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可愛 第七章
    和祁磊吵過架的隔天,楚楚就發覺他不見了! 

    江青青很不爽地來問楚楚,“小阿姨,祁磊老說我頭發又蓬又亂,像戴了假發的火雞,他這個星期天要帶我去發廊做新造型,他居然給我爽約了!” 

    楚楚只能聳聳肩口道:“你和他的約定干嘛來問我?” 

    江青青嗤哼著,“他是你的男人,他去哪裡你怎麼會不知道?” 

    楚楚急著想否認,“他不是……”我的男人啦!不再是了!但她搖著頭,算了,何必和青青爭辯呢! 

    “我給你我專屬造型師的電話,再問問我的助理小朱能不能陪你一起去。” 

    不太滿意的江青青前腳剛離開,巖巖便嘟著嘴走過來。 

    “媽咪,爹地不見了,他答應要帶我去看‘誅羅紀公園第三集’的。” 

    楚楚的太陽穴開始發疼,她安慰著巖巖,“媽咪傍晚的時候收了工,馬上帶你去看電影好不好?” 

    這個混蛋,允下亂七八糟的承諾後,卻跑得不見人影,害她得無條件承受。 

    巖巖破涕為笑,“當然好!可是,爹地到哪裡去了?你把他找回來啊!” 

    楚楚抱起巖巖,看著眼前那雙與祁磊一模一樣的眼眸,“巖巖乖,媽咪一會兒打電話去問問他的朋友好不好?” 

    “哦!”巖巖不高興地嘟著嘴跑走了。 

    楚楚打電話給她的助理小朱,想交代一些事情,然後再順便探聽一下片廠的傳言,也許能追到祁磊的行蹤。 

    孰料,小朱先發難。 

    “祁磊躲到哪裡去了?這幾天怎麼沒見他來片廠晃一晃露露臉?他還答應要幫我找一套練習英文會話的錄音帶,居然黃牛了!” 

    楚楚這下子也火了,“他不見了,為什麼全天下的人都來問我?” 

    小朱頓時氣勢削了一大火,“我以為憑你和他的關系,你會知道嘛!” 

    “我和他什麼關系?”楚楚對著話簡叫囂,“小朱,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你如果敢給我到處亂說話,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才怪。” 

    小朱趕忙說:“知道啦!保密防諜是我小朱的責任。不過,那一套錄音帶我真的急著要……” 

    “你以為我有小叮當的百寶袋,能說變就變得出來啊!”楚楚想掛電話了。 

    “等等,我有一個最新的大八卦不知該不該說。”小朱小心翼翼地詢問,怕禍從口出,可是憋在她胸口又挺難受的。 

    “沒興趣!” 

    小朱忍不住自行招供,“是有關祁磊的。有幾個同行繪聲繪影地說,他們看見專門演三級片的田妮昨晚和一個男人在PUB裡鬼混,而那個男人是混血兒,難說長得很像祁磊……” 

    “什麼?”楚楚驚呼一聲。 

    “祁磊就像一顆閃亮發光體,很多女明裡很哈他早就不是秘密了,我就看過好幾次她們對著他流口水,還把手機號碼塞進他的口袋。”小朱的聲音越說越小。 

    發光體?她還不知道他這麼吃得開。 

    楚楚對著小朱叫:“死小朱,你看到了竟然不告訴我!” 

    碰到風暴圈,小朱只能裝糊塗,“我問過你啊!你不是一再否認和祁磊有任何牽扯,我干嘛多管閒事?” 

    楚楚哼哼兩聲,“那訪問你現在是不是在多管閒事?限你半個小時之內,去把田妮的住址電話給我找出來!” 

    小朱大吃一驚,“你想做什麼?你可不要沖出去砍人,唉……我就知道不應該說的。” 

    楚楚發飆了,“半個小時之內你沒回我電話,我先把你砍了!” 

    祁磊第一天沒回來的時候,她還私下慶幸今晚終於能一覺睡到天亮,不用被他騷擾欺負了。誰知,她居然輾轉無眠了一整夜,找不到一個好的姿勢能入眠,而且還很過分地懷念起他溫熱的胸膛。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再提要將巖巖帶走來挑戰她脆弱的神經。而是每晚將她抱在懷裡,壓在床上,制造出驚心動魄的激情災難,害她都快要相信他已經收起惡意的旗幟了。 

    她好矛盾喔!不想承認自己想他,卻一直埋怨自己干嘛發那麼大的火,將他提早逼得不見人影。 

    壞家伙,難道連一聲再見也不說,就打道回美國了? 

    她將他罵了一整夜,就不知他耳朵會不會癢得受不了? 

    第二天的時候,她不禁擔心他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 

    她趕緊把他以前送的手機找出來掛在脖子上,半刻也不敢拿下來,就等著鈴聲響起。 

    老天,他竟然能讓她提心吊膽,她好氣自己怎麼會這麼無聊! 

    到了第三天,他還是音訊全無。 

    闖入她生活的時候疾如驚風,離開時,他竟一聲不響地說走就走! 

    楚楚的情緒由擔心轉為憤怒,她周圍的人全被他影響了,巖巖還為他整天哭喪著一張小臉。 

    記得他說過等這部片子殺青後,他就會離去,所以她告訴自己就當在坐牢,刑期滿了,她就解脫了! 

    吵架前,她是這麼認為的,六年前有過快樂的日子,這一陣子的情形也差強人意,等時候到了,兩人就說拜拜,不用聚首到白頭。 

    可是,一聽到祁磊可能搭上別的女人,楚楚頓時就像吃了一整根火藥般暴跳如雷,再也輕松瀟灑不起來,只想將他千刀萬剮。 

    哪有人玩得這麼沒品的,居然腳踏兩條船!楚楚火冒三丈,所有思緒只能往死胡同裡鑽,沒錯,他一定是爬上別的女人的床了。 

    如果不是有了新歡,干嘛不敢交代行蹤? 

    楚楚就要相信祁磊對她說的甜言蜜語全是騙人的把戲時—— 

    小朱打電話來復命了,“田妮昨天早上出國度假了。” 

    “喀嚓”一聲,楚楚氣得拔掉電話線路。原來是出國了,難怪不見蹤影! 

    ***

    片子已經接近殺青階段,只剩兩場比較高難度需用到特技的戲。雖然被祁磊的事情搞得心浮氣躁,楚楚在灌下兩大杯咖啡後,一早還是很敬業地准時在片場的化妝間裡上妝。姜導走進了,“楚芸,我是來問問看你知不知道祁磊在哪裡?劇務打行動電話找他,但是一直找不到他。雖然說今天有武行當替身拍摔下懸崖的戲,可是,我還是要 Take 幾個他的特寫才行。” 

    又來了!又是一個對祁磊的去處充滿疑問的人。 

    楚楚正愁一肚子氣無處發洩,沉下臉,故意用著足夠喂飽所有好奇心的音量對著姜導咬耳朵,“沒錯,我想你早就知道我和他同居了幾個月,可他現在被我掃地出門了,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喔!” 

    說完了,楚楚還對一時沒意會過來的姜導頑皮地擠了擠眼。 

    姜導啼笑皆非,他總算了解為什麼祁磊會叫她小魔女、大麻煩了。 

    他清了清喉嚨,“我只是隨便問一問,你繼續忙。”可是,他走到門口,忍不住又轉過頭來,“楚芸,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 

    看著姜導怪異的表情,楚楚馬上了解一定是和鄧磊有關,“好啊!等我有興趣再說吧!” 

    換言之,本小姐現在心情不好,少提那個殺於刀的名字來煩她。 

    待姜導走後,楚楚閉上眼,讓化妝師幫她刷眉毛。 

    倏地門又開了,怎麼?她今天的訪客還真不少。 

    楚楚撐開一邊眼皮想看清來人,不看還好,一看之後,只見粉盒、口紅、小鏡子、發梳等等唾手可得的物品全部從楚楚的手中飛出去,一概砸向來訪者。 

    化妝室裡的閒雜人等紛紛奪門而出,乖乖!楚芸發火真是驚天動地,雖然搞不清來龍去脈,但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於是,小小的一方天地就只剩兩個人。 

    來者自然是祁磊,莫名其妙被砸得滿頭包。蜜粉衰落在他的肩上,白T恤染上了淡粉色,口紅飛向他的袖口,刷過一遭暗紅色澤,睫毛膏奔向胸前,印上一大片黑色污證,還有滿地狼藉的鏡子碎片。 

    他沉下臉走向楚楚,“項楚楚,你謀殺親夫啊!” 

    他完全沒料到迎接他的是這樣的“驚喜”。 

    “你還敢喊我?你當我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嗎?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刀,絕對捅向你的心,讓你立刻報廢。”她好恨哪!明明應該很高興他自動滾開,沒想到再見到他,她竟在乎到心都絞痛了。 

    “你怎麼了?” 

    她臉色一凜,突然問:“我的大情聖,你這幾天是不是出國去了?” 

    祁磊一驚,“你都知道了?”飛到波士頓訪他爺爺召開家族會議,答應接下醫院負責人的職務,前提是家族得接受楚楚,給她一個遲了六年的盛大婚札。 

    可是,楚楚怎麼會知道呢?而且,她為什麼不高興?難道他完全弄錯了她的心意?她那一句“你滾回美國去”,難道是她的真心話? 

    天殺的!也不會稍微顧一下她的面子,居然大膽承認他琵琶別抱,泡上別的女人了。楚楚氣得滿臉通紅,抓起化妝坐椅就摔向那恬不知恥的男人。 

    “你給我滾出去,你去死啦!” 

    祁磊閃開椅子,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在氣什麼?又叫我滾?整整三天不見,一開口就是叫我滾?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我不要聽啦!”有了新歡就來示威,她會想聽這種“好消息”嗎?“祁磊,你別欺人太甚!”楚楚掙扎著,穿著高跟鞋的腳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小腿肚,痛得他叫牙咧嘴。 

    “項楚楚,你給我安靜下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他馬不停蹄地往來台灣與波士頓,早就把他累得人仰馬翻,她偏偏挑這個時間來發野貓脾氣。 

    他離開的時候沒告訴她是因為前途未卜,不想讓她擔憂;等到事情如他所願,他不想用電話草草幾句交代了事,迫不及待地趕回來想親自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難道他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好啊!我看你怎麼不客氣?”楚楚雙手叉腰杏目圓膛,挑釁味十足。 

    祁磊聞言忍不住火了,從喉嚨裡逼出兩句;“你不喜歡見到我?你不願意跟我走?” 

    楚楚氣瘋了,想也不想的就吼回去,“我恨死你了!你把離婚協議書留下來,立刻給我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叫我跟你走?我發神經啊!我還有工作,難道你忘了今天是‘初戀情懷’的殺青戲,不能說不玩就不玩的!” 

    原來只有他一個人一頭熱,楚楚真的不在乎。 

    祁磊只覺天昏地暗,“項楚楚,你這個冷血的女人,沒心沒肝,我總算認清你的真面目了。” 

    “我也是才剛認清你的真面目!你還敢罵我?大色狼、大淫蟲、大渾蛋,惡心加三級!”楚楚越罵越順口,髒話頓時全都出籠。 

    偶爾抬眼一看,我的媽啊!他臉色鐵青,嘴緊抿成一條直線,眼中燃著憤怒的火苗,充斥著野獸狩獵撲殺的神采,她這一輩子第一次見到,哇!他……他該不會想殺人吧? 

    楚楚眼見大勢不妙,准備落荒而逃。 

    不過,有人比她更快,將她逮個正著,囚禁在牆角,以全身的力量壓在她身上,讓她逃無可逃。 

    祁磊審視著她精致美麗的五官,眉宇間的野性風情依舊魅人。 

    他以手指掐住她小巧細致的下巴,齒縫中進出低啞聲,“我告訴過你不要再說髒話,你為什麼不聽?你為什麼不懂我的心意?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枉費他的巧思安排,竟落得一場空! 

    “什麼啦?沒頭沒腦的,我當然聽不懂。”楚楚扭動著身子,想逃脫他的掌握,“你……你放開我啦!我要准備換衣服了,劇務一會兒就要叫我上戲了。” 

    她的腿碰到了他肌肉糾結的大腿,她的小腹抵觸著他的胯下,制造了致命的效果,將他這些時日以來緊繃的欲火刺激得勃然大作。 

    祁磊冷峻著臉,修長有力的手撫摸著她纖細的皓頸,最後落在她因為大口喘氣而劇烈起伏的胸口,直接兜弄著她衣服上的扣子。 

    “工作拍戲?你只關心這些?你只要這些?我實在不甘心。”他甩了從頭,沒料到自己竟輸得慘不忍睹。 

    她在他面前恣意妄為慣了,此刻卻覺冷汗直冒、膽戰心驚。 

    她是不是罵得太過分了?負傷的野獸可是會拼命反噬的。 

    楚楚突然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你想做什麼?” 

    “現在才來問後果不嫌太晚了?要我走開可以,給我最後一次。” 

    祁磊邪惡放肆地探向楚楚的領口,“刷”的一聲,她胸前整排扣子散落一地,緊接著她的襯衫也被撕裂。 

    “我不是你洩欲的工具,你去找別人啦!”楚楚胡叫亂喊。 

    可聽在祁磊的耳裡,無疑是火上加油,她真的想一腳把他踢開給別人! 

    不見她的這三天。他沒有一天不是在思念中度過,等待著見面時將她摟在懷中細細疼愛、感覺她輕輕的震顫。誰知,他等到的竟是如此殘酷不堪的結果! 

    祁磊雙眉糾結,眼神陰冷,像只猙獰的刺猥狂喊著,“我就是要你!”於是,混亂之中,仍能聽見柔吟與低吼聲摻雜著。 

    而當原本屬於骨血相融、靈魂交契的高潮狂喜時刻,卻惹得兩顆心同樣的肝腸寸斷…… 

    ***

    祁磊發洩完後,深深地看了楚楚一眼,在離開化妝室大門時,卻突地笑得狂妄,“一切將如你所願。” 

    那種眼神好深、好難解,他的狂笑又讓她毛骨悚然。楚楚發怔了半天,一顆心隱隱的抽痛,卻怎麼也想不透他話中的意思。 

    她心情紊亂到了極點,如行屍走肉般洗去臉上凌亂的妝,重新上粉、換好戲服,一個人關在化妝室裡老半天,竟沒有半個人來煩她。 

    別人是不是有透視眼,知道這裡才剛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都躲得遠遠的,不會笨得來當炮灰? 

    太諷刺了!祁磊與她糾纏六年,竟然是這般無情殘酷的結局。 

    她很怕劇務此時來喊她上戲,她怕自己會在鏡頭前崩潰。 

    都怪他啦!何苦再來招惹她,六年前她已經為他死過一次,現在又被他再毀一次…… 

    有人進來了,這個不怕死的人是姜導。 

    姜導看著滿地的凌亂,“這個房間剛經歷過核子彈爆炸嗎?” 

    楚楚不做正面回答,深吸一口氣,“該我了嗎?”希望不是,她好想回家,她演不下去了。 

    姜導面色凝重地說:“外面那個瘋小子正在為你冒險,連命都不要了,你快想想辦法吧!” 

    楚楚自然聽懂姜導口中的瘋小子是指誰。可他發瘋關她什麼事? 

    她笑說:“姜導,片廠裡就屬你最大了,別大抬舉我,我沒那麼大的能耐。” 

    姜導歎一口氣,“在他的心裡,你是他的一切。” 

    楚楚斂住笑意,冷聲道:“姜導,明眼人不說假話,你和他家應該關系匪淺,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想來你非常清楚,我沒興趣管他的死活,他的世界沒有我存在的空間。” 

    “我就是太知道、太清楚了,所以才會不忍心。你真的清楚祁磊過去幾年的生活是怎麼過的嗎?”姜導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 

    楚楚給問住了。他從來沒說,她也從來不問,因為不想知道太多而讓分手時更添難度。剛剛那場風暴已然是分手的宣言,如今更沒有細究的必要。 

    楚楚搖著頭,“我不想聽。” 

    “楚芸,你非聽不可!” 

    結果,楚楚第一次得知祁磊的家族往事。 

    “他的父親Joseqh是三十年前的駐台美軍軍醫,娶了一個在俱樂部裡駐唱的女歌手May的,卻不為保守的愛爾蘭天主教家族所認同。May嫁給Joseqh後,足足等了五年,才得以參加家族每年的聖誕節團聚大餐。你知道她被接受的原因是什麼嗎?” 

    楚楚搖著頭。祁母每每表現得盛氣凌人,竟然與她有著相同的身世背景,真是不可思議。 

    “原因就是祁磊。他自小就是個天才兒童,聰慧過人又溫文有禮,非常討他祖父的喜歡。” 

    楚楚冷聲道:“這個天才兒童各方面表現的確很不凡!”包括這一口將她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姜導沒有理會楚楚的暗諷,繼續述說著祁磊的家族歷史。 

    “他們一家子全都學醫,擁有一家頗負盛名的醫院。這個家族也往外投資,已然成為波士頓地區的首富。老祖父最看重醫院的承傳,至今都沒有指定醫院的接班人,因為他屬意祁磊,一直在等著他點頭。” 

    楚楚苦笑著,“不用再等了,他就要回去了。” 

    姜導搖頭苦笑,“祁磊一直與他母親處得不好,我想你多少也知道吧!” 

    楚楚點點頭。很難纏的母親,她與她唯—一次交手卻敗得淒慘無比。 

    “May把祁磊從小就逼得很緊,安排他接受各項課程,就怕祁磊失去了他的優勢後,會連帶讓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不保。很典型的母憑子貴,卻很不幸的也造就了祁磊視女人為蛇蠍、不近女色的毛病。” 

    楚楚恍然大悟,原來他當年對她的追求不假辭色,不是拿喬或裝清高! 

    “祁磊一直以逃避成為醫生作為反抗他母親權威的方法,所以,他在六年前有過一次離家獨立生活的經驗,我想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楚楚輕輕頷首。兩個逃家的人,一段荒唐的婚姻,無悔的青春歲月卻以悲劇作為收場。 

    “祁磊意外受傷醒來時,你已經走了,迎接他的是他母親捧著你留下的離婚協議書,專斷地責怪他的無知連帶讓整個家族蒙羞。” 

    “那個女人不配當母親!” 

    楚楚斥道,一顆心依舊為聽到這事實而抽痛著。 

    姜導點頭同意,“祁磊默默接受所有的指責。他母親包了專機,把他接回自家醫院治療,周為腦部撞擊又開刀,他的半邊肢體近乎癱瘓,可他以驚人的毅力,用半年的時間完成復健的療程,才又開始能走能動,但是,他還是依舊沉默不語。” 

    “什麼?復健?”楚楚完全不知他曾經吃過那麼多苦,而她竟然只是一味地責怪他沒有盡快來找她! 

    “祁磊接受安排進人哈佛醫學院,日日夜夜與書本為伍,以有始以來最短的時間上完所有課程,成為一名心髒外科醫生。Joseqh告訴我,祁磊會選擇心髒科,是因為他想研究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你還敢否認這一切和你沒有關系?” 

    楚楚低垂下頭,無言以對。 

    “祁磊走回家族的老路子,他的沉默似乎是唯一的抗議形式。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去年夏天。他在哈佛醫學院的一個華裔教授嫁女兒,宴後大伙兒唱起卡拉OK,居然讓他在MTV中看到你,你唱的歌是‘夏戀,貝殼的回憶’。” 

    “然後他又想起了我?”楚楚猜測。 

    “是的。他整個人才又活了過來!好長的時間是不是?他們家醫院只救回了他的身體,你的一首歌居然讓他又有了靈魂,他開始像發了瘋似的收集你的電影VCD、唱片CD,找尋一切有關你的雜志報導。” 

    楚楚震懾住了,吶吶自語,“難道他一直不知道我是做什麼的?” 

    “我想他是不知道。後來Joseqh來找我,請求我幫忙給祁磊制造機會。他說祁磊的傷只好了一半,沒有你,他這輩子永遠也不會痊愈,因為他一直都不肯去注銷與你之間的婚姻關系。” 

    楚楚鼻頭一酸,忍不住開口罵人,“大笨蛋!為什麼不對我說明白?臭小石頭!脾氣還是那麼又臭又硬。” 

    啊!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居然又喊他小石頭了!楚楚被自己嚇住了。 

    姜導逼問:“你現在都知道了,可以幫幫我的忙了吧?” 

    楚楚愣愣地反問:“什麼?” 

    “祁磊硬是搶了武行的工作,這個墜崖的鏡頭他說要親自上,給我的爛理由居然是不用剪接就可以拍到大特寫,能增加影片的真實美感!”姜導頗不以為然地搖晃著頭。 

    楚楚心中五味雜陳,他縱使曾經對她念念不忘,但現在他已經把她這舊愛拋掉,找上新歡了啊!她咬咬唇,還是搖頭拒絕,“他說得沒錯,人家成龍不就是每個高難度動作都是自己來,拍出來的電影才那麼逼真,有臨場感。他以前是足球隊的,體格又那麼棒,摔個幾層樓高沒有事的啦!” 

    “話是沒錯,問題是他已經上上下下地摔了大半個早上,我擔心下午他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又把腦袋給摔壞了。”姜導萬分無奈。 

    楚楚猶豫不決,才和他鬧得水火不容,現在她有什麼立場去當說客?搞不好他還不領情,賞給她一頓譏笑。她怕去面對暴怒的祁磊,他發脾氣時好駭人哪! 

    就在這時,她的助理小朱推開門進來,“楚芸,我買了你愛吃的東西,啊!姜導,你在這裡。” 

    哇!滿地狼藉,怎麼回事? 

    姜導最後只能稍作妥協,“你先吃飯吧!可一會兒一定要出來。” 

    楚楚在姜導離開後,看著小朱帶來給她的午餐,五星級酒店外賣的生魚片壽司便當。 

    “這麼好?跑那麼遠去買我最愛吃的東西……” 

    然後她瞧見小朱面有難色,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這小妮子一定有鬼,才會急著賄賂她,“你是要等我吃完東西再說呢?還是現在自行招供?” 

    小朱雙手落在楚楚肩上,好心地幫她按摩,“呃……如果你吃飽了,會不會賞我個全屍?” 

    這麼嚴重?看來小朱的禍闖得不小! 

    楚楚沒心清和她玩猜謎,“早死早超生。” 

    朱哀歎一聲,一張臉垮得像苦瓜似的,“我和一個剛從香港回來的朋友去飲早茶,然後我的朋友告訴我,她…… 

    “她怎樣?小朱,說話干脆一點。”楚楚最討厭人說話吞吞吐吐的。 

    小朱暗自叫苦,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管了,全部坦白吧! 

    “她昨晚在香港尖沙嘴的餐廳碰到田妮和她的男朋友,那個帥哥是一個輪廓很深的混血兒。他是健身教練,體格練得很棒沒錯,不過,大概是因為常常舉重的關系,身高大約只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而已……” 

    楚楚手中的高級壽司餐盒整個翻倒在地,“死小朱,你早上就知道了,居然不趕快告訴我,我被你害死了!”小石頭可是有一百九十幾公分高,她居然為了一個流言而鬧了一個大誤會! 

    可是,小石頭不也承認他的確出國去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楚楚賞了小朱兩記衛生眼,然後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只剩下小朱撫著胸口,訝異自己的小命居然這麼簡單就逃過一劫。 

    小朱吶吶自語,“人家趕著去買你喜愛吃的生魚片壽司便當嘛!” 

    ***

    楚楚跑到攝影棚的時候,一切拍攝准備都已經就緒了。只見三層樓高的平台上面,有幾個人影在晃動,而那個站在平台邊緣的人正預備往下跳。 

    她沖到最近的一名工作人員旁邊,搶下人家的無線電對講機,對著高台上那一端的人喊著,“把祁磊給我叫來說話。” 

    無線電那端有人回話,“楚芸小姐,祁磊叫我對你說,他會把這個鏡頭做好,一切如你所願。” 

    楚楚不敢相信她聽到的回話竟然是這樣。 

    他走出化妝室前說的也是這句話,難道他這樣不要命的演出就只因為她表示過她對這部電影的重視甚於他? 

    他根本就是個感情大白癡! 

    楚楚罵著,“傻瓜、笨蛋,誰要你老是為了我爬高爬低的?以前是為了買足球票摔得差點沒命,現在又為了我的電影……”慘痛的記憶讓楚楚打了哆嗦,有一股寒意直往上竄升,心頭冒出一個不祥的預感,他會出事的! 

    怔愣中的楚楚還來不及說第二句話,祁磊已經往下跳。 

    隨即旁邊有人尖叫出聲,“鋼絲在半空中斷了……” 

    楚楚眼睜睜地看著祁磊下墜的身體就像一片落葉般,約莫在一層樓高的半空中失去平衡,狠狠地墜向地面,背部先落在寶麗龍做成的假石巨巖上,彈跳起來激起一陣煙塵,然後整個身體僵直在地面一動也不動。 

    楚楚才不管姜導有沒有喊“Cut”,拔腿就往祁磊墜落的地方沖去。 

    她跪在祁磊的身旁,驚慌地捧起他的頭,小心翼翼地檢視每一個部位,“小石頭、小石頭……” 

    他為什麼雙眉緊鎖、雙眸緊閉,完全不理她的呼喚? 

    他一定又是把腦袋裡面的東西摔壞了,楚楚的心頓時就像被刀子割裂成一片片碎屑,再也聚不攏、拼湊不完整了! 

    她拍打著祁磊的臉頰,硬咽地再次呼喊,“小石頭,你醒來啊!你看看我,你回我一句好不好?我求你趕快醒來,以前每次只要我求你,你一定會理我的,你好不容易才活過來,不要狠心的再次不理我啊!” 

    她的眼眶中閃動著晶瑩淚水,成串地墜落她的臉龐,沾滿她的衣襟。 

    楚楚趴在祁磊身上,感覺到他的心跳,可是他為什麼還不睜開眼睛看看她呢?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直呼喚他,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他知道。 

    “我老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很不講理,又愛胡鬧,全世界就只有你受得了我這個壞女孩,如果你再不醒來,我不是會很可憐嗎?你忍心嗎?” 

    嗚嗚嗚……楚楚放聲啼泣,“你才剛剛對我說“我依舊愛你’,我不甘心只聽一次啊!小石頭,你趕快醒來,每天都要對我說,每天都要說一百次!” 

    楚楚哭得近乎崩潰,她唯一的認知就是她再度失去他了! 

    “我真的不在乎電影,我才不要你為我把命丟了……我直到現在才知道你只愛我一個人,就算你哪天真的不要我了,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你給追回來,你這輩子是絕對甩不掉我這個人了!我是你的女人,每天都是,永遠都是。” 

    楚楚大力吸著氣,輕拭著自己迷朦的淚眼。 

    她趴在祁磊胸前,附向他的耳畔,柔聲呢喃,“小石頭,你一定要醒過來,因為六年前我欠你一句話,你一定要讓我有機會對你說——我愛你。” 

    沾滿眼淚的小臉慢慢地靠近祁磊,顫抖地在他緊抿的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她好恨哪!相知相愛卻不知相惜,總是等到悲劇發生了才來追悔。 

    離地,楚楚感受到被她擁吻的唇舌間發出一聲歎息,她立刻放開自己的唇,將臉龐移開一寸,她看到了一雙碧綠如春天草原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 

    “小石頭!”她深情款款地捧著祁磊的臉,再也不願放開。感謝上天!他終於聽到她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了。 

    “楚楚,你哭了。”祁磊依然有著昏眩的感覺,伸手抹去她頰上的淚珠,但卻引出更多的珍珠淚滴。 

    還記得她的第一次流淚,讓他毅然決然地要了她。現在她又為什麼哭呢?她的淚水讓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楚楚嗚咽著,“我不愛哭的……我告訴過自己不能隨便哭的。可是只要我一掉淚,全都是為了你……只有你能讓我哭個不停……”嗚嗚嗚……她放聲痛哭,決定一次哭個夠。 

    祁磊捧著她的小臉蛋,眨了眨眼,“我一定是震暈了,可能到現在都還有點幻覺,因為我居然聽見你說‘我愛你’。我們是不是在拍結尾戲嗎?”他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試著想爬起來。 

    楚楚制止他的妄動,“躺著別亂動,你剛剛摔下來。”然後她膩著他的唇緣,輕柔細語,“不是演戲,我真真正正的愛你啊!”說完兩唇又再度膠合。 

    祁磊的心狂跳如擂,感覺恍如隔世一般。他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沉的一覺,清醒後,世界就變得完全不一樣,變得再美好不過! 

    他將楚楚攬進懷裡,手掌貼撫著他眷戀萬分的綿密長發,感受著彼此心跳裡想傳達的千言萬語。 

    他再次求證,“不氣我、不恨我了?” 

    楚楚用力搖晃著頭,一連好幾個“不”字吐出口,才又避重就輕地說:“是我對你沒信心,誤信小人詩言,誤會你和田妮了……” 

    “田妮?她是誰?”祁磊擰著濃眉,完全不解。 

    “一個光讓我聽到名字就想吐、全身上下都讓硅膠給做出來的女人!”楚楚從睫毛底下偷瞄著他,“你不會怪我吧?” 

    祁磊揚起眉稍不敢置信地瞪著楚楚源來她是在吃醋! 

    他又好氣又好笑,輕輕撫著她水嫩嫩的面頰懲罰著,“硅膠?你也太瞧不起我的眼光了吧?你啊!真可惡,老是把我氣得半死。” 

    可是如果不是楚楚擺了這麼一個大烏龍,兩人之間不知還要拖到何時。 

    楚楚吐著小舌頭哀求,“要不,再多罰我一點。” 

    祁磊摟過她,把她擱在自己的心坎上,故意說得很邪惡,‘你給我記住,以後每天晚上我都會‘好好地’罰你,讓你不敢再給我亂出狀況。” 

    楚楚耳朵聽著他強烈的心跳聲,滿心幸福的甜蜜感覺,嬌媚地笑著,“我絕對樂意接受。” 

    祁磊突然想澄清自己曾有過的一個感覺。 

    “楚楚,六年前當我仍然昏迷時,曾隱約聽到這幾句話,‘小石頭……我這輩子的淚都在今天流光了,而我這輩子的愛就留在美國,全給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楚拼命點頭,啊!原來他都有聽到啊! 

    祁磊摩挲著她的秀發,向她耳語,“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幾句話讓當時已昏迷多日的我強迫自己一定要醒過來,也支撐著我度過這麼多年,更讓我不願去注銷婚姻,也不能狠下心來恨你一絲一毫!” 

    楚楚直往他的懷裡鑽,一連選聲低嚷著,“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全都知道了。” 

    遠處攝影機旁的姜導喊了一聲,“CUt!”他緊張地問著旁邊的副導演,“這麼感人的珍貴鏡頭,都拍下來了嗎?” 

    副導演肯定地回答,“完全拍下來了,四部攝影機全部激活,任何一個角度都沒有遺漏。可是導演,他們說的話根本不是劇本上的對白啊!” 

    “我不會更改劇本嗎?這種真情流露、感人肺腑的對白不是更感人熱淚嗎?” 

    副導演搔著頭,原來傳言是真的,“真有他的!祁磊到底有什麼通天本事,竟然能征服楚芙這個天之驕女?” 

    姜導意味深長地回答,“其中的曲折不足為外人道也,只能說真情感動天吧!” 

    可是,有一點仍然讓副導演很納悶,“導演,祁磊是真的摔下來,你怎麼一點都不慌張?還能沉得住氣把這一場全部拍攝下來?” 

    姜導老神在在地笑說:“一層樓左右的高度還有寶麗龍假石做緩沖,祁磊應該只是一時震暈過去而已,畢竟受人重托,兩相取其害,我也只能取其輕也。不過,我還是讓劇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瞧,一一九的醫護人員正好到了。” 

    祁磊被送上擔架,可是,他的雙手仍然牢牢地握住楚楚的手,怎麼也不願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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