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今天她一定得想個辦法進去自己家門才行。這樣……這樣她才有機會說服父母,求得他們的原諒。
趁著莫天夫婦午睡之際,雲兒就隨便留了張紙條交代去處,跑回「娘家」來了。
站在自家門外,她左徘徊右彷徨的,就是提不起勇氣像在來時路上想像的一般,將前來應門的彩蓮硬擠開、強行入內。她心煩意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無計可施。
然而,是什麼原因促使她一定得在今天把問題給解決,遲一天都不行?
是的,就緣於今日早餐桌上,莫夫人無意間閒聊時,談到的一句話:
「……喔,對了,雲兒,回來這麼久,爸媽還沒見過你的父母,這樣未免顯得我們男方家太失禮了、不懂人情事故。依媽看,就選在明天吧,你請親家公、親家母過來吃頓晚飯,也好讓我們兩家人有機會聚一聚,互相走動走動。」
「是的,媽。」
當時回答得那麼爽快,但在與莫風交換的那一眼中,她心裡可一點把握也沒有呀,就如同現在一樣。
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圓滿達成任務呢?尤其在眼前進退不得的情況下,這個任務——是難上加難了。
噢——老天!為什麼要把她的命運安排得如此複雜呢?要是也像她的人一樣簡單,那麼現在她就沒有這些無謂的煩惱,可以盡情的享受人生了。
雲兒望天興歎,忍不住對神發出這樣的抱怨來。
最後,在瞪著那扇門數十秒鐘後,她還是選擇了最規矩的作法,乖乖的按下了門鈴。
「彩蓮……」雲兒才叫出她的名字,後者立刻就笑咪咪的打斷了她。
「小姐,不用問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放心吧,家裡的警報已經解除,我這守門員今天終於可以放行了。」
「你是說……我爸媽他們都不再生我氣了?」聽到這句話,她的心很自然就放寬了一半,擔憂已為乍喜取代。
「我不能說,老爺、太太交代過我不准多嘴的。」彩蓮搖了搖頭。「總之,小姐你進去後就知道了。」
「好,謝謝你。」她明白,在這件事上彩蓮也出了一分力,儘管她的力量不大。
「喔,還有小姐……」
「什麼事?」當雲兒經過她身邊時,彩蓮又叫住了她。
「我覺得……姑爺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小姐,你沒嫁錯他。」
默默的,她只能無言的直點頭,一抹牽強的笑容隱約在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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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彩蓮的話意……是不是在跟她暗示了什麼啊?邊走過院子,雲兒的心中邊提出這樣的疑問來,一對好看的眉毛困惑的輕蹙了起來。
不過,當她走進客廳時,這樣的想法立即被推翻了;因為,她看見父母仍嚴肅的板著張臉孔,看也不看她,神情是相當不悅的。
「爸、媽,我回來了。」怯懦不安的,雲兒低低叫喚一聲,來到了父母面前。
沒有反應。她明白父母是故意不理她,有心給她個教訓的。她又重複的低喚了聲,話意裡帶著濃厚的關切之意:
「爸、媽,我回來了。這麼久不見,你們的身體都還好吧?」
「怎麼?你心裡還有這個家,還會關心我們嗎?」李太太一雙眼瞪住女兒,嘲諷的語氣裡強調了心中的不滿。
她在母親跟前蹲了下來,輕聲的歎著氣。
「媽,你們是我的父母,我當然關心你們嘍,這兒又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再怎樣,我心裡也不會沒有它的。」
「是嗎?我還以為只要你結了婚、有了丈夫,不僅這個家對你不再重要,就連我們做父母的,你也不放在眼裡了。」和妻子一樣,李謙的心中也藏著太多的氣憤、懊惱,額上的皺紋也因此而加深了。
「爸、媽,你們一向是寬宏大量的,怎麼這次都事隔半個多月的時間了,還不肯消氣、原諒我呢?」她握住了母親的手,輕輕的搖晃著她,像孩童時代做錯事乞求原諒的行為一樣。
「消氣?!雲兒,你要我們怎麼消氣?」!李太太惱怒的問,一把甩開了她。「結婚前夕女兒一聲不響的失了蹤,若不是彩蓮半夜起來發現你逃跑了,趕忙來叫醒我們,隔天一大早連你怎麼不見的我們都不知道?那時你有沒有想過爸媽會有多擔憂呢?甚至會一時情急之下報了警……」
「我知道,所以我很快就打了個電話回來,向你們報平安。」
「是呀,幸虧你還懂得這麼做,要不然我們豈不是要等到警察通知了才曉得,原來女兒不是失了蹤,而是跟人私奔結婚去了!到時我們這張老臉要往哪擺?你又替爸媽想過沒有?」
「還有……」一等妻子說完,李謙立刻接口,他也有滿腹的怨氣要發,不吐不快。「爸為了你這件事,不光是道歉的話說了快百遍,就連周航那,我們幾十年的老交情也因此而一刀兩斷了。雲兒,難道是爸媽太寵你,才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一點規矩都不懂了嗎?」
「爸、媽,你們知不知道聽見你們這樣罵我,我心裡實在好高興。」她注視著雙親們,心中有滿懷的欣慰。
「你說什麼?」!這樣的回話讓李謙差點就要發怒了。
李太太按捺住了他。
「因為你們讓我明白了,自己還是個有爸媽關心的孩子;否則你們要是不疼我、不愛我,根本就連理都不用理我,還罵我做什麼?」父母的心態其實是愛之深責之切,她不會不瞭解。
李謙與妻子相互對望了眼,在女兒婉轉的說詞中,一把怒火慢慢的平息了下來。李太太輕歎口氣,把女兒拉來一旁坐下。
「雲兒,既然知道爸媽關心你、疼你、愛你,怎麼還忍心做出讓我們擔憂的事?難道你以為爸媽是不能溝通的人嗎?所以非要和丈夫先斬後奏了才敢回來見我們?」對於這事,她仍耿耿於懷,不能釋懷。
「媽,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傷害你和爸的心的,如果你們沒忘記,應該還記得我也曾經提出過反對的,我不願意嫁給周世倫。」
「是的,媽記得你是曾這麼說過;但是當我們問起你,你又提不出任何反對的理由……」
「那是因為……周世倫確實是個近乎百分之百完美的好男人,只除了最重要的一點——我不愛他。」
「那麼當時你為什麼不坦白和莫風的感情呢?如果你肯說,媽相信即使情況再差,也絕不會比今日來得糟。」
「那麼爸,請你告訴我,如果當時我坦白了,你會怎麼做?」她轉向父親,問了個假設性的問題。只是「假設」,她想明白父親的作法。
「我會怎麼做?哈!!當然是去周家解除你和世倫的婚約,成全你們這一對有情人嘍。」比起先前,李謙的態度是較和緩了些,面上的線條也沒那麼嚴厲緊繃了。「雲兒,爸很不願承認,但你選的這個丈夫的確是很有才智的,他讓爸這一向不容易被說服的人,也輕易的被打動了。」
「爸,你是說……莫風他曾來找過你?什麼時候的事了?怎麼我一點也不知道?」她吃驚的連忙追問。
「他是今天早上來的,大概是有意瞞著你吧,你才一點也不知道。」
「那他來之後……跟爸媽你們說了什麼?」她小心的問,心在怦怦怦地亂跳。
「其實也沒說什麼,只有一句重點。他表示,周世倫或許能供給你寬裕的物質生活,但他本人卻能在這些之外,提升你賦予『愛』的精神生活;而你需要的,也正是後者——就是他。」李謙簡單精要的轉述了大致的內容。
「他……他可真是會瞎編啊。」她咕噥的嚷,聲音藏在喉嚨裡,輕悄細微。
「什麼?雲兒,你說什麼?」李太太聽不清楚,疑惑的問。
「喔,沒什麼。我只是說,莫風他還講得真對、真瞭解我。」她強打著哈哈,擠出絲尷尬的微笑。
「傻孩子,他是你的丈夫,當然瞭解你;不然你怎會甘冒那麼大的險嫁給他。」李太太點著她的額頭,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爸、媽,這麼說你們是肯原諒我……我們了?」話到舌尖,她又急忙加上莫風這個人,到底他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目前。
「有什麼辦法呢?木已成舟,爸媽不原諒又能如何?」李太太的口氣裡充滿了無奈,自己的女兒能不認嗎?「況且爸媽當初會把你嫁給世倫,目的也在要你幸福,既然你能夠得到它,又忠於心中所屬的人,我們還有什麼可反對了?當然是樂見其成,衷心的獻上一份祝福嘍,李謙,你說是不是?」
「沒錯,雲兒。只要能看到你幸福,這就是爸媽最大的快樂跟滿足了。」他點頭附議,夫妻倆始終是站在一塊的。「回去轉告莫風,爸到目前為止雖然還是不贊同他這種決斷的行事作風,但既然你們都結了婚,爸媽也只得看在你的份上,承認他這個女婿了。」
「真的嗎?爸,那你還能不能再看在我的分上,答應一件事?」她利用時機趁勢要求。
「你說吧。」
「莫風的父母,哎……也就是我公婆,他們希望爸媽明晚能賞光過去吃個飯,兩家人才好有機會聚聚聊聊,認識一下彼此。」
「我說雲兒呀,你今天該不會就為了這個原因回來的吧?」知女莫若母,李太太一猜就中。
「哎喲,媽,你何必拆穿我呢?這樣我會臉紅的。」她用手掩住了雙頰,面上已是一片通紅。
在李謙夫妻的陣陣笑聲中,李家往日的歡樂似乎又隨之恢復了,陰霾已過。
但是對雲兒來說,這場軒然大波只是暫時告了一個段落;不久之後,相同的戲碼肯定還是會繼續上演的。
那時,失去了莫風這個有力的支持者,她一個人要如何獨自的面對呢?雲兒不敢想下去,只能祈求上天的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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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雲兒從睜開眼起,就在家裡整理這、佈置那的,只希望這個暫時的「夫家」能在父母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而莫夫人也為了表示了對賓客的重視,主動提議要下廚一展手藝,秀秀她未老的寶刀。於是開好菜單後,這買菜的重責大任,自然就落在莫風夫妻的身上了,責無旁貸。
到了市場,本來以為會居於主導位置的雲兒,竟成了提菜的助手了,只能乖乖的跟在莫風身邊,看著他挑魚選肉買雞的,儼然一副家庭主夫樣,採買的技巧比她還熟練。
看來,她應該要對他刮目相看了,他並不是那種只會顧事業而不懂得生活的男人。
就這樣起勁的忙著,很快地就到了晚餐時間,李謙夫婦過府來拜訪了。
「親家公、親家母,歡迎!歡迎!」堆滿了熱沈的笑容,莫天夫婦親自到門口迎接他們入內,展開了雙方家長的第一次會晤。
「不好意思,今晚來打擾,還勞煩兩位親自到門口迎接,真是太過意不去了。」李謙與莫天握著手,臉上也充滿了笑意。
「唉——何必客氣呢?大家都是兒女親家,應該就像一家人一樣親,別太見外了。」莫天拍拍李謙臂膀,笑得樂呵呵。
「喔,親家母,這雖然是一份小禮物,但卻是我們夫妻倆專程去選的。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兩位喜歡。」李太太微笑的把見面禮遞給了莫夫人,禮輕情義重。
「哪裡,你們兩位今晚肯來賞光,就是我們莫家最大的榮幸了。」莫夫人含笑的接過,邀請他們到沙發上入座。「倒是下次再來,可千萬別這麼客氣了,免得顯得我們兩家人太生疏了,拉不近距離。」
「好,一切都依親家的。」李太太也不堅持,見到女兒與女婿端了幾杯茶走進客廳,那如影隨形的模樣還真恩愛登對。
雲兒與莫風互望了眼,彼此都有默契的走到了對方父母的跟前。她把茶交到了公婆手裡,叮嚀著說:「爸、媽,這茶是剛泡好的,慢點喝,小心燙嘴。」
而莫風則送到了岳父岳母手中,同樣的表現了他身為半子的一面,體貼孝順。
「爸、媽,你們一路過來大概口也渴了,嘗嘗我這杯親手泡的茶,保證能讓你們消暑解渴、爽聲潤喉的。」
「好、好。」李謙夫婦同聲滿意的點著頭,舉杯喝了口熱茶後,他讚賞有加的說:「莫風,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的,泡茶已有這般功力了,不但喝起來不苦不澀,而且入喉後還有一股甘甜的氣味徘徊口中不散。怎麼,你也懂茶道嗎?不錯,不錯。」
「爸,你過獎了,其實我哪懂什麼茶道呢?這一切都是跟家父學來的。」他笑著望向了自己的父親。
「喔,親家公,原來是你。沒想到你對中國固有的茶道還有所研究,有時間我可以跟你討教討教嗎?」李謙恍然的轉而向莫天求教,他對這方面也有濃厚興趣。
「沒問題。不過討教不敢當,只能說我們互相切磋學習,交換一下心得。」莫天忒謙的,事實上,他的資格已夠開班授業了。「你若有興趣,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怎麼樣?」他興致勃勃的,已預備起身去拿那套珍藏的茶具組合了。
莫夫人及時勸阻了他:「我說莫天哪,你性子再急,也得等吃飽了飯才行呀;否則等你那一口的茶經談完,我們大家可都要餓慘了。」
「是嗎?原來我還沒吃飯,難怪我肚子都抗議得呱呱叫了呢。」
他嘩然的,引得在座所有人都哈哈的笑了起來。在歡笑聲中,他們來到了飯廳椅上坐下,
「哇,雲兒,爸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練得這一手廚藝來了?竟能燒得出這一桌好菜?」李謙目瞪口呆的看著桌上豐富的菜色,有一盤蟹肉芥菜、一條醋溜黃魚、一道五星拼盤、一碟紙包雞和佛手白菜卷,外加上一大碗的紅燴海參湯。
「是呀,雲兒,你怎會一下子就進步得這麼快了?」李太太亦表驚訝。
她笑著解釋:「爸、媽,你們誤會了,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本領呢,這些都是我婆婆從中午起就一個人在廚房洗洗切切做出來的,連我和莫風要在一旁幫她的忙都不肯。」
「親家母,你這樣盛情款待,我們怎麼好意思……」李太太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有滿腔的感動之意。
「唉——千萬別這麼說。」莫夫人淡淡的搖著頭笑。「歸咎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們夫妻倆才是。」
「謝謝我們?為什麼?」李謙不解的,與妻子淨是滿臉的疑惑。
「說實在的,我心裡一直有一個遺憾,就是未能夠擁有個像雲兒一樣,既溫柔乖巧又懂事貼心的好女兒。」莫夫人歎了口氣,慢慢說:「直到我回國的這段期間,與雲兒生活在一塊,這股遺憾才漸漸的被彌補了過來,有了種實際的感受;所以這頓晚飯,就當做是我內心由衷的感謝吧,你們給了我這個亦女亦媳的好孩子。」
「親家母……」聽到她的解釋,李太太心中的感動是更深了;另一方面,也對女兒能嫁進這樣的家庭來,而感到放心了。「雲兒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為人媳婦應該的;但她能有你這樣一位好婆婆的疼愛卻是她的福分。」
「不,依我看,最有福分的人不是雲兒,你們都弄錯了。」好端端的,莫天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莫夫人,緊張的連忙開口制止他,生怕丈夫又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開罪了李謙一家人。
「莫天,這麼重要的場合,你可千萬別亂說話啊。」
「怎麼?我並沒說錯啊,難道你們不覺得這人選其實應該是風兒才對嗎?」
「我?!」莫風愣愣的指著自己,不明白父親的話意。「爸,我可是安靜的什麼意見都沒發表喔,怎麼會扯上我了?」
「別不承認,若不是因為你的緣故,爸媽就算再怎樣走老運,也不可能會有雲兒這麼好的媳婦來孝順我們呀;所以歸根究底,還是你最有福分,才能夠娶到雲兒當老婆,讓其他的男人羨慕。」
一經他解說,大家才恍然的明白了過來;而在哄堂大笑中,一頓晚餐就在這樣的歡樂氣氛中開動了,吃得既滿足又盡興。
奇怪,他那份投資開發的企劃案上哪兒去了?
上午,周世倫在辦公室翻箱倒櫃的,甚至連所有的抽屜都打開來查看了一次仍遍尋不著,讓他傷透了腦筋。
他按著額頭,目光在室內逡巡著,努力回想自己順手一放把它扔到哪去了,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腦子裡亂得像一團麻。
這陣子,他承認在工作上的表現是沒有以往來得勤快些,精神也恍惚了點;不過,這只是他個人的感覺,在同事及下屬的眼中,他仍是那個做事認真、態度負責的好上司,一如往常。
改變,不在他的外表,而在內心;但這方面,卻是旁人看不見也接觸不到的。
最後,苦尋不著的他終於放棄了,反正這份提案是要等下午開會時才用得上的,憑著腦海中殘存的記憶,他還是有時間趕得及重做一份的。
世倫打開大門,想吩咐秘書替他去辦點事,看見空空如也的座位,才想起她今天請了假沒來上班。
他只好隨便叫住個打門外經過的女職員。連人家的長相都還沒有看清,他嘴裡就不停口的交代說:
「現在,放下你手邊的工作,立刻幫我去資料室拿一疊上半年度的財務狀況表、銀行貸款業務,和一張市調單來,快去,我在辦公室等你。」
他關上了門,回到座位上就著手準備企劃案的相關事宜,有效率的忙了起來。
「周副總……」幾分鐘之後,找齊資料的女職員回來覆命了,停在他辦公桌前。
「很好,把東西放下你就可以出去了。」他頭也不抬的指了指桌角。
完全投入工作中的世倫,根本沒注意女職員連一步都沒有移開,甚至還拿起了他桌上的相框,好奇的打量了起來。
直到他伸手要翻閱資料,才發現了仍杵於面前的她。他意外的望住了她,叫道:「陸依涵,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哈,那要問你嘍。」她好笑的重複他的話,也望住了他。「不是你叫我到資料室去幫你找東西的嗎?」
「原來我剛叫住的那個人是你。」他明白了。
「不錯。」她點點頭。
「既然東西都找到了,那你還站在這做什麼?」他納悶的問:「不會是在等我向你道聲謝吧?」
「別傻了,你的基本禮貌如何我又不是沒有見識過,會指望你!」依涵沒好氣的,她可忘不掉那夜在餐廳,他的「惡客」形象表現得有多徹底啊。「喂,告訴我,這個女孩是誰?」她揚起了手裡的相框,掩不住滿臉的好奇。
「還給我。」他一手撐在桌上站了起身,一手輕易的就把相框給奪了回來,臉上微變了色。
「那麼小氣做什麼?說一下又不會死。」
「陸依涵,做你自己的事,不要問那麼多。」他沉著聲提出警告。
「不要緊,你不說我也知道,她是李雲兒對不對?」
「你怎麼曉得?」
「公司裡有那麼多人,你總不能每個人都去限制他們不講話吧?」她說得言之有理。「不過——我真不懂,她都已經甩掉你嫁給別的男人了,你還留著她的照片做什麼?想觸景傷情啊?」
她開玩笑的,未料他立刻就翻了臉,下達了驅逐令:
「陸依涵,公司不是付薪水請你來聊天閒扯的,你下次再這麼做之前,最好先想想對不對得起發給你的每一塊錢。」
「你!」她氣鼓鼓的瞪紅了眼,火大得連理都不想再理他了,反身就往大門走去。不過在臨出去前,她還是停下步來,背對著身不願正視著他,把心中的話一吐為快:「不要以為我稀罕跟你說話,我只是覺得自己能瞭解你強裝若無其事的背後,極力壓抑的心情有多苦悶,才想或許我們能做個朋友,開導你走出那片陰霾的。看來,是我太不自量力,我以後不會這麼多管閒事了。」
她說完就出去了,讓周世倫連想開口留她的機會都不給,抬起的手只能無力的垂下,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其實,為什麼會想開口留她呢?他自己也不十分明白;或許,是她那番話觸動了他的心弦了吧?
沒錯,為了掩飾那顆受創的心靈,人前人後,甚至在自己父母面前,他都是偽裝成一副強者的模樣,藉以保護自己,不被人看穿的。
但是天知道,他偽裝得有多辛苦,內心掙扎得又有多厲害,無數個難以成眠的夜晚,他只是躺在床上、瞪著眼到天亮,獨自啃蝕著痛苦,心酸無人知。
然而,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了,就像這張照片……也正如陸依涵所說的,會令他觸景傷情而已。
世倫移目望著相片中的雲兒,依然巧笑倩兮的凝視著他,一副天真無邪樣。
他是否該下定決心遺忘過去,不再為難自己、折磨自己,重新站起來了呢?應該是時候了吧?
於是,此刻的周世倫,腦海中萌生了一股他想都沒想過的念頭,去接近那個女孩——陸依涵。
於是,在下班前五分鐘,他又利用職權把她叫進了他的辦公室。
否則,以她那種天生的倔強個性,他若不低頭,她是再怎樣也不會理會他了。
好吧,低頭就低頭,反正這次的錯又是在他,低下頭不但不會有任何損失,還能因此多交一位朋友。
朋友!世倫的心流過一抹暖流。現在的他,的確需要一位能知他、解他的朋友,讓他遠離悲傷。
「陸依涵,知道我又為什麼把你叫進來了嗎?」
這會,他才留意到原來她是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一頭及肩的長髮、瓜子臉、雙眼皮,黑眼就像珍珠蕩漾在水般的圓潤澄瑩,鼻子小巧,嘴唇紅嫩。
她或許抵不上雲兒的漂亮雅致,卻另有自我獨特的味道,別具風格。
她搖搖頭,仍賭氣的不願看他,視線徘徊在室內的一角。
「不會吧?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猜不到呢?」他饒富興味的看著她,有趣的挑著眉笑。
「周副總,我想你的身體應該很好吧?」她答非所問的,聲音客氣而冷淡。
「不錯,確實是半點毛病也沒有。」
「既然如此,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會猜得到呢?」
「唉——女孩子何必把自己比作蛔蟲,應該說是『解語花』才對。」
「抱歉,我對花草沒有研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依舊是冷冷冰冰的,面無表情。
「是嗎?那我就直說好了,我叫你來,是因為你早上把我教訓了一頓……」
「所以你後來想想,又想要砸我第二次飯碗了是不是?」她靈敏的接口,很快的打斷了他。
「有時候人——還是不要太自作聰明點的好。」他慢慢說,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她。
「意思是……我猜錯了?」她不能相信,也已作好離職的心理準備了。「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叫我來?」她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一頭霧水。
他歎口氣,一句話在嘴裡憋了良久,似是很難啟齒。
「我想問你,現在說對不起會不會太晚?」呼——他終於還是說出來了,費了好大勁。
「對不起?」!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眼光迅速的落下,與他的對上了。「你真的在跟我說話?」
他順勢往後倒在椅背上,交叉雙臂又直翻白眼,口裡吐著氣。
「陸依涵,這三個字我很少跟別人說的,你就稍微表現得尊重我一點,別再懷疑了行嗎?」
「那——好吧,如果你真是發自內心的話,我就寬宏大量的原諒你了。」她說到就做到,面色果然和悅了些,不再顯得不耐煩了。「為什麼突然肯認錯了?」
「或許我很傻,需要你的當頭棒喝,才能覺醒過來。」他自嘲的一笑,七分是無奈。「沒辦法,誰叫我曾經自暴弱點在你的面前呢,否則沒有人可以看穿我。」
她瞭解的一點頭,卻仍未非常放心的問:「你真的能看開了?」
「不看開又能如何?」他的自嘲意味更濃了,眼中也有幾分蕭索。「再這樣下去,也只是和自己過不去;何況我才三十一歲,人生是不該這麼早就結束,幸福也不該這麼快就埋葬的,是不是?」
她又點下頭,無言的同意著。
「所以……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忘記從前的不愉快,我們重新開始,做一對不分性別、不談感情的朋友,行嗎?」他誠摯的提出要求,眼神也懇切。
「放心吧,即使不用你提醒,我也不會跟你談感情的,你又不是我欣賞的類型。」
「是嗎?那就好,我就怕自己渾身散發的男性魅力,會讓你日久相處後情不自禁的愛上我,那我可麻煩大了。」
「省省吧,你還是擔心自己會被我的女性溫柔降服……」
「女性溫柔,你有嗎?」他故意嘲笑的問,在依涵跺腳上前追打他的笑鬧聲中,他終於徹徹底底的從那場婚變中走出來了。
釋放自己才能得到快樂,從此迎接他的該是一片坦途了吧?鋪滿幸福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