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蓮?卓蓮?」卓翊與白天辰在接到銀鶚的電話後,便急急趕來山上小屋,但因山路複雜難走,耽誤了不少時間。
「卓蓮?」天辰慌亂地解開卓蓮身上的繩索,孱弱的她立時像一攤水般往他身上倒去,天辰慌忙地接住她,卻在伸手碰到她時,整顆心揪了起來--她的身體寒冷如冰。
「卓蓮!」眼淚立時竄入他的眼眶。「我不許你死,聽到沒有,不許你死。」他用力擁緊她,意外地發現她還有心跳、呼吸。
「活過來,卓蓮,活過來。」他把大量的空氣輸入她的體內,恨不得把自己體內所有的空氣全給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溫暖全給她,甚至把自己的生命給她,只要她活下去。
大量的空氣把卓蓮救醒了過來,她的眼皮欲振乏力,但她的耳朵並沒有罷工,她聽到天辰焦急的呼喚,感覺到他溫暖、熟悉的懷抱……
你終於來了,我的新郎。她想開口對他說話,卻發現連開口也萬分困難。
「你醒了,對不對?卓蓮,你睜開眼睛來看看我。」天辰又興奮又激動,更用力地把卓蓮擁緊。「我知道我又來晚了,又讓你吃了好多苦,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發誓絕沒有下次,也發誓絕不再使你受任何苦難,你睜開眼睛看我,不要不看我,也不要不理我……」天辰苦苦哀求。
兩行清淚從卓蓮的眼睫下滑出來,我不是不看你,也不是不理你,我甚至是愛你的,我沒有怪你,也沒有生氣,我只是無能為力……
「好,好,我不逼你了,別哭,別哭嘛……」他的聲音居然哽咽了。
他哽咽的聲音鑽進卓蓮的耳裡,撞擊一她的心海。「我——」卓蓮的唇艱難的翕動,努力想發出聲音。
但這個微小的動作卻給了天辰莫大的喜悅。「你要說話?你說什麼?」在欣喜的同時,莫大的憤怒也佔據了他。「該死的!他們對你做了什麼?該死!」如雷的怒吼令卓蓮顫抖。
「哦,不,我不是想嚇你,對不起,對不起。」他忙不迭地道歉,此時屋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是救護人員到了。
「你先到醫院去,我讓卓紋去照顧你,只要擺平了那幾個雜碎,我就去醫院找你,你要是先醒了可不准溜掉。」天辰抱起她,把她放在醫護人員的擔架上。「等我。」他親吻她的唇,揩去她的淚水。
目送卓蓮被醫護人員送上救護車後,白天辰陰晴不定地走到銀鶚面前,與卓翊一樣,二話不說地就揮拳打落他一顆門牙。
「說,你們對卓蓮做了什麼?」話聲落下的三秒鐘之內,銀鶚又掉了一顆門牙。「說不說?」說著又掄起拳來。
「夠了。」卓翊拉住他。「平常說我衝動,你現在比我衝動幾十倍。你要是按捺不住就站在一旁別動,問口供的事交給我就好了。」
於是卓翊又開始續問他剛才的問題。「好了,剛才聊到你們東奔西跑,銀鷂和金蛇到處製造假線索……對了,你們和金蛇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當兵的時候?」肯特給他的資料確實如此。
「其實我們在當兵前就認識了,只是還沒有密切往來而已,半年前我們在無意中相遇,才開始熱絡起來,也開始為這次的行動訂立周詳的計劃。」銀鶚心情平靜得大有視死如歸之態。
「計劃了半年?難怪無論我們怎麼也找不到,在你們的計劃中,應該沒有今天這項吧?」卓翊負著手,等待著他的答案,事實證明,他是真的良心發現,而不是另有詭計,但使他在功敗垂成的前夕放棄一切的原因是什麼?這是個令人好奇的重點。
「人算不如天算,這幾天形影不離地看守卓蓮,我居然愛上了她……這種感覺很奇妙,在我給你們打電話時,我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只要她活過來,拿我的命去換都沒關係……我的心中沒有一點猶豫,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救她。一直到現在,明知自己只有死路一條,我依然沒有半點害怕和後悔……今生,我們恐怕是無緣……」他緩緩地掏出一把槍來,卓翊和天辰也警覺地舉槍防備。
「鶴羽的幫規我比誰都明白,尤其我們所傷害的是你最疼愛的妹妹,我原本不該留命下來見你的,但源自一點想確定她被救的私心,我苟延殘喘到現在,現在我放心了。」說完,在沒有任何預警下,「砰!」一聲震響,驚起滿天飛鳥,也向上天宣告了一條生命的結束。
「不愧是我的手下。」看一外面的警察人員把他屍體抬走,卓翊滿意地發出一聲讚賞。
「你們好歹也阻止他一下嘛,一具屍體,教我怎麼向上級交差?」警方代表向卓翊和白天辰埋怨。
「案情還沒有結束,你擔心這些未免太早。」白天辰領著卓翊到屋外去,他們得把現場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剛剛銀顎說什麼?他愛卓蓮?願為她犧牲生命?」天辰擰著眉,表情不悅。
「是啊,我也聽到了。」卓翊顯得不以為然。
「這怎麼行?!卓蓮一生世世都是我的新娘!」天辰氣急敗壞,他不容許別人暗戀一她。「他怎麼可以來搶?你是幫主,你一定要在幫規上多立一條——不可奪人愛妻!」
「哈!對不起,我只管人事,不管愛情。」卓翊聳聳肩。「你呀!真是對自己沒信心耶!」
「卓翊!」
「喂!該改口了。」卓翊嘲笑地說。*9*9*9
陰森的夜,無月,無星,遠近無光,夜幕低垂得彷彿要令人窒息而死。
無聲的夜,風不吹,草不動,蛙蟲不鳴,一切宛若暴風雨前的寧靜,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
暗夜裡,一個低沉的嗓音在瘖啞地吼:「該死,他們讓卓蓮在這種連鬼都不敢住的地方待了多少夜?」是天辰的聲音,由聲音可大約判斷,他八成又是青筋盡暴、一臉凶神惡煞樣。
事實上,他們與警方在這裡守株待免已經第二夜了,所有的人都沉著氣,等著獵物回來,他們知道今晚是關鍵夜,因為明天就是三天的期限,銀鷂今晚勢必會來帶卓蓮下山。在所有人的刻意保密下,黑白兩道沒有人知道卓蓮已經獲救。
四周依然一片死寂,連風都彷彿靜止了一般。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令所有人振奮的-*'聲和談話聲。
獵物出現了!獵物出現了!地上高至膝蓋的野草爭相走告。
「什麼鬼天氣,暗得連路都看不見,星星和月亮是死了嗎?半顆也不滾出來。」是金蛇的詛咒。
「別埋怨了,這是我們待在這種鬼地方的最後一夜,明天以後,我們登上堂堂幫主的寶座之後,還怕錦衣玉食、金屋華廈不招手即來?」是銀鷂陰狠的笑聲。「什麼一幫之主,兩人的智力加起來,也不及我這顆聰穎的腦袋,他們還真的相信我會把卓蓮活生生的還給他們,願意雙手交出那兩個統馭全台灣黑道的幫派!真是一群笨蛋,卓蓮這會兒沒餓死,也渴死、凍死了,哪會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連這點都想不到,也想當幫主,真是丟人。」
聲音愈來愈近了,就快到甕邊了,甕中捉鱉的時機快到了。所有人興奮地打著無聲的暗號。
「你這招一石二鳥真是高啊!以你的聰明才智,想稱霸全世界的黑道,指日可待,但任何人有你這種兄弟,若非與你志向相投,委實是天大的威脅。」金蛇心懷鬼胎地說。
「你什麼意思?」銀鷂聽出他話中有話,全身豎起戒備,但,還是晚了一步,一聲悶響轟碎了他的心臟。
「你……」垂死的掙扎敵不過他倒下的速度。
「銀鷂呀銀鷂,你最致命的弱點就是你太聰明,太機智,太令我害怕。」金蛇陰險地俯身向他,冷不防又奉送一腳。「可惜你過人的機智,你以為你真的掌握了全局?可以理所當然地獨吞這兩幫?這個結果你一定始料未及。」
「你……你怎麼……可以……」
「我為什麼不可以?殺幾十年交情的兄弟我的眉頭都沒皺一下,你算什麼東西?老實告訴你也無妨,你不打算與我分享江山,我也不見得願意分你一杯羹,不過你放心,我這人雖然殘暴,卻也不致太絕情,看在你這幾天的鼎力相助上,黃泉路上我會讓你的好兄弟銀鶚與你同行。」說完又補了他兩槍。
可憐自負聰明的銀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因鋒芒太露,而死在他以為可以同舟共濟的人手中,終於落了個自食惡果的下場。
金蛇若無其事地進入了陰暗潮濕的小屋,對於機靈狡詐的銀鷂,他還有幾分小心,對無啥作為的銀鶚,他認為不足以戒懼。
「銀鶚,我回來了,你在哪裡?快出來,我們恐怕要連夜趕路。」他大聲嚷嚷,絲毫沒有心虛。
「像這種人,你還相信他有難言的苦衷嗎?」卓翊的聲音從黑暗中低低地傳來,乍聽之下,有如魑魅魍魎的低語。「你覺得該把他打下幾層地獄?」
「誰?誰?誰?」金蛇嚇破了膽,狂亂地在黑暗中亂喊。
「真令人心寒哪,金蛇,你為了幫主這個吃力不討好的頭銜,無所不用其極地殺害你身邊的人。」
「白天辰?出來!別裝神弄鬼,快出來!」金蛇舉槍亂射。
「你為什麼要殺金狐呢?他是我們最好的兄弟啊!我們計劃一起闖蕩江湖、一起共享榮貴,而你竟親手殺了他。」
「誰阻礙我,誰就得死,我出來闖蕩江湖是要多賺一點錢,而不是跟你幹那勞什子黑幫教父,每天刀光劍影的,你以為我的命不值錢?我不是人生父母養?」金蛇大吼,方寸已經大亂。
「那你綁架卓蓮又如何?她不是人生父母養?你現在的處境又如何?坐擁億載金城?你今後的下場又如何?」白天辰痛惜地又說:「你的槍只剩一發子彈了,你有三條路可以選擇:一,自我了斷,我可以挖個洞把你埋了。二,死在我手下,曝屍荒野。三,死在刑場,讓你的家人來收屍。」
「哇靠,你也未免太仁慈了,還幫他埋屍,這種人,讓野狗吃掉還嫌便宜了他,你意然還要替他挖個洞。」卓翊盡說風涼活。
「不!我不會死,我不要死,即使要死,也要找你們陪葬。」他竟然從外套口袋裡取出一個東西來,高高舉起向他們示威。「這是威力十足的手榴彈,你們誰不讓我走,大家就同歸於盡。」聲音是意氣用事的顫抖。
「你猜我們會不會相信?」卓翊邊說邊把他隨身攜帶的短刀射向他手中的異物,短刀沒有依正常現象「鏗」的一聲被彈開,反而穿過「手榴彈」刺中他的掌心,他痛得哇哇直叫,另一手也反射性地扣動扳機,射出最後一顆子彈。
一直窺伺在側的警力聽見他的吼叫,以為他發狂要引爆炸彈,二話不說的就舉槍朝他射擊,把他打得如蜂窩。
「這次是你們自己的問題,可別怪我們沒給你留活口。」卓翊連忙向警察撇清。「又不是手榴彈,不知你們衝動什麼勁兒,害我沒機會替我手下報仇。」卓翊拿手電筒照照地下,除了肉片之外,還看到一些麵包碎片。「這傢伙還真有創意。」
「走吧,結束了。」天辰拖著卓翊往下山的方向走,口氣中有精神鬆懈後的疲累和些許失望滄桑。「卓蓮在哪家醫院?」
「喂,你這樣就想去看她?不怕滿身的血腥味把她嚇吐了?」
不知卓蓮現在怎樣了?白天辰一直到現在才敢深刻地想念她。*9*9*9
從卓蓮住進這家醫院的三十分鐘後,醫院裡莫名其妙地起了陣騷動,而當她清醒後騷動漸漸白熱化,直到第三天,簡直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請你嫁給我。」站在卓蓮面前的是一位文質彬彬的外科醫生,他覺得他喜愛她約有一世紀那麼久了,她該是他宿命的新娘。
通常這種情況,若不是她臥病在床,不知早已跑遍幾條街了。
「對不起,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卓蓮淺淺笑著,有新婚的愉悅。
「是誰?他比我更有才華?比我更被看好?」他可是這一家醫院最被看好的醫生。
「我看好他。」一臉的幸福。她光看就知道,這人接吻的技巧比不上天辰。
「為什麼?他比我有錢?」排在年輕醫生後面的是一個住在她隔壁的暴發戶之子,他覺得他這一生所等待的人就是她。
「沒錯,他確實比你有錢。」而且天辰比你帥多了。卓蓮暗自加了這一句話。
「是誰?我砍了他之後,你會不會答應嫁我?」旁邊是一位身上有刺青的黑道份子,他覺得她該是他的女人。
「不考慮,因為你砍不死他。」
「他到底是誰?他人在哪裡?」單人病房內起了大騷動。
「你們很吵耶,連續吵三天不累嗎?」卓紋提著些補品進來,驅趕那群被桃花命吸引來的人。「卓蓮,你也該檢討檢討你的桃花命,我才離開一下子而已,就吵成這樣,萬一我有事半天不在,你不就被抬走了?」
「誰敢抬走我的新娘?」天辰一派瀟灑地靠在門欞上,手中有束香水百合。
「你再不來,她不被抬走也會自己『落跑』。」卓紋邊抱怨著邊退出去,把空間、時間留給這兩個人獨處,當然這段時間她可不能浪費,他得去向卓敏八卦一下所有精彩經過。他似乎可預見她一臉賊笑。
「是真的嗎?」天辰把手上的花遞給她,徵詢她的回答。
卓蓮把花接過來隨即深蹙雙眉。
「怎麼啦?不喜歡?」
卓蓮搖搖頭。「花會被我們壓扁。」
「嗯!你滿有先見之明的。」天辰立即將她深擁入懷。「幸好你回來了,幸好……」這些天的擔心,幾乎使他心臟衰竭。
「不回來,我也沒別的地方去了,誰教我是你的新娘呢?拜託別人收容,別人也不見得敢。」她微嘟著嘴,覺得自己的身價好像要開始狂跌了。
「你確定嗎?我是黑幫老大。」他實在不想讓她為他擔心受怕。
「那有什麼了不起?卓翊也是。」
「我沒有父母……」他需要再三確定。
「很不得了嗎?我的叔叔、姑姑們,也都沒有父母。」
「我又霸道又討人厭……」
「這點我早就知道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我向你求婚嗎?在我反悔之前,你還有三秒鐘的時間。」卓蓮恢復個性地暴跳起來。
「這點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早就知道你深愛著我,」他乘機把一隻亮晶晶的鑽戒套入她修長的中指。「但是我美麗的布農族新娘,可否給你苦候多時的可憐新郎一個甜美的吻呢?」
「樂意之至!我的新郎。」
對不起啦,眾姊妹們,世上的好男人顯然不多,眼前這個我要了。
她輕笑著攀上他的頸項,覆上他等待的唇。
—完—
附註:關於卓紋與白致弘的愛情故事,敬請參閱《飆情大少》(卓氏傳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