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
獨孤天涯呆呆地坐在案前,酒杯拿在手中,但他卻久久沒有將它傾入口中。
不是說好半年麼?
為何半年過去了,又一個半年也快過去了,她至今依然沒有出現,甚至連半點消息都沒有給他?
是為了什麼事在路上耽擱了嗎?還是她連這種機會也沒有了……
將那杯交織著後悔與苦澀的酒大口飲下,獨孤天涯的心比酒更苦。
或許那天,他就該追上去的!
他怎麼也不該聽她的話任她一個人走,然後任她、任自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再無音訊到如今……
「大師兄,想什麼呢?」一個掌心貼上獨孤天涯的背上,而後一個大眼睛少女由他的身後竄出。
「想你今天又做了什麼壞事了。說,為什麼又用掃帚把李少俠趕走?」收拾起所有心情,獨孤天涯輕歎了一口氣,低斥著眼前的少女。「李少俠又哪裡惹我們莫大小姐不開心了?」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怎麼?不行?」莫曉茵噘起嘴坐到獨孤天涯的面前。「對了,大師兄,你聽說了沒有,那個最近在長安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少俠失足事件?這個傳聞先前也在其它地方鬧過,沒想到現在輪到咱們長安城了,你說可怕不可怕?」
「你一個姑娘家什麼時候也跟隔壁七十歲阿婆學起這三姑六婆的壞毛病了?」獨孤天涯心中一凜,但卻只是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是為你擔心哪,大師兄!」莫曉茵仰起頭憂心忡忡地說著:「你可比他們都有名多了,萬一妖鳳也找你下手,那……」
「不可能的!」未等她把話說完,獨孤天涯就斷然說道。
「為什麼不可能?」莫曉茵不相信地說著,而後,臉突然地紅了起來。「大家都說鳳于飛專門用美色誘惑江湖中人,吸取他們的……之後,還誘惑他們背叛師門,把門中的寶物偷出來給她,根本就是個淫……」
「我出去走走。」草草丟下這麼一句話,獨孤天涯突然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大師兄!大師兄!你去哪兒呢?我話還沒講完哪……」
儘管身後的聲音不斷地延續著,但獨孤天涯一直等到師妹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才緩緩地放慢了腳步,並仔細觀察了附近沒有可疑人等後,悄然閃進一條紛紛擾擾的小巷中。
因為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心竟也會如此凌亂。
其實他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的,比誰都明白!
可真當這樣的話傳人自己耳中,他才明瞭,他在乎她竟超過了自己。
他可以任他人辱罵、任他人白眼相向、任世間所有人都在他身後指指點點,但卻怎麼也無法忍受別人將矛頭指向她,讓她背負那些根本下屬於她的污言穢語……
但她又何嘗不是此般心思?
否則當日在洛陽,在那個把酒言歡的小旅店裡,她怎會為了幾句對他的流言蜚語,竟讓那幾個說長道短的人在茅房裡足足蹲了一個時辰。
既然他全明白,又何必執著於那些傳言?突然,一個聲音在他心中升起--
是啊,外人愛如何傳叨、愛如何繪聲繪影,就任他人說去,這世上人那麼多,難不成他一個個解釋去?
更何況這事背後,還有太多解釋不清的東西,就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弄清,又如何解釋起?
但只要能再見到她,他什麼也不在乎……
「天涯,是你麼?」
正當獨孤天涯釋懷地淡淡一笑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這個熟悉、破舊卻乾淨的屋裡。「是我,酒翁!」
「其實你不必如此頻繁地來探望我。」酒翁坐在燈火微弱的房內,臉上有一抹欣慰。「小老兒雖雙目失明,但聽力無損,手腳也還完備,死不了的!」
「那可不行!」獨孤天涯像往常一樣坐到他身旁。「我不來了,哪有好酒喝?」
「今兒個初四了吧?」酒翁呵呵一笑後,突然抬起頭問道。
「是,過幾天就中秋了!酒翁若想出去透透氣,我可以安排。」獨孤天涯點點頭。
「不,我不想出去,」酒翁搖了搖頭。「只是想起了小七的生辰,正是八月十五……真想不到,這小娃子都十九了!」
「去年也是這個時節吧……」聽他提起鳳于飛,獨孤天涯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想不到轉眼就一年了,真快……」
「天涯,你是不是不相信小老兒?」聽出他語中的落寞,酒翁緊緊握住他的肩。「她真的沒事,我想她只是因為什麼事而耽擱了時間,但她一定會來!」
「是因為最近妖鳳頻頻出現嗎?」獨孤天涯抬起頭,再不隱藏自己心中的疑問。「是因為鳳華宮大江南北地四處尋人嗎?」
「你……」著實愣住了,因為酒翁平時雖常與獨孤天涯聊起鳳于飛之事,但卻從未向他坦露過她的真實身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獨孤天涯笑了起來,但笑容中卻滿含苦澀。「我也知道您一直不肯明說的原因,只是如今,我……」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酒翁長歎了一口氣。「她是她,卻也不是她!」
「是她……卻也不是她……」獨孤天涯喃喃說道。「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明白為何這一切要加諸在她身上,太不公平!」
「這其間的原委,小老兒也無法全向你解釋清楚,畢竟再怎麼樣,我終究是個瞎子……」酒翁略顯疲態地說道。「但若你真有心,當她再出現時,我只求你將她帶得遠遠的,再別讓她踏入這險惡的江湖間!」
「若她再出現於我眼前,我一定會那麼做。」獨孤天涯望著屋外默默說道。「只是……」
只是她何時才會來?
等待半年,又一個半年,他無怨無悔。因為只要能再見到她,再過幾個半年他也一定等!
只是,這擔心受怕、這瘋狂思念,卻也折磨著他的心,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難道他錯估了?錯估了自己,也錯估了她?
可一年前的那天,她臉上的那抹淒苦笑容、眼中的那抹依戀與不捨,還有那聲柔柔的「大哥」,絕不會全出自他的幻想,那是真真切切存在著,也深深刻刻地印在他的心問。他深信那絕對是真的!
若這叫傻,那也就傻吧……獨孤天涯淡淡地苦笑了起來。
反正他就是要等待,無論多長、無論多苦!
他就是要在她再度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緊握住她的手,給她他最真的微笑,讓她永遠不再離開他身旁……
八月初八,長安城,平康裡。
望著夾雜在佈滿紅燈籠、脂粉色中的小屋,一個身著黑色衣衫、身形略顯單薄的青年男子微皺起眉,喃喃自語著:「酒爺爺住這兒能受得了麼?也不知是誰這麼缺德,竟給他找了這麼一個破地兒待!」
低聲斥走身旁圍過來的青樓女子,男子往小屋裡鑽去,然後定眼打量著這個雖破舊但卻乾淨的小屋。
「誰?」聽到外屋似乎有什麼動靜,一個聲音由內屋傳出,但停頓不到一會兒,一個老邁的身軀便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小七,是你麼……」
「酒爺爺!」一把撲入酒翁的懷中,鳳于飛眼眶都紅了。「我可找著你了!」
「小七……真的是你……」再度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酒翁的眼眶霎時熱了起來,他緊緊地抱住鳳于飛。「你可讓酒爺爺等苦了!」
「是我不好,都是因為我來得太晚了,才會讓酒爺爺這樣苦。」鳳于飛又欣喜又難過,不斷地用手擦去臉上淚滴,「我現在就帶你走,咱不留在這破地方了!」
「要走也不急著現在,總得告訴你大哥一聲吧,他等你也等苦了!」聽了這話,老翁一時失笑。
「我大哥?」聞言,鳳于飛愣了愣。「我什麼時候有大哥了?酒爺爺,你糊塗啦?」
「小七!」這回換酒翁愣住了。「你……」
「酒爺爺,你瞪著我的神情好怪!」鳳于飛微皺著眉,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酒翁的臉龐。
「小七……你還記得獨孤天涯是誰麼……」酒翁顫抖著聲音問道。
「獨孤天涯……」鳳于飛側著頭思考了會兒,「不就是那個漂泊劍客麼?酒爺爺你以前跟我說過他的事,說這個人為了酒命都可以不要,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我還記得。不過,你怎麼突然提起他了?」
整個傻了!因為老翁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話!
怎麼會這樣?難道,獨孤那孩子一年來的思念及一腔熱血,就這麼化作雲煙了麼?
蒼天哪……
他三百多個日子的等待與盼望,換來的怎會是這樣雲淡風輕的三言兩語?
而這個孩子呢?這個孩子又怎麼辦?
她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個懂她、憐她、瞭解她的人,而她,竟遺忘了他……
「酒爺爺,你怎麼了?」望著酒翁悲傷的神情,鳳于飛擔憂地喚了一聲。
「上天為何如此捉弄人……」鼻一酸,酒翁再也忍不住地涕淚縱橫。「竟讓你將最不該忘了的人忘了……」
「我為何不該忘了他?」鳳于飛依然不明白地問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你……終究還是用了!」輕撫著她的髮梢,酒翁的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潰堤。「為了守住我們的去向,不被她所知、不受她所害,你這孩子竟寧可用斧底抽薪之法,抹去了自己一生中最美的記憶……」
「酒爺爺,你到底在說什麼?是不是小七惹你生氣了?若是,你打我罵我都行,別這樣嚇我啊!」鳳于飛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酒爺爺語調中的悲傷卻深深撼動了她,讓她也不禁紅了眼眶,手足無措。
「也罷,事既已至此,我只能這樣幫他了……」酒翁仰天長歎了一口氣後,舉起老邁的手,顫抖地在她掌中寫了幾個字。「小七,獨孤天涯知道那個洞窟在哪裡。」
「真的?!他在長安嗎?」聽到這個消息,鳳于飛又驚又喜。「若他在長安,那我絕對有辦法明天就找到他,並讓他說出那裡的秘密!這實在太容易了,我只要……」
「小七!」酒翁臉沉了下來低喝一聲。
「好,我不說了,酒爺爺你說……」被他臉上嚴厲神情震懾住的鳳于飛連忙止住口。
「我不許你傷害他,更不許你用惑心術!」酒翁嚴肅地說道。「你必須讓他是在自願的情況下把一切都告訴你!」
「可我又不認識他,他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告訴我那個秘密……」鳳于飛低下頭暗自嘟囔著。
「你一定要記住酒爺爺的話,絕對不可以使用惑心術!他是個好人啊,也是這一輩子……」老翁的聲音愈來愈低、愈來愈低,最後,只剩一聲長長的歎息。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望著他欲言又止、又傷痛又難過的模樣,鳳于飛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問些什麼,她只能默默地帶著他,去到另一個安全又隱蔽的處所。
所以當獨孤天涯再度來到這個小木屋時,見到的只是個空無一物的房子。
他整個人都傻了!
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走了?連說也不說一聲?連見也不見他一面?
不過就一天啊!
只不過因有事耽擱,他一天沒來,上天竟讓他錯過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坐在一年來為隱藏酒翁而安排的小屋裡,獨孤天涯連燈都沒點,坐在榻上、背靠在木板牆上,動也沒動一下。
他知道是她,是她帶走了酒翁,因為屋裡一點打鬥的痕跡都沒有,況且酒翁走得一點也不倉卒,還將他平常送給他的東西全帶走了。
不想見他麼?還是見不了他?獨孤天涯長歎著。但他寧可相信後者,因為有酒翁在。
酒翁眼雖盲,但心卻比任何人都清明,他會這樣不辭而別,必然有他的道理與考量。或許他們是先避去一個安全且舒適的地方,或許她想先歇息兩天……
更何況,她一定會找上他,因為他手中還有她想要的東西!
只是為何這樣愁腸滿緒的啊……真不像個男人!
自嘲地笑了笑,獨孤天涯伸了個懶腰,向外走去,但走到門口,他依然忍不住地停下腳步,回頭留戀地望了望這間小屋,這間充滿他與老翁在過去長達一年的時間裡,所有有關她的對話與思念的小屋……
「想不到這人還挺有情有義的!」待獨孤天涯踏離小屋後,鳳于飛在遠處屋簷上喃喃說著。「就為了一個相交不深的老翁離去還能這樣傷感,難怪酒爺爺怎麼也不肯讓我用惑心術詐他!」
由屋簷上悄然落下,鳳于飛悄悄跟在獨孤天涯身後,望著他走進一家酒肆,大口大口地喝著酒。
好酒量!
她悄悄地吐了吐舌頭,然後大大方方由酒肆門口走過,不再跟隨。
因為剛剛不過稍微跟得緊了些,她就發現他的眉頭有些微皺,而週身也泛起一陣警戒之氣,似是不耐煩有人跟著他。看樣子她下回跟時,得跟得遠些才好。
這就是獨孤天涯?
走在路上,鳳于飛暗自尋思著,怎麼他喝起酒來的樣子讓她感覺好是熟悉?
不可能!
她搖了搖頭。若他們之間見過面,她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把洞窟的秘密問出來?那根本不是她的作風。
可若真的未曾見面,為何見著他喝酒時眼神的落寞,她的心中會微微的有些緊縮?
算了,不想了!
反正她已經把酒爺爺安頓好了,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先好好觀察獨孤天涯這個人,然後在最恰當的時機、用最適合的方式,讓他老老實實地把洞窟的位置交代出來!
八月中秋,夜涼如水。
沒有與門中師兄弟、妹一同出遊,獨孤天涯一人靜靜地坐在離莫家後院有一段距離的房內,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發呆。
有人與她共度生辰麼?
十九歲的她有什麼願望呢?此時她快樂還是悲傷?憂愁還是快活?
種種思緒在獨孤天涯的腦中來回遊蕩,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許久許久後,他輕歎了一口氣,望著遠處樹梢飄落幾片樹葉。
但片刻後他突然露出一抹微笑,並一把捉起桌上的酒瓶,暢快淋漓地痛飲著,然後一轉身,抽出長劍,飛身至窗外的空地中。
「如此佳夜,有月、有酒、有知音--」獨孤天涯自言自語著,但聲量卻不大不小地恰能傳到那掉葉的樹叢間。「怎可無劍?」
凝望著劍尖在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冷冷銀光,獨孤天涯手一揮,任劍穗在空中飛舞,邁出的腳步看似踉蹌,但身形如風。「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繼而手腕一翻,長劍繞身一周,而劍氣劃過的那幾棵桂花樹上的桂花,如雪片般在空中飄散,卻無一辦落地,像有生命似的在夜空中四散紛飛,形成一幅翩翩美景。「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真好看,是酒仙劍法吧……
趴在樹上的鳳于飛眼花撩亂地望著獨孤天涯手中的長劍狂舞,望著劍花四處翻飛,望著他醉步縱橫,心中不禁喃喃讚歎著。
從沒想過一個男子練劍,竟能如此瀟灑、豪邁!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一招一式,看著他似醉似醒的眼眸,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跟著他幾天了,她發現他真是一個很古怪的人。
雖身為莫家門門主,但他大半的時間都不在莫家門內,反倒不是在酒肆,便是在去酒肆的途中。
若不是每回都是他師妹將他由酒肆內尋出,她一點都不懷疑他的夜晚是在酒肆的酒缸裡度過的。
但偶爾,他也會到那間她找著酒翁的破屋子裡,靜靜地坐著;偶爾,他會由懷中取出一樣東西,呆呆地望著。
不是漂泊劍客麼?怎好像是被什麼事綁住似的!
而又是什麼人、什麼事能讓他這樣掛懷?讓這樣一個看似凡事都不在意、漫不經心的人深深藏在心底,如此牽掛?
有時,她真的會想知道,甚至有時,她的心中還會浮現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希望他們曾相識,而他心中的人是她……
輕歎了一口氣,因為鳳于飛真的不知道,對這樣的一個男子,她不用惑心術去詐他,究竟還能用什麼辦法?
眼見時間一天天過去,如果……如果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也只得違背酒爺爺的叮囑,直視他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眸了。
滿天桂花終於落地,與月光一同交迭在黃土之上,而獨孤天涯不知何時,收起了劍,靜靜地回到屋內,閉上眼躺至床上。
若真是她,這是此刻他唯一能送給她生辰禮的方式了,只是不知她喜歡麼、高興麼、願意出來見他麼……
「誰?」正當獨孤天涯暗自沉思時,突然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他倏地睜開雙眼。
「你說我是誰?」一個柔媚不已的嗓音由窗外傳了進來,繼而一個身影飄進獨孤天涯的屋內。
「是你,你來了!」望著那個熟悉的絕美容顏,獨孤天涯發自內心地笑了。
「想我嗎?」女子嬌滴滴地挨近他床旁,食指輕劃過他的臉頰。
「想。」獨孤天涯緩緩地由床上坐起身來,眼中有股掩飾不住的情感波動。
「怎麼個想法?」女子輕輕坐在他身旁,一隻手掌輕輕貼在他的心口上。「我想知道。」
身軀猛地一震,獨孤天涯握住了她的手。「你先說說,如何?」
「我這麼想……」女子輕輕一笑,手一抬,將披在肩上的斗篷抖落,露出身上的輕紗及曼抄身材,在火光下,顯得那樣誘人……
屋內燭光搖曳,而遠處樹影也搖曳,但這夜無風。
「原來他也好這口……」遙遠的樹上,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喃喃說道:「我還以為他跟別的男子不同……」
望著那屋內床簾緩緩垂落,樹上那雙晶亮的眼眸瞬間變得黯淡,藏在黑暗中的臉龐變得落寞。
眼用力一閉,她飛身由樹上悄然落下,回身便走,將屋內的一切與一切全留在身後。
只是她不知,在她走後,寂靜的屋內話聲又起--
「你是誰?」在簾幕內,獨孤天涯竟緊緊扣住女子的脈門,長劍抵在她的脖上。
「你說我是誰?」女子依然巧笑倩兮,但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原來你是妖鳳……」仔細凝視著女子的臉孔,獨孤天涯笑了起來,笑得讓人有些膽寒。「原來你今天挑上的獵物是我!」
「既然知道我是誰,那為何用劍抵著我?」女子幽幽地說著,眼中片刻問便充滿氤氳。
「我是不該用劍抵著你。」獨孤天涯冷冷一笑。「或許我該一劍殺了你!」
「是嗎?」女子眼中出現一抹陰狠,繼而朝獨孤天涯臉上吐出一口唾沫,手腕一翻,掙脫開去。
不再言語,女子招招狠絕,私毫沒有留情。
但在獨孤天涯的眼中,她的招式雖陰毒,但由於武功與他終究有著不小的差距,因此他在閃躲時只是不斷冷笑著,然後找了個最好的機會,右手忽地一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女子脈門,一把將她扯出帳外,然後連點了她三處穴位,將她甩至牆旁。
「你為何如此不知憐香惜玉?」女子望著他瞇眼說道:「我難道不夠美?」
「這個臉很美,只是你不配!」獨孤天涯冷冷地說道:「你根本不配擁有這個容顏!」
劍,緩緩地由手中舉起,獨孤天涯本想劃開她臉上的人皮面具,看看她的真面目,但就在劍尖要觸及她的臉龐時,他卻見到她的臉呈現出一種楚楚可憐的神色,那模樣竟有八成像「她」那年離去時……
望著那熟悉的臉龐如此淒苦,他這劍,竟怎麼也劃不下去,只得一咬牙:「滾!別再讓我見到你!」
「原來是你……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望著獨孤天涯明暗不定的神色,女子突然放肆地狂笑了起來。「我現在總算知道要如何找她了,而這全要感謝這張臉,還有你……對她的依戀!」
聽到這句話,獨孤天涯心中一凜,直覺告訴他他絕不能手軟,因此他沒有遲疑地長劍迅速往前一伸!
但他還是慢了,因為這名女子不知何時竟自己解了穴道,趁他疏於防備之時,回身撂下一掌後便往窗外跳去!
雖躲過了這一掌,但不知為何,獨孤天涯的四肢整個冷了起來,而遠處的狂笑聲更讓他的心跳幾乎暫止……
他似乎錯了,犯了一個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測到結果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