法空張開無神之眼,看了看海萍道:「小施主……貧僧……陪……上這……條命……算……是多……余……的……」最後,他露出了苦笑,氣絕而死。
海萍兩眼發直,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驀地一股哀怨,直衝心間,轉身面向兩個壇主,他打算殺死他們,在他想,大和尚之死,固然是他衝撞人家,但沒有五旗盟幫的恩怨,絕不會有大和尚之死,所以,海萍歸根結底,罪魁禍首,仍舊認為是紅黃二旗龍壇的壇主。
因此,他還是不放過這兩個壇主,非要斬盡殺絕不可,哪曉得當他轉身要奔之際,目光觸處,不禁火上加油,恨得直跺腳。原來在這群人匆亂的當口,兩個壇主帶著幾個未死的手下,早逃得不知去向。
海萍哼了兩聲,正待離開,突地掌風如雷,劍氣騰升,已從背後殺來。
海萍聽覺特靈,同時,天罡真元感應立生,未還手,人已前躍數步。他擰身一看,兩個和尚配合崑崙的清玄,加上崑崙的三個老道,亡命地向自己撲到,劍掌齊吼,威不可當,海萍仍不還手,再退兩丈,但峨嵋子弟情同拚命,目灑血淚,當先劈到。
海萍心中的哀怨,不知有多麼深沉,可是,他無從發洩,冷笑道:「你們絕不是我的敵手,看在大和尚的面上,讓你們三掌……」
掌勁如山,已然排到,他側閃七尺,身甫落,第二掌,第三掌,已連續攻到。
來勢緊迫,快輪異常,海萍身形稍幔,竟被第三掌掃中,踉蹌蹌,一連挫退了五步之多,若是清玄和另外的老道動手,倒真是危險。
好在他天罡真元已發動,並未受傷,大喝道:「伍某人怨氣難出,你們若再苦苦相逼,可別怪我……」
「伍海萍,你假仁假義,逼死峨嵋掌門,我們和你拼了!」
和尚再度撲進,四掌前推,已使盡平生之力。
海萍殺機倏現,嘿嘿冷笑道:「既然找死,我也顧不得許多……」出掌立指,當即施展天煞絕命手法。
兩個和尚雖明知天煞絕命手的厲害,但他們視死如歸,毫不退縮,又是兩條人命,生死立判。
海萍弦滿弓張,不得不發.眼看——
「住手!」又是一聲狂吼,場中多了一人。
海萍之欲殺死兩僧,純是出於萬不得已,既有人喝止,他也就落得收手後躍!兩個和尚撿回來兩條命,恐懼之下,也側退七八步,他們同時往發話之處看去,一步也不肯放鬆,哈!
又是那個神出鬼沒的蒙面怪客,鄙盯著海萍。
海萍殺氣未消,冷冷言道:「你真是陰魂不散,一步也不肯放鬆,哼!」
蒙面怪人陰沉沉地一笑道:「對付你這種反覆無常的人,只有如此。」
海萍怒火中燒,殺焰突增,抖臂中,就想動手殺死蒙面怪人。
「哈!哈!哈!」蒙面怪人眼光銳厲,早就看出苗頭不對,三聲大笑,喝道:「姓伍的,你要想殺死我的話,只怕你一輩子完成不了心願。何況,你還不一定能殺死我。」
海萍臉孔沉沉的,心說:「是啊!我不能這樣做……」他匆忙中,穩住欲攻之掌,冷冷說道:「你老是這樣纏著我,究竟懷的是什麼心意?」
「不便相告,日後自知。」
「我希望你以後還是離開我遠一點,否則……」
「要殺我?」
「嗯!」
蒙面怪人嘿嘿兩聲冷笑,接道:「你如果是這種態度,被殺的不是我。」
海萍恨在心頭,又不便發作,大聲吼道:「不是你,是我?」
「對啦!」
「走著瞧!」
蒙面人沒再刺激海萍,指著法空的屍體,微怒道:「你又違反了我們的規約!」
「是他自己殺死自己,怪我?」
「是你逼死了他,哼!」
「……」
晨光已起,天氣漸明,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仍然很沉寂,像是在為法空祈禱。
忽地蒙面怪人冷笑數聲,對海萍道:「你的仇家增多了,九大門派,五旗盟幫,滄海一奇,八荒人物,還有……」
「你說吧!少爺毫不在乎,還有誰?」
「我和苗疆華宮的娉婷公主。」
海萍不禁一震,旋即狂笑許久道:「你有本領,只管會合他們,一次作個了斷。」
「你等著,總有那麼一天……」他說完了話,望了望崑崙派的清玄,疾速絕倫,轉身往山叢裡奔去。
海萍怔神半晌,卻望著清玄等人道:「今天之事,暫時告一段落,你們不服,隨時都可以找我,再見!」他不管人家的反應如何,騰身空中,兩三個起落,就失去蹤影。
清玄望著海萍去遠,莫可奈何,不由忿怒重燃。環顧峨嵋兩個和尚,沉聲道:「兩位帶貴掌門屍首回寺。貧道勢將拜訪少林武當,商量下綠林帖,替法空道友報仇。」
兩個和尚淚如雨落,恭身施禮,辭別而行。
且說海萍單人獨行,疾走山中,他為了聖劍,為了兩位姑娘,為了父母親仇,為了師門恩怨,為了……他以為藝業出眾,功力高深,定可以完成自己的心願.豈知江湖上詭譎雲波,波折重重,迫使他捲身在江湖恩怨之中,不能自拔。本來,他很單純,很淳厚,很熱情,然而他經不住江湖的險詐毒謀,而一再展起殺孽。
初出道的孩子,是經不起考驗的,苑小玲之死,更促使他大反常態,他視江湖為恨海,落腳難撥,因此,殺焰擴張一不論是誰,一律格殺,因此,他的確結怨各大門派,黑白兩道……這刻,他雖然在山中奔走,心中卻燃起無名的怒火,忿怒得幾乎要燒焦自己。他的目標是追殺五旗盟幫,殊不知五旗盟幫也大受滄海一奇的指揮哩。
一天,過去了,沒有五旗盟幫的影子,兩天,三天,四天,五天……半個多月後的深夜,他又追尋在窮山僻谷中,無所發現,心灰意懶,神情也非常萎縻。意態也十分消沉,他依靠在一塊龐大無比的青石上,腦中空洞洞的,仰望天空,黯月星稀,雲層單薄飄搖不定。
驀地往事重映,侵襲他空虛的心頭,父母的慘死……家園大火……古剎苑龍全家被殺的景象……麴熙淒厲的慘嚎……鐵塔魔君的嘴臉……滄海一奇的神出鬼沒,最大的仇敵……
苑小玲的慘死,呂小芳的下落不明,墨龍聖劍和白鳳聖劍的光華……一幕幕,一片片,幻過心頭,晃過腦際,他最早是為了雪洗家仇親恨而現身江湖。如今。一事未成不說,反而牽扯出更多的意想不到的怪事。
一陣涼風,吹襲過來,海萍機靈靈地打了個冷噤,突然感到臉上有點潤濕,他用手一抹臉頰,哦了一聲,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哭了,臉上的濕潤正是他的淚水,這一觸覺傷懷,不由自主地又流下幾滴英雄淚,他神喪志頹,雙手一撐,懶洋洋地站了起來,繼續走動。
他低頭沉思,孤零零的學成藝業,孤零零的闖蕩江湖,如今,仍然孤苦零仃,四面仇敵,他的確受不住這種刺激,一聲怒嘯,發狂地奔躥在深山之內,他要藉這種奔騰,發洩心中積悶,憂傷,惱恨……
突然間西北方面,也傳來一聲悠長的呼嘯,這聲怪嘯是池引發的,顯然山中出現了江湖人物,海萍倏然一震,豪情頓發,接著、又發出一聲怪嘯,響亮得震撼山谷,回音不斷傳來。嘯音乍落,怪啦!
東南西北,四面八方,都響起同樣的呼嘯,一時亂糟糟的,起此落,懾人魂魄。
海萍縱身疾躍,飛上一座山頭,舉目遠跳,黑夜間,山巒起伏,看不出半個人影,他猜不透荒山中的這群人物是誰,他只希望因此而找出五旗盟幫的壇主,他要報仇,他要找回呂小芳.要追回白鳳聖劍。因此,他又排出兩聲清嘯。
這一次,可平靜極了,沒有反應,海萍沒有辦法,下了山頭,單單地朝著東南方向走去,剛走出半里路,右面排出了一陣陰惻惻地冷笑,海萍一驚,轉頭向右方看去,他還沒有看清是誰,忽地身後也排出幾聲冷冷地大笑,接著左面、前面、後側面、左側方……喝聲,罵聲,笑聲,從這些方向傳出。來者不善,海萍已意識到這些人準是為他來的,反倒沉住了氣。
海萍凝神提氣,環掃一眼。嚇!右面站著的是兩個蒙面人,後方站著七個老道,右側站立五個老和尚,左方是十個勁裝老者,緊貼身後站的是白龍壇主和藍龍壇主。
再往前端看去,兩道三僧,年紀都在六十五、六歲之間,這兩道三僧之中,有崑崙掌門清玄,在他們身後,正是黃龍壇主和紅龍壇主。除此之外,還有十七、八名勁服大漢,大概是五旗盟幫的爪牙,合計人數,約有五十人之多。這樣多的高手,圍堵在四方八面,氣勢洶洶,顯然是存心不良。
海萍一橫心,冷笑幾聲,喝問道;「狹路相逢,目的是在伍海萍一人,能不能先報出名號?」
蒙面人首先發話道:「滄海一奇屬下,中平島神州雙傑。」
「武當派掌門人云鶴子。」七個老道中間一人答言。
「少林派掌門人空空大師。」五僧中中間人回答。
「峨嵋新起掌門人智仁長老。」他和清玄站在一起。
十個緊裝老者嘿嘿冷笑,居中那人冷冷說道:「中原十友也湊湊熱鬧……」
黃龍壇主冷冷一哼,接道:「邛崍派掌門人黃……」
海萍聽得一聲「呸!」罵道:「你要不要臉?今天是邛崍掌門,明天是黃龍壇主,真是無恥之極……」罵得那四個壇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海萍並不鬆口,接著又道:「青龍幫主就是白龍壇主,點蒼掌門正是紅龍壇主,雪山首座卻是藍龍壇主,華山派的黑龍壇主已死在少爺的掌下,虧你們還有臉活在人間。呸!」
他心裡恨透了這四個江湖敗類,話聲一落,抬步振臂,硬往黃龍、紅龍壇主逼去,這種目中無人的做法,也只有伍海濤做得到。
「站住,小子!」人影兩飄,趕進了神州雙傑,攔阻住伍海萍。
海萍怒火中燒,大喝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橫阻!」繼續走!
神州雙傑被他罵得一愣,剛想搶攻,驀地海萍雙臂一揮,喝聲:「滾開!」
狂濤應掌而出,疾打雙傑,神州雙傑未料海萍是這等蠻橫。出手不及,慌忙撤身,但已被厲勁掃中,蹬蹬後挫,幾乎跌坐在地。
海萍看也不看,又向紅、黃兩壇主逼去,嘴裡卻罵道:「魔崽子!今天你們不交出生死判官,少爺絕叫你們好死不了……」
清玄長劍出鞘,大喝道:「伍海萍站住!」
智仁長老白眉一掀,怒道:「姓伍的,你敢再進!」
武當鶴雲真人、少林空空大師左右疾射,齊聲吼道:「施主留步!」
中原十友緊跟在海萍身後,紛紛出動,形勢突緊,劍拔弩張,在這種情況下,海萍已居於劣勢。
他猛然穩步,仰面哈哈大笑,厲聲道:「伍海萍恩怨分明,我找的是五旗盟幫,你們仗人多勢眾,尋仇於我,這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我請你們作最後考慮,快點閃開!」
空空大師臉色凝重,沉聲道:「不是我故意如此,而是你殺淨了九大門派中人,這筆帳不得不結。」
海萍殺機倏現,大怒道:「這麼說,你們是不打算閃開了?」
武當雲鶴真人冷冷一哼,接道:「除非九大門派被你殺光!」
海萍傲然大笑,暴喝一聲,怒吼道:「你以為我殺不光你們……」
「別和他廢話,殺他!」雪山掌門人藍龍壇主,卻在這個緊要關頭,火上加油地大聲喊殺,一時情況混亂,十友、雙傑、四旗壇主,加上五旗盟幫的爪牙,已不由分說,搶攻而至。
海萍也有些心驚,可是,並無懼怕之意,三十多人,拳掌兼施,刀劍並舉,威勢倒也嚇人。如此一來,少林、武半、崑崙、峨嵋這幾派的掌門人,和他們的子弟,反倒無法參與打鬥。這四位掌門略一商量,索性站在一旁觀戰。事實上,他們也厭惡這種打法。
這也就是所謂「綠林帖」的第一回,是崑崙清玄道長的傑作。
海萍沒有想到這些,他的目的在替苑小玲報仇,在尋回呂小芳。
因此,在這樣驚險的拚殺下,他專門找四旗龍壇算賬,別的人,他倒無傷害之心。
這中間,有兩次幾乎被中原十老所傷,海萍毫不介意,掌影翻飛,勁力奇猛,還是撲向黃龍、白龍、藍龍、紅龍,四個壇主,剎那間,殺聲震耳,天昏地暗。
群雄傷不了海萍,海萍也難碰著四旗龍壇。過去了盞茶的時光,情況仍舊沒有改變,戰場僵持,難分勝敗,海萍真火突發,知道不殺人,絕不會如願以償,當下一提真氣,天罡真元順氣而生,伸臂之間,又展出了天煞絕命手。
空空大師看得心神抖動,大喝道:「小心!這是天煞絕命……」
手字沒喊出,三聲慘叫,倒下了三個保護四壇的五旗龍壇的爪牙。海萍臉色冷冰冰的,雙眼紅得透亮,一聲怒喝,十指箕張,青光疾撲。
啊啊啊……一連串的慘叫,十老只剩下八老,雙傑死了一傑,更倒下四個爪牙,人數逐漸減少,四旗龍壇的危險陡增,只是,海萍殺心已起,不論是誰,能殺則殺,絕不寬容。
一旁觀戰的僧道,也都看的心驚肉跳,忽地海萍一聲怒嘯,身法驟疾,掌出如風,指發似電,青氣瀰漫,貫透對方的掌勁,著人必死,慘嗥不停,屍體增多,誰見了也將會顫抖。
轉眼之間,只剩下四老,四旗和一傑,海萍神目如電,乍見黃龍壇主攻到了,冷然一哼,錯身迎撲,臂掠指伸,陽罡之氣,電閃而過。但聽一聲悶嚎,黃龍壇主竟被他砸飛三丈有餘碰得腦碎骨折,血肉模糊,死於非命,這一來,四老亡魂喪膽,三旗魂飛魄散一傑四肢癱軟。全本書庫掃瞄獨孤書客OCR全本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