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玲?」將頭探出水面卻沒有看到好友,邵馨寧連忙開口呼喊她。
岸上留聲機樂聲輕揚起,但空無一人。
「婉玲?」她又喊了聲,還是沒有回音。
奇怪了,婉玲怎麼會放她一人跑走?
天,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邵馨寧心猛地一驚,連忙往岸邊走去,就怕好友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
可才在水中走沒幾步,腳邊滑過的物體讓她整個人僵直了身子,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
蛇,而且是條不小的蛇……
天,她最怕蛇了,眼角餘光一瞄,認出這是種叫做森蚺的大蛇,她此刻的處境就好像在拍大蟒蛇電影似的,而她成了女主角……
她僵硬著身體不敢動彈,希望牠可以感到無趣而離開,但是事與願違,牠老在她的身邊徘徊不去,好幾次甚至纏上她修長的雙腿。
這下慘了,婉玲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說不定她在這邊被蛇吃掉也沒有人知道。
斗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邊沁出,緩緩的滑落到下巴。
離別曲的樂聲在風中輕揚著。
難道她真的會就這樣跟人世間別離了嗎?
一張張親愛的臉孔閃過她的腦際,爸、媽、好友,然後停留在易宇謙的臉上……
天,她訝異於自己竟然最捨不得跟他分別。
難道她已經不自覺的喜歡上他了?
呵,真可笑,沒想到在她即將被蛇吃掉之時,她才徹悟原來自己真的喜歡上那個對自己沒興趣的男人……
她真不知道這兩件事情哪一件比較悲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森蚺還是充滿興趣的在她身邊繞著。
長時間的浸在水中不動,讓邵馨寧的身體開始發冷,牙齒也不聽使喚的打起顫。
「馨寧--」忽地,易宇謙低沉的聲音傳進她耳朵。
是因為瀕死而產生了幻覺嗎?
她眨眨眼,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只見易宇謙神情凝重立在岸邊,他手中拿把短刀,動作緩慢的朝她走來。
他來救她了?
她先是鬆了口氣,但隨即又全身緊繃起來。
天,她差點忘記自己此刻身上什麼都沒穿……
「啊--」她驚呼了聲,下意識的想要用手遮住裸露的身子,因此驚動了森蚺,牠快速朝她竄去--
「該死!」易宇謙低咒了聲,一個大跨步躍進,在森蚺纏上她之前抓住牠,與牠在水中糾纏打鬥。
「小心--」邵馨寧緊張的看著跟蛇纏鬥的他,一顆心簡直要自喉頭蹦了出來。
激鬥讓水花四濺,模糊了她的視線。
半晌,一切慢慢歸於平靜,水面僅剩淡淡的餘波蕩漾。
「宇謙?」她感到自己的心臟彷彿吊在半空中似的,隨時都可能墜地。
「沒事了。」
他的聲音讓她頓時鬆了口氣,緊繃的情緒得到紆解,整個人霎時沒有力氣的往水中跌坐了下去。
而在同時,易宇謙的手也伸了出來,攫住她的腰肢,將她往自己的身上攬。
她揚睫望向他,只見他深幽的黑眸中閃動著熾熱的火焰,幾乎灼傷她,也更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裸露。
「謝、謝謝你,我該上岸了。」她推開他,狼狽的想要奔回岸邊穿上衣物。
但才走幾步,便被他強壯的手臂圈入懷中,牢牢的擁住。
她回過頭想抗拒,可被他的唇給封緘住,狂烈的火苗形成燎原之火,徹底的摧毀她所有的理智與矜持。
「我從來不知道會這麼美好……」她滿足的將頭靠在他的懷中,嬌羞的歎道。
她是他的人了,這個事實並沒有讓她沮喪懊惱,反而讓她感到無比的滿足與幸福。
是呵,她愛他,她甘願成為他的人。
而他要了她,應該也是因為愛她吧,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種幸福。
易宇謙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沒有應聲,心中思緒複雜。
他想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在他看到她對吉米綻放笑容時,是有多麼的嫉妒與發狂,更不會知道,剛剛以為她會遭受蛇吻時,是怎樣的讓他恐懼與驚慌。
而這一切的情緒在他有生以來全都是從不曾存在的經驗,讓他不由得心驚。
難道……她在他心目中已經是這麼的不可或缺?
不、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甘願被一個女人給綁住。
她對他來說只是叢林枯燥生活的點心,一個可以利用的女人罷了。
沒錯,現在他已經得到她,接下來就該是拿到藏寶圖。
而她,將不再會勾起他任何的興趣,是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何需費心?
垂睫凝視著靠在自己胸膛上的美麗容顏,易宇謙的眉頭不自覺的攏了起來,只因為心頭那抹不願意面對的口是心非……
他錯了。
本以為嘗過她之後,他就會像以往對待其它女人一樣的失去興趣。
但是這一次卻是這麼的不同。
易宇謙發現自己幾乎無法將視線自邵馨寧身上移開,甚至在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綻放笑顏時,忍不住吃醋生氣。
他是怎麼了?活了二十八年以來,他第一次這麼蠢、這麼拙,第一次讓一個女人徹底的牽動他的心緒。
該死!他忍不住低咒了聲,想要讓自己恢復平靜,但殺人的目光卻還是難以克制的飄向跟邵馨寧交談中的吉米……
「馨寧,過來一下。」黃婉玲走近她,將她自吉米的糾纏解救出來。
「呼,好險妳叫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要跟他說些什麼。」邵馨寧鬆了口氣。
「他最近好像常常找妳,我看他對妳可能有意思呢。」黃婉玲偷偷看了眼吉米。
「不會吧,應該是因為我們都是華人吧。」邵馨寧搖搖頭。
「那他幹麼不找我跟正傑聊啊?」黃婉玲不以為然的反駁。
「我也不知道。」邵馨寧聳聳肩,並不想浪費心思去猜測一個她不在乎的人的想法,她在意的只有一個人呵……
她的視線一如以往般,情不自禁的飄向易宇謙,水漾的瞳眸盛滿了對他的情感,明眼人一望便知。
黃婉玲順著她的視線一看,了然打趣的道:「看來我那天去追黑影倒真是去對了。」
後來她匆匆忙忙的趕回岸邊時,只見他們兩個人像剛穿好衣服似的神情超不自然的,要說沒鬼,那還真的是鬼才相信咧。
「妳在胡說什麼?!妳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邵馨寧嬌羞的迴避話題。
「少來,妳整顆心都在『他』身上,哪會擔心我啊!」黃婉玲故意捉弄她。
「婉玲。」她不依的抗議,不過臉上的幸福實在是騙不了人。
「好啦,不鬧妳了,恭喜妳啦。」
「可是他最近好像不太理我……」邵馨寧此刻清麗的臉上除了笑容還有一些些的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那次之後,他好像有點刻意在迴避她,而這讓她的心始終無法踏實。
「不會啦,妳都沒看到他剛剛那副發狠吃醋的模樣。」
「真的?」
「是啊,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我看吉米都不知道被千刀萬剛了幾次咧。」
他真的這麼在乎她嗎?
「喏,妳看,他不就正往這邊走過來找妳嗎?」黃婉玲朝她身後努了努下巴,識相的道:「我不打擾你們小倆口甜蜜了。」
「我知道妳是要去找正傑啦。」邵馨寧回敬她。
黃婉玲心照不宣的朝她眨眨眼,隨即蹦蹦跳跳的走開。
「前面有岔路,我必須知道走哪一條。」易宇謙走近她,低沉的聲音聽下出任何的情緒。
「喔,我要看看圖上標示的路線。」邵馨寧注視著他,期盼在他臉上看到如黃婉玲所說的在乎,但是卻一無所獲。
「到我的帳篷去吧。」
易宇謙話說完就逕自往帳篷走去,讓她提著裝著留聲機的提箱跟在他身後走著。
他好像在生氣?雖然他沒有開口說什麼,但是她直覺的感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怒意。
「你在生我的氣嗎?」她怯怯的問。
「我為什麼要生妳的氣?」易宇謙佯裝平淡的道,其實心中正為她方才跟吉米的說笑而妒火正熾。
「那……那為什麼你都不看我?」她沒忽略他一直沒正眼瞧她。
「有嗎?」他將視線放在她臉上,輕歎了聲,朝她招招手道:「過來。」
邵馨寧馬上嬌柔依偎進他的懷中,貪戀的吸汲著他成熟的男人氣息。
唉,打從她愛上他那刻起,她就注定是弱勢的一方了,只要能求得他的憐愛,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她仰頭凝視著他英俊的臉龐,柔順的承受他如雨點落下的吻,可心頭卻始終有種說不上來的空虛感。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她。
「馨寧。」他忽地開口。
「嗯?」是要說了嗎?她期待的望向他。
「我要妳把藏寶圖交給我。」
藏起心頭的失望,她遲疑的道:「放我這裡不是一樣?」
「但是每次都要問妳很麻煩。」易宇謙抬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的黑眸,「難道妳不信任我?」
「不是……」她搖搖頭,微抿著唇說:「我只是不確定……」
「好吧,既然妳有疑慮,那就算了。」他驟地沉下臉,微微將身子抽開。
他生氣了?
她的心一揪,咬咬下唇作了決定,「好吧,就放你這邊吧。」
「不用了。」他態度還是冷淡,「我不喜歡勉強別人。」
「我沒有勉強,既然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本來就不應該分彼此。」她朝他綻出抹笑,「只是這份寶藏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所以我才會這麼小心翼翼的。」
「為什麼?」
「因為我需要錢。」她晶亮的眸中閃著光芒。
有了這筆錢,她就可以還債了。
「錢真的這麼重要?」易宇謙瞇起黑眸,她跟其它女人一樣,都是嗜錢如命?
「對我來說,錢的確很重要。」邵馨寧肯定的點頭,「因為……」
「我還有事要跟其它人商量,妳休息一下吧。」他打斷了她的解釋。
在他的心中已經對她下了定論,不論她是個多麼純潔的處子,卻跟其它的女人沒什麼兩樣,全都是金錢的奴隸。
該死,為什麼這個認知讓他有無限的懊惱?
只因他竟然喜歡上自己一向最不屑的拜金女人類型?
喜歡?
不,不可能的,他易宇謙縱橫情場這麼多年,從來就不知道喜歡為何物。
而現在,他也不打算破戒。
這一切將會在明天成為過眼雲煙,一切都將結束……
「易先生,你真的打算這樣做?」木魯一臉猶豫的望著他。
「既然我已經知道了尋寶的路徑,自然不需要再多帶累贅。」易宇謙說得無情,但是心中卻有另一道聲音在反駁他。
「但是邵小姐他們--」
「木魯,什麼時候你開始質疑起我的決定了?」他沉下聲道。
「木魯不敢。」木魯恭敬的屈身道。
「等晚上我們就動身,你安排幾個人護送他們回去市區。」
「是的。」
「你去忙吧。」易宇謙淡淡的指示。
木魯沒有多言的走開,開始想著如何分配人力。
看著木魯的身影,易宇謙知道他心中一定認為他是個無情的男人。
是他太無情了嗎?
他的下顎不自覺的緊繃起來。
不,是愛上他的女人太傻。
邵馨寧純真的眼眸在他腦海中閃爍著光芒,那是份信任與情感的托付……
不,他不能被那雙眼眸給騙了,她只不過是一個妄想藉著寶藏發財的女人罷了。
他相信一旦她知道了他真實的身份,便會像蛇一樣糾纏著他不放吧?
所以現在甩開她是對的。
他給了她戀愛的美夢,她給了他需要的另一張藏寶圖。
各取所需,他並沒有錯。
沒錯,他沒有錯。
但是為什麼,他的胸口卻那麼的悶痛,好似缺了口似的,再也無法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