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何書亞幫溫柔出頭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校園之後,每個人看待溫柔的眼光跟對待她的方式更加不同了。
一些原本就欺負她的行動化明為暗,總趁著何書亞沒發現的時候進行。
女人的妒火是可怕的,雖然有何書亞光環的照護,但溫柔身上的傷痕不減反增,遭受到的排擠更是與日俱增。
這種種委屈溫柔並不想告訴何書亞,畢竟上次他為了保護她而跟人發生爭執的事情,雖然校長因為他向來傑出的表現而沒有做太嚴重的懲戒,但仍然將他禁賽了一個月。
而這件事情讓何書亞的隊友對她有些不諒解,更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醜小鴨甘願違反校規。
雖然她知道何書亞一點都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但她有自知之明。
能夠有機會跟何書亞接近已經足夠,她絕對不能再給他增添任何麻煩了。
「你一定要跟何書亞畫清界線。」午後的校園角落,蜜雪兒神色嚴正的對溫柔道。
她抿抿唇,沒有應聲。
「拜託喔,他那個狂妄自大的男人自以為可以保護你,其實只是讓你日子過得更慘而已。」蜜雪兒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
「不關他的事。」溫柔低聲反駁。
「怎麼不關他的事?要不是他的話,那些女人怎麼會變本加厲的欺負你?」蜜雪兒拉起她的長裙,「看看你膝蓋的淤青,她們根本就是故意絆倒你的嘛。」
「我以後多注意就是了。」和可以跟何書亞相處比起來,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溫柔,我是為你好,你千萬不要再跟何書亞有任何牽扯了。」蜜雪兒堅持的說。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她低下頭,沒把話說完。
「你喜歡他對嗎?」蜜雪兒的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芒光。
溫柔突然飛紅的雙頰洩漏了她的答案。
「你少傻了,他跟你就像天跟地一樣,相隔遙遠o/水遠都不會有交集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這麼自不量力?」
蜜雪兒的話宛若針似的,字字刺進溫柔的心坎裡。
這些她何嘗不知道?但是喜歡就是喜歡,是無法克制的感覺啊。
「我知道我的話不中聽,可是我實在不忍心看你明知結果悲慘,卻還硬要往裡面跳。」蜜雪兒和緩下語氣道。
「這是我跟她的事情,用不著你管。」代替溫柔回答的是道低沉不悅的聲音。
「何書亞?」溫柔跟蜜雪兒同時驚愕的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你來多久了?」溫柔收起落寞的神色,勉強擠出抹笑問。
「夠久了。」久到可以瞭解這陣子溫柔受到的「特殊待遇」。
「呃,你不要介意--」天,那他不就知道她喜歡他的事情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離溫柔遠一點吧。」蜜雪兒望著何書亞道。
「蜜雪兒!」溫柔抗議的喊了聲。
「這似乎輪不到你管吧!」何書亞冷冷的睇了她一眼。
「怎、怎麼輪不到我管?我是溫柔最好的朋友。」蜜雪兒講得有點心虛。
「你確定?」何書亞的語氣充滿嘲諷,那雙黑眸彷彿洞悉一切似的睥睨著她。
蜜雪兒漲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不要吵了,都是我不好。」溫柔見兩人之間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
「為什麼?」何書亞將視線移向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蜜雪兒說得對,我不該自不量力。」她動了動唇瓣,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該死,你又開始了。」他的聲調充滿了怒氣。
她又惹他生氣了。
溫柔黯然的低下頭去,不敢望向他發怒的眸光。
「好,我知道了。」何書亞冷淡的道,隨即轉身走開。
猛地抬起頭,溫柔想要喊住他,卻在蜜雪兒的目光下止了口。
「這樣才對,以後不要理他了。」蜜雪兒滿意的露出了笑容。
溫柔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蜜雪兒的笑容,突然不知道什麼才是對、什麼才是錯……
何書亞的脾氣益發的暴躁,甚至在球賽中跟對賽的球員起衝突,差點釀成兩支球隊的集體群架。
這次的風波不比上次,何書亞就算再優秀,依然受到了不算輕的處罰,校方將他停賽一學期。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脾氣變得這麼暴躁?」傑西不解的看著何書亞,他們一向冷靜的隊長跑哪裡去了?
何書亞沒有回答,只是煩躁的把頭盔狠狠的甩進了鐵櫃中。
失去冷靜的何書亞他曾經看過,而這次想必也不會脫離那個「原因」吧?
「那個女的又讓你失控了嗎?」傑西不怕死的問道。
何書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要提起她。」
「又怎麼了?」
「該死,我說不要再提起她了。」
「我沒有提起她,我只是問『又』怎麼了。」唉,這症狀實在是太明顯了啊。
「總之我跟她從此毫無瓜葛,她是生是死都跟我無關。」何書亞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淡,卻掩飾不了話中的惱怒。
「這麼說你以前跟她有瓜葛嘍?」傑西反問。
他愣了愣,隨即道:「我只是看不慣她被欺負。」沒錯,這跟她總能勾起他柔軟的一面無關。
「你難道不知道你之前的行為,只是讓更多女人想欺負她嗎?」那種曖昧不清的關係,只會引來更多的嫉妒罷了。
「什麼意思?」何書亞瞪著傑西的視線,彷彿要將他吞入肚中似的。
「她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卻對她如此特別的關照,所以嘍,那些女人當然要趁她還沒有成為正牌夫人之前,趕快欺負她,讓她打退堂鼓啊。」傑西分析道。
他沉默半晌,才緩緩的道:「我跟她之間不是那種關係。」
「呵,最好不是。」傑西不以為然的說:「我可是從來沒看過有哪一個女人可以把你搞成這樣喔。」什麼時候何書亞會這麼在乎一個女人了?
如果這還不算「那種」關係,那要怎樣才算呢?
何書亞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濃眉輕蹙,傑西的話讓他第一次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相信我,我談過的戀愛不算少啦,你這就是一種病。」傑西一副專家的模樣。
「病?」他身體強壯得很,哪會生病?
「這種病啊,發作時會讓你焦躁不安,但有時卻又開心雀躍,你說,是不是這樣?」傑西問。
焦躁不安是不用說了,任誰都看得出來,但是開心雀躍?何書亞沉默的回想著。
的確,他不否認跟溫柔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他可以很放鬆、很舒服的跟她相處,甚至期待在校園中看到她的身影,這算是「開心雀躍」嗎?
「書亞,你的的確確病了。」傑西神情倏的凝重了起來。
「廢話少說。」何書亞威脅的低吼了聲。
「好嘛,我說你的病名就叫作『戀愛』啦。」傑西趕緊揭曉答案。
「戀愛……」他怔愣住,這兩個字好像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人生計畫表中。
「相信我,我不會看錯的。」傑西自信滿滿的道。
戀愛……
多麼奇妙的兩個字,難道在不經意的時候,他真的已經喜歡上那個擁有一雙純真眼眸的「溫柔」女孩了嗎?
「那……我該怎麼做才好?」戀愛兩個字他寫是會寫,卻從來沒有經驗過。
「什麼?你再說一次?」傑西故意裝出一副聽不清楚的模樣。
何書亞英俊的臉驟地漲紅,低咒道:「該死,你皮癢了?!」
「嘖嘖嘖,你可不要忘記你現在可是有求於我,還敢對我這麼凶喔?」傑西可-的咧。
這可是第一次,文武雙全的何書亞開口尋求幫助哩。
何書亞白了好友一眼,站起身道:「算了。」他就不信自己想不出法子。
「哎喲,等等啦,你還真是禁不起開玩笑耶。」傑西拉住了他,搖搖頭道。
「快說。」他命令道。
傑西無奈的歎口氣,「遵命!你好歹先坐下來吧。」
何書亞瞪了他一眼,還是聽話的乖乖坐下。
「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傑西跟著坐在他對面,仔細盤問他好對症下藥。
何書亞沉默半晌才開口,「她想疏遠我。」
「我想也是。」傑西邊摸下巴邊點頭。
「為什麼?」他認真的瞅著傑西問。
「你想想看,她又不是你的女人,又要承受那些壓力,誰都會受不了吧?」尤其女人的嫉妒是最可怕的了。
「你的意思是?」何書亞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看她對你的感情是無庸置疑的。」
「是嗎……」天,他第一次對自己沒自信。
「拜託,你可是咱們學校所有女人性幻想對像第一名耶。」傑西在好友的瞪視下連忙住口,哈哈笑道:「好啦好啦,說正經的,你只要給她個名分,這問題應該就可以解決了。」
「名分?」跟她結婚一起生活的畫面突然閃過腦際,那種恬適寧靜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對啊,只要她成了你的女朋友,我想那些女人應該就會死心了吧。」
女朋友?!何書亞為自己方才腦中的想像感到一陣羞赧。
他也未免想太多太遠了。
「就這樣?」
「當然。」傑西肯定的道:「就這樣。」
「她如果拒絕呢?」何書亞又嘗到了生平沒體會過的第二種滋味--害怕。
「安啦,她不可能拒絕你的,一切包在我身上。」呵呵,看到一向自信滿滿的校園王子竟然也會有惶恐不安的時候,就讓傑西忍不住的偷笑起來。
「包在你身上?」何書亞挑眉質疑。
「就快要畢業舞會了,你也該決定舞伴了吧?」傑西揚起唇笑了笑。
「無聊。」他一點都不想參加畢業舞會。
「現在可不一樣了,你就趁這個機會邀約她,順便為她正名吧。」這樣超浪漫的。
這或許是個好方法。何書亞沉吟著。
「你不用傷腦筋了,總之一切交給我吧,放心。」傑西拍拍何書亞的肩膀道。
他知道要這個愛情菜鳥來做這些以前他從沒興趣的事情,可比踢足球、讀書來得艱難多了。
何書亞點點頭,感激的看向好友,「謝謝你。」
傑西詫異的挑起眉,「哇,何書亞在跟我道謝耶。」嗯,這滋味不錯。
「欠扁啊。」他佯怒的揮揮拳,唇畔卻不由自主的上揚了起來。
連日來的煩悶與焦躁似乎在瞬間自胸腔消失,他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喜歡上一個女人。
這滋味該怎麼形容?
為她歡喜為她憂?
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情緒的起伏都因她而起。
原來,這就是喜歡。
溫柔的倩影浮上他的腦海,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膩感覺霎時充斥在心胸間。
只是他沒有想到,不久之後,這抹感覺卻讓他徹底的絕望,甚至不再相信愛情……
「開門,快點開門!」震耳欲聾的門鈴聲與拍打聲驚擾了深夜的寂靜。
「誰啊,半夜三更跑到別人家裡來發瘋?」溫情邊揉眼睛邊自臥房走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穿著睡衣的溫馨也睡眼惺忪的走到客廳。
這聲音?最後走出來的溫柔倏地一凜,她對這個拔尖的女聲再熟悉不過了。
「我看八成是喝醉酒的女人,我來趕走她。」溫情自告奮勇的道。
「不用了,你們去睡吧。」溫柔阻止妹妹。
「為什麼?」溫情不明白的看著她。
「你認識她嗎?」溫馨看出妹妹的神情不大對,問道。
溫柔點點頭,解釋道:「嗯,她是我以前在美國的同學。」
「喔?」溫馨跟溫情互看一眼,「沒聽你提起過。」
「這麼多年了,難不成她還跟來台灣要欺負你喔?」溫情氣憤的道:「我非給她好看不可。」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是我的好朋友。」溫柔連忙拉住已經打算去開門罵人的妹妹。
「是嗎?」溫馨關心的看著大妹。
「放心。」溫柔堅定的道。
「可是我聽她的聲音好像來者不善耶,柔姊,我看我們還是陪你一起吧。」溫情遲疑的道。
「相信我,她真的是我的朋友,況且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溫柔了。」溫柔露出微笑,安撫著姊妹們的擔心。
「可是--」溫情還是擔憂。
「我們回去睡吧。」溫馨拍拍溫柔的肩膀,隨即拉著小妹走回房間。
面對著門外傳來的喊叫聲,溫柔深吸口氣,對於即將面對的狀況心裡有了些底。
蜜雪兒想必是為了白天的事情而來吧。
緩緩打開門,只見一張花了妝容的憔悴臉龐與撲鼻而來的濃重酒味。
沒等她開口,蜜雪兒自動的走進門內,雙手交叉在胸前,直視著她道:「你知道我來的原因?」
「蜜雪兒--」溫柔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已經被她舉起的手給打斷。
「我只想知道你們去試婚紗時發生了什麼事情?」蜜雪兒神情凝重的強調,「不要瞞我。」
溫柔抿了抿唇,回視著她,「我跟他真的沒什麼。」
「我不相信!如果你們沒什麼的話,書亞不會不接我電話,不跟我見面。」蜜雪兒有點失控的高聲道。
會要溫柔代替她去試婚紗,其實只是想試探兩人現在是否還有情愫,沒想到會變成這種情況。
「或許他在忙。」迴避她的眼神,溫柔找著理由。
「你的意思是,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想到何書亞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的畫面,她絕對不會比蜜雪兒好過。
「就算真的是這樣,我也一點都不在乎。」蜜雪兒突然道:「不過……」
她停頓的語氣讓溫柔有種不祥的感覺,下意識的望向蜜雪兒,卻被她眼中的怨懟給震懾住。
「蜜雪兒?」她為什麼會用這樣的目光望著自己?
「任何女人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你。」蜜雪兒的聲音彷彿是從齒縫中進出來似的,「沒想到我只是做了個小小的試驗,你就露出原形了。」
她的話宛若平地一聲雷似的在溫柔的耳畔炸得隆隆作響。
「為什麼?」她只擠得出這句話,難道要她去幫她挑婚紗是蜜雪兒故意安排的?
「為什麼?」蜜雪兒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怨毒,「你難道以為我真的想跟你當朋友嗎?」
這句話帶來了更大的震撼,讓溫柔的身子不禁晃了晃。
「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根本就只是把你當成綠葉在襯托我。」蜜雪兒咬緊牙道:「只有我願意照顧備受欺負的你,只有我願意跟你這只醜小鴨當朋友,你一定不知道,這樣幫我提升了多少的分數。」
「你醉了。」溫柔忍著心痛,平靜的道。
「你沒聽過酒後吐真言嗎?」她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大笑幾聲道:「還記得我曾經叫你跟我一起跳舞的事情嗎?你真的跳得好醜好拙,相形之下,大家注視我的目光就更充滿了驚歎。」
溫柔怔了怔,她當然記得,當時何書亞也曾經提醒過她,而她卻為了維護蜜雪兒跟他起爭執。
「溫柔,你一直以來都只是我的陪襯,憑什麼現在卻想跟我搶男人?」蜜雪兒瞪視著她質問。
「我沒那個意思。」原來一直以來她都是在利用她?自己以為的好朋友情誼原來只是海市蜃樓。
「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女人的直覺告訴蜜雪兒,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溫柔深吸口氣,回視著她,「那只是個意外。」
「說!」蜜雪兒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我們接吻了。」或許是方才蜜雪兒的N口白」太傷她了,所以溫柔也想要報復,於是不再隱瞞。
「你說什麼?!」蜜雪兒的臉霎時一陣青一陣白,聲音顫抖的道。
「那只是個意外。」看著她的反應,溫柔就後悔說出實情了。
「一定是你!是你誘惑他的對嗎?」蜜雪兒失控的上前抓住她的衣襟,搖晃著她,「從以前就是這樣,他的視線中永遠就只有你,你只是只醜小鴨,憑什麼我會比不上你?」
「蜜雪兒,放手。」溫柔被晃得有點頭昏腦脹,無法去深思她話中的含意。
「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是一場夢魘!我好不容易才甩開你,你為何又再次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
蜜雪兒哀怨的神情幾乎讓溫柔懷疑自己是否曾經認識她。
「對不起。」看著她的模樣,溫柔突然覺得比起自己,蜜雪兒要可憐多了。
原來蜜雪兒心中對她藏有這麼多的怨恨,而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還傻傻的以為她跟她當朋友很快樂。
溫柔的道歉讓蜜雪兒霎時有如洩了氣的皮球鬆開手,撥了撥凌亂的長髮,苦澀的笑道:「你就是用這種弱者的形象擄獲他的心,是不是?」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他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你不用擔心。」若他真對她有意,那麼,多年前的那個約定他就不會失約。
蜜雪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說:「沒錯,你最好記住這一點,他愛的是我,要娶的也是我,不管你們曾經發生過什麼,他都只是在玩玩罷了。」
蜜雪兒的話讓溫柔的心狠狠的揪成一團,她什麼都不能反駁,畢竟他是她的未婚夫,而她的確背叛了她。
沉重的靜默在她們之間蔓延,直到蜜雪兒踩著踉蹌的步伐轉身離開,溫柔還是呆立在原地,怔怔的想著這一切。
她回憶中唯一值得留戀的某部分在今天徹底的被摧毀了,那個她曾經珍惜的友誼在今晚也被連根拔起。
還能剩下什麼呢?徒留苦澀與歎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