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寵妻 第七章
    烏雲漫掩,繁星隱去,不見月照。

    冬季的西荒天色暗得早,然而,今夜西荒的天空卻顯得特別的黯淡。

    陰沉的夜空讓人真透不過氣來,只怕要下雪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場雪,眼要在今夜紛飛墜落。

    荊野王孤獨的身影快速滑過靜默的大地,冷寂的穹蒼黑幕下掩不去那一分肅殺凜冽的不尋常氣氛。

    他眼底眉梢的陰霾比起雲層還要幽暗灰澀濃厚,因為婉婉的行蹤仍然渺如南飛冬雁,遙遙隱沒在沒人知曉的荒原另一端。

    他濕透的衣衫被寒風吹乾了,然而,爬佔他背背的那股不樣的預感,和冰涼森然的消褪不去。

    崗哨那兒有一騎一人呼嘯而至,「荊野王,在一個時辰之前,我們曾看到婉婉狂奔而過。」

    一個時辰?荊野王的劍眉全聚在一塊。看來是追不上千里駒的腳程了。他狠下心的命令道:「發火訊暗號給下一個崗哨,射殺千里騎!」

    聞言,坐騎上的人差點跌落下地,以為自己聽錯了,「啥?呃……荊野王,你要殺了千里駒?」

    「如果只是傷了它的腳,讓它不能再飛馳,對一匹曠世名駒而言,不啻是個死刑。」荊野王知道千里駒與他一樣絕不願殘喘苟活,死,算來並不是一件難事。

    「但是,荊野王,它是你的愛馬啊!」

    對,但份量還比不上深愛的女人!「將你的坐騎與我交換,我的馬已經累了。」待交換過馬匹後,荊野王又繼續往黑山的路程。

    ※※※

    下一個崗哨的守衛前來與荊野王會合。

    「人呢?」荊野王焦急的追問。

    「什麼人?婉婉嗎?她往黑山那一頭去了。」守衛回答。

    「我下令射親千里騎,你膽敢不從?」荊野王胸口的焦躁頓時化為震天價響的吼聲。

    守衛嚇慌了,低垂著頭囁嚅的說:「不是啊!荊野王,兄弟們確實有收到這個汛號,但是,我們商量了老半天,認為他們一定是發錯了訊息,那可是荊野王你的愛馬耶!所以……」

    荊野王一把將這個烏龍守衛給揪下馬,飽以一記重拳後再搶過他的馬,在他耳邊咆哮道:「所以,你現在回去清清楚楚的發火訊給下一個崗哨,要他們立刻射殺千里駒!」

    說完,他心急如焚的火速趕向駐守西荒領地的最後一個崗哨。

    千萬不能讓婉境越過黑山,否則就太遲了,那後果他一點也不敢想像!

    ※※※

    最後一個崗哨,迎接荊野王的是跪成一排的九名兄弟。

    沒見到婉婉,荊野王幾乎就要發狂了。

    有人趕緊自首認罪,「荊野王,我們確實擋下了婉婉,但是我們不敢射樂千里騎,因為怕誤傷了婉婉。你沒瞧見她那個樣子,根本就是拿命和我們拼了,你那匹千里騎的鞍囊箭袋裡就有兩支箭射倒了我們的兩匹馬呢!」

    荊野王倒抽了一口氣,可以想像當時驚心動魄的場面。他沉默著,不用再問,他也可以知道她如今在何處落腳了。

    突然,他的腳踝處傳來一陣搔癢,是婉婉養的 那隻大灰狼,接著它一軟在地,用不勝悲傷的眼睛睨著荊野王。

    他抱起這只精力殆盡的大灰狼,順了順它的頸毛,看見它的眼裡淨是哀求的訊號。

    「你想她想得緊吧?我會讓你的主人平安回來的,我保證!」他將全身虛脫的大灰狼交給一個手下,「照顧它直到婉婉回來!」

    「荊野王,婉婉怎麼會……呃!我是說我們該怎麼辦?那邊可是黑族人的地盤。」有人擔心的問著。

    「調動所有的弟兄守住黑山頭,我估計這一場戰禍最遲明早就會展開了,必要時讓人向承天王朝借兵。記住,死守住這個山隘口,不准任何人越過黑山,不然,傷亡會很慘重。」

    「荊野王,為什麼你現在就下這麼多指令?」一個守衛心中有著很不好的預感。

    荊野王深邃的目光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你們都記清楚我的命令了?」

    「是!」守衛們異口同聲的答道。

    荊野王取過一匹腳勁猶健的駿馬,將馬頭對準黑山的方向,拋下一句,「誰都不准跟過來!」連同他身上那塊統領荊族軍隊的令牌也被他扔下了。

    所有的守衛全部傻眼了,面面相覷,究竟該怎麼說呢?隻身赴黑族地,必死無疑啊!

    ※※※

    「咻!咻……」荊野王對著百丈外的千里出發出口哨聲。

    連換了三匹健馬,終於趕上了!

    這種時候,對於能擁有這樣一匹連跑千里都不疲憊的曠世良駒,莫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終究還是得來到險惡的黑族人地盤,荊野王正想趕上去,但是,危險已先行一步到來了——

    千里駒驟然停住了,因為那一聲熟悉的特殊口哨音,是來自它主人的呼喚。

    婉婉拍著千里駒的鬃毛,不解的問:「怎麼不走了?累了嗎?不行耶—一」

    她的話還沒說完,四周就突然竄出一群人將她團團圍住。

    是黑族人!婉婉在心中驚呼著。

    「我沒有惡意,只是路過罷了,我要繞境到承天王朝那邊去。」婉婉鎮定的道。

    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首領的人手舉著火把走向婉婉,「下馬!」

    婉婉乖乖的聽話躍下千里駒,心中剛盤算著該如何和這一群黑族人周旋。

    火把往婉婉眼前一照,黑族人開始鼓噪了,「大美人耶!黑二當家,我們今夜准卯死了!」

    「我是承天王朝的人,若敢對我亂來,後果可是你們很難想像的!」婉婉的手不露痕跡的鬆開了自己腰帶上的第一個暗扣,暗忖,這一把軟劍應該可以解決掉這個被喚為「黑二當家」的男人吧!

    世事難料啊!役想到一身機關對付的對象居然是黑族人。婉婉默歎了一口氣。但是,真能有驚無險的脫困嗎?她可是一點都沒有把握。

    長得一副凶神惡煞般模樣的黑二當家湊近婉婉,瞇著眼道,「你一身荊族人的打扮。而且,還騎著荊野王的千里駒,分明就是個奸細!還笨得想拿承天王朝響亮的名號當護身?既然抓到了你,當然要讓大夥兒享享樂子!」

    說著,魔手就要朝婉婉伸過去。

    「黑二當家,你更想抓的人是我吧?」一道凜冽陰森的嗓音由後頭竄出。

    「荊野王?」望見來人,黑族人全部倒抽了一口氣。

    荊野王的驍勇善戰,黑族人早領教過無數次,更聞鳳喪膽!見這群黑族人飛快的倒退三步,身上雞皮疙瘩聳立,一點也不敢輕舉妄動。

    荊野王什麼時候不聲不響的來到他們身後的?

    他們怎麼都沒察覺到呢?好厲害、好可怕的狠角色啊!

    黑二當家抬頭望著眼前兩丈餘高的雄壯身軀,氣勢上就已先輸了一截,他趕緊一把反扣住婉婉的雙手,一把短刀也迅速的架在婉婉的脖子上。

    「荊野王,你居然敢越過黑山?難道是為了這個女人?對啊!她能騎著你的千里騎,身份一定不同凡響。她到底是誰?」

    「不干她的事!她要回承天王朝,只不過是走錯了方向而已。」荊野王冷靜的朝他們邁近。

    「她真的是承天王朝的人?」黑二當家的心中有了一層顧忌。黑王一向不希望和兵強力盛的承天王朝結怨。

    他猥瑣的眼珠子來回穿梭在荊野王和手上的女人之間,突然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她是……」

    「來自承天王朝的公主,你不會笨得想動她吧!」荊野王幫黑二當家把話說完。

    與黑族交戰多年,他深知黑二當家在智慧上差了黑王十萬八千里,他身上惟一的特點就是凶狠毒辣又貪好蹂躪女人。啐!一點也不可取。

    荊野王現在惟一的希望是這個有勇無謀的野夫能上當中計。

    「哈!別想唬住我,我的消息可是靈通得很哪!

    嘿嘿一一她也是你的女人!」黑二當家差點樂昏了,居然讓他抓到能制住荊野王的法寶。「我的人這麼多,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行!你放她回去。」荊野王在提出交換條件時,人已走到婉婉的面前,以氣蓋山河的態勢和黑二當家對峙。

    再度看到這個她一輩子都不想見的人,婉婉雙眼中的怒火不禁強烈的迸出,雖然全身動彈不得,但是,她的嘴巴卻不會罷休,「誰稀罕你來多事?我不要你救,我不會領你的情!」

    「哇!很潑悍的女人呢!嘗起來應該很入味吧!」

    黑二當家笑得很邪惡。

    荊野王斜睨著婉婉,「你領不領情是你的事,我只做我自己該做的事。黑二當家,你抓了我向黑王領功勝過為難承天王朝的公主吧?」

    黑二當家繼續誇張的他笑,「你沒有籌碼和我講條件,我要抓你,也要公主。來人啊!先把他身上的兵器給我拿下來。」

    敵強我弱,又擔心婉婉的安危,荊野王只能乖乖的被取走腰間的刀刃。「好說,一切都可以依你但你千萬別打公主的主意,聰明的黑王不會笨到和承天王朝作對的。」

    「什麼意思?」黑二當家腦筋一時還轉不過來。

    「別忘了她的另一個身份是承天王朝的公主,你最好把公主毫髮無傷的交給黑主來處置,否則,後果不是你承擔得起的。」婉婉的性命安危只能靠黑王了,希望深謀遠慮的黑王能分得出事情的輕重。

    黑二當家仔細推敲著荊野王話中的真實性,心想,不玩玩這個女人很吃虧的,好像會太對不起自己哩!

    就在這個時候,越聽越火大的婉婉不禁悲憤的叫嚷著,「你沒有權利把我丟給黑王,我恨死了你們這些老自以為是命運之神的男人了,總擅自替我安排……」

    這個愚蠢的女人!難道她不知道她現在可是落入了最凶蠻殘暴的黑族人手中,有沒有機會能活著見到明早的太陽,連他都不敢打包票呢!

    荊野王對著不知死活的婉婉喝斥,「你給我閉嘴!你的命從此都是你自己的,好好的給我活著回去承天王如,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很我吧!」

    「吵什麼吵?統統給我閉嘴!這個女人我就帶回去給黑王發落,至於你,荊野王,嘿嘿——」黑二當家亮晃著手中的匕首。

    他的心中有個歹毒的念頭,保證可以萬無一失的制伏荊野王。

    「先自己砍一刀吧!」黑二當家的眼中淨是狡詐狠戾。「我可以一刀要了你的命,不過,我不想讓你死得太痛快,就讓你奄奄一息的苟延殘喘,享受著看你一步步痛苦的走向死亡的快感,等到明早黑王回營時,大夥兒再一起消除多年來的心頭之恨!」

    「很好,你終於明白你最想對付的人是我,這樣就夠了。」荊野王轉而提醒婉婉,「你給我聽清楚黑二當家如果敢碰你,明早見到黑主的時候,一定要向黑王討回公道。」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碗婉覺得莫名其妙。什麼黑王?他說得好像只有黑王才能保她一個似的。

    「最後聽我這一次!」荊野王說得鏗鏘有力,也是要黑二當家明白欺負婉婉的嚴重性。他對著黑二當家伸出手,「刀子拿來。」

    黑二當家仍舊控制著婉婉,單手利落的將那把匕首丟向荊野王。

    荊野王沉穩的接住匕首,氣定神用地轉握住刀柄,將尖銳的那一端是不猶豫的刺入自己的左前臂,眉頭連皺都不皺一下。

    見到鮮血汪噴而出,黑二當家笑得既猖狂又恐怖,「太爽了,真是太爽了!」

    荊野王的血噴濺到婉婉的衣賞,她心驚膽戰的尖聲驚叫著,「我不要你救!你趕快跑,騎上千里駒回西荒去,憑你的身手絕對做得到的。我討厭你來救我啦!你真的很討厭哪!」

    婉婉的思潮快速的起伏著,他怎麼這麼傻,意妄想以一己之身來承擔黑族與荊族之間的宿仇舊恨,這樣做只有死路一條。

    下午發生的事歷歷在目,她也曾發誓要恨他到死,但是現在,她卻無法眼睜睜的看他死在她的面前。

    她的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悄悄的問她,當愛恨纏繞根本分解不開時,他縱有千萬個不是,一日面臨生死攸關時,她可否還能做到全然忘情呢?

    荊野王的嘴邊掛著慘然的笑痕,「很好,記住了,要活著來討厭我一輩子!」

    她很不欣賞他的絕望眼神,「說什麼鬼話!這麼輕輕一刀奈何不了你的,你快跑啊!」

    婉婉扭動著身體,很不可思議的,這次她居然能輕易的掙開黑二當家的掌控?怎麼會這樣呢?

    她沒時間多想了,她只是拚命的想將荊野王推向他的千里駒。

    突然,黑二當家哈喝一聲,「兄弟們,大夥兒全都上馬回營地。至於你們,想要共騎這一匹千里駒也行!哈哈——」

    荊野王忍住左臂傳來的灼痛感,使盡力氣將不肯配合的婉婉用右手提上馬,自己也跟著坐到她身後。

    黑二當家的頭腦怎麼這麼簡單啊?他憑什麼這麼有恃無恐?綁也不綁他們,還放他們兩人共乘千里騎。

    雖然婉婉依然感到百思不解,仍不忘回過頭對著荊野王低嚷著,「快走!」

    「來不及了!那刀子餵了毒。」他已經覺得手臂發麻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能將她擁在懷中,老天終究待他不薄了!

    聞言,婉婉裡的驚駭住了!

    「刀子有毒?那你還拚命往自己手臂上插?你不知道這樣會沒命嗎!」她嫻熟的回轉過身,攀坐到他的大腿上。這樣的動作姿勢他們早練習過千百遍了,只是這一次並非為了纏綿親熱。

    他搖搖頭,「別大驚小怪了,我答應過你兄長要保護你的!」

    他不想增加她的負擔,就讓她以為她只是他推卸不掉的責任,也讓她以後能毫不牽掛、開開心心的和冷剛在一塊兒。

    荊野主沉渾的聲音敲擊著婉婉的耳膜,慢慢的傳到了她紊亂混沌的大腦裡!「你這樣做!只為了你答應我兄長的諾言?」

    「不然還會是什麼!」除非他能活著,否則,他半個字也不會說,包括對她的狂情烈愛,包括他遺憾不能和她天荒地老!

    失去婉婉相伴的後半生,他胸口那裡永遠只剩一個空洞,沒了心的他生不如死啊,所以,能用他的性命保護她,他認為太值得了。

    她的直覺告訴她,他沒有說實話,她也可以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他傷口的疼痛,那抹了毒的刀子啊!他一定很難過、很痛苦吧!

    「守住那樣的承諾太傻了,除非……你想死?」

    是很傻沒錯!但那份真正的承諾是來自於心中的最深處,然而,他只是雲淡風輕的回道:「沒有分別的,讓黑二當家盡興滿意,是我惟一能救你離開黑族的方法!」

    一路馳往黑山的路上,馬的跳躍奔跑讓婉婉全身跟著一起動,也因此熱出她一身的汗,但是,婉婉卻只覺得毛孔中全被陰寒的空氣給侵佔了!更有壓不住的一萬個不捨在胸口翻攪著。

    她急切的翻開他的衣袖,看到重疊在一起的傷痕.一個是她咬他的嚙痕,一個是他為了救她落下的刀口。

    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的?讓兩個傷口井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分不清愛與恨。

    「你都趕我走了,為什麼還要追來?為什麼還要救我?我不明白呵!」她值得他這般的捨命相救嗎?她忍不住激動哽咽得猛吸著氣。

    荊野王閉上了眼.搖搖頭不想回答。

    婉婉扯著他的鬍子,捶著他的胸口,淚水已然在小臉上氾濫。她大聲的吼著,「你怎麼了?回答我的話呀!」

    想也不想地,她猛地對著他的傷口大口的吸咬住,再吐出一口黑血,吐掉一塊泛黑的血肉。

    荊野王因她的舉動睜開了眼,眸中充滿了懷疑,更映入了她迷離迷濛的神情,「婉婉,別忙也別哭,我最怕你哭了,我一直都不想讓你哭泣的!」

    聽到他這番話,婉婉的淚水更加撲簌簌的往下墜,「那你給我說清楚呀!人家的心揪得發疼,怎麼能不哭呢!」

    「開心的隨冷剛回去吧,」他幽幽的低喃著。

    「冷剛?干他什麼事?」他活像在交代遺言般,害婉婉不禁緊張地又對著他的傷處猛吸出濃濁的黑血水,覺得嘴裡的苦澀腥膻完全比不上胸中百味雜陳的酸楚心疼。

    「毒水逼出了一些,你清醒一點了沒?」她著急的問,嘴邊淨是淚全是血。

    荊野王一把拉住婉婉,猛地將她貼靠在胸膛上,「別忙了,就讓我這麼抱著你!」

    「那你要答應我你不會死!」淒楚可憐的小臉仰望著他,眼巴巴的要求承諾。

    婉婉竟然會關心他的死活?應該是迴光返照的錯覺吧!他悶悶的回答,「無所謂了。」

    「你莫是莫名其妙!既不要我哭又要趕我走,現在又狠心想丟下我不管—一你欺負我!」她的小手拚命的錘打他的胸膛,隨後整個人又趴在他身上直掉淚。

    「我有什麼好呢?」他幽幽的反問自己,心中卻有著一股掩不住的莫名狂喜。可能嗎?婉婉也同他一般深愛著他嗎?

    婉婉愣住了,她從沒細想過他的好,因為她一直不敢將心繫放在他的身上。

    她忘不了小時候立下的誓言,要過自己的人生,絕不依附任何男人,但是,自從來到西荒後,漸漸的,她打破了誓言,情感於他的狂野霸道中,情醉於他只對她一人的體貼溫柔,想逃離他的念頭越來越薄弱。

    她知道未來的日子若少了他那到肩膀來依偎,自己就不會感到滿足!

    然而,下午時那幅教她心碎的畫面,與決裂的爭執,她還能義無反顧的對他坦承她深濃的愛戀嗎?那恍如置身地獄中的滋味地並不想再嘗一遍啊!

    矛盾的心被說與不說的兩方彼此拉扯著。

    「該怎麼說呢?」婉婉心亂如麻,欲語還休,只有眼淚一直在流。

    能夠簡單的告訴他一句,系我一生心,負君千行淚嗎?

    他就知道真的只是錯覺罷了!他的頭有些昏沉,怕是要失去知覺了。他忍不住碰了碰她胸口上半露的手絹,「婉婉,你告訴我,這條帕於上頭繡的字到底說些什麼?」

    「你—一」婉婉猛然將自己拉離開一些,緊揪著他閃爍逃避的眸光,「你偷聽我和冷剛的對話是不是?」下午和冷剛瞎鬧的時候,她到底還說了些什麼孩子氣的話?婉婉拚命的回想著。

    「你早知道我不識字的秘密了,所以,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換成我,我也會選擇那個幫你千里送繡帕的男人!」

    婉婉瞪著荊野王那張略顯昏迷蒼白的臉孔,「你在說什麼鬼話!你誤會我和冷剛……天啊!所以,你才撕了我的繡帕?誰在乎你識不識字來著,我自己還不是半個草包!」

    婉婉頓時明瞭了,他誤會她和冷剛之間的關係,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兩人之間其名其妙的爭執,然而,那麼深的互相傷害,落到現在這樣嚴重的後果,該怎麼收拾啊?

    「你真的不在乎?」荊野王的聲音低得讓婉婉幾乎聽不清楚。

    「我只在乎你的狠心!我這一輩子從沒那麼傷心過。我怎麼樣也不懂,你都能捨命來救我,為何下午的時候卻捨得拋下我?」

    沒有傳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卻聽見「咚!」的一聲,荊野王趴向婉婉,背脊再也挺不直,整個人在馬鞍上搖搖晃晃的,只有韁繩還握在他手裡。

    「荊野王!」婉婉淚流滿面,猛拍打著他的臉頰,小手被他滿面的鬍子給刺痛,可她已顧不得那些了。「荊野王,你不可以昏過去!」

    她第一次用心呼喚他的名字,承認他西荒霸王的身份,也許還有別的女人對他虎視眈眈的想來搶奪,但她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因為他永遠是她這一生惟一摯愛的男人,相對的,她也會如此要求同等的對待!

    「荊野王,我把自己全都給了你,你如果敢就這樣死去,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我真的會得你到死!」婉婉狂吻著他乾裂冰涼的唇,以自己的熱淚來滋潤他沒有溫度的唇。

    她嬌嫩的肌膚被他的鬍子刺得好痛,可她不管,只要他活著,她什麼都不在乎了。這個男人用他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除了證明他對她無以復加的深愛之外,還能有其他的理由嗎?

    「荊野王、荊野王……」婉婉不停的呼喚他的名字。

    以前總討厭他的名字,因為她不喜歡他高高在上的王者身份,然而,當她用心來感受、來細看這個男人的時候,在這麼多聲的呼喚裡,她真的只祈求得到他一聲有生命活力的回應!

    啊!多麼讓她心痛的領悟啊!可惜這一層領悟來得太遲了!

    她凝望著他勉強想睜開的眼睛,只想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全部轉注人他的身體內。

    她繼續對著他的靈魂呼喊著,「荊野王,你欺負我,你不能只給我過去這一段不必負責任的熱情,然後叫我一個人獨括,為你埋葬一生的感情!」

    婉婉將自己揉入那副沉重僵硬的身軀.將滿臉的熱淚猛往他的胸前擦著,再將他的雙手抓過來環住自己的腰身,「韁繩一如往常由你操控,在馬上你強而有力的雙臂是我最信任的依靠,你可要緊緊的抱牢,別讓我摔下去。」婉婉在荊野王胸前懇求著。

    奇跡似的,她感覺到他的雙臂收攏,密密實實的纏繞住她的腰肢。「對,不要放棄我,不要讓撼恨陪我到死!今夜這麼的冷,我需要你溫暖的擁抱。」

    知道自己不會摔下馬後,婉婉再也無所顧忌,開始處理他手臂上的毒傷。

    她的信心無比強烈,因為他身強體壯,這一點毒要不了他的命的。

    她不會讓他死的!他不可以死的!

    她吸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水,咬去全部泛黑的肌肉,直達骨頭。

    「刻骨銘心」這四個字她終於懂了,要有血淚來交織,要用生死來相許。

    婉婉擦掉自己嘴邊的腥血,再以愛的語言來留住他漂游的靈魂,「你不能死去,因為我還沒告訴你,我愛你,愛你很久很久了!」

    婉婉捧住他的臉,柔聲說著,「你問我你有什麼好?我現在告訴你,雖然我口口聲聲一直喊你野蠻人,其實,你的柔情早讓我的一顆心無可救藥的愛戀著你。我總是貪婪的渴求你每一次的熱情擁抱,卻自私的視而不見你眼底的深情與包容。」

    她哭得肝腸俱碎,聲音哽咽,「你給我醒來!我還要對你說一千遍我愛你,你聽到了沒?」

    他依然無語,只剩堅定雙手上的熱度透過衣料傳遞給她一層淡淡的溫曖。

    婉婉仰天嗚咽著,「天哪!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呢?」

    模糊的淚眼感受到更深層的寒冷,原來已經飄雪了,雪花落入她的眼眶裡,融混凝結成冰霧更添哀怨情傷。

    馬蹄聲依舊踏踏,而四周早已迷濛成一片雪白淒涼。

    這樣冷絕的夜,代表著老天爺已經要放棄了嗎?

    「不!我不甘心!」婉婉拚命的搖晃著荊野王的肩膀,凝望著他緊鎖的眉心。她取出胸口的手絹仔細地拭去他額頭上的涔涔冷汗,「一定很痛是吧?

    為我撐下去好嗎?」

    她再以手絹幫他包紮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最後在打結固定處輕輕的印上一個吻。

    「我珍惜這條手絹是因為它是我最好的朋友親手繡的。你同我這帕子上寫什麼?我告訴你,你一定要用心來聽清楚,這是我的手帕至交許給我的婚姻願望,是一首古詩,現在則是我的心意——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你能懂嗎?不離不棄,永遠不悔!至死不渝。

    你撕了我的一條手絹,這一條仍然給你,請你活著收藏一輩子,可以嗎?」

    好累又好倦,婉婉就要哭倒暈厥在荊野王的懷裡,細微的聲音持續從她的檀口中低喃傾吐出,「你如果死了,我絕對不原諒你!我等著你活過來告訴我你愛我,我知道你是愛我的,我知道—一」

    她也知道這個她想一生依戀的胸膛的主人,為她死命的挺著、撐著。

    一滴溫暖的雪水被滾熱的男人眼淚給融化了,落人婉婉的鼻息間。

    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的寒夜,只有冰雪漫天覆地飄落著。

    皚皚的蒼白雪花遮蓋在荊野王的長髮上、肩膀上。冷汗不斷的從他的額際竄出,然而,天寒地凍的世界掩蓋不了這副軀體裡那一顆熱絡的心,正頑強地和冰冷無情的大地作戰著—一

    漫漫的長夜終究也會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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