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茂密的林子裡,傅磐石和裴少俊漫無目的的向前走。
今天已經是第十三天了,然而他們還是沒有找不到蘭儀。
裴少俊早已氣餒到不抱任何希望,但傅磐石依舊不死心,要他死心除非讓他親眼見到蘭儀的屍體。
「為什麼就是找不到蘭兒呢?」
裴少俊垂頭喪氣的跟在他身後,忍不住說:「阿石,我們找了這麼久還是找不到,你也該放棄了吧?」
「不,我不相信蘭兒已經死了,她一定還在林內的某處。」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還是跟我逃吧,這樣比較實際點。」
「你敢逃?」傅磐石揪著他的衣襟,惡狠狠的威脅,「你真敢逃,我就先把你就地正法!」
「喂,我可是你的好友耶,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出賣朋友!」
「我們是好友?你敢說我還不敢聽!」
「好呀,傅磐石,你……」
找不到人,他們心浮氣躁的互相叫罵起來,反正這林子裡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就沒有別人了,因此他們罵得不顧形象,也不怕有其他人會聽見。
「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隱居,既安全又萬無一失。」
「你想得太簡單了,長公主有可能放過我們嗎?」
「那又怎樣,蘭儀郡王會跌落山崖又不是我們害的,我們沒有必要跟著她陪葬。」
「裴少俊,找不到蘭兒,你哪兒都別想去。」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妄想蘭儀郡主可能活著,她要是還活著,我們就不會找十幾天都還找不到。」
「如果不這麼想,我根本就撐不過去這痛苦的煎熬。」
只要沒見到蘭儀,他就無法停止懼怕的心情,那可怕的感覺一直吞噬他,讓他痛苦難耐,如果不說服自己相信蘭儀還活在世上的話,他根本就無法苦撐到這個時候。
「阿石。一看好友強忍悲痛,裴少俊難掩心裡的同情。「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又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
「我沒有辦法……」少了蘭儀,他的生命中就少了希望,他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他該如何面對未來呢?
他們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長相廝守,沒想到上天卻開他這樣一個大玩笑。
他不想認命,所以他寧願相信蘭儀在某個地方等著他。
「阿石,這樣盲目找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先回去,然後再……」
「啊——」
不遠處傳來女於的尖叫聲,讓他們倆都嚇了一大跳。
同時轉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們有默契的想著——
該不會是蘭儀吧?!
「少俊。」
「我們走。」
與其在這邊猜想,不如過去看看,傅磐石和裴少俊更是加快腳步,往聲音來處衝過去。
而在祭台上的蘭儀,隔著籠子和黑豹大眼瞪小眼,情況危急得很。
「你你你……你別過來!」她躲在距離黑豹最遠的角落,聲音顫抖的說,「我很瘦,沒什麼肉,一點都不好吃,你不要浪費力氣來吃我。」
她指指一旁的鮮花水果,「如果你真的肚子餓,那就吃旁邊的水果,這些一定夠你吃到飽的。」
想當然耳,黑豹根本聽下懂蘭儀的話,它伸出爪子往籠內抓去,發現構不著蘭儀後,它乾脆兩隻前腳攀在籠子上,開始拚命的搖晃籠子。
「哇啊啊啊……救命呀!」
她蹲在原地抱頭驚叫,深伯黑豹會將籠子弄壞,到時候她必死無疑。
「蘭兒!」
傅磐石與裴少俊循著尖叫聲找到祭壇,她見到他們出現:心裡湧現一絲希望。
「阿石,快來救我!」
「少俊,你負責解決那只黑豹,我去救蘭兒。」
「為什麼我得做最危險的事?」裴少俊抗議道。
「叫你做你就做,還多嘴乾什麼?」
「好好好,就當我欠你的,」
裴少俊抽出佩劍,直朝黑豹的要害攻去。
傅磐石則趁這個機會破壞牢籠,將蘭儀救出來。「蘭兒,你沒事吧?」
「阿……阿石……」她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見到他,一時間熱淚盈眶。
「別怕,有我在,誰也無法傷害你。」
他將她手上的麻繩切斷,看到她手上斑斑傷痕,不禁心疼不已。
「都是我不好,才會讓你遇到這種事,對不起。」
「這點小傷不要緊,我沒事的。」
雖然她說沒事,但他還是很自責,如果能早一點找到她,或許她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對不起,蘭兒,對不起……」
裴少俊一劍解決掉黑豹,心想這件事終於可以告一段落,然而他才高興沒多久,赫然發現林子四周出現好幾雙銳利的眼,惡狠狠的瞪著他們。
他見情況不對,趕緊衝到他們身旁,「糟了,我們快點離開!」
「怎麼了?」
「我雖然解決掉一隻黑豹,卻引來更多只黑豹,不逃命不行呀!」
裴少俊頂多一次能應付兩隻黑豹,而武功底於比他差的傅磐石連一隻都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了,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淪為黑豹們的食物。
傅碧石牽住蘭儀的手,「蘭兒,我們快逃吧。」
「好。」
他們還來不及離開,兩隻黑豹便眺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接著另外三隻黑豹從他們身後竄出,將他們給前後包夾了。
「少俊!」
「裴大人!」
見傅磐石和蘭儀像是看救星般看著他,裴少俊苦笑一聲,「我沒那麼厲害,你們自求多福吧。」
「不會吧?」他們倆失望的叫道。
「一定要相信我,我說的話是真的,你們再不趕緊想辦法自保的話,我也沒辦法救得了你們。」
「可是我們……」
其中一隻黑豹發動攻擊,另外四隻隨即跟進,它們的目標是被圍在中間的這三個人。
「啊——」
正當他們狼狽的閃躲時,不知打哪兒竄出一名灰衣男子,他抽出寶劍快速的向黑豹們揮去,只見劍起劍落,那些黑豹便倒地不起,輕輕鬆鬆就解決掉三人的危機。
傅磐石三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傻愣愣的瞪著眼前的灰衣男子,「好厲害!」
裴少俊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他驚訝的對著灰衣男子叫道:「師兄,真的是你!」
他之所以跟蹤傅磐石與蘭儀,其實要找的就是這名灰衣男子。
令狐荃微微一笑,略顯無奈的說:「少俊,好久不見了。」
蘭儀是第二個回過神來的人,「你是……荃使者?」
「郡主,請恕屬下救駕來遲。」他向蘭儀拱手作揖。
傅碧石是最後一個回過神的,「什麼荃使者?」
「阿石,他就是待在長公主身邊,專門供她差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影子使者令狐荃。」蘭儀解釋道。
「你說他就是那個讓長公主毫無顧忌的作威作福,完全不需要害怕被報復的令狐荃?」
聞言,今狐荃笑得有些尷尬,「雖然長公主不在這裡,不過你說話最好還是當心點。」
「抱歉,一時激動,不小心說了實話。」
「我是不要緊,只不過別讓長公主聽到就是了。」
* * *
「師兄,你也真是狠心,一離開就是好幾年,都沒有回去見師父,你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多想你嗎?」
「少俊,我有回去看師父,只不過沒進門而已。」
「沒進門?沒進門你敢說有回去看師父,簡直是笑話!」
令狐荃無辜的聳聳肩,裴少俊不相信他也沒辦法。
「你知不知道為了找到你,我可是費了多少苦心,連命都差點賠上了。」
令狐荃離開師門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裴少俊輾轉打聽到他成為翔靈公主的手下,專門替她辦事。
為了想辦法見到令狐荃,裴少俊可說是豁出去,花了兩年的時間考上進士入朝為官,目的就是想找出令狐荃,希望能勸他回去看看師父。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裴少俊在朝做官那麼久,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令狐荃,直到蘭儀郡主溜出宮這件事,讓他靈機一動,心想翔靈公主應該會派出令狐荃,才會跟在蘭儀與傅磐石身後,果然在這裡碰上久未見面的師兄。
令狐荃就是知道裴少俊會對他抱怨連連,所以才不想出現,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遇到危險,他也不會輕易洩漏行蹤。
「好了,少俊,我只不過是……」
「你先別說,我還沒說完。」
這一邊令狐荃捺著性子忍受裴少俊的聒噪,而祭台那邊,蘭儀和傅磐石相處得非常融洽。
傅磐石細心的替她將手腕上的血跡拭淨,然後動作輕柔的包上手巾,「會不會疼?會疼要說哦。」
「不會。」蘭儀瞼上儘是喜悅。
「真的不痛?」
「真……呃……有點啦。」
「會痛?那我力道再放輕點。」
瞧他細心的替她包紮傷口,蘭儀感到十分窩心,有夫如此,她又有什麼好怨尤的呢?
「沒想到你會來救我,我好開心。」
「你從崖上掉下來我怎麼可能不管。」
「為什麼?對你來說我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傅磐石不假思索的回道。
「為什麼?」
「這……」
「到底是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嗎?」
傅磐石遲疑了一會兒,最後終於老實承認,「其實……我早在一年前就喜歡上你。」
「一年前?」
「是呀,在熙湖邊頭一次見到你,我就深深被你吸引了。」
沒料到傅碧石會坦白表露心意,蘭儀不禁羞紅了臉,「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在聽到你要嫁到岑國後,心急的想將你從皇宮裡救出來。」
不為名、不為利,傅磐石是發自內心愛著蘭儀,還能為她拋棄自己性命。
蘭儀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沒想到傅磐石早在一年前就喜歡她,但她卻完全不知情。
該說她遲鈍,還是說他太傻?
蘭儀幸福的笑著,「我也喜歡你。」
傅磐石一愣,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怎麼突然呆掉了?」
他連忙搖搖頭,讓腦於清醒點。「你剛剛說什麼?」
「我喜歡你呀。」
「你……喜歡我……」微波蕩漾的心湖突然泛起強烈的漣漪,傅磐石先是一愣,然後莫名的傻笑著,「真的嗎?我……」
他從不敢奢望蘭儀會喜歡她,誰知他早已擄獲她的芳心——那顆他期待已久的善良之心。
他的可人兒……
見他笑個不停,像個傻子一樣,蘭儀忍不住問:「這表示你要娶我羅?」
「呃……」這個話題讓他止住了笑意。
他身無功名,哪有資格娶蘭儀呢?
傅磐石很清楚,皇室的人很注重門第,像他這樣沒有家世、沒有官職的人,根本無法娶蘭儀為妻。
這是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跨越過的鴻溝。
「你為什麼不說話?」蘭儀沮喪的嘟著嘴,「如果你是怕得替我服喪三年的話,我可以不要你遵守這個規炬。」
「呸呸呸,誰要你亂說話的?」傅碧石緊緊握住她的手,一臉認真的說:「我不想聽你說這不吉利的話,你要好好的活著,要長命百歲,知道嗎?」
「我要長命百歲做什麼,你又不會陪著我。」
「誰說我不會陪著你,只要你活著一天,我就會陪在你身邊。」
「那表示你要娶我羅?」她又繞回原先的話題。
「呃,這個……」
「怎麼,你還在猶豫,那你是打算讓我嫁給別人羅?」
「不是的,蘭兒,我……」他是有苦衷的,除了身份問題外,最重要的還是翔靈公主。
傅碧石擔心從此無法逃離翔靈公主的魔掌,可是他又捨不得蘭儀,讓他難以抉擇。
「你猶豫這麼久,是不是真的想讓我家給別人啊?」
他不得不猶豫,因為事關終身的幸福。
「蘭兒,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這件事以後再說。」
* * *
等人的時間是很無聊的。
在道觀裡,翔靈公主優閒的品茗、吃糕點,為了怕她太過無聊,侍衛們分成兩隊比賽踢蹴鞠。
頭幾天翔靈公主還看得滿起勁,侍衛們也比得很認真,但時間一久,她就看膩、沒什麼興致,侍衛們也因為天天操勞,比到最後根本就沒力氣,變成黃花閨女在踢繡球。
「真奇怪,沒道理找這麼久啊。」算算時間,已經過了十八天,裴少俊他們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是不太對勁。
「該不會他沒找到蘭儀,就偷偷逃走吧?」
正當翔靈公王這麼猜疑時,傅磐石一行人緩緩走進道觀,她連忙揚聲道:「你們終於高興肯回來了是吧?」
「長公王,讓你久等了。」
「是呀,還真是久。」翔靈公主斜睨著令狐荃,「阿荃,你怎麼讓他們混這麼久才回來?」
「不關屬下的事,是少俊他們慢吞吞,我也沒辦法。」令狐荃將所有責任推給裴少俊。
「哦?」翔靈公主轉而瞪著裴少俊,「我說裴大人,你從京城玩到熙州,連去救人也在玩,是不要命了嗎?」
「長公主明鑒!」裴少俊害怕的替自己辯解,「都是傅磐石帶頭亂走,會花那麼久的時間,全是他的關係。」
「嗯哼。」翔靈公主又看向傅磐石,等著聽他怎麼辯駁。
傅磐石不想依樣畫葫蘆將責任推給蘭儀,不過想想還是作罷。「抱歉,是草民耽誤了不少時間。」
翔靈公主挺訝異他沒有將責任推給蘭儀,「怎這麼乾脆就承認了?」
他忍不住低聲喃喃自語:「要不然你還想要我怎樣……」
「傅磐石,你在嘀咕什麼?」
「沒,我是說長公主教訓的是。」
「真的?」她才不相信他會這麼想。
「長公主,你別再怪阿石了。」蘭儀忙著維護心上人,「都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怎麼,你還沒嫁給他就已經胳臂往外彎了?」
「我……」被翔靈公主這麼一嘲諷,蘭儀只好閉嘴。
四個人表情各異的站在翔靈公主面前,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瞧了好一會兒,才滿意的笑著說:「好啦,在外逗留這麼久,也該回皇宮了。」
「那我們呢?」見翔靈公主笑得如此開心,他們在想是不是已經得到赦免了?
「不急,回宮後我再來一個個解決。」
唉,他們早該知道世上沒這麼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