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曉佩覺得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想甩甩頭讓自己腦袋清醒一下,卻發現連動一下頭都疼痛欲裂,想舉手按摩頭,手卻如千斤重般,無法移動。
無計可施之下,強忍著痛楚,她慢慢地轉動著自己的頭部,用唯一溜轉自如的眼睛,慢慢地看著四周。
一座花彫的妝台躍人眼簾,鏡面被一大片繡得頗為致的花鳥圖絲綢給蓋住。
將目光拉近一點,只見著一張小圓桌與幾張凳子。
單從那平滑與顏色沉黑卻亮得可以將東西反射的桌面瞧來,可知這張桌子本身是由極佳的上等木材所製成,除了價值不菲之外,平常的打掃與保養也做得不錯。
往右一瞧,鏤空雕花的門窗半掩著,從那面未掩著的門窗往外一望,雖只看到半邊翹起的屋簷,但一看便知是
一座用來休憩的涼亭……
正想繼續看下去,忽地,被眼前的綠影給遮著,隨即聽到頭頂上方說話的聲音——
「曉玄,小姐醒了,麻煩你把臉盆拿來,我幫小姐梳洗一番。」
「嗯,知道了。」
嗯,這兩人的聲音還頗好聽的,細細柔柔的,聽起來就令人覺得舒服。
而且她們說的那個小姐還真好命,有人幫她打水梳洗,哪像她凡事都得自己動手。
伍曉佩轉著滴溜溜的眼睛想著。
想著想著,突然像是有千萬支針鑽進自己體內一般,伍曉佩全身痛得不像話。
「哎呀呀,好痛哦!」她痛得齜牙咧嘴地叫著,「別那麼用力把我弄起來啦!」
誰知話才一說完,「砰」地一聲,她又平躺在床上。
這會兒她是痛得連眼淚都流下來,話也說不出口了。
「小……小……姐……你……會……會……說話了耶?!」
只見一位著綠衫髻著兩個包包的丫頭臉色是又驚又喜,結結巴巴地說話。
「曉玄,快!快!快去稟告夫人,小姐真的開口說話了!」
「好!我這會兒就去。」話一說完,叫曉玄的著紅衫丫頭速度之快,咻地一下子就跑出房門。
看到伍曉佩淚眼盈眶,綠衫丫頭滿臉歉意地要扶起她。
一看到綠衫丫頭的動作,伍曉佩趕緊叫道:「你等等!我剛剛被你這麼一摔,現在全身痛得不能動,你不要碰我!」她痛得連眉頭都皺起來。
「對不起!小姐,曉碧是被小姐開口說話給嚇到了,才會一時失手將小姐摔下,曉碧是無心的,你放心,曉碧這次會很小心的,小姐。」自稱為曉碧的綠衫丫頭眼裡儘是懊惱,但神情非常誠懇地說著。
伸手不打笑臉人,開口不罵悔過人,這兩點一直是自己抱持的觀點。
既然聽到對方向她道歉了,而且連態度都非常謙卑,自己若再發火,似乎也太不近人情了一點。
伍曉佩念頭轉到這兒,也就不怪罪對方把自己這「一丟」之過,況且眼前這情形,自己還真的需要別人扶她這麼一把。
「你這次真的會很小心扶我起來?」伍曉佩懷疑地問道。
「嗯!」曉碧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那好吧!就麻煩你了。」伍曉佩咬緊牙關,免得在起身時,那酥麻刺骨的感覺傳遍全身。
曉碧坐在床沿,輕手輕腳地將她扶起身,那手勢熟悉到令人一看就知這樣的動作她已做過不下上百次。
咦?這次怎麼沒有那種近乎椎心刺骨的疼痛感覺暱?伍曉佩瞪大雙眼不解地看著曉碧。
「小姐,怎麼了,還很痛啊?」曉碧瞧見伍曉佩的模樣,以為她又痛得說不出話來,急得雙眼泛紅都快哭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曉碧不好,沒好好扶著小姐,這會兒才會讓小姐這麼痛。」
「噢,不是!」伍曉佩趕緊解釋,「是因為這次一點都不痛,我覺得奇怪而已。」
「呼——原來如此!」曉碧大大地呼了一口氣,也放寬了心,「那小姐你稍坐一下,我去把臉盆端來,好讓你梳洗一番,等一下夫人進來時,你們母女倆就可以好好地說說話,夫人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
曉碧動作迅速地將伍曉佩安置好之後,轉身至外廳要去拿臉盆進來給她梳洗一番。
伍曉佩覺得什麼事情都不對勁。
自己不小心被牛七這麼一撥,滾進一個烏漆抹黑的地方,而且才睜開眼,就看到古物,甚至連古人都出現了。
難不成她已經投胎了?可是孟婆婆明明告訴她仍然投胎在現代啊,怎麼會看到這些古物、古人呢?而且她怎麼不像別人一樣,投胎之後以前的事會忘得一乾二淨呢?更離譜的是她竟然還長了這麼大,連話都會說了,這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伍曉佩皺著雙眉,怎麼想都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了岔錯?
一會兒,房外傳來吱吱喳喳興奮的聲音。
只見剛剛跑出去的曉玄領頭,後頭跟了兩男一女,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三人的模樣,居中的女子就快步走到床沿,抓起伍曉佩的手,眼淚直流著。
「夢兒,娘等這天等了十六年了,城隍爺真的沒有騙娘,你真的開口說話了。」女子高興地說著。
「娘!」
咦?我怎麼會開口叫她娘呢?伍曉佩覺得詫異不已。
女子聽到伍曉佩這麼一叫,激動地緊緊將她抱住。
雖然被這名女子抱得快喘不過氣來,但伍曉佩絲毫沒有阻止她的意圖,反而心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感覺,直覺地就知道她是母親,而自己就是她的小孩。
須臾之後,有一個咳嗽聲響起,「咳、咳。」
伍曉佩循聲望去,結果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眼神。
張開口才說了一個「牛」字,就見到對方向她擠眉弄眼,眼下之意是要她稍安勿躁。
而女子聽到伍曉佩說出了那個牛字,也像是想起什麼,趕緊放開她,轉身對著咳嗽的那人道:「牛小師父,那現在該如何呢?」
「夫人。」說話者向女子打了一個揖,「麻煩你們先迴避一下,待我將小姐的房間再驅乾淨一次之後,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女子對著對方點了點頭,轉過身對伍曉佩說。「夢兒,待小師父將你房間驅乾淨之後,娘和爹再好好與你聊聊。」
為了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伍曉佩向女子點頭微笑,算是同意女子的話。
待房內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後,伍曉佩噗哧一聲笑了出口。
「牛七大哥,你什麼時侯變得這麼人模人樣了啊?」
「嗟,你以為我想啊!」牛七厭惡地說著。
「呵呵,那你不會變回來啊?」
嗯,有理。
牛七聽完伍曉佩的話後,舉起手彈了一下,恢復了他自個兒原本的牛頭之後,走進內廳裡,坐在小圓桌旁。
「哇啊!牛七大哥,你還是如此的威武有神,怎麼看都是牛頭隊裡最佳的使者。」伍曉佩吹捧著。
被她這樣拍馬屁,牛七的嘴角不由得也往上揚了幾分,不過也只有那短短的幾秒,因為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曉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須告訴你。」牛七非常嚴肅地說。
瞧見牛七正經的神情,伍曉佩也記起自己剛剛疑惑的事情。
「哦!我也有事想問你。」
「你的問題是不是為什麼被我這麼一撥,就滾進一個烏漆抹黑的地方,而且才睜開眼就看到古物,甚至連古人都出現了?而且你是不是已經投胎了?如果是,那又很奇怪對不對?因為孟婆明明告訴你仍然投胎在現代,怎麼會是在古代?而且你並沒有像其他人還得經過襁褓時期,直接就長大說話?」
好神奇哦,不愧是閻羅座前文武判官之下首座使者。伍曉佩佩服的睜大雙眼直點著頭。
看到她的眼神,牛七反而心生愧疚。
其實會有這些問題的出現,全是因為自己的不小心,不只是害了她,連他工作的工具時辰鏡也給弄丟了。
「嗯……曉佩,你不用佩服我,不過你要答應我,聽我說完話之後,不可以生氣。」牛七語帶求饒之意。
伍曉佩不以為意,點頭同意。
「那個……其實是因為我不小心將你……孟婆給的是忘魂糕,因為你要是不吃就……一不小心,連我的時辰鏡也……時辰不對,你才……所以判官拜託城隍利用算命卜卦之說……等到你到了十六歲時……出閣後利用你……說要請你……不然我……」牛七支支吾吾地從頭至尾將事情說清楚。
原本對牛七還是一臉佩服的伍曉佩,隨著牛七愈說,她的臉色愈難看,到最後是屏著氣冷冷地凝視著他。
說完之後,牛七大氣也不敢吭一聲,靜靜地等著伍曉佩的回應。
兩人對看了許久之後,伍曉佩緩緩地吐了一口長氣,舉高手慢慢地揉著自己額頭兩側的太陽穴。
「呼——所以我現在是一個叫言心夢的人,而且是一個當了十六年植物人的人。」
牛七點了點頭。
「我過幾天就得嫁人了。」
牛七又點了點頭。
「出閣之後,我得利用機會去尋找你弄丟了的時辰鏡。」
他愧疚地再點了點頭。
「如果不趕快找到時辰鏡,將有許多人無法如期投胎,到時天地的運行將會大亂。」
牛七苦笑地只能再點了點頭。
伍曉佩突然瞇起雙眼,衝到牛七的面前,用她最大的力氣,掐住牛七的頸子用力地搖晃著。
「我恨死你了!牛七!」她咬牙切齒地低吼。
牛七任由伍曉佩的暴力舉動,因為就算她再怎麼用力,自己也不會死,而且禍是由自己闖的,最後還得求助於她,讓她發洩發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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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雅士,販夫走卒,不管是誰,只要是肚子餓了,一定都會往飯館裡鑽。
但是能讓富貴與平民相安無事、壁壘分明地在同一家酒樓裡各吃各的,而且還吃得盡興,只有這家酒樓——品業酒樓。
品業酒樓分為上、下兩層,上下兩層的人口不在同一個,上層有上層上樓之階梯,下層也有下層進門之入口。
上層的食物專供官府商賈用膳,所以食物的食材較貴,樣式也較花稍,貴在讓人吃精緻、吃口味、吃感覺。
下層則以一般麵食為主,是讓勞心勞力的村民及過路客吃飽的,雖說是吃飽不吃精,但花樣也不少。
此刻在上層靠近路邊的位置,坐著四個男子,悠閒地吃著小點品茗著。
「別業,你確定明早會到言家迎娶那個不動新娘啊?」步羽辰開口問。
「確定啊!而且我明日還會準時到言家門口。」商別業毫不猶豫地說著。
「對了,為什麼叫不動新娘呢?還有,那不動新娘與你的婚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鄔揚風詢問。
「揚風,你已許久沒回來,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為什麼叫不動新娘,其實是聽說她自出生後,不哭不笑也不叫,像個不會動的活死人一樣,到現在十六歲了,還是一樣不會動,現在要嫁人當新娘了,外頭的人就叫她不動新娘。」商離群替商別業解釋給鄔揚風聽。
「至於這門親事,也是前些日子才聽我爹提起的,原來當初商、言兩家是世交,在我哥還未出世時就有一不成文的諾言,只要是嫡傳的那房,所生的第一個孩子,同性結為異姓兄弟或姊妹,異性則結為夫妻,只是好幾代以來從來沒有結為夫妻的,直到我們這一代。」
商離群喘口氣,喝了一口茶續道:「原本也都忘了這回事,哪知言家來信說他們家姑娘到了及笄之齡,也是該履行婚約之時,我爹才想起這麼一件事,所以我哥就有了這麼一位不動新娘,我就多了一位不動大嫂。」
「原來如此。」鄔揚風明白地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後悔嗎?那致郁院的天依你捨得啊?」步羽辰故作婉惜狀地對著商別業搖著頭。
「羽辰,你就甭故意說那些了,我大哥心裡想什麼你會不知道嗎?」商離群揶揄著。
步羽辰朗聲大笑,「我當然知道他老兄在想什麼,只是依照你娘的性子,鐵定還會找一個側室,不然你們商家就絕後了。」
「喂!你步大人是當我蹦不出把來是不是啊?什麼商家絕後,嗟——」商離群佯作怒狀地抗議著。
「耶——你別當自己是孝子了,誰不知道你比你老哥更怕那個枷鎖,要你蹦出個把是簡單,問題是你根本不想。」步羽辰撇了撇嘴。
商離群哈哈大笑,「是啊,我是不想啊!」
「那你還在這兒窮攪和。」步羽辰白了他一眼。
「好了,你們兩個別在那兒閒磕牙了,人家正主兒話都沒說,你們就說了一堆。」鄔揚風丟了兩顆花生往兩人的嘴裡送,一人一顆剛好堵嘴用。
商離群嘴裡接到花生後,迅速地咬了幾下,馬上吞下肚裡說道:「他當然沒什麼話好說,因為我娘答應他,明兒個將那不動新娘迎娶進門後,他就可以出外逍遙了,不然你們當他今天找你們出來為了何事啊?」
步羽辰、鄔揚風兩人雙雙望向商別業。
「離群沒說錯,不過這只是附帶的,要告訴你們的是另有其事。」商別業神色一正地說著。
看到商別業嚴肅的表情,兩人知道事態嚴重,也收起那玩世不恭的表情。
「最近你們應該有聽說過黑寨門吧!」
「黑寨門……」鄔揚風皺眉想著,「是不是就是對外宣稱在青潭打撈到一面藏有武功秘笈古鏡的那個黑寨門?」
「嗯!」商別業續道:「師父說,其實那面鏡不屬於人世間的東西,裡頭也沒有武功秘笈,不過真的是一件可以扭轉乾坤的寶物。」
「扭轉乾坤?」步羽辰不解。
「因為上頭有十二面,又各寫了時辰,若是不小心觸動機關,會造成時空錯亂、山河變色。」商別業解釋。
「到現在沒看到什麼異象,所以說黑寨門還不知嘍?」步羽辰問。
「所以師父要我們趁黑寨門還不知道它的功能時,趕緊將它取出毀掉,免得出亂子。」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鄔揚風問。
商別業眼神古怪地笑了笑,「明晚。」
「明晚?」其他三人異口同聲叫著。
「對!就是明晚。」商別業非常肯定。
「大哥,雖然不動大嫂不用歸寧,但是娘答應言家,讓他們在家裡住滿三天,等三天後他們才回家。」商離群趕緊說著。
因為若是大哥臨時偷溜,那照顧不動新娘的重責大任可是會在自己的頭上。
「是啊!別業,雖然娶的是不動新娘,但怎麼說你是新郎官耶,怎麼可以說走就走?你不怕你娘發火?」步羽辰不贊同地道。
「嗯,離群和羽辰說的對,你這次太衝動了,言家好歹也是個大戶人家,女兒如此也非他們所願,你忘了,良善之家向來是我們保護的對象。」鄔揚風也不苟同。
商別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直到鄔揚風說出「良善之家」四個字。
「對,就是因為良善之家,而且不動新娘還是我的內人,為了幫我的內人找尋靈丹妙藥讓她能活動,當然是刻不容緩。」商別業環視一圈,慢條斯理地說著。
「原來如此。」步羽辰明瞭地點點頭。
商離群輕捶了一下商別業的肩,笑道:「大哥,我還以為你不顧兄弟之情。」
「哦,我是不顧啊!」商別業斜眼睨著他。
看到他詭異的眼神,商離群心中一驚。
「別那麼害怕,只是要你替我待在家中三天,三天之後再和我們會和。」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先留下,之後再和你們會和?」商離群抗議。
商別業、步羽辰、鄔揚風三人對看一眼,三人大笑同聲說著,「不為什麼,就因為你年紀最小,也是最晚加入的一員。」
商離群無話可說,氣得只能撇撇嘴,誰叫他的確是四人中年紀最小的,也是最晚加入的。
「好!那就這麼說定。」步羽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來,趁茶還熱著,大夥兒快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