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追風」獠牙,身形飄然落地,欲向前對倒在地上的孤鶴真人補上一掌時,突然聽
到身後沉聲喝道:「獠大俠的手段未免太辣了一點吧?」那聲音雖然低沉,但入耳心悸,
「萬里追風」獠牙怔了一怔,忙停步回頭一看,只見智塵上人已站在他身後不到五尺遠的地
方。「萬里追風」獠牙厲聲道:「老道士,你不要以老賣老,要曉得,我並不怕你!」智塵
上人面容一動,沉聲道:「獠大俠此言差矣,貧道素以慈悲為懷,五十年來從未出手傷人,
貴教如再執迷不悟,徒造成兩敗俱傷,使『冥谷』天邪教坐收漁人之利……」「萬里追風」
獠牙,斷然喝道:「住嘴,誰執迷不悟?」說著,雙手一掄,兩股勁風,猝然向智塵上人襲
到!
「萬里追風」出手如電,而且距離又近,眼看智塵上人便要傷在對方手中,全場群豪,
見狀莫不替智塵上人捏一把汗。智塵上人不慌不忙,雙手平伸胸前,兩隻寬大的衣袖,立即
把胸部完全遮住,他雙目微閉,恍如老僧入定,法相至為莊嚴……「萬里追風」獠牙,已盡
平生之力,本想兩掌把智塵上人毀了,可是兩股海嘯濤湧的掌力襲去時,僅見智塵上人胸前
的白髯微微拂動而已。「萬里追風」獠牙,不禁失聲驚呼:「鐵板神功!」潘貞道:「這是
智塵上人第二次使用鐵板神功』,第一次是在武當山三元觀台上。」白衫老叟笑道:「你們
僅知道『鐵板神功』除了防身,還有什麼妙用?」保坤搖頭道:「不知道,請老前輩詳加指
示,以廣晚輩見聞。」白衫老叟道:「鐵板神功,不但可以防止敵人襲擊,而且會產生反彈
之力,力量大得驚人,這一招,便費了智塵老頭三十個寒暑。」
保坤奇道:「鐵板神功既能產生巨大的反彈之力,適才這一招為什麼不把那『萬里追風』
彈傷呢?」白衫老叟笑道:「這便是智塵上人慈悲為懷與眾不同之處,他這招手下留情,斷
瞞不過那台上公主的眼睛。」果然,台上的公主這時厲聲對「萬里追風」道:「快收招後退,
你打不過那老道士!」公主的話,宛如命令,狂傲不可一世的「萬里追風」獠牙,竟住手不
敢再發招,不過他心中不服,以為智塵上人再不出三招,必毀在他的掌下。
保坤挑起大拇指對白衫老叟道:「老丈未卜先知,晚輩十分佩服!」白衫老叟淡淡一笑
道:「老夫談不上未卜先知,不過,此理一推敲則可明瞭,那公主既然武功高絕,必具慧眼,
也許她還練過『鐵板神功』,智塵上人手下留情,她一看便知。」保坤十分驚異眼前這位白
衫老叟,不但武功高深莫測,而且機智過人,他到底是誰?……這時,一輪皓月,中天如洗,
台上宮燈光芒,反而顯得黯然失色。智塵上人見「萬里追風」停手不打了,便放下雙手,微
笑道:「獠大俠的武功果然不凡!」「萬里追風」獠牙,口中發出幾聲冷哼,面上現出一種
不屑的形色。少林因果大師見狀大怒,大步走了過去,指著「萬里追風」喝道:「智塵上人,
年逾百齡,德高望重,武林之中,誰不敬佩,你是何許人也,竟敢當著天下群豪面前,如此
放肆,目中無人……」
「萬里追風」本來心中不服,現在聽了因果大師指責他一番,不禁勃然大怒,冷笑道:
「禿賊少廢話,接招!」
「招」字甫落,已經劈面拍出一掌。
因果大師知道厲害,不敢硬接,讓過一掌,大喝一聲,右手平伸,緩緩擊出一掌。
「萬里追風」似未把因果大師放在眼底下,僅舉起手來,想硬接因果大師一掌,可是等
掌風掃近時,突然感覺有異,此時要想閃避,已經晚了一步,「萬里追風」的右肩頭已挨上
了一掌,打得他頭搖了幾搖,身形向後幾個踉蹌,才穩住馬步。
因果大師一招得手,哪肯放過,掌腿連續如雨般的擊到。
「萬里追風」在掌上的功夫,本來不及因果,尤其此刻因果大師已在主動地位,所以
「萬里追風」身上連續挨了幾掌。「萬里追風」連連發出怪嘯之聲,身形又想拔起,展開
「飛龍升天」來對付因果大師。
因果大師哈哈笑道:「微末之技,還用來對付我麼?阿彌陀佛!恕老衲要開殺戒了!」
說著,緩緩舉起雙手,掌心紅光閃閃,朝「萬里追風」推去。
這時,「萬里追風」獠牙的身子,正從空中急劇的往下降,朝著因果大師推去的掌風相
碰。
白衫老叟見狀微歎道:「萬里追風這回栽在因果大師手中了。」
保坤奇道:那『萬里追風』已經展開『飛龍升天』,怎麼一下會栽在因果大師手中?」
白衫老叟道:「因果大師現在推出去的掌法,名曰『大羅金剛掌』,這種掌力,愈碰到
堅硬阻力,愈能產生衝擊之力,『萬里追風』,現在硬碰上去,豈不自找死路麼?」二人正
說間,突聞一聲淒厲的慘叫,保坤循聲望去,只見「萬里追風」的身子,已被碰成粉碎了。
保坤大驚失色道:「這「大羅金剛掌』威力了得!」白衫老叟笑道:「其實拆穿了,一
文也不值。」白衫老叟笑道:「老丈這話怎講?」
白衫老叟淺淺一笑道:「這種掌力,越堅越摧,如能避實擊虛,他能奈何你嗎?由此一
例,可以說明,武功一途,最重要的還是見識、機智,以『萬里追風』的功力,並不在因果
之下,可是他就缺乏見聞與機智……」
保坤點頭,極佩服面前這位老丈的宏論。因果大師用「大羅金剛掌」把「萬里追風」擊
斃,正想身走回去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暴喝道:「老和尚的『大羅金剛掌』頗為不凡,老
夫願領教幾招!」
因果大師心中微微一怔!
忙轉身,只見台上飛來一人,此人個子奇矮,是個奇特怪異的矮老頭子。
因果冷笑道:「你大概是西域『土行一叟』吧!」「土行一叟」身形已著地,一蹦一跳
地向因果大師走來,笑道:「不錯,大和尚既識得老夫,為何不束手就擒?」因果大師冷哼
一聲:「你是什麼東西?有本領敢硬接老衲幾掌麼?」
「土行一叟」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不要用激將法,你施出的『大羅金剛掌』,公
主已經告訴過俺了,不硬接,避實擊虛,你那掌力,連一點屁用都沒有!」
因果大師聽了暗暗心驚,忖道:「少林鎮山絕技,很少在江湖上使用,那公主怎能識得,
這樣看來,那公主真是胸羅萬機,不可輕視……」
因果心念未已,「土行一叟」問道:「老和尚你想什麼?公主說得不對嗎?」
因果大師面色一變,正要接腔,突見慧雲大師走了過來,低聲道:「師兄,這矮子讓我
來應付吧!」
因果大師道:「小心這矮子身懷絕技,不比尋常人物。」二人對答之言,都是用傳音入
密之法,「土行一叟」,僅見二人口在微微張動而已。
「土行一叟」怒道:「你們在搞什麼鬼,接老夫一掌試試!」說著,不徐不疾,舉起右
手,掌心發白,朝慧雲大師推去。
慧雲大師正想滿不在乎伸手一撩時,突然因果叫道:「師弟當心,這是『玄門歸真』!」
慧雲微微一笑,手掌一翻,竟用「微風暗送」一招迎上。
兩掌距有半尺,雙方掌勢相觸,略一停頓,各自暴退三四步,慧雲大師冷然正色道:
「你是江湖成名露臉的人物,居然一照面,就用重手法傷人,『玄門歸真』本是道家正宗功
夫,你是哪裡偷學的?」
「土行一叟」嘿嘿兩聲道:「禿賊還能識得『玄門歸真』,難得!難得!」
慧雲大師從背上抽出長劍,冷喝道:「矮子,你敢在兵刃上與貧僧一拼高低?」
「土行一叟」不屑地一笑道:「老夫就用一雙肉掌,接下禿賊三百招!」此語一出,氣
得慧雲大師滿面通紅,他將手中長劍一抖,幻起一片銀虹,向「土行一叟」頭上罩了下去。
「土行一叟」冷叱一聲,身形有如大海漩渦般,呼轟回轉,旋轉中,雙拳齊揚,短腿飛
起,飄忽怪異,連擊出三掌四腿,速度之快,眩人眼神。
勁氣洶湧,窒人呼吸,有若山崩地裂,漫天作響,疾閃而到。
慧雲大師怒喝一聲,長劍上更加緊了三成真力,銀虹耀眼,把對方的週身完全罩住。
一時之間,掌影、劍氣,漫天彌舞,使人看得眼花繚亂。
眨眼間,他二人已鬥了二十餘招,由於二人功力悉敵,都無法傷到對方,可是他們愈旋
愈快,所出的招式,也愈來愈凌厲詭異。
這種駭人見聞的凶搏,看得在場的群豪嗟歎不已。「土行一叟」打得不耐,鬥得心頭火
起,突然厲喝一聲,星目如火,雙掌圈起一道弧線,倏地,疾然推出!一股掌勁,宛如驚濤
拍岸,巨浪排空般捲湧過去!白衫老叟看見了不覺驚咦一聲道:「這一下慧雲和尚恐怕
要……」言猶未了,突見慧雲大師悶哼一聲,連連向後暴退了好幾步。
他口中已經流出血絲,顯然內腑受了重創。
「上行一叟」見一招得手後,嘿嘿幾聲,右手五指如鉤,疾如石火般地向慧雲大師面上
抓去。
驀在此刻,突然谷外傳來一陣怪嘯之聲!
那嘯聲奇異而怪誕,眨眼間,便聽到沙沙之聲,谷中驀然出現一個蛛面人身的怪物來。
「土行一叟」乍見那怪物,心頭不禁一涼,口中發出一聲驚呼:「蛛面追魂魔!」
場中群豪,看見這怪物驟然出現,不知是敵是友,心中都齊感詫異,數百雙銳厲的目光,
一齊集中到那蛛面物身上。
保坤在鼎中一見那「蛛面追魂魔」出現在無底谷中,不禁一剔劍眉,喃喃自語道:「他
怎麼又出現了,來無底谷幹什麼?他到底是誰?……」
白衫老叟哈哈大笑道:「他來無底谷還不是為了『血潭圖』,鬼王莊的消息,也是夠靈
通的。」
保坤心中一動,忖道:「蛛面追魂魔的身世是個謎,他到底是誰?上次遇見他時,他的
行動頗使人費解……」
保坤正在忖思,突見到白衫老叟拍拍他的肩頭笑道:「少年人,那蛛面追魂魔與你有關
系,你想知道嗎?」
保坤此刻正要知道蛛面追魂魔的身世,聽白衫老叟一提到,求之不得,忙道:「晚輩急
欲知此事,望老丈道其詳。」
白衫老叟微微一頓道:「詳情也不太清楚,老夫僅知道那魔頭遭遇很慘,他從前是一位
武功高絕的俠士,後來不幸中人奸計,喝了一種迷失本性的毒藥,記憶力漸漸喪失,供人驅
使,詳情須問空空教主才知道。」
保坤聞言怔了一怔道:「老丈說空空教主殺死晚輩的父親,是冒牌的,依此推想,晚輩
父親尚在人間,不知是否與蛛面追魂魔有關?」
白衫老叟歎道:「此中錯綜複雜的情形,一時也說不清楚,日後遇見空空教主時,自然
會使真相大白,快看,他們打起來了。」
保坤忙伸頭向大鼎中看去,只見那蛛面追魂魔一陣風似的,向「土行一叟」撲去,口中
發出「哇!哇」亂叫之聲。
那叫聲如同金鋼相觸,鏘鏘之聲,直震得功力稍差的人,掩耳不迭。
「土行一叟」功力雖高,但看見蛛面追魂魔,撲來之勢奇快怪異,不禁心頭一驚,一側
閃避,此時,那蛛面追魂魔的肩頭,剛好接近「土行一叟」,「土行一叟」忙伸出右手,一
掌狠狠地拍在蛛面追魂魔的肩頭上。
照理而論,他一掌非重創對方不可,可是大謬不然,蛛面追魂魔,肩頭僅抽動一下,他
幾隻手便疾如石火地把「土行一叟」抱了起來。
「土行一叟」見狀大驚失色,正想掙扎,蛛面追魂魔口中又是一陣亂叫,將「土行一叟」
向外一推,緊接著,便聽到「土行一叟」慘叫一聲,身子便橫飛而起,滾出兩丈多遠,竟無
法爬起來,顯然,已受了重傷。
這蛛面追魂魔,一個照面就將武功高絕的「土行一叟」掃倒,全場一陣嘩然。
蛛面迫魂魔望見群豪,更是「哇哇」地叫個不停,揮手踢足,大肆咆哮。
此刻谷中一片死寂,皓月灑落一地慘白銀輝,看來陡增淒涼之感。
白衫老叟歎道:「這怪物的武功,看來愈來愈高了……」保坤接道:「上次在潘家霸遇
見這怪物時,倘不是使用『龍眼』,幾乎栽在他的手中。」
二人正談間,突見台上又飛出一人,那人個子奇高,身材細弱,沒有一點人氣。
此人正是西域喀嘛教中高手「齊天野叟」。
蛛面追魂魔見飛來的人,比他要高上一倍以上,不禁又是一陣亂叫,目中紅光暴射,熠
熠生輝,顯然內力深湛已極。「齊天野叟」已看出蛛面追魂魔,蛛面多手,轉動身子,比常
人要快得多,近身相搏,絕難討好,只有先虛發空掌試試。
他不敢大意,集九成真力,向對方中盤推出,掌勢甫發,迅即橫飄三步,又連忙拍出幾
掌。
他這種試探之法,認為雖傷不了蛛面追魂魔,至少也不會一個照面受挫。
然而,白衫老叟微微一歎道:「齊天野叟完蛋了!」果然,蛛面追魂魔怪叫一聲,根本
不理「齊天野叟」推出的掌風,身形微轉,一閃而上。
「齊天野叟」只覺眼前一花,便被蛛面追魂魔抱住,登時感到全身如同鐵箍箍住似的,
無法掙扎。
蛛面追魂魔張開血盆似的大嘴,一口便把「齊天野叟」的頭咬下未,抓起來便放在口中
大吃大喝起未。
這一來,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一聲驚叫道:「怪物吃人!」白衫老叟搖頭一歎道:
「這怪物如此凶殘,決留他不得,尚讓他吃了一百個人,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便無可以奈
何他了。」
台上站的西域喀嘛教公主,見蛛面追魂魔把活生生的「齊天野叟」吃了下去,也不禁為
之動容!
蛛面追魂魔吃了「齊天野叟」以後,一步步向台邊走近場中的空氣,頓時更加緊張起來,
所有的人,都替在台上站的如花似玉的公主捏了一把冷汗。
驀然!一個白髮如銀,手持枴杖的老嫗,從後台飄然而出。
保坤一見那白髮蕭蕭的老太婆,便認出是西域喀嘛教武功高深莫測的雲姥姥,他吁了一
口氣道:「老丈以為雲姥姥可能降服那魔頭麼?」
白衫老叟笑道:「雖無勝望,尚還不至敗得像二人那樣慘!」「怎麼?她也無法勝過那
魔頭?」
潘貞驚道:「快看呀!」
此刻雲姥姥已經和蛛面追魂魔打在一起。
雲姥姥確非庸手,她手中的枴杖,如像一條蛟龍,帶起風雷,忽左忽右,虛幻莫測,方
圓五丈之內,黃塵蔽天,月色無光……
蛛面追魂魔,團團打轉,手在空中亂抓,口不時發出驚人的怪叫之聲,可是雲姥姥手中
的枴杖勁力奇強,使他無法近身。
三十招過後,雲姥姥手中的枴杖漸漸揮得慢下來。此刻,蛛面追魂魔怪吼一聲,身形突
疾旋而起,一股奇大的罡風,旋起三丈多高,把拐風完全壓了下來。雲姥姥這時皤皤白髮,
無風自動,長歎一聲,倒掠而起,沒入夜色之中。
台上的公主看得面色微變,驀在此刻,蛛面追魂魔忽然「哇哇」大叫,身形陡然拔起,
閃電似的飛上台去,長臂一伸,向公主面上抓去!
台下群豪不禁同時發出一聲驚叫!
保坤見狀,驚得面色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