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煙幻影 正文 第一章 懷血仇 祖孫隱居獨孤峰
    祁連山位於我國西部,青隴交界之處,山脈連綿,橫亙數千里,與托賴山脈相銜結,又名南山山脈。

    山中峻嶺巍峨聳立,削壁千刃,絕巖深壑,下望千丈,深不見底,樹木叢生,陰密處不見天日,多毒蛇猛獸,真個是險惡萬分。

    祁連主峰,高達海拔五千九百餘公尺,終年為雲霧封蔽,乃甘肅省內最高峰嶺。

    峰頂積雪經年不溶,罡鳳凜冽,別說是一般凡夫俗子,就是身懷奇學的武林異士,也不敢冒險一登!

    話說在這祁連主峰對面,聳立著一座高約三千來公尺的山峰,輿它遙遙相望,宛似對峙!

    這座山峰本來無名,十年前,因一位江湖人物,為避仇家追蹤,攜著幼孫登臨此峰念不忘,心存勢必「復仇』之願。

    這座復仇峰,以高度而言,與祁連主峰相較,相差幾達倍數,但它雖無主峰之高,險峻卻較主峰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主峰雖高,卻與其它山峰庇連著,唯這座復仇峰,傲然獨立在連綿的山脈間隱居,乃替這座山峰起了個名字,叫做「復仇」峰,而這位江湖人物。也就更號「復仇翁」。

    顧名思義,他取這「復仇」二字,當然是因為他身負深重血仇,雖隱居此峰,猶念,自山腰起就輿其他山峰脫離了關係,巍峨而孤傲的屹立在群山眾嶺起伏中,宛如是屹立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島嶼是那麼的孤獨而傲岸!

    令人一見立會油然產生一種神秘,而又有著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響往感覺。原來這座復仇峰,四周均是千刃削壁懸崖,根本就無路可通!

    因此,復仇翁又給這座山峰,起了另一個名字,叫做「獨孤峰」。

    照這樣說起來,這座峰頂上不是沒有人跡了麼?不!絕對不!

    前面不是已經說過了麼,從十年前開始,這座峰頂上不就隱居著一位江湖人物輿他的孫兒麼!

    獨孤峰雖然削壁千刃,絕巖深壑,無路可通,但也只能指著一般夫獵戶而言,對那些身懷奇技異學,輊身功夫已臻爐火純青的武林人物,豈能一概而論!

    不過,縱是武林人物,若非輊功巳臻絕頂,欲想攀登上這座獨孤峰頂,實在亦非易事呢!

    那復仇翁當年帶著幼孫躲避仇家追蹤,所以選擇此峰隱居,也就是因為此峰天生險峻,人跡罕到,武功身手稍差一點的江湖人物,均無法登臨之故。這麼說來,復仇翁的一身武學造詣定然不凡了?

    當然,若然不是?又何能帶著幼孫登上此峰峰頂呢!

    原來這復仇翁乃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俠,藝出一位風塵異人的傳授,不但一身武學功力極高,且以一套乾坤顛倒三十六式掌法,打遍大江南北十數省,未遇敵手,震懾中原武林!

    復仇翁本名祝萬松,三十年前,行道江湖時節,因其生性嫉惡如仇,故對一般江湖惡徒下手稍嫌辣,樹下不少的強仇死敵!

    十年前,其獨生愛子在外,被他當年的強仇殺害,並追蹤到他歸隱的山莊,老伴輿愛媳及兩個未出道的小徒弟,與賊黨拚命浴血苦戰。

    無如前來尋仇賊黨,不但均是成名多年的黑道高手,而且人數又多,結果,老伴與愛媳及兩個小徒弟等,均血濺鋒刃,當場喪命!

    一夜之間,全家上下連僕從共計一十七口,悉數被戳殺一光,未能逃出一個活口!

    也合該是祝家不應絕後,那夜復仇翁正帶著他六歲的孫兒祝玉琪,赴百里外訪一老友未歸,否則,以所來仇家身手之高,人數之眾,連復仇翁在內,恐怕均難逃毒手!

    若果真如此,著者也就只好讓祝家的這筆血仇永沉海底了。

    復仇翁歸來後,目睹慘狀,不禁目蒈盡裂,咬碎滿口鋼牙,恨不得立刻追蹤,手刃群賊,以報此滿門血仇!

    奈何,一眾來敵早已走得無影無蹤,飛鴻溟溟,何處去尋?況死者屍身亦須料理掩埋。

    無奈,只好強捺心頭悲痛,將男女老少一十七具屍身,分別草草掩埋人土,並將家中所有錢財細軟取出,除了隨身攜帶一部份作為遍走天涯,訪尋仇人蹤跡的盤費外,其餘統統分贈給附近的鄰居窮苦人家,請他們每年修葺墳墓,按節代買一些紙錢燒化。

    至於房子,因為無人敢住,只好封閉,任它空著,待孫兒祝玉琪長大歸來後再說。一切妥當之後,便即帶著六歲的祝玉琪重又回到百里外的那位老友家中。

    那位老友本是一位退隱的老鏢師,姓羅單名一個方字,外號追風客,一身武功雖遠不如祝萬松之高,但當年保鏢行走大江南北,聲名也頗響亮,掌中一根鉤鏈鏈子槍,確曾受過名師指點,招式確實精奇不凡!

    他與祝萬松的認識,是因多年前,羅方保著一趟重鰾,經過河南省境內時,忽被一批蒙面強徒截路劫鏢,羅方與兩個副鏢師正值苦戰不支,眼看鏢將被劫,性命難保之際,恰逢祝萬松經過當地,仗義出手,擊退卻鏢群賊,保全了他和那兩個副鏢師的性命輿重鏢!

    從此二人便成了好友,羅方更是感恩戴德,對祝萬松尊敬非常。

    後來,祝萬松歸隱後,羅方也就退出鏢行,建莊於距祝家百里之外,安享天倫,歡渡晚年,與祝萬松時相往還。

    羅方見老哥哥歸而復來,—形容憔悴,臉色蒼白,雖只是二三日之隔,竟好像突然老了十年。

    追風客保鏢江湖,走南到北,見多識廣,閱歷極深,一見這種情形,就知道老哥哥定然是遇到了什麼不尋常的意外事件?否則,決不會得剛回去立即又再返來,更不會得在短短的幾十個時辰內,面貌忽地變得如此蒼老憔悴!

    在祝萬松告訴他返家後,所看到的全家一十七口均被殺害的那種慘狀時,追鳳客不禁鬚眉怒張,咬牙恨聲說道:「老哥哥!我羅方當年蒙老哥哥義伸援爭,才有今日,所有身家性命名譽皆屬老哥哥所賜,今天老哥哥不幸,全家橫遭慘禍,我羅方雖赴湯蹈火,當為老哥哥臂助,報此血仇!」

    祝萬松慘然一笑道:「老兄弟!就憑你這份俠肝義膽的豪氣熱心,我這老哥哥就得感激終身,永銘衷心,只是,對方是些什麼人物,現在尚還懵然不知,必須先行訪出這批萬惡的東西,究竟是那一路的人物,然後才能談到報仇!

    是以,我想將小孫兒玉琪托交給你,暫代我撫養,好使我無憂無掛的安心的去訪查仇人!」

    羅方一聽,不禁感覺為難的呆住了。

    答應吧,這個責任太重大了,不答應吧,他實在說不出口,而且也沒有理由可以推辭!

    況且祝萬松對他又有救命之恩,苟若當年沒有祝萬松義伸援手,他羅方焉能活到今天!

    尤其是在祝萬松全家滿門,均遭惡徒殺戮的這種情形下,拋開一切的恩德,友情不談,站在江湖道義立場,也是義不容辭的!理由雖然如此,可是他能答應嗎?

    不!絕對不能!

    不,不是不能,—而實在是不敢!

    因為祝家滿門盡遭殺戳,這祝玉琪乃祝氏一脈香煙嗣續的唯一之人,祝萬松將祝玉琪托交給他,這副擔子他擔負得起嗎?當然,這是因為如果萬一發生意外不幸,有負祝萬松之托事小,斷絕祝氏宗嗣事大!

    他有自知之明,憑他的武學能耐,實在的擔負不起這個責任!但,羅方乃是個忠義直爽的漠子,祝萬松對他有恩,若是要他赴湯蹈火,他可以萬死不辭,可是,這件事情,他卻猶豫了!

    祝萬松一見羅方面現猶豫,不禁露出不愉之容,冷聲說道:「老兄弟!對方既然殺害了 我祝某全家滿門,當必不會放過我和琪兒,定要斬草除根,說良心話,琪兒寄養府上,實在頗為危險,為了免得連累老弟,琪兒還是我帶著走好了。」

    說著便站起身來,朝羅方微一拱手道:「愚兄就此告辭!」

    祝萬松這話一說,羅方知道老哥哥誤會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大急!羅方豈是忘恩負義之人,當然不會看著祝萬松就此離去。

    連忙站起身來攔阻著說道:「老哥哥何必如此著急,且請坐下,我們再從長計議如何!」

    祝萬松雙睛陡睜,精芒似電的望著羅方,發出一聲冷哼,冷冷地說道:「我祝某如今已是家破人亡,還有什麼好計議的,我看還是算了吧,免得將來連累了老弟你!」

    十多年深交,羅方豈會不知祝萬松的個性脾氣?知道他這時正是滿懷悲痛,心中除了仇恨之外,別無其他。當然,此乃不但是人之常情,亦是天性使然,假如易地而處,家破人亡的不是祝萬松,而是他羅方,以他的個性,恐怕較祝萬松悲痛尤甚!

    既然深悉祝萬松此際的心境,不要說祝萬松說話的聲音冷峻得有如冰炭,就是祝萬松於此際指著羅方的鼻子,豎眉瞪眼,破口大罵羅方是混賬王八蛋,忘恩負義,不夠朋友義氣,羅方亦必然毫不介意!

    是以祝萬松話聲一落,羅方立即陪笑說道:「老哥哥!我羅方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您何必生那大的氣作甚,請先坐下來,待我羅方把話說完了,只要我羅方說的話果真不對,那時候您再生氣也還不遲!」

    羅方說到這裡,略微一頓又道:「老哥哥!那時您別說是生氣,就是動手打我羅方兩個嘴巴,我羅方也決不敢有一句怨言!」

    祝萬松一聽羅方這番話,心中不禁氣怒稍息,再加上羅方那一臉的誠懇之色,陡然意念一動,暗自忖思道:「自己也實在有點太衝動了,羅老弟輿我相交這麼多年,我難道還不知道他的為人?他豈是薄情寡義之輩?心中這種感覺一生,這才頷苜回身坐下。

    祝萬松坐定後,羅方遂就說道:「老哥哥!我羅方雖不敢自誇是一個肝膽照人的人,但卻自認尚夠得上是一個直腸子的漢子,承老哥哥看得起我羅方,與羅方相交這多年來,我羅方為人如何?想來大概總有個瞭解吧!」

    祝萬松微點了點頭,作為回答的表示。

    羅方又道:「當年我羅方走鏢河南省境,途遇劫鏢賊黨,眼看著鏢銀即將被劫,性命難保之際,若不是巧遇老哥哥經過當地,義助擊退群賊,這世上那還有我羅方這個人的存在?早就成為鬼物了。

    所以,憑良心說,老哥哥對我羅方真是恩同再造!今天老哥哥不幸,全家滿門橫遭慘禍,可以說正是我羅方報恩的一個大好機會……」

    羅方剛說到這裡,祝萬松忽地阻斷他的話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武林俠義道的本份,老兄弟何必將當年的事記在心上,提它做甚!我祝某又不是個施恩望報的人,何況當年,那也並不能算是什麼施恩,只是一種偶然的巧合,與本著俠義道的立場所為而已!」

    羅方面色倏地一整,點頭肅容說道:「不錯!誠然老哥哥並不是個施恩望報之人,可是在我羅方來說,受人救命大恩,豈能不感恩圖報,否則,我羅方成了個什麼人,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了麼?」

    羅方說到這裡,略微停頓,祝萬松嘴唇皮微動,正要想說什麼,羅方卻向他搖搖手道:「老哥哥先且別性急,待我說完了。」

    祝萬松只得點頭,沒有說話。

    羅方又道:「剛才老哥哥欲將琪兒托交我羅方,由此可見我羅方在老哥哥眼中看來,尚是個足以信託依賴的朋友,否則,琪兒身繫祝氏香煙延續的命脈,老哥哥怎會將琪兒隨便托付給我羅方?

    老哥哥這樣看得起我羅方,我羅方雖死亦不敢辭,不管老哥哥對我有恩與否,我們均且拋開不談,單就以朋友或武林道義立場而言,也不容我羅方推辭!」

    羅方說著,略微停頓,便又續說道:「先前我已經說過,我這條老命,皆是老哥哥所賜,別說是收留琪兒這點事情,就是要我赴湯蹈火,送掉這條老命,也是應該的!」

    祝萬松先前那種激動的心情,這時早巳平靜了下來。

    聞言,便乃點頭說道:「老弟的意思我知道,不過………」

    祝萬松話尚未完,羅方已又在搶著說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哩,老哥哥你先別說話,還是等我說完了之後,你再說好了。」

    祝萬松見羅方這麼說法,只好停住言語,靜靜聽羅方繼續說下去。

    只聽羅方又道:「並不是小弟不答應收留琪兒,或是有推辭之意,實際上乃是因為收留琪兒這個責任太過重大,小弟實在的擔當不起!」

    「說句良心話,也就是憑小弟的這份能耐,武學,實在不足以保護琪兒的安全,覺得答應吧,自己實在沒有這份資格,不答應吧,這話又實在無法出口,是故乃才面現猶豫之色,豈知老哥哥竟因此生了誤會!」

    祝萬松只才明白羅方之所以面現猶豫之色的意思,於是便乃心平氣和的問道:「那麼你的意思是?」

    羅方說道:「依小弟的意思,既然尚不知道仇人是誰,老哥哥何必要急著親自尋訪賊蹤報仇,何況老哥哥一身絕學還未獲有傳人,何不就趁此機會,覓一處深山僻處隱居起來,一方面悉心調教琪兒,將一身絕學傳給他,另一方面自己更可乘機苦練絕學,準備將來一舉殲滅眾賊,報此血仇。

    至於這段公案,究竟是那一些惡賊所為,小弟願效微勞,就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替老哥哥弄個清楚!」祝萬松聞言,心中沉思了半晌,覺得羅方的話確是極有道理。

    於是,祝萬松便聽從了羅方的勸說,帶著愛孫祝玉琪來到祁連山中,攀登上這座怪石巍峨,削壁千刃,懸崖深壑,險峻異常的峰頂!替這座無名山峰取名為「復仇」峰,並自號「復仇翁」。

    時光荏苒,歲月不留,像那小溪流水般,飛快地流逝過去!

    冬去春來,季節不斷地循轉,孩子們在這季節不停地循轉下,由小孩而少年,而青年,漸漸長大成人,而壯年,而中年………

    大人們則由中年而老年,漸兩地兩鬢如霜,鬚眉雪白,終於死去!老年人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新生命不停地,一個一個地在繼續誕生!

    為何老了的人,一定要死?如果能夠不老不死,永遠活在這世界上,那該有多好,多麼幸福!

    人,為什麼一定那麼麻煩,為什麼一定要生生死死?這是為何?這就是「天道」

    豈只是人,世界上的萬物,有那一樣東西,能夠脫出「天道」這兩個字的範疇呢?………

    祝萬松帶著愛孫祝玉琪,隱居在這座「獨孤峰」頂,轉眼間已過去了八個年頭。

    八年,在整個時間中所佔的一段距離是不短的,而且「八年」這兩個字,在現代中國人的腦筋裡,是最難忘的,也是最值得驕傲的!為什麼?因為中國的抗戰,不是整整的「八年」麼!凡是經過這次抗戰的人,都會覺得八年的時間是悠長的!是難熬的!

    是的,八年這是一個多漫長的歲月呵!在人的一生中,它只佔了十分之一,或者是八分之一,計算起來,也許它並不算是一個太漫長的時間,尤其是終日沉迷在歡樂生活中的人,可能會覺得這只不過是人生中,一個極短促的一剎那間!

    但,你若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計算,把它加起來,它的總數一定會使你大吃一驚,吃驚到頭暈目眩,或者感到可怕!

    如果這些時間,堆砌在一個掙扎在痛苦,黑暗中的人的心裡,那就更覺得漫長無比了!八年的日子,祝玉琪已經長成一個猿背蜂腰,玉面朱唇,秀逸挺拔,英俊不群的美少年了。

    只是,英俊脫俗的玉面上,仍舊充溫著天真未鑿的稚氣,小心靈更是純潔得有如一張白紙!

    本年嘛!總共才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天真稚氣未脫,小心靈兒純潔完整,乃是理所當然!不過,雖然是稚氣未脫,心靈純潔,只有十四歲的年齡,但已經盡得祝萬松一身奇技異學的真傳在祝萬松苦心調教督飭下,不論在武功上文才上,均有了驚人造詣!

    若以他目前功刀而言,實足以輿普通江湖高手,一較高低!

    當然,在這八年的歲月中,祝萬松除了盡心盡力的調教愛孫,傾囊傳授一身絕學之外,自己更是埋首苦練,絕不稍懈!

    八年來,其在武功上的造詣,雖不能說是已達百尺竿頭,但己確是大非昔比了!

    至於他們的滅門仇人,究竟是些什麼人物?他們雖仍是不知,但卻是未嘗一刻忘懷,隨時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夜,眉月彎彎,高掛在蔚藍的蒼空,滿天的系星,閃爍著眨眼的光亮!季節正值春將去,夏欲來之際。

    時間剛過二更,眉月朗朗,星光爍爍的藍天上,忽然隨著和煦的夜鳳,吹來的一片浮雲,恰巧遮掩了眉月的光輝。

    就在此際,獨孤峰下,驀地出現了四條人影!只見這四條人影,一個個身形均是疾若電掣般,直向峰頂飛登!好快!剛才還在山下,幌眼之間,便已躍登上峰腰!

    由此可知,這四人皆具非常身手,絕頂輕功!前面已經說過,這獨孤峰不但形勢險峻,而且四面均是危崖削壁,怪石嶙峋,欲達峰頂,根本無路!

    這四人苟非身懷奇學,輕功已臻上乘,焉敢冒險躍登此峰。

    說時遲,那時快。

    剎那工夫,四人均已登達峰頂。

    這兒,其實並不能算是峰頂,因為距離真正的峰頂尚有百尺高呢!

    就在這距離峰頂尚差百多尺高的地方,有一崖洞,洞外是一片平巖,約有十多丈大小範圍。四人一登上平巖,身形就佇立在平巖的中央,並肩而立。

    只見這四人皆是年約五十多歲的老者,兩個穿著齊膝的黃布短褂,一個穿著玄色道袍,一個穿著一身灰衣褂褲,頭頂在月光下閃閃發光,敢情這老傢伙乃是個禿子!

    這四人是何許人物,不用廢話,只要從他們的那副尊容和神色上,一看就知,均不是善類!

    這四個老者剛上崖頂,立定身形,陡聽巖洞內傳出一陣震耳的哈哈長笑。

    四人乍聞笑聲,均不禁眉頭一縐,旋即鎮靜的相互望了一眼,各發出一個會心的獰笑。笑聲剛落,使聽得一個蒼勁的聲音說道:「何方高人?竟然深夜降臨荒山!」

    話聲甫畢,只見洞口人彤一閃,已經背洞並眉站立著一老一少兩人。

    只見老的是鬚髮雪白,銀髯飄胸,身著葛布長衫,面色紅潤,身材高大,雙目精光灼灼,有若寒電利刃般射人,神態威猛異常!小的是一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年約十四五歲的美少年。

    身著一領白色儒衫,頭帶玄色儒生巾,腰繫玉絲帶,站立老叟身旁,有若玉樹臨風,真是丰神俊逸,挺拔絕倫!

    從老叟的神態十看來,不言可知,不但是身價奇學之土,而且內功必然精深絕頂!

    小的雖然是個文弱儒生打扮,但一雙星目卻是精光閃閃,兩太陽穴墳起頗高,內行人一眼就可立即看出,這美少年的內功火侯,亦必是頗為不弱。

    出現在洞口的這一老一少何人?

    不用著者嘵舌,聰明的讀者們當必明白,這一老一少,正是上回中所說的,身負血仇,隱居在這獨孤峰的復仇翁祝萬松,與其愛孫祝玉琪祖孫二人。

    復仇翁祝萬松現身洞口,兩眼精光灼灼,寒電射人的掃視了四人之後,心中不禁暗吃一驚,忖道:「怎麼這四個老鬼,一齊找到這裡來了!」

    原來這四個老者,皆是二十年前就已名震武林的黑道高手。

    那兩個一式打扮,穿著齊膝短褂的,乃是岷江二惡,陰陽判吳永常,黑煞手吳永福兄弟。穿著玄色道裝的,乃是巫山惡道,獨臂道人玄通。

    原來這玄通道人,只有一隻左臂,右臂袖子虛飄飄的,已經齊肩斷去。

    另一個穿灰布褂褲的,乃是禿鷹連景春,因為頭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根毛,故得禿魔之號。

    還四人皆是當年江湖上有名的心狠手辣的惡煞,二十年前,初出江湖之際,即以一身詭異的武學,不凡功力,在江湖中嶄露頭角,沒有幾年,即都成黑道中有數的高手。

    二十年前,祝萬松行道江湖之時,因四人在江湖上為非作惡,橫行無忌,所謂:「正邪不兩立」,祝萬松本著武林俠義道立場,遇上四人為惡時,焉有不管之理!

    是以,均曾分別輿四人結仇樹怨!四人那時武功,雖已是黑道高手,但較祝萬松卻稍遜一籌!故均曾落敗在祝萬鬆手底,吃了小虧,其中吃虧最大的要算是玄通道人了。

    原來玄通道人的一條右臂,就是被祝萬松斷去的!祝萬松一見這四個強仇齊到,心中可就在暗中自嘀咕,知道今夜事情不妙,祖孫二人恐怕難逃毒手!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祝萬松深知是理!二十年前,四人雖然均曾敗在他手下,吃了一些小虧,以武學功力面論,實在高出他們並不太多當然,這是指單打獨鬥而言。

    二十年來,祝萬松雖然功力越發精進深湛,但,對方四人,焉知不是輿自己一樣的更為精進哩!

    如今四人一齊來到,在這了無人跡的獨孤峰頂,四人決不會和自己講什麼江湖道義禮節,只要—動上手,必然是一湧齊上!但,四人既已找上門來,要想不動手,當然是決不可能!是以,在暗吃一驚之後,立即神色自若的望著四人縱聲哈哈一陣長笑。

    笑聲響遏行雲,只震得四人耳鼓嗡嗡作響,四周樹葉激激下落,回落長空,繞耳不絕!

    祝萬松這一聲長笑,乃發自丹田,用的完全是內家真氣,顯示他數十年修為的精深功力!禿魔等四人聞聽這聲長笑,臉色均不禁微微一變!笑聲甫停。

    立見祝萬松雙睛猛瞪,精芒有若寒電激射望著四人說道:「我當是何方高人,深夜駕臨寒山,原來竟是你們四個,難道老夫當年手下留情,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尚還不知悛悔改過,重新做人麼!」

    只見禿鷹禿腦袋一幌三角眼一瞪,暴射出兩道寒芒,望著祝萬松喋喋一聲怪笑道:「祝老鬼!當年承你一掌之賜,我禿鷹連景春時刻銘記心中,未敢或忘,今天特地來謝你這老鬼來了,順便送你老鬼轉世投胎,重新做人!」

    禿鷹連景春話聲剛落,只見祝玉琪劍眉往上一挑,陡地一聲朗叱:「禿老鬼兒!你這麼大言不慚,氣我爺爺,敢是要找死麼!」

    禿鷹連景春望了祝玉琪一眼,立即揚聲桀桀怪笑道:「乳臭未乾的小子,你爺兒兩個,眼看已經死到臨頭,還不趕快跪下來多磕幾個響頭求饒,到時老夫或者尚能留你一條小命……」

    禿鷹話還未說完,祝玉琪又是一聲朗叱道:「老鬼!休要口發狂言,先吃你小爺一掌試試!」

    祝玉琪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話聲一落,立即暗中蓄勢運勁,圈臂立掌,勁貫雙掌,正要發掌推出。

    掌尚未發出,陡聽得祝萬松-道:「琪兒不得魯莽!」

    祝玉琪一聽爺爺出聲喝阻,當然不能不聽話,只得散去勁勢,收掌雙臂下垂。忽見獨臂道人玄通,搶出一步,目射精光的望著祝萬松冷聲喝道:「祝老鬼!可還認得道爺否?」

    祝萬松道:「故人再見,焉有不認得之理!」

    玄通嘿嘿一聲冷笑道:「既還認得道爺,當必知道爺今天是為何而來!」

    說到這裡,兩隻凶睛猛地一瞪,暴喝道:「祝老鬼!二十年前的舊債,道爺今天要連本帶利算還,還不趕快與道爺自斷雙臂求道爺放你一條殘命,否則!嘿嘿………」

    祝萬松哈哈一聲大笑道:「一條胳膊,二十年的利息,只加上一條胳膊,這利息實在不重,也不多,老夫木當立即遵命償還,只是老夫雖有償債之心,可是這兩條胳膊卻不肯就此聽命,老夫亦無可奈何,只好請道爺原諒了!」

    岷江二惡,老大陰陽判吳永常忽地說道:「玄通道兄,何必與這老鬼多費唇舌,我們四人均是索賬而來,乾脆一齊動手,各索各的脹,連那小鬼算上,連本帶利一起算還,不就得了!」

    禿鷹連景春桀桀一聲怪笑道:「是呵!還是吳老大說話乾脆,我們不妨就一齊動手,老的算本錢,小的算利息,連本帶利一齊討還,既不吃虧,又免留後患,何樂而不為呢!嘿嘿!」說罷!又是揚聲一陣桀桀怪笑!

    聲若夜裊鳴叫,既難聽又刺耳,直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在禿鷹的怪笑聲中,玄通道人已經點頭說道:「好!既然二位這麼說法,我們就一齊動手,各要各的賬好了!」

    說著,僅剩下的一隻右手,倏地抬起向後一探,拇指一按斜背在背上的劍柄機簧。只聽得「嗆啷」一陣龍吟,一柄薄如片紙,長約四尺有餘,寬約寸許,但卻是軟柔柔的長劍已撤在手中。

    軟劍出鞘,握著劍把微微一抖,劍身立即筆直,像一泓秋水般地,在月光下閃灼著逼人的寒光。「咦!靈龍軟劍!」

    祝萬松一見這把軟劍,立即認出正是武林中傳說的「靈龍軟劍」,是以脫口驚呼出聲。

    這「靈龍軟劍」,不但能夠斷金砌玉,削鐵如泥,吹毛立斷,鋒利異常,且因其本質柔軟,劍身較長,可以彎曲纏捲敵人的笨重兵刃!

    只是因為劍身柔軟,這柄劍不但極為難使,並且使用這柄劍的人,必須具有絕高的內功造詣,將本身真力運注劍身,方能運用隨意,施展奇招!

    故這柄「靈龍軟劍」,雖為武林瑰寶,但卻非普通江湖人物可能使用的!

    玄通一撒出「靈龍軟劍」,祝萬松心頭立即猛吃一驚!暗忖道:「這柄靈龍軟劍,相傳已數十年未見它在江湖上出現,怎麼會落在這惡道手裡的?這惡道又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呢?

    這惡道明知我也是使劍的,劍法精深,當年他的一條左臂,就是斷在我的劍下,今天竟敢在我面前撤出靈龍軟劍,假如他在這枝劍上沒有驚人的造詣,獨到的劍招,怎敢?」

    就在玄通惡道撤出「靈龍軟劍」之際,其他三人也就各自撤出兵刃。

    岷江雙惡,老大吳永常撤在手中的是一對陰陽判官筆,老二掣在手中的乃是一柄蛾嵋分水刺!

    那禿鷹連景春使用的是一對似鉤非鉤,似劍非劍,藍光閃閃的怪形兵刃!原來這對兵刃乃是禿鷹連景春近年來自己別出心裁,特別制鑄的,名叫「子母追魂戟」。

    這「子母追魂戟」,長約三尺五六,扁形似劍,兩面鋒刃,中空,內藏喂毒追魂釘,頂端分叉倒捲著,好像兩隻彎鉤,在分叉處,有一小孔,約小指粗細,護手處,按有機簧,若遇強敵高手不敵之際,只要一捺護手機簧,喂毒追魂釘,立即自分叉處的洞口激射而出!

    因為是出人意外,任你身懷奇學,武功高絕,亦必難以躲讓,端的陰毒厲害異常。

    尤其是釘身曾經用劇毒喂煉過,中上之後,若無其獨門解毒靈藥,或稀世的解毒靈丹,一個對時內,毒攻內臟,準死無救!

    一套五十四式子母追魂戟招,乃根據劍招、鉤法,苦心研創而成,招式堪稱神奇,威力亦頗不弱。

    祝萬松一見禿鷹這一對怪形兵刃,雖然他並不知道中藏暗器,但卻因其奪身光芒藍汪汪,即知是經毒藥喂制過的怪兵刀,故對這對怪兵刃,心中便不禁暗暗的留上了心!

    祝萬鬆脫口驚呼出「靈龍軟劍」之名,玄通立即嘿的一聲冷笑道:「老鬼!你既知這柄靈龍軟劍之名,想必亦知道神物的利害,還不趕快亮劍動手,等待什麼!」

    祝萬松知道今夜在這獨孤峰頂,除了有奇跡出現外,就是祖孫二人濺血之地!

    於是鋼牙一咬,抬手掣出背上青鋼長劍,轉身朝著愛孫祝玉琪說道:「琪兒!今夜我們爺兒兩個不是死便是活,只有與惡賊等盡力一拚了,你可與爺爺聯手合出,切記小心那個禿老鬼手中的一對怪形兵刃,上面有毒!」

    祝玉琪一點頭:「爺爺放心,琪兒曉得!」

    說著,便也探手撤下腰懸長劍,掣在手中。

    玄通惡道等一見祝萬松祖孫已經亮出長劍,於是也就不再說話,各幌身形,揮起兵刃,直撲租孫二人。

    祖孫二人一見,也就各自一領長劍,龍形一式,身隨劍走,分迎四賊。

    祝萬松一枝長劍敵住玄通惡道的「靈龍軟劍」,與禿鷹連景春的一對「子母追魂奪」!祝玉琪的一枝長劍則力敵岷江雙惡弟兄。

    以祝萬松的武學功力,與四賊若論單獨鬥,除惡道玄通因功力精進,勉強能與其扯個平手外,其餘禿鷹輿岷江雙惡三人,均非其敵手。

    尤以岷匯雙惡功力,較禿鷹尤要稍弱一籌,縱是雙惡聯手,祝萬松雖不見得必勝,最低限度亦決不至於落敗。

    惡道禿鷹二人合鬥祝萬松,祝萬松如何能支持得住,何況這二人手中的兵刃,一個是神物利器「靈龍軟劍」,一個是一對不知名稱的怪形兵刃,藍汪任的,顯然餵過劇毒!

    尤其是「靈龍軟劍」,削鐵如泥,他不但要全心全力對付二人的攻勢招式,並且還要留心注意自己的兵刃,避免與惡道的「靈龍軟劍」碰觸,以免自己的長劍被其削斷!

    在這種情形下,就是單打獨鬥,祝萬松在兵刃上受了束縛,首先就吃了大虧,何況是兩打一,當然更是不行!幌眼二十多招過去,祝萬鬆手中招式已漸透緩慢,呈露不支現象!

    同時,因為他心懸愛孫安危,雖然自己已漸不支,仍偷空覷視祝玉琪與雙惡兄弟相鬥的情形。誰知覦空一望之下,心中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這時祝玉琪手中劍招,已經完全散亂,封擋困難,被岷江二惡逼得節節後退!

    祝玉琪在祝萬松的苦心盡力調教督飭下,雖已盡得祝萬松的一身奇學真傳,但畢竟因為年紀所限,豈只是功力不夠,臨敵經驗亦實在差得太遠!

    不過,就憑他才只十四歲的年紀,能夠力敵兩個名震江湖的高手,岷江雙惡,走上十數二十招,方始露出敗象,已是實在難得!

    高手動過招,心神分散最是大忌。

    祝萬松本就不敵兩人的聯手合攻,招勢逐漸緩慢。

    再見愛孫如此景況,也就更加不支,險象環生,情急之下,驀然一招「畫龍點睛」使出,寒光一閃,劍尖直點惡道玄通面門「心經」穴。

    右手劍招點出同時,左掌-地疾推而出,發出一股剛猛無儔的勁力,勢若雷霆萬鈞的劈向禿鷹連景春。

    連景春一見祝萬松掌力迎胸劈到,掌勢凌厲勁疾,力道雄渾,有心揮掌相迎,奈何雙手均持著兵刃,雖可將右手兵刃交左手,騰出一手,發掌迎擊,但勢已無及!

    當下那敢大意,口中發出一聲冷哼,急忙一擰身形,橫跨八尺,未等身形站穩,足尖微一沾地疾起,撲向祝萬松,手中子母追魂雙戟,舞起一片藍汪汪光芒,挾著破空勁鳳,自左側直襲祝萬松上中部位。

    左手戟「巧叩天門」,逕劈頭頂,右手戟「枯樹盤根」,橫掃腰腹!出手快疾,有如電掣風飄!

    惡道玄通一見祝萬松竟敢於險象環生中,突出奇招,劍尖點向自己面門,心中不禁甚是佩服,暗讚祝萬松劍術膽識確是不凡!心中雖在暗讚祝萬松劍術膽識了得,手底下可毫不怠慢。

    口中嘿的一聲冷笑,喝道:「好劍招!」

    手中「靈龍軟劍」一揮,招演「倒捲烏龍」,逕向祝萬松點來劍身纏去!

    其實,惡道玄通這一招「倒捲烏龍』中,暗藏「毒蛇吞信」,乃靈龍劍法中精華絕招,一招兩式,虛實兼用,不但神妙,而且狠辣異常!

    靈龍軟劍乃前古神兵,削鐵如泥,祝萬松深知它的鋒利,手中長劍只要一被纏上,立即會被削斷,那肯讓它纏上。

    微發一聲冷哼,連忙縮腕撤劍,劍走輕靈,改劈惡道右肩!惡道文通一聲冷笑,身形微錯,靈龍軟劍一抖,招劈「毒蛇吞信」,劍尖抖起數朵劍花,寒芒閃閃,罩向祝萬松胸前「華蓋「膻中「中庭」,左右「幽門」,五大要穴!

    這一招完全出乎祝萬松的意料之外,萬想不到惡道劍招如此神妙,變招如此快捷!

    心中陡然一驚—立即撤劍變式遞招,意欲攻其必救,以解自己之危,最不濟,也得拚個兩敗俱傷奈何敵招太快,心餘力拙,要想變招已是無及!

    也就在此際,驀聞「噹」一聲暴響,跟著又是一聲驚呼!

    祝萬松正值危急之際,陡聞這一聲驚呼,心中更是猛然一驚!急忙轉目望去,不禁魂飛魄散!

    這時,靈龍軟劍已遞到他身前距離只差寸許,祝萬松竟然視若無睹!一聲慘叫過處,靈龍軟劍已經透胸而過!

    「噗通!」一聲,祝萬松的屍身栽倒地上,血如湧泉自前胸激噴而出!

    可憐一代大俠,只因為當年嫉惡如仇,與黑道人物樹仇太多,晚年歸隱後,全家一十七口同遭慘害,只剩下他與一個愛孫,隱居在這獨孤峰頂,十年以後,結果仍是難逃惡運,血濺荒山!一代大俠,落得如此下揚,實在令人痛心惋惜!

    原來,就在祝萬松迭遇險招之際,那邊祝玉琪已被岷江雙惡逼得退到懸崖邊緣,情勢危急萬分!

    祝玉琪退到懸崖邊緣,已經無法再退,再向後退就是百丈深壑,一掉下去,當然是有死無活!

    人類有一種求生的本能,祝玉琪當然不願意這樣埋骨百丈深壑!後退是死路一條,雖然明知前面也是死路一條,決不是雙惡敵手,但總還可拚上一拚!

    祝玉琪心念一動,立即鋼牙一咬,,猛地一聲怒吼,右手長劍疾演一招「花雨繽紛」,舞起一片寒光,同時左掌運勁疾劈而出!竟然是左掌右劍齊施,不退反進,凌厲絕倫的向雙惡猛攻!真是:「一人拚命,萬夫莫當!」

    祝玉琪這一拚死,劍招掌招齊施,真是銳不可當,立將雙惡逼退三步!

    雙惡萬料不到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孩子,竟有如是功力厲害,憑弟兄二人成名江湖數十年的身手,居然在激鬥二十餘招之後,仍然未能把它料理下來,這個臉已是丟盡!

    眼看即可將這小鬼逼下懸崖之際,這小鬼竟然拚命,掌劍齊施,硬將自己弟兄二人逼得連退三步,這實在的太丟人了。

    大惡陰陽雙判吳永常不禁暴怒,一聲怒叱道:「小鬼!你想拚命也不行哩!」

    手中雙判筆一緊,招演「敲鐘擊鼓」,右手筆逕向祝玉琪的長劍猛力磕去,左手筆則直扎祝玉琪小腹「關元」穴。

    只聽「噹!」的一聲暴響,火星激濺,大惡吳永常的右手筆輿祝玉琪的青銅長劍,恰巧碰個正著。

    祝玉琪的內力怎能輿吳永常相敵,立覺一條右臂全都震得發了麻,虎口一陣劇疼,長劍再也把持不住,手一鬆,脫手飛去!

    就在此際,吳永川的左手筆距離祝玉琪的小腹「關元」穴,也只差了四寸左右,眼看就要扎上。倘若被扎上,祝玉琪豈還有命在!

    也是祝氏香煙不該斷絕,祝玉琪命不該絕!就在這岌岌危急,吳永常的判官筆,堪堪戳到祝玉琪小腹的「闕元」要穴之際!

    恰巧祝玉琪左手猛力劈出的一掌,正好輿老二煞手吳永福還掌迎來的一股威猛的勁道相接。

    祝玉琪雖然自幼即隨祖父苦練武學,經祝萬松八年來的悉心調教,武畢功力均頗不弱,但畢竟年紀太小,火侯尚淺,尤其是內力方面,怎能輿黑煞手這種成名江湖的高手相比,當然不是敵手。

    兩股掌力撞在一起,立即發出震天價「轟」的一聲大震!祝玉琪當場被震得連連踉蹌後退!身後三數尺遠,便是百丈深壑,祝玉琪心中甚為明白,若不趕緊拿椿穩住身形,摔下去,必然葬身壑底!

    祝玉琪雖然急忙提氣沉身,欲想適時穩住身形,奈何黑煞手的掌力太強,竟是身不由己,力不從心!

    說時遲,那時快!祝玉琪猛覺得右腳已經踏空,心中不禁一寒,立時濁氣下沉,脫口發出一聲驚叫:「啊!」一個小身軀直往崖底墜落!

    岷江雙惡走到崖邊,俯首下望,已見不到祝玉琪的影子,只見幽壑黑層層的,深不見底!那祝玉琪想必已經摔落壑底,成為肉餅了。

    祝萬松懷仇八年,隱居獨孤峰頂,勤練武功,調教愛孫,本期等待愛孫年紀稍長,藝業精深,練至七八分火侯時,再與愛孫下山,找尋當年殺家血仇,作個了斷?

    怎料,今夜竟被惡道玄通,禿鷹連景春,岷江雙惡弟兄等四人,尋到峰頂,在四人聯手合攻下,祖孫二人,老的血濺當場,魂歸離恨天,小的被震落百丈深壑!

    惡道玄通等四人,追蹤尋來獨孤峰頂,為的是向祝萬松結算舊賬,報那二十年前的斷臂折辱之恨!

    現在祝萬松不但已濺血在靈龍軟劍下,並且還帶上了祝萬松的孫子祝玉琪,既討還了本錢,也拿到了利息,真是本利一齊算清!本利既已算清,仇恨已經了了,四人當然也就不需要再在這獨孤峰頂停留了。

    惡道玄通朝躺在血泊中的祝萬松的屍體望了一眼,發出一陣報仇後的得意的桀桀怪笑!怪笑一落,即朝禿鷹輿雙惡說道:「我們走吧!」

    岷江雙惡大惡吳永常道:「不知道那小鬼摔死了沒有?」

    禿鷹連景春道:「吳兄!你以為他還會活得成嗎?」

    吳永常說道:「這說不定,斬草不除根,來春根又生,是乃常理,沒有親眼見到那小鬼的死屍,我總覺得有點兒不放心!」

    連景春說道:「你的意思是要到後山深壑中看看去是嗎?」

    吳永常點頭道:「這樣此較妥當些。」

    禿鷹嘿的一聲冷哼道:「吳老大,你是怎麼搞的,怎麼越老越膽小起來了,一個乳臭未脫的小鬼,也值得你那麼的擔心害怕麼!」

    吳永常的醜臉不禁一熱,頓時通紅。

    惡道玄通在旁桀桀一笑道:「吳老大所慮,固屬不無道理,不過,此峰高聳入雲距離壑底,不下百數十丈,別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娃兒,縱令是當今武林一流高手,摔下去,亦必粉身碎骨,焉能還有命在。

    何況此峰後山懸崖絕壑。削壁千雙,尤為險峻,根本無法下落,我們又何必去冒那大的險,下去看那麼一個娃兒家的屍首呢!」

    四人中以惡道玄通武功最高,無形中惡道也就成為四人之首!惡道玄通既然這麼說,陰陽雙判吳永常也就不好再說下去。

    當然不開口,就是表示同意。

    惡道玄通見吳永常己無異議,遂乃又道:「我們走吧?」 說著,身形幌動,已當先躍起向峰下縱落!

    禿鷹與岷江雙惡亦即連忙各縱身形,緊隨其後捷若鷹隼般向峰下疾馳而去!

    且說祝玉琪雖然提氣沉身,極欲穩住身形,奈何力不從心!一腳踏空,心中頓即大驚!心中一驚,真氣便再也無法提得住,立時濁氣下沉,只覺得兩耳鳳聲呼呼,整個身軀疾若星丸瀉墮,直向壑底落去!

    這時,他當然是無能為力了。

    別說是他,縱令是一個功力通玄,具有通天澈地之能的人,在這種情形下,幽壑深不見底,身子懸空下墮,又有甚麼辦法呢?何況他只不過是一個年才十四歲,功力火侯尚還差得很遠的小孩子呢!

    身形迅捷下墮,但他神智卻甚清楚,心中極是明白,知道這一摔下去,定必粉身碎骨,命葬壑底!心中便不禁發出一聲暗歎道:「完了!」

    雙眼一閉,靜待死神的降臨!

    忽然,他腦子裡閃過他爺爺和獨臂道人與一個禿頭老者激鬥的情形,不知道爺爺他老人家現在怎樣了?………

    繼而,他又想起爺爺和他說過的話:「琪兒!你要勤加用功呵!你父母全家一十七口的血仇,將來都倚靠著你去報呢!」

    回憶有如電光火石般地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逝,心中不禁猛地一震!暗喊道:「啊!我不能死!我身負血海深仇,我死了,父母全家一十七口的血仇,誰替我去報呢,何況爺爺和那兩個惡賊動手,究竟怎樣了………」

    想到這裡,心底立刻又泛起極大的恐懼!死,對於他是多麼的可怕呀!生,對於他又是何等的重要啊!

    的確?他不能死?他死了,他父母全家一十七口的血債由誰去討還呢?況且,他今年才只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年齡還小得很,那美麗遠大的前程正在等待著他呢!生與死,本決定在人的一念之間!

    但這時的祝玉琪,對於他自己的生輿死,已經完全的失去了決定的力量!正因為如此,他心底立刻產生了對死的恐懼,他在暗暗呼喊:「我不能死!我要生,老天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要生啊!」

    武林俠義之土,應當有「視死如歸」的勇氣,祝玉琪年紀輕輕就這麼的貪生怕死,豈是俠義道的行為?

    但,話應該分開來說,所謂「視死如歸」,應該看為何而死?

    死得有沒有價值?

    換句話說,也就是死得值不值得? 如果不值得,「視死如歸」的緣由何在?死無緣由,就是等於白死!

    假如是一個有價值的死,而不能「視死如歸」的話,那才是真正的貪生怕死!

    祝玉琪現在能死嗎?當然,他不能死,前面已經說過,他身負全家滿門一十七口的血海深仇,他死了,這血仇讓誰去報?而且,他這次墜下懸崖,是由於惡人所害,如果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死得豈不太不值得!

    是以,當他一想起血仇待報的種種時,他心底立刻掀起了強烈的求生的慾望!

    這強烈的求生的慾望一產生,也就立即感覺到死亡的恐懼!然而,恐懼有什麼用呢?光是恐懼能夠挽救死亡嗎?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呢?………

    在死亡的恐懼包圍下,神精當然是異常的緊張!由於神經的極度緊張,終於他昏暈了過去,失去知覺!失去知覺後的一切,當然,他是毫無所知了!

    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終於,他悠悠地醒來。

    醒來以後,他感覺得渾身像是虛脫了似的,酸軟無力,整個身軀好像是躺在一隻柔軟而舒服的搖藍裡,搖呀搖的!

    不!好像是飄蕩在海洋裡的一葉扁舟,隨著海浪的起伏,在飄呀飄的!咦!奇怪!我沒有被摔死嗎?………

    不可能呵!難道是我的確已經死了,是死後的靈魂在搖呀搖,飄呀飄的嗎?………

    於是,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軟弱無力的向四周看視了一下,只覺得四周黑漆漆的,任什麼也看不見!他失望地重又閉上了眼睛,心裡在暗歎著:「唉!完了!我真的是死了,不然,為什麼一點兒什麼也看不見的呢?」

    然而,他心底又泛起了一種懷疑輿不信的感覺,暗自思忖道:「人死了,當真有靈魂的存在嗎?靈魂也能有知覺嗎?………」

    心中意念一動,立即強忍著渾身的酸痛,將右臂移到口邊,輕咬了一口—「疼!」

    由於有「疼』的反應,使他得到了證實,從心底泛起一種意外的興奮輿喜悅?脫口呼喊道:「啊!我並沒有死嘛!」

    於是,他重又睜開了眼睛,向四周運目凝視。

    漸漸!他終於發覺了,他不但沒有死,他躺的地方也不是那百丈深壑的壑底是什縻地方?……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個搖籃,裡面鋪著厚厚的絨墊,軟綿綿的感覺得異常舒服!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哩?……

    可惜,四周太黑暗了,他運盡了目力,依然看不清楚週遭的一切情形!

    他伸手摸摸躺身的地方,那軟軟的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起初他以為是絨墊,一摸之下,他只才知道,並不是他想像的厚厚的絨墊,而是一層極厚的樹葉他想坐起身子來,可是渾身骨節像是鬆散了般地,又酸,又麻,又有著疼痛的感覺,而且滿身沒有一點力氣,別說是坐起來,連微微移勁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何況,他身子剛一移動,他躺的地方立刻幌動起來,並且發出咯吱咯吱輿一些沙沙的音響!逐漸,他的眼睛似乎習慣了周圍的黑暗,慢慢地,隱約約的似乎看出了,他躺身的地方,乃是一個濃蔭密佈,樹葉遮天的地方?……

    忽然,一陣濃烈的異香,鑽進了他的嗅覺!一聞這股香氣,他精神不禁一振,暗道:「好香!」

    於是忍不住猛吸了一口。

    只覺得這香氣,不但清冽,異於尋常,而且侵入心肺,使人感覺種清氣爽,百骸舒暢!他不禁精神大振,接連著猛吸了好幾口,暗忖道:「咦!奇怪!這是一種什麼香氣,聞後怎會恁地舒服的啥!」

    驀地,一個意念閃過腦際!

    記得曾聽爺爺說過,天地間有許多種靈藥異草,常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壽,練武的人吃了可以功力倍增!

    這種異草靈藥,大都生長在山蔭樹木濃密之處,數百年或千餘年,始開花結實一次,在成熟前,必有一種異於尋常的香氣發出,香氣一散,果實立即成熟,若不適時摘取,立即隨風化去。

    不過,這種異草靈藥,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罕世仙品,並且,這種罕世仙品,大都有著靈禽異獸之類的神物在旁守護,以期成熟時,及時服食!

    祝玉琪想到這裡,心念不禁一動,暗道:「這種異香,難道就是爺爺曾經說過的,那可遇而不可求,千載難見的罕世仙品,異草靈藥不成!」

    這時,那異香越來越濃烈,不久,即便由濃而淡,漸漸淡去!於足他就急忙運足目力,朝著這異香傳發處,搜索望去。

    也不知道他是習慣了黑暗,還是怎的,竟被他看清了,距離他身左約摸五六尺遠近,在樹葉濃密問長著十數個翠艷欲滴,亮晶晶,有核桃大小的碧綠色的果子!

    那異香就是從那葉子上散發出來。

    祝玉琪心個暗想:「這果子不僅顏色翠艷非常,而且清香凜冽,顯然是罕世仙品,我祝玉琪巧逢這等良機,若不及時摘取,時機稍瞬即逝,豈不可惜!」

    心念一動,立即想伸手向那果子摘去。

    這怎麼可能呢?距離著五六尺遠,他一條胳膊能有鄉長啥,怎麼能夠得著呢!

    他振臂試了一下,覺得滿身的酸痛似乎好了些,再不像先前那樣,週身的骨節像是散了般地,渾身有若虛脫了般地難受!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是因為剛才聞了那香氣的關係?……

    於是,他試著坐起來!

    咦!真奇怪!

    剛才他想轉動一子都不可能,現在竟是毫不費力的坐起來了。

    而且週身痛苦恍若全失!雖然似乎還有著一絲兒酸軟的感覺,但畢竟是極其微而又微的了!

    忽然,他發覺他的視覺越來越明朗,漸漸地不再像先前那般地,眼前一片漆黑了。

    一絲兒微弱的亮光,從那濃密的樹葉,的空隙中間透射進來!

    他這才知道,剛才那麼黑的原因,是天尚未亮,現在是天亮了,那一絲絲微弱的亮光,便是天剛破曉前所發的一絲曙光。

    他藉著這一絲微弱的曙光,仔細的向四面一望,他幾乎嚇得驚叫起來,更幾乎疑惑自己是在夢境中。

    原來他存身的地方,乃是無數的粗約兒臂的老籐,自然交叉糾結在一起,編織而成了一個是有五六尺大小籐網,上面落滿了樹葉,足有七八寸厚!

    四面除了一片連天光均難進的濃密重虱的樹葉籐葛之外,下面便是那無匠深壑!

    他這一看清楚四面的情形,雖是心驚膽顫,但也不禁大喜,知道他自己的確是真的沒有死!

    當然,那是因為他恰巧摔在這天然生成的籐網上的關係,救了他一命,要不然,天下那有這種好事!

    突然,「卜」!的一聲脆響驚醒了他。

    他微微一驚的朝那脆響聲處望去,原來是一顆晶亮翠舶碧綠的葉子爆炸了。

    他不禁一怔。 就在他這麼一怔之際,接連著又是「卜,卜!」兩聲脆響連處,那碧綠的異菜,又爆炸了兩顆!

    他心念陡地一動,知道機會難再,稍縱即逝,若再稍稍遲疑,那些異果,便將一顆顆的跟著爆炸而消逝!心念這麼一動。頓即忘卻身處何境,以及一切危險輿恐懼。

    只見他身形倏長,躍身向那長著翠果的籐葛間撲去,右手一伸,抓住一根較粗的老籐,左手迅捷常地採摘那些翠果!

    雖然他的動作快捷異常,但竟還是慢了一步,十數顆翠果,只摘取到了八顆,其餘的均皆爆炸化去!

    他從那籐葛間躍回到那天然形成的籐網上,輕輕的吁了口氣,將八顆翠果,托在掌心裡,注目凝視著,暗想道:「這果子的顏色碧翠可愛,不知道它叫何名,是不是爺爺曾說過的罕世仙品,靈藥異果之類?」

    這時,天已大亮,他身外周圍的事物,也更清晰可見了!一夜的折騰,他確是覺得肚子裡有點餓了。

    於是,—他便拿起一顆翠果往口裡送去。

    翠果一入口中,立刻兩頰生津,順喉而下。連咀嚼也不需要,同時覺得一股甘冽芬芳之氣,直透腦門,更有一股清涼之氣,浸入心脾,有說不出的舒暢適意之感!

    他情不由己的,把八顆翠葉,一顆一顆的盡皆納入口中,吞服了下去!

    驀然,他感覺得有一股涼氣,自丹田上升,直衝腦門,立時,覺得渾身發冷,頭腦昏眩異常。他心中不禁大吃一驚,暗道:「不好!」

    連忙盤膝坐起,依照他爺爺傳給他的內功修為口訣,運氣調息的心法,行功調息。起初,他頗覺得有點難以控制得住這股涼氣的昇華,在咬著牙關,拚命苦支之下,直到功行一周天之後,情形方始感覺略微好轉!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當然不敢停止或是稍懈!

    於是重又氣納丹田,走開元,經心竅,逕上十二重樓,行六關,通三十六層,週而復始!

    漸漸,意與神會,而進人物我俱忘之境?所謂進入物我兩忘之境,也就是有如老僧之入定坐禪,不但對身外一切事物毫無知覺,及達本身亦覺已不存在!

    就這樣,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落下去又升起來,也不知道經過了多長多久的時間。祝玉琪方始醒來,只覺得渾身精力充沛,身形略一移動,便好像飄飄欲起,大有將欲隨鳳飛去之概!  祝玉琪心中不禁甚感驚異;……

    他又怎會知道呢!這時他的功力較他原有的功力,已不知道激增了幾許倍呢!

    當然,這完全是因為他服食了那八顆翠果的功效!

    原來這碧翠艷綠的果子,乃是一種萬載難逢的罕世仙品,名叫「翠玉果」。

    這「翠玉果」,乃是一種碧翠的玉石寄生在山陰靈泉匯釀之處,得靈泉的滋潤,復經日月精華天地靈氣,歷萬年,則生出一種極細的蔓籐,在這蔓籐成長後,每千年結實一次,最多十數顆,最少五六顆不等。

    當葉實成熟之際,必須適時採摘服食,否則,在半盞茶的時辰內,必然悉數爆炸化去。

    這「翠玉果」,常人服食一顆,可卻病延年,壽長百歲,練武的人服食一顆,可增十數載功力!

    祝玉琪因禍得福,在絕處逢生之際,得此千年奇珍,並且一口氣服食了八顆,這一來,功力不啻酷增了百數十年,若非福緣深厚,焉能有這等奇遇!

    祝玉琪行功醒來,雖然覺得渾身勁力充沛,身形微挪,就有飄飄欲飛的感覺,心底甚為驚異,難道這幾個碧果竟有這麼大的功效!

    但,這時他已無暇去尋思這些了?因為他想到了當前最要緊的問題,是如何離開這下臨深壑,四面儘是絕壁,天然形成的懸的籐網!

    如果不能離開這地方,不要說是萬一不慎掉下去依然是粉身碎骨,屍骨無存,但沒有得吃的,還不是一樣要被活生生地餓死!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四面牆壁似的籐蔓,打量與壁間的距離!

    苦也!

    最遠的距離不下二十餘丈,最近的也有十二三丈距離!他心裡甚是有數,以他的輕功造詣,奮力一躍,或者能躍個七八丈遠近,十二三丈的距離,他實在無能為力!

    況且,他觸目所看到的巖壁,均是長滿著青苔,根本無法沾足!怎麼辦呢?不能設法離開這籐蔓,還不是依舊是死路一條!

    他不禁緊緊的皺起了兩條劍眉,有點兒一籌莫展!

    其實,他又怎知道,因為福緣巧合,服食了八穎「翠玉果」,他這時的功力已激增了何止數倍!

    以他目前的輕功來說,要躍過十二三丈的距離,又有何難呢?別說是十二三丈的距離,就是二十來丈的距離,只要他提起一口真氣,縱身一躍,同樣並不能將他難倒!

    只是他自己尚在懵然不覺中罷了!

    他一籌莫展的想了好一會兒,暗忖道:「這樣坐以待斃,總不是個辦法啥,於其在這籐網上餓死,還不如慢慢的,仔仔細細的再找找看,也許能夠找到一條生路,也說不定呢?……」

    他想到這裡,便耐心的沿著那牆壁似的籐蔓,一處處的撥開,尋找著,希望能尋出一條生路,或者找到一條較粗的直接與崖壁相連接著的籐蔓!

    許久許久以後,他終於失望的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天啊!難道我祝玉琪,雖然不應該葬骨壑底,卻是應當餓死在這籐網之上不成!」

    就在他感覺絕望的時候,忽聞一聲清越悅耳的長鳴,發自壑底!

    他不禁奇怪地探首籐葛之外,向下一望,只見一隻渾體潔白的巨鶴,自壑底冉冉飛昇而上!

    祝玉琪心中忽然一動,異想天開的暗道:「假如這只巨鶴,能夠任我騎在它的身上的話,則我祝玉琪豈不是可以脫險有望了嗎!」

    他心念未巳,那只巨鶴已飛昇至距離他只有兩三丈遠近的一根粗若兒臂的老籐上停立著,只見那巨鶴高約五尺,渾身白羽如銀,閃閃發光,兩隻巨爪,有若兩隻鋼鉤,長長的鶴嘴,烏光油亮,一雙眼睛,赤紅如火,樣子極為或猛神駿,顯然不是尋常的飛禽!

    這時,那巨鶴似乎已看見了籐網中的祝玉琪,偏著一隻鶴頭,用它的一對火眼金睛,直朝祝玉琪渾身打量個不停!

    祝玉琪本是個十四歲童心未泯的小孩子,一見巨鶴渾身羽毛雪白如銀,模樣神黢威猛,心中早就透著十分喜愛,況他心中又曾有過,如果能夠騎上巨鶴的鶴背,就可脫險有望的念頭呢!

    巨鶴這種神情,他看在眼裡,不由得童心頓起,朝看巨鶴笑說道:「大鶴呀!你肯讓我騎著你,救我脫險嗎?」

    小孩子家心性天真爛漫,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不會得多作考慮的!

    祝玉琪一時童心大起,便乃和白鶴說起話來,當然,他並不會考慮到白鶴乃是一隻飛禽,怎會懂得人言呢!

    人輿禽獸類說話,如果不是經過訓練過的禽或獸,這人不是個呆子,也必是個白癡!不過,這是指大人而言,小孩子則又另當別論了!因為小孩子心性天真無邪呵!

    可是,奇跡出現了!那白鶴似乎已聽懂了祝玉琪的話,祝玉琪話聲甫畢,那白鶴便將鶴首連點了幾點,並且好像狀極歡愉的,鶴嘴中還輕輕的發出了一聲鳴叫!意思好似在說:「不錯!我願意救你脫險!」

    這太出乎祝玉琪意外了,見狀心中不禁大喜的說道:「大鶴啊!你站穩了啊,我這就縱到你背上,可不能開玩笑哩!」

    白鶴只是將頭連點,口中發出輕鳴,好像是在回答祝玉琪說:「你放心吧!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

    祝玉琪見亙鶴如此神情,不由得他不相信,微一提氣,身形一長,就往白鶴背上躍去!

    在平常,祝玉琪提足真氣,可躍出六七丈遠近,兩三丈距離,當然決無問題,不過亦必須微微提氣,不提氣,頂多只能躍出一丈五六左右!

    是以,他才觀定距離,微一提真氣,縱身躍起!但,他又怎知因「翠玉果」的功效,他已經功力激增,身輕如燕,不要說是提足真氣,就只微一點足,便可平躍十來丈距離!

    就因為他不會發覺自身的功力較前大進,所以才微一提氣!  他這微一提氣可不打緊,幾乎把一條小性命兒送掉。

    他剛騰身躍起,身形便直若脫弦弩箭般地疾射而出,竟然身不由己的,無法控制!心中不禁大驚,發出一聲長呼:「啊!」

    驚呼出口,心神頓亂,心神一亂,立即濁氣下沉,一個身軀不往前躍,反而直往下墮!

    說時遲,那時快!

    白鶴一見,立即發出一聲劃空急鳴,雙翅一展一束,疾若星丸下瀉,奇快無與倫比的跟著祝玉琪直向壑底墮落的身子疾追!

    眼看距離壑底只不過三四十丈高下!壑底滿眼儘是嶙峋怪石,只要摔下,必無幸理!

    就在這危機一發,生與死的萬分之一秒間,白鶴的長嘴陡地一伸,竟然銜住了祝玉琪腰間的絲帶,雙翅倏地一展,飛昇起二十多丈高,落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

    說險也真險到了極點,白鶴若是動作稍慢一絲一毫,這時,焉能還有祝玉琪的命在?在這種情形下,不用說,祝玉琪早就神魂出竅,嚇昏了過擊!

    當然,在祝玉琪的心中,這次是自分必死,決難再活了。

    白鶴將祝玉琪的身子輕輕的放在岩石上躺著,偏著鶴首朝祝玉琪凝視了一會,忽地朝著崖壁發出一聲低低的鳴叫!

    白鶴鳴鳴聲甫落,崖壁上竟然響超了一陣扎扎的聲音!現出了一個六尺左右高大的洞門!洞門開處,黑影一閃,出現了兩個身高丈外,渾身黑毛,雙睛有若電炬般的龐然巨獸!

    這是兩個什麼東西,怎麼恁地高大,而且神態兇惡威猛駭人至極!

    原來,這兩隻龐然巨獸,乃是一種「人猿」!這種「人猿」,多生於苗疆深山之中,性極機警,智極聰詰,而且兇猛異常,渾身除了幾處要害,雙眼,肚臍,肛門等處,較為軟弱外,其他部位均是堅逾金鋼,普通刀劍休想損傷絲毫!

    這東西更且力大無窮,能生裂虎豹,為獸中之王!

    據說,這種「人猿」乃人類之始祖,人就系由這種人猿蛻變而來,不知真偽?作者無法肯定這說法的真偽,不敢在這裡信口開河的亂說—通。

    如若加以證實,那只有去考據古代人類的進化史,以求真偽了。

    但,這種「人猿」,有一種連人類都不及的特點,就是別看它生像兇惡怕人,若是一經收服豢養,不僅柔馴異常,而且對主人極其忠心不二!

    兩隻人猿站在洞門口,四隻巨睛,灼灼有若電炬般地朝岩石上躺著的祝玉琪注脫了一陣之後,便咧開兩張大嘴望著白鶴,四隻手直是比劃,口中並且不停地發出吱吱的聲音!

    它們人概是在問白鶴,地上躺著這人是誰?是從那裡救來的?為何把這人帶到這裡來?………所謂「人有人言,獸右獸語。」

    白鶴看完了兩頭人猿的一陣比劃後,似乎已經明白了兩頭人猿問它的是些什麼!

    於是便即用它長嘴巴,指指祝玉琪,又指指上面,口中也同樣不斷地發出鳴叫聲!當然,它是在向二猿說明經過。

    二猿聽完了白鶴的告訴後,兩張醜臉上立時顯現出一種異於尋常的歡愉之容,高興得只是手舞足蹈!祝玉琪木是因一時驚嚇,乃致昏迷過去。

    經過這一陣子的時間,也就悠悠醒來了。

    才一睜開眼睛,乍見兩隻金剛似的人猿,心中不禁猛地吃了一驚!暗喊道:「我命休矣!」立即便又閉上了眼睛。

    誰知過了一會兒,除了耳邊不停地響著兩頭人猿的歡叫外,再沒有聽見其他一點動靜!他心中不禁開始感覺有點詫異起來,星目微睜,偷偷地朝二猿望去。

    他這裡星目剛朝二猿偷望過去,二猿立即發覺,頓時停止歡叫,狀極恭敬的望著他,垂手而立!

    祝玉琪見狀,心中不禁更是大奇!當然,膽子也就為之大壯!

    一雙神光灼灼似電的星目,也就不再作偷視的狀,朗然睜開,凝視著二猿。

    二猿除了仍是咧著大嘴,望著他嘻嘻笑著之外,那神態更是恭敬異常,站在洞門口,動也不敢動一下。

    祝玉琪心中暗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啥?這是什麼地方呢?難道我又是死裡逃生,是這兩隻大猿猴救的嗎?」

    心中這樣一想,便立即脫口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從上面跌下來,是你們救的嗎?」人猿會聽得懂人話嗎?祝玉琪真是個小孩子心性,也不想想,開口就問。

    豈料,竟然又是奇跡出現!二猿聽了祝玉琪的問話,便急忙口中吱吱直叫,四隻毛手均在不停地比劃,並且不停地用手直指著祝玉琪的身後。

    祝玉琪當然不會懂得二猿的手勢,不禁感覺甚是迷惑,茫然不解!不過,因為二猿的毛手曾經朝他身後指了幾次,因此,他便轉臉朝向身後望去。

    轉臉朝身後一望,原來身後正立著那隻大白鶴,他心中這才恍然明白,二猿所比的手勢的意思。於是他便朝白鶴微笑的問道:「大白鶴啊!是你救了我嗎?」

    那大白鶴見問,便朝祝玉琪一點頭,口中發出一聲輕鳴,走前兩步,靠近祝玉琪的身側,把一隻長長的鶴嘴,傍著祝玉琪的儒衫,來回摸擦個不停,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般地,親暱異常!

    祝玉琪這才弄清楚自己第二次的死裡逃生,乃是得力於這隻大白鶴—心中不禁惑激萬分!白鶴這麼向他表示親熱,他便也伸手撫摸著白鶴長頸上的羽毛,感謝的說道:「大白鶴,謝謝你啦!」

    大白鶴似乎高興非常,口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嘹亮的歡叫。

    二猿見白鶴輿祝玉琪親熱,心中似乎頗為羨慕,很希望祝玉琪也和它們親熱一番!

    是以,在就玉琪和大白鶴親熱之際,二猿皆已走到祝玉琪的身旁,現著一副期待之狀!祝玉琪怎會知道二猿的心理!

    在和白鶴親熱一陣之後,便向二猿問道:「這洞裡有人住嗎?」

    二猿嘻嘻的咧著嘴,搖搖頭,表示沒有。

    祝玉琪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拉他的儒衫,低首一看,原來是大白鶴。

    祝玉琪笑道:「大白鶴!你輕點兒拉,好不好,我這件衣服已經破了,再拉就會變成一塊一塊,不能再穿了呢!」

    的確,祝玉琪身上的一件長衫,已快到了支離破碎的階段了,再拉上兩拉,真要變成一塊一塊的了。

    當然,這是因為他從崖頂捧下來時,碰著樹枝籐蔓刮壞了的!白鶴聞聽祝玉琪的話,立刻就放鬆了衣服,但那張長長的鶴嘴,卻改銜著祝玉琪腰間的絲帶,拉著朝洞裡走!

    祝王琪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到洞裡去麼?」

    大白鶴點點頭。

    只見二猿也在一旁連比著手勢,口中吱吱直叫,那意思也是要祝玉琪進洞去!於是一人,二猿、一鶴、一齊往洞裡走去。

    甬通彎彎折折,光線陰暗,祝玉琪心中暗道:「這洞好深好長呵!」

    走了約有一盞茶時光,才走完甬道,豁然開朗。

    真是「別有洞天」,呈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幅令人有置身化境之感的奇景!

    只見一塊約有十丈方圓的空地,當中是一座水池,池中水色碧綠澄清,清澈見匠,兩旁種植著各色各樣的奇花異卉,計數其種類,怕不有百餘種之多!

    豈只是種類繁多,而且均是尋常難得見到!繞過水池花圃,是一排三座石洞,當中的洞中除了一張石桌,和幾張石凳之外,別無他物。到了洞中,二猿便向祝玉琪直打手勢,意思要祝王琪坐下。

    祝玉琪至此,雖然還不明白這二猿一鶴要他進洞的意義何在?

    但從二猿一鶴對他親暱恭敬的神情上看來,知道不但決無惡意,可能還另有深意!

    而且,二猿一鶴雖然不能言,卻均聽得懂人語,顯然這二猿一鶴,決非普通猿鶴,而皆是神獸靈禽,必然是此洞主人所豢養!

    祝玉琪本是天生奇材,賦性聰慧絕頂,一想到此洞主人,心中不禁頓即一驚!感到有點惶惑不安從這二猿一鶴,以及這洞中種植的這些奇花異卉看來,很明顯的,這洞中的主人,雖說不是什麼神仙,亦必是高人奇士隱者之流!未得洞主人許可,就擅自闖入洞中,豈不要遭受洞主的斥責!

    可是,為何一路進來,卻沒有碰到一人的呢?難道洞主人臨時有事他出,沒有在洞中麼?……

    果真如此,則就更不該冒失的闐進洞中來了!

    心中這樣一想,於是便就不立即坐下,望著二猿問道:「你們的主人呢?沒有在洞中嗎?」二猿一聽,似乎微微一怔,互相望了一眼,隨即朝著祝玉琪直打手勢,並且口中吱吱叫個不停!祝玉琪弄了半天,這才有點弄清楚了二猿的意思。

    大意是它們原有的主人在很多年前就已經仙逝了,現在他就是它們的主人了。祝玉琪心中覺得很是奇怪,二猿一鶴輿他從不相譏,怎麼乍一見面,就要他做它們的主人呢?這件事情實在透著許多古怪?………

    他又猶疑地望著二猿一鶴笑問道:「你們知道我是壞人還是好人呢?怎麼可以一見面就認我做你們的主人呢?」

    猿鶴聞聽均是一聲低嘯,那嘯聲裡充滿著一種信賴輿喜悅!

    只見二猿又朝他比劃著手勢,告訴他它們要他做主人的原因,並非是它們的主意,乃是原主人臨終前推算好了的遺命。

    原主人曾告訴它們,新主人應該在多少年後的今天,穿著什麼樣的衣服,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被困,要鶴師兄記住時間地點,屆時往救,不可延誤。

    因此他們一見祝玉琪穿著的衣服色樣等,立即便認出他就是原來主人遺言所說的新主人!

    祝玉琪,這才明白所以,不過,他想到它們口所說的原主人,既然能知未來,定然是個介乎仙凡之間的武林前輩異人了。

    於是又問道:「你們的原主人是誰呢?想必是一位武林前輩異人了!」

    猿鶴將頭微點之後,二猿又此著手勢告訴祝玉琪,要祝玉琪先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回頭它們便帶他去參見原主人的遺蛻,那時,他不但可以知道此洞的原主人是誰?並且還可以獲得原主人留贈的許多遺物!

    至此,祝玉琪對這洞中的一切,由二猿的比劃手式中可算是已瞭解了個大半,尚有小半的疑團,那就等待拜見原主人遺蛻之後就可明白一切了!於是,祝玉琪便就依照二猿的意思,坐了下來。

    二猿見祝玉琪坐下,只才非常高興的朝祝玉琪裂開大嘴嘻嘻一笑,轉身疾馳而去!

    白鶴站在石桌旁側,一隻長長的鶴頸依貼著祝玉琪的眉胛,親暱的輕輕的揉擦不休,一雙金睛,更是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它的新主人!

    不大一會功夫,便見二猿手中各自捧著一個大石盤,裡面盛著各種鮮紅欲滴,碧綠膽嫩的山果,和一些黃精之類,疾馳而來,一進洞,便將石盤放在祝玉琪的面前的石桌上,直用手比劃著,要祝玉琪食用。

    祝玉琪自從服食了八顆「翠玉果」之後,他一直沒有感覺到過肚中飢餓!

    當然,他也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經過了多少的時間,假如他要知道了這段時間從他掉下崖頂,到現在為止,已經是第五十一天的話,他要不驚得猛地跳起來才怪呢!

    這時,在他的心中,還以為這只是昨天以前的事呢!

    五十一天以來,雖然他肚中並沒有覺得飢餓,但現在卻覺得有點口渴了。於是也就不客氣的隨手拿起兩顆翠綠色的果子,往口裡使送,入口覺得雖不及那夜吃的綠色果子好吃,卻也甘芳可口異常!

    斐粵思縛胖後,口渴已止,遂站起身來向猿鶴說道:「現在你們帶我參見原主人的遺蛻吧!」

    二猿一點頭,便走到東面一座石洞的門口,推開洞門,領著祝玉琪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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