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
寇翊剛當然不會放妻子走。
相反的,他們的婚姻以一種奇特的方式維持下來,至今已經快八年了。
鼎麟電訊實業的總部在香港中環,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裡,基金會的執行管事必恭必敬地報告。
「……這筆獎助基金二十年的執行期已經到了,我只能說結果亮眼得讓人不敢相信,二十位受惠人中有五個拿到博士學位,九個碩士畢業,其餘的全都大學畢業……」
其中一個還嫁給了他!寇翊則背倚著辦公椅,單手支額不發一語。
「現在就請你在這裡簽個名,我就可以取消銀行的賬戶了。」
「游老,二十年來基金會的運作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狀況?」寇翊剛在文件上落下剛勁非凡的簽名,若有所思的問。
現在才問?大總裁以前打死也不聽一句基金會的運作狀況呢!
游管事老實的點點頭,說道:「有個台灣的小女生連寫了十二年的信給你,寄了十二張耶誕卡,不過……我沒有轉給你。」
「我把那筆錢交給你運用的時候曾說,我不想再聽到任何相關的事情,所以你沒有做錯。」
那時他是以一種憤恨的心情,想把這一筆讓他深惡痛絕的巨款扔到大海裡頭了事。
「我知道,只是我老婆差點就想代替你回信給這個小女孩了。」游管事笑著提往事。
寇翊剛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小浣熊別針,放在櫸木辦公桌上,漠然的唇角淺淺一勾。「那個小女孩把這個別針還給我了!」
「啊?」這女孩還真神通廣大,能找上總裁?!
還回別針的那天,也就是她第一次到他老家過中國年,圍爐吃團圓飯的那一夜。
她平淡地把別針交回他手心。「該還的我會還,別針就請收回吧!」
蜜月旅行那一陣子,他討厭透了她整天像個木頭人,三聲霹雷也打不出個驚字,他猜不透她怎麼會一夕之間變成一座冰雕,躲在不與外界溝通的世界裡。
他接過別針,揪著她的手腕低嚷:「我又沒要你還什麼!」
「沒有嗎?」她柔柔一笑,像個沒事人似的拍掉他的手,靈巧的轉過身去做別的事了。
這女人一定吃錯藥了!而且一錯就八年……
「總裁、總裁……」游管事連喊了幾聲,寇翊剛似乎正在神遊太虛。「如果沒有其他交代,我出去了。」
寇翊剛回過神了,閒聊一句。「退休後有什麼打算?」
游管事有點受寵若驚,「冷面狐狸」也不是像外傳的那樣只會擺黑臉嚇人而已啊!「我老婆吵著要去搭郵輪到阿拉斯加,她想看鯨魚和冰山呢!」
寇翊剛冷峻的眸光一閃,牽動世故的嘴角。「不壞的地方,祝你們玩得愉快!」
游管事趕緊說聲謝,就消失在門檻的那一頭。
能一起走過年輕,老來一同作伴的世間夫妻有多少呢?
就他所知,除了目前住在安養院裡接受二十四小時醫護照顧,年邁體弱的爺爺奶奶之外,如今還多了游管事夫妻一對。
他與可涵,結婚後就分隔兩地,不會有那種一同作伴的未來!
他,從來都認為愛上一個女人、走入婚姻就像是在走鋼索,若不隨時戰戰兢兢,下場就只有粉身碎骨,他的父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因此……
他從來就不想刻意經營婚姻。
他,不對婚姻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希望。
婚姻的附屬物才是他想要的——妻子、小孩,如今他都有了。
只是,那一股說不出的煩悶總沒來由地蠻橫爬上心頭……他突然發現,他最近的脾氣越來越躁鬱了!
今天游管事來訪,基金會的事情表面上已經落幕了。
然而,二十多年前的過往不會落幕!
將小院熊別針攤在手掌上……不會褪色的蒼白記憶、恐怖夢魔,讓他的心頭更加沉重……
太投入於自己的思緒,他沒注意到門口來了訪客。
李繼安斜倚著門框,睨著老大哥在成堆往事中打轉……
他知道小烷熊別針的故事。
這個獎助基金的原始本金是一筆定期儲蓄。
老大的母親在生下老大不久後.替他投資了一筆他十八歲以後可以動用的儲蓄金。不過當老大才六個月大時,他的母親就去世了。
一車四命,包含老大的父母、六歲的大哥,還有一名身份不詳的男子,一起命喪慘不忍睹的翻車意外。
老大十八歲時原本要將這筆錢拎到將軍澳丟向大海,後來還是寇爺爺不想讓老大做出穩上焦點新聞的瘋狂事,硬給攔阻下來,也提出了設立獎助基金的構想。
真想不懂,老大從來不是一個會和錢過不去的人,為什麼獨獨恨透了他母親留給他的錢……難道老大很恨他母親嗎?
「偷偷站在那裡偷偷摸摸的,想當賊你也沒那個天分!」
一道挖苦人的低斥傳進李繼安的耳裡。老大今天的心情可以解釋為低氣壓已經登陸香港了。嗤,才低氣壓,有什麼好怕的!
「老大,晚上輝煌企業的二十週年慶祝酒會你會參加吧?」
「不去又怎樣?」寇翊剛把小別針收進抽屜,隨手動了動滑鼠,轉接到電視收訊……電腦螢幕上出現「實地廣場」擁塞的人潮,現場SNG連線的記者報導道:「許多人都趕在過節前的最後時刻來買最新鮮的月餅……」
「明天是中秋節?」寇翊剛抬頭問。
「對啊,不過今年正巧碰上911。」
911,也是可涵的生日!
他從來沒和她一起度過一次生日,但是她碰巧生在這種舉世周知的日子,讓他想不記得都不行。
「今晚的酒會由你去參加!」把無聊酒會丟給他的分身露臉是他一向的習慣。
「老大,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嗎?」李繼安再一次求證。
「怪了,我說的話有那麼難懂嗎?」寇翊剛不悅。
「我一個人去耶,太好了!太棒了!」
「你的反應可以解釋成你不想跟我一起參加嗎?」
「當然啊!」李繼安想也不想就回答。
「請註解。」寇翊剛冷哼一聲。
「那個……這個……」李繼安先撤退兩公尺,瞄準大門的位置隨時準備逃跑。「老大,這八年來你起碼出席過上百次私人宴會,卻從來沒有攜帶過任何女伴……」
「我結婚了。」他對婚姻的感覺很淡,但絕對對婚姻忠實!
「問題是你結的這種婚,全港地區知道的也只有你家的寇爺爺寇奶奶,還有區區在下我。台灣那邊的八卦週刊這幾年來也炒得如火如茶,都盛傳Taiwan電視台的午間新聞主播是被香港大亨包養的小姨太,孩子還生了五個。」
寇翊剛拿著茶杯閒閒大啖一口。「錯了,我們只有四個孩子。那個主播沒有被包養,因為Taiwan電視台的幕後大老闆正巧是她名正言順的老公。」
「這些都不是重點啦!老大,你這些年來露臉的時候老叫我長相左右,那個什麼西週刊、北週刊就猛猜……」
「猜什麼?」
「到底你是零號、還是我是零號!」
「哈!」寇翊剛一口茶噴得兩尺遠,澆得李繼安全身灰頭土臉。
「你還樂?我都快把不到馬子了,現在女孩子怕得AIDS,很忌諱雙性戀呢!」李繼安抽著面紙擦衣服的濕漬,誇張的大苦吐水。「老大,以後我真的娶不到老婆,你要給我負責啦!」
「我負責?」寇翊剛挑挑眉。「你喜歡我當零號還是一號?」他好久沒有這樣開玩笑了,原因可歸之於今天情緒很糟糕,當然要有人來陪他墊底。
「老大,你慾求不滿就回台灣找嫂子啦!」李繼安嚇得往逃生口奔去了。
「她現在不方便!「
可涵的女人生理週期准的像時鐘,這幾日是她的受孕期。小四仔五個多月前出生後,她認為四個小孩已經夠了,不想再生,他想想後也同意了。
只是,該死的,他當時沒想到後續會衍生這麼多的「不方便」!除了她的生理期還要避開危險期,他現在只能每隔兩周去「看」她一次,真是夠他受的了!
李繼安只剩一顆頭顱探進來。「哪種不方便?」
寇翊剛對他勾勾手指。「不方便就是不方便!」
老大不放人走呢!李繼安只得苦巴巴地又回到總裁辦公室的門框內,自作聰明地猜著。「女人那個來了?」
老大這些年來每月固定飛台灣三次,禮拜五去,禮拜一早上回香港。夫妻倆這麼一個月三次聚首下來,可涵的肚子每隔兩年就脹脹消消一次,至今已是一千金三壯丁的局面了。
「少管你不該管的事,我中秋節沒有節目,你明天來我家裡陪我玩——」橋牌。
「不行不行!我不行!」一聽到老大要「玩」他,李繼安雞皮疙瘩掉滿地。「拜託你,老大,不管嫂子怎麼不方便,你可以選擇不憋著啊!外頭有很多女人能幫你『服務』的……」
寇翊剛怒道:「繼安,你找死!」竟然給他出「爬牆」的主意!
李繼安皮皮的繼續唆使。「反正嫂子從來也不過問你在香港做什麼,她哪會知道你偶爾劈腿一次!」
「李繼安!」寇翊剛雷霆獅子爆吼一聲,踢翻一張椅子。「我結婚了!」
李繼安不服氣地反駁。「婚是結了,可是又不管各自的死活,哪有這種婚姻?說了誰會相信你們兩人都守身如玉啊!」
死小子!專挑禁忌的講,分明想激怒他。「我是厭煩透了婚姻這個鬼枷鎖,但是叫我背棄婚姻制度?你拿槍來架著我吧!」
「不然……你想怎麼樣?」
「李繼安,你現在給我滾去買兩盒中秋禮盒!」
「好好,」領了聖旨他終於可以逃命保身了。「禮盒送到哪去?」
「明天你帶一盒去安養院探望我爺爺奶奶。」
「代你去看你的家人?」老大在想什麼?為什麼一副咬牙切齒想吃了某人的樣子?李繼安頭皮發麻,卻忍不住好奇地問出口。「那另一盒呢?」
「我送去台灣給我的親親家人!」去她的不方便,他準備帶十打保險套殺過去啦!
咦?今天還不到週末呢!老大破例了!
只是老大眼神火得會燒死人,繃得緊緊的一張雷公臉會嚇死人,這是想跟家人團圓的樣子嗎?說他去破壞團圓氣氛還差不多!
台北縣蘆洲的一間家庭式的小KTV餐館。
「哇!這首我會唱,把麥克風給我!」可涵從蚊子手中奪下麥克風,跳上去和蚊子的老公大包合唱「雙人枕頭」!
「你們看看那個瘋女人,居然把我趕下來。」蚊子對著眾家好友大聲嘀咕。「那個是我老公耶!」
小魚笑道:「你也同情她一下,有老公等於沒有,老公借她過一下癮,合唱一曲又不會少塊肉!」
「就是嘛!大家都知道汪汪愛唱歌,如果不想再讓老公被抓去對唱,就千萬別點那種深情款款的男女對唱情歌。」這是毛熊。
這一家三十坪大的KTV。大門口貼著暫不對外營業的公告,今晚讓這四家人包下來了。
今天的主角是可涵,她是壽星,雖然她真正的生日是明天,但有人要趕回南部過中秋節,所以提前一天替她慶生。這種行之有年的卡拉OK慶生會,打從這四個死黨大學同寢室時就開始了。
並起來的一大張桌子坐滿了大人和小孩,尤其可涵家來的最壯觀,四隻小的冠壓全場。
「來來來,胡椒蝦上來了!愛吃蝦的人快來。」蚊子對老公大聲喊道。
「我來了!」大包飛跳過去。
可涵少了男聲部,索性一個人變假音,雙部輪流著來
你是我你是我生命的溫泉,也是我靈魂的一半……
愛你的心愛你的心,你甘會知影?
「寇歆宇,你老媽在家也是這副唱作俱佳的怪德行嗎?好像在唱電子花車。」大包無法想像電視上看到的女主播私底下居然是這樣。
「才不是呢,老媽在家很正常啊!她一年之中只有四天會像這樣失常,老媽說和你們在一起就是要發瘋才過癮啊!」寇家小姐姐寇歆宇說得頭頭是道。
「小歆宇,我看你很正常,一定是得自你老爸那一邊的遺傳。」小魚的老公大麻挺喜歡這個美的像洋娃娃的小女娃。
「哼,誰喜歡像他!」寇歆宇大聲抗議。「我們學校老師說現在最不流行『霸罷』!」
「什麼?」一干大人聽不懂小丫頭的話。
「就是回到家就當『霸王』搞『罷工』的啦!」寇歆宇一點也不怕家醜外揚,繼續爆內幕。
「『霸罷』回來時,白天就躲在書房辦公,吃飯時才出來。晚上又躲在臥房和媽媽……打架,製造很多噪音。他很鴨霸的喔!」
她有時半夜口渴想到樓下冰箱找喝的,經過父母房門會聽到很奇怪的聲音,只好歸類為打架發出來的聲音。
幾個大人差點抱著肚子笑到地上去了。
小魚對著可涵笑道:「我的天,汪汪,你原來是『架』打得太劇烈,小蘿蔔頭才會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可涵繼續唱她的歌,憋著鼻音學江蕙唱「酒後的心聲」。
「喂,誰去把她拉下來?他們家娃娃車裡的小四仔哭了耶!」毛熊的另一半大管道。
「讓她發洩一下啦!」毛熊扯扯老公的袖口。
「她心裡也夠苦的了!」小魚把小四仔抱起來,連同一罐奶瓶塞給老公大麻。「你幫她一下。」
大麻幫忙喂起奶來了。
三歲的小三仔跑到小舞台前,對著可涵大叫。「媽咪,我要去噓噓。」
大管也出來幫忙。「來,叔叔帶你過去。」
可涵感激地點了點頭。「啊——我沒醉、我沒醉——」酒後的心聲來到最高潮。
大管牽著小三仔走向大門口右邊長廊底的盥洗室。
門口那邊的照明很暗,大管皺皺眉,這裡的桌子什麼時候坐了一個陌生男子?他沒瞧見門口掛著牌子說今晚不對外營業嘛!
「爸爸……」小三仔咕噥著。
大管笑著揉亂小三仔一頭望發。「你叫我爸爸?叔叔沒有兒子,乾脆收你當乾兒子好了。現在快去噓噓吧!」
大管拉著小三仔趕快到盥洗室去,把那奇怪的人影拋在腦後。
另一頭,小舞台前,一尊小小人影跑了過去,打斷可涵。「媽咪,我吃飽了,我也要唱歌!」
可涵唱夠本了,開心的把麥克風轉給大哥仔。
大包也帶著自己的兒子上台湊熱鬧,他把五歲的大哥仔扛在肩膀上,三個男的一塊在台上載歌載舞。
可涵回座高興地替他們鼓掌。
不一會兒,大管和小三仔回來了,大包他們也下台了,服務人員適時捧來一個十寸的蛋糕,插了三大根蠟燭。「汪小姐,祝你生日快樂。」
可涵默默接過蛋糕,愣愣望著。「謝謝你們。」
舅奶奶不在後也只剩下他們在支持著她……
「幹嘛那麼客氣呀!」毛熊不客氣的拿起小刀子,幫忙切開蛋糕,分給一桌涎著口水的小孩子。「快吃,要把蛋糕吃光光,這樣子汪汪阿姨才會有一個快樂的生日。」
「可是阿姨沒有許願……」一隻小的天真的問。
願望?可涵怔了怔,終於說出口。「我願永遠和小魚、蚊子、毛熊以及她們的家人年年一起過生日。」
「哇,媽咪忘了人家,還有弟弟們!」寇歆宇坐到母親的膝上,撒嬌抗議著。
可涵笑出了眼淚。「媽咪怎麼可能忘了你們,沒有你們這幾塊心頭肉,媽咪可是半刻也活不下去呢!」
那一年,她在香港夫家吃過第一頓年夜飯.幾天後一個人回到台灣,繼續電視台的工作,卻對未來感到一片茫然。然後很快她發覺她懷孕了,她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寇翊剛,他也飛來看她……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了下來。如果沒有孩子,她的生命一定沒有半點色彩,也許根本沒有明天……
「少惡了,快樂的時候別說那些。你快吃飯,我還要聽你唱你那幾首招牌歌!不……我們叫可涵跳一段鋼管秀好了!」毛熊帶頭起哄,大家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不行,有小孩在場,妨害風化。」
「我們先拿酒將小只的灌倒,再來叫可涵跳鋼管秀。」
「不行,老闆會報警,這是妨害風化。」
「而且還要加上虐待兒童一條罪名!」
「所以……」可涵沒喝酒,卻醉容可掬。「想看我跳鋼管秀的到我家來……」
和這一群好友在一起,她的心情真的好到不能再好了呢!
一直靜坐在門口那張桌子前,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男子閃了出去。
他的心情實在爛到不能再爛了……大腳一橫,踢翻路旁的垃圾桶!
很好,汪可涵,你嫁給我八年了,我居然到今天才發覺你暗藏了一個X檔案!
一個個性判若兩人的雙面女郎,偏偏在我面前的永遠是那一副不理不睬的冰塊樣!
很好.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子惹我!911出生的汪可涵,你好大的膽子,比恐怖分子還亂來!
大女兒說他是「霸罷」。
大兒子坐在別的男人肩頭搞怪。
二兒子要被收去當乾兒子。
小兒子躺在別的男人懷裡喝奶。
這群男人居然想把他的牆角挖光,當他寇翊剛死人啊!
心高氣傲的他快嘔斃了,很好,想吐血的感覺就是這樣啊!
如果他今天沒有破例回來,又正好看見司機小鄭開著廂型車帶著這一家子出門;如果他腦筋沒有動得快,要計程車司機跟上去,他怎麼會發覺這個天大的秘密?!
只怕他會被她欺瞞一輩子,到死都不知他娶了怎樣的女人!
很好,汪可涵,我和你這八年來的賬有得算了。
婚姻裡他選擇絕對的忠實坦白,他從來都不允許有任何一點灰色的中間地帶!
他在街頭不停踱步,情緒從憤怒、不甘、悵惆,失落一路流轉……小小市區被他繞了幾圈之後,寇翊剛自負的唇角微勾,揚起一抹寓意深長的淺笑。
他終於想出一個完美的方式可以跟她清算總賬……
他要收復失土。
該他的,什麼也別想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