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劍客卓玉-內功極精深,這一掌威力極是強猛,但歐陽昭的功力,又豈同等閒,就是倉促間揮掌相拒,亦不致於落敗不敵,何況他已經看出卓玉-此際,已被他激得怒火如焚。他鬆手放開楊東川之後,估計卓玉-為了威名面子,在怒如火焚之下,很可能會突然出手向他攻擊。因此,他早於暗中留神提防。
歐陽昭雖然早於暗中提防,不過,此時他卻不想和卓玉-真動手。是以,卓玉-揮掌劈至,他便即身形一晃,閃身避開,口中一聲朗笑,說道:「卓玉-,你慢點動手,我有話說。」
卓玉-一掌擊空,本想揉身進招,雙掌連環再攻,聞聽歐陽昭這麼一說,只得停掌不發,沉聲喝問道:「小鬼,你有什麼話說?」
歐陽昭望著他說道:「卓玉-,你好意思嗎?」
卓玉-不由一怔,望著他問道:「什麼意思?」
歐陽昭朝他嘻嘻一笑,問道:「你為何動手打我?」
卓玉-雙睛遽瞪,精芒電射,喝道:「小鬼,你搗亂擂台,出言無狀,誨罵老夫,折辱老夫門下,老夫要看看你有多大道行,敢於這樣目中無人,我要好好的懲戒懲戒你!」
「哈哈!」歐陽昭一聲朗笑道:「卓玉-,你這些話不嫌有點強詞奪理嗎?」
卓玉-喝道:「小鬼,你說老夫強詞奪理,倒是怎樣強詞?
如何奪理?你若說不出個理由來,就休怪老夫今天手下絕情!」
歐陽昭向他淡然一笑道:「我說出理由來呢?」
卓玉-略一沉吟道:「只要你能說出正確的理由,老夫今天便自認理屈,放你走路。」
歐陽昭望著他微笑,問道:「你這話算數嗎?」
卓玉-正容說道:「老夫名滿江湖,望重武林,說話從無反悔,在你這麼一個乳臭小鬼面前,焉能出爾反爾!」
歐陽昭接道:「那麼說,你是一言九鼎了?」
卓玉-面色沉凝地點點頭道:「當然!」
「好!」歐陽昭神情忽地一肅,朝東西兩邊看台以及台下羅圈一揖,朗聲說道:「卓大俠的話,各位武林前輩同道,想必都已經聽清楚了,請恕在下斗膽,煩請各位為在下和卓大俠做個見證。」
歐陽昭這一手實在厲害之極,卓玉-怎樣也意料不到,心中不禁抖然一驚,暗暗忖道:「這醜少年真不得了,看來不但身懷絕學,功力極高,而且機智絕倫,如果……」
卓玉-成名江湖數十年,閱歷深厚,為人做事,極是老練持重,他心中雖驚,但面上神色卻是絲毫不變,接口喝道:「小鬼,你說理由吧,只要你說的無懈可擊,眾目昭然,你決不會得受一點委屈的!」
歐陽昭微微一笑,接著便正容朗聲說道:「第一,所謂搗亂擂台,乃是青城六道,第二,因為青城六道搗亂擂台;你身為主人,竟然不聞不問,不出面攔阻,在下方才上台,依情據理直言,用意無非使你出面攔阻青城六道尋仇,並維持你在武林中的聲名威譽,不讓擂台就此中止,掃卻天下武林同道,不辭千里跋涉,趕來天心莊的興趣……」
歐陽昭的話還未說完,卓玉-已忍不住接口喝道:「小鬼,你折辱老夫門下,難道也有理由麼?」
「當然,」歐陽昭朗聲一笑,「你門下一上台來,便即口發狂言,要教訓在下,遽而出手,在下因他太過狂妄,乃才出手代你管教他,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這焉能說是在下折辱於他。說起來,你應當謝謝在下代勞管教之德才對呢!」
這時,東西兩邊看台,以及台下的數百名武林好手,都鴉雀無聲地靜聽著歐陽昭的這番理由。聽完之後,沒有一個心中不在暗讚歐陽昭聰明機智,口齒伶俐。
當然,歐陽昭的這番理由,說來雖然頭頭是道,但決非無懈可擊。
卓玉-面色沉凝稍頃,喝道:「青城派人與老夫素有交往,他們六人均系老夫客人,他們一齊上台雖有不對,但老夫並不認為他們有輕視老夫搗亂擂台之意。」
歐陽昭笑地點點頭道:「你既然這麼說,在下當然不便和你多費唇舌,枉作爭執,不過,在下卻有一句話,要向你請教。」
「什麼話?」
「請問這擂台是為何而設?」
「老夫早已公諸天下武林,何勞多問!」
歐陽昭朗聲侃侃說道:「為令愛選擇乘龍快婿,乃是一場大喜的喜擂,憑你卓大俠在武林中的聲譽威望,容許人在這場喜擂之上,尋仇報復嗎?」
卓玉-微一沉吟道:「雖然不容許,但老夫事前並未宣佈規定。」
歐陽昭接道:「那麼你是願意任人在令愛的這場喜擂上,灑上血腥了。」
卓玉-臉色勃然一變,喝道:「這事與你無關,不用你管!」
歐陽昭陡地哈哈一聲朗笑道:「你卓玉-與在下毫無關聯,在下當然犯不著管你的閒事,不過……」說著略頓,目光朗朗地掠掃了青城六道一眼,「青城六道向我大哥尋仇,神州三傑,誓同生死,在下豈能不管!」
卓玉-不禁語塞,怒喝道:「小鬼,你是何人門下?」
歐陽昭道:「在下是何人門下,反正與你沒有一點關係,告訴你也沒有用處。」
「你叫什麼名字?」
歐陽昭道:「現在還不高興告訴你。」
卓玉望厲聲喝道:「小鬼!今天你要不說出姓名來歷,就休想離開天心莊。」
歐陽昭嘻嘻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藉著這個題目,毀棄前言?」
卓玉-只氣得雙睛怒瞪,胸中憤如火燒,喝道:「小鬼,你欺人太甚!」
歐陽昭笑了笑,說道:「是麼?」說時,還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以加重意味。
歐陽昭的這種神情態度,口吻語氣,只把個卓玉-氣得面孔鐵青,簡直連心肺都要氣炸,真恨不得舉手一掌,立將歐陽昭斃於當場。
可是,以他在武林中的聲望威譽,當著數百武林人物之前,實又不便不顧身份,輕妄出手而落人口實。出手不便,但是,如要他就這樣自認理屈作罷,心中實又不甘,而且面子上也太過難堪……
這時,他真有些騎虎難下,對於眼前這個言詞鋒利,機智絕倫的醜少年,一時之間,竟不知應該如何應付才好。
卓小燕此際忽然嬌聲說道:「爹呵!他的話,理由雖並不一定充足,卻大部分系實情呢,他年紀那麼輕,您老人家何必和他計較生氣,饒他去吧。」
卓玉-正騎虎難下,一聽愛女之言,他落得借階下台,故意做作地略作沉吟,點了點頭,望著歐陽昭沉聲喝道:「小鬼,念你年輕無知,你去吧。」說時,還朝歐陽昭微一揮手,那神情,完全是饒恕人的氣派。
哪知歐陽昭竟然不領情,忽地把頭一搖,嘻嘻一笑道:「我現在還不想下去呢。」
卓玉-臉色陡又一變,喝問道:「你想怎樣?」
歐陽昭笑道:「打擂呀,不可以嗎?」
卓玉-冷冷地說道:「不可以。」
「為什麼?」
「你打贏了也沒有用。」
「為什麼?」
「老夫豈會要你這麼一個醜女婿。」
歐陽昭朗聲一笑道:「卓玉-,你是以貌擇婿嗎?」
卓玉塑冷冷地說道:「兩者皆要。」
「那兩者?」
卓玉-道:「人品,武功,」
「哦,原來是這樣的。」
歐陽昭說著,朗目微轉,忽地飄視了卓立在他身側的白衣追魂段彬一眼。
白衣追魂段彬聰明透頂,一見三弟忽於此際飄視他一眼,似乎已預知三弟要說什麼,心中不由一急,連忙出聲阻止喊道:「三弟……」
白衣追魂段彬剛喊出一聲「三弟」,歐陽昭已向卓玉-笑說道:「我大哥人品、武功,皆屬上上之選,而且還未定親,你中意嗎?」說罷,忽地轉向卓小燕問道:「小燕妹妹,你喜歡嗎?」
歐陽昭最後的這兩句話,本是信口而出,並未經過思考,但,聽入卓小燕耳中,姑娘芳心不由猛地一震,睜大起一雙秀目,凝視著歐陽昭的醜臉發怔,天真秀麗的粉臉上,蕩漾著一種驚異、茫然的神色……
卓小燕的粉臉上蕩漾起這種神色,歐陽昭一見,心底也就立生警覺,連忙警惕地轉目他顧,避開卓小燕的凝視,不使他自己的目光和卓小燕的視線接觸。
原來這句「小燕妹妹!你喜歡嗎?」是他和她小時,在一起玩的時候,時常說的,也是卓小燕最愛聽的一句口頭禪。
卓玉-對白衣追魂段彬印象極佳,聞言心中不由一動,轉目朝白衣追魂段彬望去。
此際,相距只在數尺,近看當然比前遠望更為清晰,覺得白衣追魂不但神清氣朗,而且儀表脫俗,俊秀出塵,心底著實喜歡,真是老丈入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不過,卓玉-雖是越看越喜歡,卻只能喜歡在心裡,嘴上可不便說什麼。
白衣追魂段彬一聽三弟這話,不禁急得心兒卜卜直跳,俊面泛紅,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猛地一跺足,朗聲叱道:「三弟,你簡直胡鬧!」
那銀蠍女施鳳英聞聽歐陽昭的話後,芳心不禁有點酸溜溜的,暗恨歐陽昭不該說這些話。
歐陽昭見卓玉-聞聽他的話後,只轉目朝白衣追魂段彬望了望,沒有言語,便即向卓玉-笑問道:「怎樣?你中意不?」
卓玉-說:「與你無關!」語聲雖然仍是冷冷的,但面上的神色已緩和了許多。
歐陽昭微微一笑道:「你中不中意,當然與在下無關,但是,你要知道,我們是神州三傑,他是在下的大哥呢。」
卓玉-對歐陽昭的印象,已經壞透,況且歐陽昭的話中,又句句含刺,他如何能聽得入耳?
歐陽昭的話聲一落,他便立即叱道:「你少與老夫嘵舌囉嗦,否則……哼!」
歐陽昭哈哈一聲笑道:「卓玉塑,你看不中意就算了,何必發火。」說罷,忽地轉向白衣追魂段彬、吳娟娟兩人說道:「大哥,二姊,卓大俠看不中意我弟兄,我弟兄只好乘興而來,掃興而去了,我們走吧,別在這裡礙事了。」
聲落,正待轉身躍下擂台,青城六道忽地飄身齊出,明清道長雙目精光灼灼地掃射著三人,沉聲喝道:「且慢!」
歐陽昭醜臉倏地一沉,喝問道:「道長有何見教?」
明清道長朗聲說道:「施主氣勢凌人,口氣狂傲,自稱神州三傑,貧道有點看不順眼!」
歐陽昭一聲冷笑道:「你看不順眼,是不是也要教訓教訓在下?」
明清道長朗聲一笑道:「施主聰明過人,貧道實在佩服,不過,施主這教訓二字,貧道實在不敢當,只是想請施主賜教幾手絕學高招,俾貧道等一開眼界!」
歐陽昭微微一笑道:「這麼說,道長是要與在下較量了。」
明清道長正容說道:「施主自稱神州三傑,口氣狂大,想必身懷驚人武學。」
歐陽昭眼珠微轉,接道:「道長的用意是要向我們神州三傑挑釁,還是向我大哥尋仇?」
明清道長冷聲答道:「隨施主的意思」。
歐陽昭陡地朗聲哈哈一陣大笑道:「神州三傑,在武林中尚屬默默無聞,想不到今天竟能邀獲名震武林的青城六道這等重視,當著天下武林同道之前,出面挑釁、較量,實在榮幸,神州三傑,雖然自知武功差遜,決非敵手,但於此時此際,豈可辜負六位道長的盛情雅愛,只能捨命奉陪,獻醜一番!」說著略頓,星目朗朗地掠視了青城六道一瞥,即又朗聲接道:「不過,在未動手較量之前,在下有幾句話,必須預為聲明,並望六位道長見容接納。」說到這裡驀地住口,目注青城六道之首的明清道長。
明清道長見狀,心中不禁嘀咕暗忖道:這小鬼機智絕倫,不知道他又要出什麼鬼點子了……心中雖在嘀咕暗忖,口裡卻不便遲疑,只好接著說道:「施主有什麼話需要預為聲明的,盡請直言,只要合乎情理,貧道等無不遵命接納。」
歐陽昭微微一笑,朗聲說道:「神州三傑雖有三人,但動手較量,卻由在下一人擔當,至於道長等是六人齊上呢?還是由一位道長單獨與在下較量?則悉由道長決定。」
歐陽昭這話一出,在場數百武林人物聞聽,大都不禁眉頭一皺,認為這醜少年的口氣,實在太大,太狂了!
明清道長臉色不由微微一變,但他倒底是成名江湖多年的人物,臉色微微一變之後。旋即鎮靜地說道:「就由貧道單獨與你較量!」
歐陽昭點點頭道:「好,我們等會兒,就以十招決定勝負好了。」
明清道長心中陡地一驚,問道:「十招?」
歐陽昭答道:「嗯,以在下想,十招一定夠了。」
明清道長目射精光地望著歐陽昭問道:「你以為十招之內,便能勝得貧道?」
歐陽昭笑了笑道:「你以為是嗎?」說著面色一正,接道:「在下並沒有這種想法,不過,十招之內,我們兩人中,總有一人要落敗的。」
明清道長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歐陽昭接著又道:「等會我們動手分出勝負後,無論是誰敗了,如果心中不服,盡可約期約地再決高下,於此時此地均不准尋仇糾纏。道長以為如何?」
明清道長沉吟稍頃,說道:「可以,但白衣追魂除外。」
歐陽昭一聲朗笑道:「道長這話豈不是等於空話,神州三傑,三人有如一人,白衣追魂乃在下大哥,道長要向他尋仇,與向在下尋仇何異。」
明清道長道:「施主的意思是……」
歐陽昭道:「橋歸橋,路歸路,錯開此時此地,道長只要約定一個時間地點,神州三傑定必準時前往赴約,彼此作了一了斷。」
明清道長想了想道:「好吧,就由你約個時間地點吧。」
歐陽昭微一思索,說道:「元宵節晚上二更,邛山徐家公墓前,天山四劍與天魔教主相約在那裡了斷過節,我們也就去那裡湊湊熱鬧,怎樣?」
明清道長聽後,點點頭道:「好,大丈夫一言。」
歐陽昭正容朗聲接道:「信義如山!」
擂台上的眾人,都紛紛騰身縱起,各自返歸原位,只剩下了明清道長和歐陽昭兩個人。
明清道長足踏子午,凝神靜立在東首,歐陽昭腳下不丁不八,氣定神閒地卓立在西首,二人相對而立,中間空著八尺許的距離。
明清道長雙睛精芒電射地望著歐陽昭微一稽首,朗聲說道:「請問施主;我們是在掌法上決勝負呢?還是以兵刃見高低?」
歐陽昭淡淡地說道:「隨你。」但出口之後,卻又緊接著說道:「兵刃好了。」
青城六道成名江湖多年,一身武學功力皆深厚不凡,卻以青城七十二招天罡劍法劍術造詣精湛,馳譽武林。
明清道長一聽歐陽昭要與他在兵刃上較量高低,心底不由暗喜,忖罵道:小鬼,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心底雖是暗喜忖罵,面上神色卻是絲毫不露,微一點頭應道:「好。」
他右臂反探,寒光一閃,斜插在背上的三尺青鋼長劍,已經拔出。
只見他抱劍當胸,神靜氣閒,岸然凝立,果是一派劍術名家的氣度,確實不同凡響!
他已拔出長劍,但是,歐陽昭仍舊是淵停嶽峙,傲然卓立,空著雙手,並未取出任何兵刃。
明清道長見歐陽昭仍是雙手空空,沒有取出兵刃,便即目注歐陽昭朗聲說道:「施主請亮兵刃。」
歐陽昭朝他淡然一笑,兩手一攤,說道:「真對不起道長,在下身邊沒有帶著兵刃。」
明清道長不禁微微一怔,雙眉略皺,說道:「那麼……」
歐陽昭不等他把話說下去,便即擺手截斷他的話音,笑說道:「沒有關係,在下就這樣接道長十招好了。」
明清道長心中陡地一愕,凝視著歐陽昭道:「施主要空手接貧道十招劍招?」
「嗯。」歐陽昭毫不在意的微一點頭,極其輕鬆地一笑道:「不可以嗎?」
明清道長成名江湖多年,會過不少的名家高手,生平還從未遇見過一個敢以空手和他手中長劍過招之人,眼前的這個醜少年,不知出身何門派?竟然這等狂傲,不把他放在眼內,要以一雙肉掌,敵鬥他馳譽武林的青城派劍術,簡直是膽大至極,狂妄透頂。
他只氣得他臉色泛青,鬚眉直掀,冷笑連聲。
不過,他雖是氣極,但,當著天下數百武林人物之前,這數百雙灼灼的眼光下,卻又不得不稍稍顧及身份,不敢遽然出劍發招動手!
明清道長在江湖上闖蕩多年,閱歷深,見識極廣,他深知今天的這種形勢,於他甚是不利。動起手來,他不但是只許勝,不能敗,並且,勝了呢,他的面子上卻又沒有多大的光采……
原因是,對方只是個武林藉藉無名的年輕後進,而況又是空手對他的長劍,勝來實在無榮可言。但是,如果落敗了呢?不僅他個人半世威名,付諸流水,且將遺羞師門,青城一派在武林中的威望聲譽,勢將從此掃地!
當然,對方如果能用兵刃和他動手,則不管是勝是負,在其面上,情形上,總比較要好看一點。對方不用兵刃,他自然也可以收起長劍,與對方在掌招上一決高下,不過,他心中極是明白,眼前的這個醜少年,既敢狂妄的要以空手接他的劍招,在掌法上,必有驚人的造詣。
他本以劍術馳譽武林,功力雖頗深厚,掌法卻只是普通,豈肯捨長取短。
他江湖閱歷極廣,知道這個醜少年用的,必是什麼短小精巧的外門兵刃,暗藏在懷內,或是衣襟裡面,所以他才無法看得出來。
連聲冷笑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不過,施主年紀輕輕,就這樣大言不慚,目中無人,未免狂妄過分了吧。」
「狂妄過分?」歐陽昭陡地朗聲哈哈一笑,「道長既說在下狂妄,在下就索性狂妄一下好了。」說著,醜臉神色忽地一肅,目光朗朗地凝注著明清道長說道:「在下就憑這雙肉掌,十招之內,必叫道長的長劍脫手;」語聲朗朗,只聽得數百武林好手心頭都不禁猛然一震!
明清道長臉色驟然勃變,胸中怒火上騰,再也無法忍耐,猛然一聲大喝道:「小狗!欺人太甚,接招!」
聲未落,招已發,震腕出劍,寒光陡閃,劍尖抖起劍花朵朵,頓見青虹耀眼,寒芒閃灼!
明清道長實在是氣怒到了極點,這出手招式,竟施展出生平向不輕用,七十二招天罡劍法中的精華絕學地網天羅,劍氣森森,冷虹砭肌,凌厲異常地直指歐陽昭胸前五處大穴。
要知道天罡劍法,本為三十六招,因每招均為一正一反,故名七十二招,招式不但神奇,而且玄妙繁複難測。尤其最後三招,乃全套劍術精英所集,招式更是深奧無窮,變化萬千,威勢絕倫。這招地網天羅,便就是最後三招中的第一招!
歐陽昭雖然身懷罕世絕學,一見明清道長發出這一招劍式,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震,當下不敢大意怠慢,疾地足下電旋,閃身形,避劍招,右掌忽出,迅向明清道長右腕腕臂砍去。
前書中已經交待過,他雖然沒有學過掌法,但因他已熟練旋風八式旗招和驚電十二招笛招兩項絕世奇學,隨便伸手出掌,便自然而然的都是旗招與笛招的蛻變!
固然,旗、笛招式,變易為掌法施開來,聲勢威力皆要遜色不少,但是他功力已登峰造極,出手更是快捷絕倫,聲威仍然驚人,足使當今武林高手震駭。
其實,以他目前的一身功力,即使是一套極其普通平淡的掌招,在他手下使來,也將是聲威駭人,迥異尋常,令人瞠目!
明清道長雖早料到他必然身懷奇學,具有非常身手,但卻決未想到他閃身、出招,竟是這等快捷。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歐陽昭只此一招出手,明清道長心頭不禁大為凜駭,急忙縮腕,錯步,旋身,揮劍再攻。
歐陽昭口中一聲冷笑,身形飄閃如風,出手迅如疾電,避劍鋒,左掌輕飄飄地拍向明清的肩胛,右指駢指如戟,戮向期門重穴。
明清道長只不過劍招才出,陡覺眼前人影閃晃,歐陽昭倏忽間已欺進身側,掌指同時攻到,迫得他只好再度錯步旋身,疾退三尺。歐陽昭這種快捷詭異的身法招式,委實驚人,只駭得這位青城六道之首的一流高手,心中直打顫。接連兩招絕學出手,不但盡皆落空,且還被對方詭異的攻招,迫得錯步後退,明清道長這才知道,這個醜少年確是高深難測。
這一來,這位劍術馳譽武林的青城一流高手,身形被迫退之後,可再不敢輕妄冒失出手了,只橫劍當胸,凝神目注著歐陽昭,以靜制動。
此際,那因歐陽昭狂大口氣而引起的一片竊竊私議之聲,早已停息,都被歐陽昭這種快捷詭異的身法招式,驚得數百雙眼睛齊瞪,各人臉上幾乎都現露著駭異之色。
在場數百武林人物,沒有一人能看出歐陽昭使的是什麼身法、招式?出身於何門何派?是什麼來歷?
歐陽昭見明清道長身形被迫退之後,便即沉靜下來,橫劍當胸,知道他的心意,是等自己發招攻出,他好爭制先機。
他微微一笑說道:「道長怎麼不出招動手?是不是害怕了?」
明清道長雙眉微微一挑,但是身形卻仍靜立如山,沉聲說道:「貧道焉能怕你!」
歐陽昭道:「不怕就出招動手呀。」
明清道長道:「貧道若大年紀,豈可先行出手,讓人笑話貧道欺負後生晚輩,還是你先出招動手吧。」
歐陽昭笑道:「剛才你不是已經先動手了嗎?怎地現在又想到怕人笑話,客氣起來了呢。」
「剛才是因為你說話太過狂妄欺人。」
「所以你便無法忍受,先出手了是不?」
「哼!」
歐陽昭冷笑了笑道:「現在呢?」
明清道長沉聲喝道:「施主究竟要不要和貧道較量高下?」
歐陽昭陡地正容朗聲說道:「要較量高下的雖然是道長。
但當著天下武林同道之前,在下已經誇下海口,要在十招之內,使道長手裡的長劍脫手,如果不履行諾言,天下武林同道,必然要笑話在下,何況神州三傑的金字招牌,尚還沒有掛出來,便就由在下一人先行砸掉,我大哥二姊必不肯答應。」
明清道長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任由歐陽昭怎樣出語相激,他要忍耐到底,決不搶先出手。因為,他已經完全明白,眼前的這個醜少年,一身奇學,高深得不可思議,確實是個極難鬥的勁敵,絕世高手。他心中暗想:對方既想十招之內,使自己手中長劍脫手。諒來必有十足的把握自信,決非狂言欺人之語,自己只要守著以靜制動的武學要訣,好好應付他十招,長劍不脫手,縱然不能算是獲勝,卻可算沒有落敗,並可乘機下台,以後再另想辦法,收拾這小子,以報今天之辱……
他心中既已打定這樣的主意,故雖早就氣得臉色鐵青,身形卻仍穩立不動,歐陽昭話聲落後,他便即厲聲喝道:「小鬼,貧道懶得與你鬥口嘵舌,要動手就出招吧。」
歐陽昭望著他冷冷地問道:「道長真要在下先動手?」
明清道長喝道:「廢話少說,你出招吧,道爺今天必叫你見識青城劍術。」
歐陽昭陡地哈哈一聲朗笑道:「好,好!那麼你可小心點,在下要出招了。」說著,倏地一聲朗喝道:「接招!」身形動如脫兔,上步進身,竟是直奔明清道長正面,雙掌倏地齊出,拍向明清道長前胸。
歐陽昭招式攻出,所有武林人物,都不禁看得眉頭陡皺,為之愕然。
要知明清道長本是橫劍當胸,以靜制動,凝神待攻,歐陽昭這樣正面硬攻,何異是自尋死路?只要明清道長隨手推出一招順水推舟,或是推窗望月,長劍輕揮,歐陽昭必然難逃厄運,落個濺血當場。
明清道長一見歐陽昭竟攻出這等大膽狂妄的招式,不由雙眉上挑,口中一聲冷哼,長劍一揮,寒光暴閃,果然是一招推窗望月,勁疾凌厲地迎著歐陽昭向胸前拍來的雙掌削去。
雙方招式都是快捷無倫。白衣追魂段彬和吳娟娟二人,站在台下,瞪著四日,看得心頭鹿撞,砰砰直跳,替三弟捏著一把汗!
這種招式,委實太危險,太使人緊張了。歐陽昭只要稍一不慎,必然立即濺血劍下,最低限度,也得落個雙腕齊斷……
說來實在太慢,就在明清道長長劍推出,快如電閃地斬削歐陽昭雙掌的瞬間,數百雙眼睛竟無一人看清楚歐陽昭用的是什麼身法,如何閃避的?都只覺得歐陽昭的身形閃忽之間,便已轉到明清道長右側,手一伸,奇快無比地疾敲明清道長的右腕。
歐陽昭這種身法招式,不但快捷得無可譬喻,真是神,奇,妙,絕!妙絕天下,舉世無雙!
數百武林好手,目睹歐陽昭這種天下無雙的奇絕身法,頓時都不禁脫口發出了一聲轟然喝采之聲。
這時,東看台上的追風劍客卓玉-,西看台上的青城五道,除卻心中凜駭之極外,臉色更是沉凝異常。這種情形,在場武林好手,大家心中都很明白,明清道長今天這個跟頭是栽定了,要想保全聲譽,萬萬不可能。
那些平常和青城六道交好的武林同道,一個個都替明清道長暗暗擔心著急但是擔心著急又有什麼用……
明清道長萬料不到歐陽昭的身法,這等神奇快捷,他長劍甫才推出,歐陽昭身形一閃,便已轉到他的右側,伸手向他右手腕脈敲來。
歐陽昭究竟是怎樣轉到他右側的,不要說是台下的武林群豪,距離數丈之外,沒有看清,即連明清道長自己也是一樣沒有看清。
歐陽昭出手敲他的右腕,他心中甚是有數,只要一被敲中,長劍不但得立時脫手,同時手腕也必折斷廢去。
好個明清,不愧是青城六道之首,成名武林的一流高手,雖在極端凜駭之下,卻仍能臨危不亂,猛地縮腕藏肘,左足陡地外滑,身形疾偏,迅逾風飄地橫跨出三尺。
他閃避得快極,身手確是不凡,但歐陽昭今天已存心要當著天下武林,各門各派,數百好手之前,叫他長劍脫手,挫辱青城派的聲譽,並藉著這個機會,使他們神州三傑成名,揚威武林。是以,明清道長足下剛剛橫跨出去,身形尚未站穩,歐陽昭身形已如附骨之蛆,電閃跟蹤欺近他身側。明清道長連是怎麼回事也沒有看清楚,只覺得眼前人影一花,接著便聽得歐陽昭一聲朗喝道:「撒手!」隨著這一聲朗喝,道長陡覺右腕猛地一緊,已被歐陽昭扣拿住,長劍便即脫手,噹的一聲,落在台板上。
右腕被拿,長劍脫手,不但他個人半生威名掃地,事關青城派的聲譽榮辱,他當然不肯就此甘心罷休,左掌陡出,猛地拚命朝歐陽昭當胸劈去。
歐陽昭是何等功力身手,他這一掌雖是猛地拚命劈出,焉能得逞!歐陽昭身形微旋,扣拿著他腕脈的手指,暗中略運真力,猛地往外一抖,同時口中又是一聲朗喝道:「去吧!」
明清道長立時發出一聲慘叫,腕骨頓時碎斷,一個身子宛如斷線風箏,飛出數丈之外,往人叢中跌落。
青城五道一見,立時齊聲喝叱,自西看台上騰身躍起,身形飛掠,直往擂台上縱落。身形一落,明悟道長雙睛猛瞪,精光電射地瞪視著歐陽昭,沉聲喝道:「小鬼,你年紀輕輕,手底怎就這等狠辣,敢出手傷人!」
歐陽昭星目電閃,掃視了五道一眼,神定氣閒地微微一笑,道:「這能怨在下麼?」
明悟道長冷冷地說道:「不怨你,難道還怨他!」
「當然是怨他。」歐陽昭朗聲說道:「劍既脫手,就該認敗服輸,待至元宵節夜,前往邛山徐家公墓赴約,再與在下一決勝負,不應妄起惡念,突然出掌,企圖傷及在下,他要不如此,在下怎會傷他?你們在江湖上,素以正派之士自譽,總不會不明事理吧,以事就理,請你說看,是在下無理呢?還是應該怨他?」
依事理而言,實系明清道長理屈,明悟道長不禁為之語塞,猛地怒喝道:「小鬼,休逞口舌之利,你傷了我大師兄,道爺等今天豈能輕饒你。」
歐陽昭一聲冷笑道:「你們打算群毆?」
明悟道長瞪目喝道:「道爺們今天要你還個公道。」
歐陽昭陡地哈哈一聲朗笑道:「青城派在武林中素以名門正派自譽,敢情就是這樣正派法的……」說著,面色倏地一沉,朗聲說道:「你們既然這樣橫蠻,不講事理,當著天下武林同道之前,在下今天要不接著你們的,從今而後,神州三傑也就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不過,擂台上地方太窄,施展不開手腳,要動手,到擂台下面去吧。」
明悟道長點頭答道:「好。」聲落,便與明空、明雲、明真、明心四個師弟,一齊飄身躍下擂台,各自探臂拔出長劍,橫劍當胸,凝神而立。
在場武林群豪,對於青城五道這種不守江湖信義的行為,心中很是不滿,但因青城派名列中原武林九派一幫之一,聲威頗著,誰也不願為著一個素不相識,毫無關聯的少年,挺身出面干涉,指責青城五道這種行為不對,而開罪青城派人。
是以,青城五道飄身躍下擂台,武林群豪立即各各挪身,紛紛後退,剎那間,便空出了一塊五六丈方圓的地方。
這時,明清道長已經由天心莊主卓玉-派人將他扶上東看台,右腕傷處亦經敷藥包紮好,他心中難過透頂。
青城五道飄身下了擂台,歐陽昭並沒有立即跟著躍身下台,只見他神色從容地步至台口,朝台下武林群豪抱拳一拱,朗聲說道:「各位武林前輩,江湖朋友,青城道長如此不顧江湖信義,自貶聲譽,硬逼著在下動手,眾目共睹,並非在下恃技驕狂欺人,實系不得已,故特向各位聲明,並請各位前輩、朋友,主持武林正義公道,為日後青城派向神州三傑尋仇時的誰是誰非作證明。」話罷,飄身下台,嶽峙淵停,傲然凝立,星目神光電閃,一掃青城五道,神情從容地朗聲說道:「五位要動手就請進招吧。」
明悟道長沉聲喝道:「小鬼,為何還不亮兵刃?」
歐陽昭朗聲一笑;說道:「道長何必還假惺惺,在下不是早就說過了麼,身上沒有帶著兵刃,別再裝腔作勢了,請動手吧。」
明悟道長聞言,口中一聲冷哼,長劍輕揮,五人身形頓時疾若風飄般一陣挪移,成梅花形,將歐陽昭圍困在中央。
就在此際,圍觀的武林群豪中,突然有人發聲喊道:「且慢動手!」
喊聲聽來似乎不大,但卻蒼勁異常,震得在場群豪一個個均皆感覺耳膜嗡嗡,心中都不禁猛然一驚,暗忖道:這是誰?聽這喊聲,其內家功力,顯然已臻絕頂化境……
說來太慢,就在群豪聞聲,齊都心驚暗忖之際,一陣颯然微風中,一個身著灰布長袍,軀體矮胖,面孔紅潤泛光,顎下銀髯飄胸的老者,已自群豪頭頂閃電般飄掠而過,落立場中。
這老者身形一落,立即雙目微睜,射出兩道冷電似寒芒。
掃視了五道一眼,緩緩地說道:「青城一派,在武林中聲譽素來不低,你們怎的竟也這樣不重江湖信義,不守諾言,恃仗人多,聯手欺負一個年輕後進,當著天下武林同道之前,你們難道一點都不覺著羞……」
老者的這幾句話,只說得青城五道的臉色倏紅倏青,漸漸,都變成了紫醬顏色!
明悟道長猛然一聲怒叱,截斷老者的話聲,喝道:「住口!
老鬼何人?竟敢管你道爺們的閒事。」
老者一聽明悟道長口出不遜,紅潤泛光的面孔頓時一沉,冷冷地說道:「老夫何人,你還不配問,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們這種不顧羞恥,恃強凌人的不屑行為,老夫看來極不順眼,所以,你們今天的這椿閒事,老夫不但要管,而且是管定了!」
明悟道長不由胸中怒火如雷,猛地雙睛遽瞪,兩道目光,直如冷電寒芒激射,一聲厲喝道:「老匹夫……」
話剛剛出口,東看台上的追風劍客卓玉-,陡然想起這位老者的長相打扮,與他初出江湖時節,江湖上傳說的一位武林前輩,頗為相似,當下急喊:「青城道友,不可無禮!」喊聲未落,身形已經急躍騰起,迅似電閃風飄,瀉落場中,朝老者抱拳拱手一禮,恭敬地問道:「請問老前輩,可是東海……」
卓玉-語還未完,老者已是聲若洪鐘地一聲哈哈大笑;點頭說道:「不錯!老夫正是東海一奇,老夫足跡未履中原武林,已經四十多年,想不道你竟還能記得,真是難得,難得!」
東海一奇說罷,又是一聲哈哈大笑,笑聲有若穿金裂石,震入耳鼓。
東海一奇乃四十年前,名震中原武林,威揚八表的一代奇傑,當時,因武林同道都只知道他來自東海,無人知其真實姓名、師承門派,又因其一身武學功力奇絕、高絕便送了他這個東海一奇的美號。
在場數百群豪,武林高手,雖都不認識東海一奇,但大都均會從師長輩口中,聽說過東海一奇的名號。當他們知道這位白髮蒼蒼,銀髯飄胸,臉色紅潤有如嬰兒,身材矮胖的老者,便是當年威震中原武林,名揚八表,絕跡江湖四十多年的東海一奇之時,數百雙眼睛,頓時都不禁現露出驚異的色彩,集中投射在這位海外的一代奇傑身上。
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青城五道這時,不但滿臉儘是驚異之色,而且心中駭然非常。
東海一奇笑聲落後,卓玉-便又拱手一禮,恭敬地躬身問道:「老前輩與這小鬼認識嗎?」
東海一奇搖搖頭道:「不認識。」
追風劍客卓玉-道:「老前輩乃傲嘯海外的奇人,不問江湖是非,已經四十多年,既不認識他,何必管他這種閒事,況且……」
卓玉-話未說完,東海一奇已經接口說道:「你的意思是老夫不該管是不?」
卓玉-說道:「晚輩怎敢。」
東海一奇:「那你為何要老夫不要管呢?」
卓玉-肅容說道:「老前輩明見,他年紀輕輕,就這樣目中無人,口氣狂傲,言語尖刻,實在應該教訓教訓……」
東海一奇聞言,陡地哈哈一聲大笑道:「你這是由衷之言嗎?」
卓玉-點點頭答道:「當然。」
東海一奇雙目微張,朝神定氣閒、默然凝立在身旁的醜少年望了一眼,面色倏地一沉,向卓玉-說道:「這娃兒年紀輕輕,就這等狂傲,雖有不是,但處處不失於理,青城五道恃仗人多,竟欲聯手群毆,不但失理,而且背信,有違武林正義之道,這種行徑,豈是名門正派所應該為的?」
東海一奇說到這裡略微一頓,目光掠了青城五道一眼,又向卓玉-接著說道:「你身為當今武林名震遐邇的大俠,又系當地主人,眼看著青城五道這種失理背信違道的行為,不但袖手旁觀,不予理會攔阻,並且還要老夫也不要管,不知道你是一時糊塗,不明事理呢?還是想藉著青城五道之手,替你出出胸中無處發洩的那口氣?」
這番話,義正理直,只說得追風劍客卓玉-臉上一陣陣發燒,臊紅滿面,心中是又氣又恨!
武林人物,最講究身份、輩份,尤其是一般所謂名門正派、正道俠義之士,講究更嚴!
卓玉-心中雖是又氣又恨,但當著天下武林同道,面對著這位武林前輩,以他的身份、輩份,既不好形諸於色,也不好翻顏變臉,何況於事於理,皆是他和青城道士們理屈,只得強自忍耐著。
是以,東海一奇話罷,他略一沉吟後,說道:「青城道友雖然失之於理,但,卻是因他傷人而起。」
東海一奇微微一笑道:「這該怪他嗎?」
卓玉望道:「老前輩的意思……」
東海一奇正容說道:「青城道士是咎由自取!」
這時,白衣追魂段彬和吳娟娟二人已走進場內,一左一右,在歐陽昭身旁並肩而立。
東海一奇說著,望了三人一眼,接著又道:「老夫今天既已聲言管定這椿閒事,就決不容許任何人向他們三人尋仇,如要尋仇,可按諾言,於元宵節夜,前往邛山赴約。」
卓玉-聞言,心中念頭微微一轉,暗忖道:這樣也好,免得現在動起手來,落個恃強凌人,以多欺寡的不美之名!心中念頭一轉,便即望著東海一奇說道:「老前輩既是這般說法,晚輩等敢不從命,不過……」
東海一奇問道:「怎樣?」
卓玉-道:「老前輩能保證這三個娃兒,屆時會準定前往嗎?」
東海一奇尚未答言,歐陽昭忽地朗聲一笑道:「卓玉-,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神州三傑雖是初出江湖,尚知信義,你儘管放心好了,元宵節夜二更,神州三傑屆時准到!」
卓玉-哈哈一聲大笑道:「好!小娃兒,就這樣一言為定。」
說罷,便轉向青城五道說道:「青城道友,今天之事,既經東海老前輩出面,請且忍耐,待至期約,前往邙山了斷好了。」
明悟道長聞言,朝卓玉-稽首一禮,答道:「貧道等謹遵莊主之命。」話落,目光裡含著忿恨掠視了神州三傑一眼,一聲冷笑,轉身騰起,與四個師弟齊朝西看台上躍去。
青城五道騰身躍上西看台去後,卓玉-便即向東海一奇躬身恭敬地說道:「請老前輩上東看台坐息,俾晚輩略盡地主之誼!」
東海一奇略一沉吟,望了神州三傑一眼,微笑說道:「卓大俠不必客氣了,老夫要和他們三位談談呢,改天再行叨擾吧!」說罷,便望著歐陽昭問道:「小娃兒,你願意和老夫談談嗎?」
歐陽昭恭敬地朗聲答道:「承蒙老前輩器重,晚輩遵命!」
東海一奇哈哈一笑道:「那麼我們走吧。」
「好。」歐陽昭點點頭答說。
四人才待騰身離去,東看台上的銀蠍女施鳳英忽地一聲嬌喊道:「喂,段相公!」
聲未落,嬌軀已似一隻飛燕掠起,身形輕盈曼妙地直落場中,俏立在卓玉望身旁,一雙妙目含情脈脈地凝注著白衣追魂段彬的玉面。
白衣追魂段彬不由眉峰微皺,冷冷地問道:「施姑娘有何見教?」
施鳳英嗲聲說道:「呀!段相公,你怎麼這樣說,這見教二字,小妹怎麼敢當呢!」
話說著略微一頓,朝白衣追魂嬌媚地笑了笑,又道:「你不是來打擂的嗎?擂還沒有打,怎地就要走了呢。」
白衣追魂朝她淡然一笑,搖搖頭道:「小生不想打擂了。」
施風英嬌聲問道:「為什麼呢?」
白衣追魂道:「不為什麼,只是沒有興趣。」
施鳳英道:「是不是因為小妹武功太差,不配相公指點嗎?」
白衣追魂微笑的說道:「施姑娘說得太客氣了,姑娘師承天南名門,武功自成一派,銀蠍帶招式更是奇妙無倫,小生何人,怎敢有那種狂妄念頭。」
施鳳英一聽白衣追魂讚譽她師門武學,銀蠍帶招式奇妙,芳心裡感覺既舒服又高興,揚著眉兒,嬌甜地笑說道:「段相公!你這麼說,小妹可真難為情死了。相公今天既無興趣打擂,小妹當然不便勉強相公,不過,他日有機會時,尚望相公不吝賜教,指點小妹幾招絕學,不知道相公肯答應嗎?」說罷,妙目凝光,柔情綿綿,蜜意萬千地盯視著白衣追魂的玉面。
白衣追魂微微一笑,說道:「承蒙姑娘看得起小生,這指點二字,實不敢當,他日若有機緣,當必遵從芳諭,與姑娘作一次切磋印證。」話罷,神情瀟灑地朝施鳳英拱手一揖,轉身與東海一奇、歐陽昭、吳娟娟舉步齊往天心莊外走去。
走出天心莊,東海一奇腳下略停,雙目微張地望了歐陽昭、段彬、吳娟娟三人一眼,說道:「小娃兒,你們隨我來。」
話落,使即領先向東疾行,袍袂飄飄,身形恍似飄風。
歐陽昭、段彬、吳娟娟三人一見,也就連忙各自暗中提氣輕身,腳下加勁,緊隨其後疾行。
四人輕功均臻上乘,腳程快捷絕倫,只不過個把時辰的光景,便已遠離天心莊十多里之外,到了荒野無人的地方。
歐陽昭不知道這位海外奇人要帶他們三人去什麼地方? ,有什麼話要和他談?忍不住疾行兩步,和東海一奇並肩走著,問道:「請問老前輩,我們這是去什麼地方?」
東海一奇回答道:「距離不遠了。」說時,腳下仍不稍停地向前疾行。
歐陽昭眉頭略皺,霍地停身佇足,朗聲說道:「老前輩請且稍停!」
東海一奇停住身形,望著歐陽昭問道:「什麼事?小娃兒。」
歐陽昭微一沉吟說道:「請恕晚輩斗膽,此去確實所在,老前輩如不預先說明,晚輩等便要就此告辭失陪了。」
東海一奇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懷疑老夫引你們到這種人跡不見荒僻的地方來,暗中設有什麼陰謀詭計。」
歐陽昭面容忽地一正,目注東海一奇問道:「老前輩知道晚輩的姓名來歷嗎?」
東海一奇搖搖頭道:「正要請問。」
歐陽昭又問道:「老前輩與晚輩有怨仇嗎?」
「沒有。」
歐陽昭朗聲一笑道:「老前輩在武林中輩高名重,與晚輩等素昧平生,毫不相識,又無仇怨,晚輩怎敢妄生懷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那不敬之想,何況……」
東海一奇接口問道:「怎樣?」
歐陽昭雙眉微軒,豪氣凌雲地朗聲說道:「神州三傑豈是那膽小之人,縱是擺著刀山劍林,神州三傑也敢決不猶豫地前往一闖。」
東海一奇聞言,不由哈哈一聲大笑,由衷地讚佩道:「好,小娃兒!你這份膽識豪氣,確實不凡,令人心折,為老夫生平僅見之第二人。」
白衣追魂段彬和吳娟娟,二人靜立在歐陽昭左右,聞聽這位海外奇人讚譽他們的三弟,心中均極高興。
歐陽昭謙虛地說道:「老前輩如此讚譽,晚輩實在不敢當。」
吳娟娟忽然插口向東海一奇嬌聲問道:「老前輩,那令你老人家心折的第一人是誰呀?」
東海一奇望著姑娘微微一笑道:「他在武林中的名頭大極了,只是……唉!」
東海一奇說著輕歎了一聲,接道:「他外號人稱神劍震八荒。」
「呵!呵!」
東海一奇微覺詫異地望著三人間道:「你們見過他嗎?」
吳娟娟搖搖頭道:「沒有,不過……」
東海一奇接口問道:「不過怎樣?姑娘。」
歐陽昭忽地心念一動,正容問道:「老前輩和歐陽大俠認識嗎?」
東海一奇點點頭道:「他乃老夫忘年好友。」
歐陽昭又問道:「歐陽大俠被害的事跡,老前輩知道嗎?」
東海一奇道:「老夫於三個月前方知道,但尚不清楚其中真相。」
白衣追魂段彬忽地問道:「老前輩此番重入中原武林,是為了……」
東海一奇望了三人一眼,忽然用手一指三數里外的一片樹林,說道:「那片樹林後面有一座破廟,乃老夫臨時住息之處,三位可隨老夫去那裡,慢慢再談吧。」
歐陽昭點頭說道:「好,老前輩請先行,晚輩等遵命。」
東海一奇微微一點頭,領先向那片樹林行去。
三數里路程,在四人腳下,轉眼工夫,便已到達。
樹林後面,濃蔭密蓋下,隱蔽著一座殘垣斷壁,破陋不堪,蔓草叢生,荒無人跡的小廟。
東海一奇領著三人入內,席地坐下後,雙目精光灼灼地掃視了三人一眼,望著吳娟娟微笑問道:「姑娘背插雷音神劍,諒必是雷音神尼的傳人了?」
吳娟娟臻首輕點,恭敬地答道:「老前輩說得不錯,神尼正是晚輩恩師。」
東海一奇點了點頭,向白衣追魂段彬問道:「你呢?」
段彬聞問,也即恭敬地答道:「晚輩姓段,單名彬字,恩師諱號冰魄夫人。」
「哦!難怪你年紀輕輕,就已出人頭地,名震江湖,原來是冰魄夫人的傳人。」
東海一奇說著,雙目倏地遽睜,精芒電射地疑注著歐陽昭,有頃,溫和地說道:「看你神清氣朗,英華內蘊,斂藏不露,內家功力分明已臻三花聚頂至高境界,只要稍加勤練,不出半載,必能五氣朝元,不過……」說著略頓,紅潤的臉孔上,滿現著迷惑之色,「以你現下的內功而言,非百年以上之修為苦練,決難達到如許成就,而你只才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內功就有這等成就,實在太出乎常情,令人費解……但不知你出身那位絕世高人門下?」
歐陽昭略略沉吟,肅容緩緩地說道:「承蒙老前輩垂愛,晚輩理應遵命將出身師承稟告,只是……」
東海一奇是何許閱歷之人,一聽歐陽昭這種口氣,不禁眉頭微微一皺,不待歐陽昭的話說完,便即接口問道:「不便向外人說,是嗎?」
歐陽昭點點頭道:「晚輩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東海一奇又問道:「你的姓名也不能告訴老夫嗎?」
歐陽昭搖搖頭道:「尚請老前輩原諒,不過……」說著略頓了頓,望著東海一奇問道:「邙山元宵夜之約,老前輩有興趣去看看熱鬧嗎?」
東海一奇點點頭道:「老夫一定去看看這場熱鬧。」
歐陽昭沉吟地說道:「那時,老前輩或者會知道晚輩的姓名、師承。」
「噢!」東海一奇聲方落,陡聞廟外陣風颯然,人影連閃,現出八個身著黑袍,腰間微微凸出的老者,當門而立。
四人均不禁微微一驚,霍地長身站起。
白衣追魂段彬雖不認識八人,但他江湖見聞廣博,一見八人的形象穿著,已知道他們是名震江湖的邛崍八索。
邛崍八索為何突然來此?白衣追魂心中甚是有數,必定和青城六道一樣,為其派中弟子,向他報仇而來。
東海一奇足跡未履中原武林,已經四十多年,邛崍八索成名江湖,只不過十多年的時間,東海一奇當然不會得認識他們。是以,八人才一現身,東海一奇便立即眉頭微微一皺,望著邛崍八索發聲喝問道:「八位何人?來此何為?」
邛崍八索系白天心莊追蹤而來,焉能不認得東海一奇,聞問,八索之首李天祥連忙朝東海一奇拱手施禮,躬身說道:「晚輩等乃邛崍八索,奉掌門人命諭,捉拿白衣追魂回山,替門下弟子償命。」
東海一奇問道:「他殺了你們邛崍門下幾人?」
「死傷一共五人。」
「為什麼事?」
「這個……」李天祥不意東海一奇會有這麼一問,不禁吶吶答道:「晚輩並不清楚。」
東海一奇江湖閱歷何等老練,一見他這種語音吶吶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是不清楚,而是不便說。
不便說,當然是他們邛崍派門下弟子的理屈,說出來丟臉!否則,他們必定振振有詞,據情直說。
東海一奇望著李天祥一聲冷笑道:「誰是誰非?既然都不清楚,你們且先回去,將事情發生的經過,查問清楚了再說吧。」
李天祥點點頭說道:「老前輩所說極是有理,只是晚輩等系奉命下山,如果就這樣空手回去,無法向掌門人覆命。」
東海一奇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你們是一定要抓他回去了?」
李天祥正容說道:「掌門人命諭如山,必須完成。」
東海一奇目光掠掃了八索一眼,說道:「他們共有三人呢,你們自信勝得了他們嗎?」
李天祥雙眉一軒,說道:「晚輩等卻有八人,只要老前輩不管這椿閒事,袖手旁觀,諒他們還無法逃出晚輩等手。」說時,神色之間,略現狂傲之態,那意思好像除卻東海一奇,神州三傑根本不在他們眼下。
東海一奇陡地哈哈一聲大笑道:「好!就看你們邛蛛八索的吧,老夫決定袖手不管就是。」
東海一奇話聲才落,白衣追魂段彬立即接口向李天祥朗聲喝道:「這裡地方太小,要動手,到外面去。」話落,身形已電射騰起,從八索的頭頂疾掠而過,儒衫飄飄,身法美妙,輕如飄絮地落在廟外五丈餘外的草地當中。
邛崍八索一見,連忙翻身縱起,躍至距離段彬丈餘地方,並肩佇立。
八索身形剛落地佇立,東海一奇、歐陽昭、吳娟娟三人也自廟內屯射而出,躍落場中。
白衣追魂段彬目光如電,一掠邛崍八索,冷冷地喝道:「八位奉命捉拿小生,是一擁齊上,還是單打獨鬥,一個個的來,請先決定吧,小生一准接著,不叫你們失望就是!」
李天祥聞聽,不禁心中大怒,雙睛猛瞪,精芒電射,陡地仰天哈哈一聲狂笑,沉聲喝道:「小子!你好狂的口氣,對付你也要多人麼,只老夫一人已足。」
白衣追魂段彬一聲冷笑道:「那麼請動手吧。」
「好,小子接掌!」話落掌出,勁風挾捲著狂飆,剛猛無儔地直朝段彬當胸擊去,段彬口中冷哼一聲,揮右掌,推出一股柔風勁氣,迎向擊來的掌力。
一柔一剛,兩股掌力相交,只聽得轟的一聲大震,雙方身形同時搖晃著向後倒退了兩步。
這一掌硬接,雙方心中都甚有數,彼此功力相若,不分上下。
歐陽昭見狀,唯恐大哥吃虧,身形一閃,已飄身而出。
邛崍八索之一林昌明一見歐陽昭身形飄出,亦即急忙縱身躍出,目射精光的向歐陽昭沉聲喝道:「醜鬼,你要兩打一麼。」
歐陽昭輕鄙地掠掃了他一眼。理也不屑理地向白衣追魂段彬說道:「這麼幾個猴兒,何勞大哥親自動手,小弟已經好多日子沒有耍猴兒玩了,大哥且請退下休息著,讓小弟來耍耍玩玩吧。」
白衣追魂段彬聞言,明白三弟的意思,是怕他不敵吃虧,遂朝他微笑的點了點頭,飄身退後。
邛崍八索一聽歐陽昭竟把他們八人當著猴兒,都不禁氣得臉上色變,林昌明猛然一聲怒喝道:「醜鬼,接掌!」話未落,雙掌倏推,內家真力勁氣,已經狂猛絕倫地直朝歐陽昭當胸劈到。
歐陽昭怎會把他放在眼內,單掌輕揮,竟輕描淡寫地硬接了林昌明的這一掌。
掌力相接,震聲如雷,歐陽昭卓立當地,身形絲毫未動,仍是那般氣定神閒,絕未像是和人對過掌的樣子。但,林昌明可就完全不同了,直被震得五腑血氣翻湧,身形搖晃,踉蹌著倒退了五步,方能勉強拿椿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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