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有難 第十章
    深知自己太過衝動的閻仲羿正快步地走回房,他本想好好地和爹溝通的,不料卻成了拜別。 

    他著實不孝!縱使深愛悠兒,也不該讓情況演變至此的。 

    總該有更好的解決方式吧?閻仲羿眉尖緊蹙的思考著。 

    他想,還是先帶著悠兒離開吧!等以後爹的氣消了,他再回來恪盡孝道…… 

    還未轉入宅院,就和迎面衝來的人差點撞上。 

    「少爺!」 

    「你……」看清了來人正是韋翰,閻仲羿心頭一驚,「發生什麼事了?」嘴裡問著,腳步卻不停地直奔房間。 

    「悠兒姑娘她……」韋翰也沒了平日嚴肅的表情,倉皇地道:「她不斷抽搐,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閻仲羿整顆心都揪緊了,他再無法控制地奔跑起來。 

    「悠兒!」才望見床榻,閻仲羿便呆怔住了。 

    床榻上的悠兒正痛苦地蜷成一團,不停地打著哆嗦,皮膚還泛出詭譎的紅光…… 

    「不!」閻仲羿心神俱裂地衝上前去摟住她,「不要!不可以!」他不知道自己在嚷些什麼,但他知道他就要失去她了! 

    「少爺……」韋翰第一次瞧見閻仲羿如此失控的模樣,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行動。 

    悠兒抽搐得厲害,她拚了命地睜開眼,淚水竄出眼眶,哀哀地望著閻仲羿,抖聲道:「我……不要……離開你……」 

    「不許你離開!誰都無法讓你離開!」閻仲羿狂亂地吼著,幾乎將她揉進體內地緊擁著。 

    「仲羿……」悠兒最後一次喚他的名,然後,她在閻仲羿懷裡變回初時的一尾錦鯉,魚唇一開一合地像在說話,卻已無聲。 

    「不……」閻仲羿痛徹心扉地嘶吼著。 

    她的確沒騙他……她的確不曾騙他…… 

    該死的,她為什麼不騙他! 

    心愛的女子在懷中蛻變成一尾錦鯉,這是多滑稽又可笑的場面!然而,他笑不出聲,卻流了滿面的淚水…… 

    這是什麼樣的謬劇?為什麼要如此折磨他!閻仲羿無法自抑地痛哭失聲。 

    「少爺!她會死的!」韋翰不知何時捧了一盆水進門,著急地催促著。 

    閻仲羿置若罔聞,只是懷抱著悠兒的魚體痛哭著,此刻的他幾乎封閉了他的心房。 

    「少爺!」韋翰衝上前去,一拳擊向閻仲羿,搶過因缺水而幾乎斷氣的悠兒,快速地置入水盆中。 

    「你做什麼!」閻仲羿如野獸般撲向韋翰,他已失去了理智,以為韋翰要奪走他的悠兒。 

    兩人就這樣扭打成團,直到韋翰一拳擊中閻仲羿面門,吼道:「她需要水!她需要水!」 

    閻仲羿這才恍然回神,急衝至水盆邊探看著在水裡游動的悠兒。 

    「悠兒……」閻仲羿淒楚地顫抖著手,撫觸悠兒身上如血般艷麗的紅鱗。 

    錦鯉似乎通人性地眷戀著閻仲羿的大掌,她不閃不躲,像是棲息在他掌中似的,任由他輕柔地撫摸著。 

    閻仲羿的淚水再度滑落,他握緊了拳,痛苦地吼著,「你記得我的,你記得我的!是不?你怎麼可能忘了我!怎麼可能……」 

    「少爺……」韋翰抹去唇邊被閻仲羿揍出的血絲,「你別傷心過度,小小姐還需要你照顧啊!」 

    閻仲羿一震,回身至床榻上抱起女兒,來到水盆邊道:「你別擔心我們的女兒,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錦鯉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拚命地擺動尾鰭。 

    閻仲羿忍住幾欲奪眶的淚水,立誓道:「我不許你用這種方式活著!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你回到我身邊!」 

    話才說完,閻仲羿微愣了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彷彿瞧見錦鯉魚圓睜的眼眶中流出了淚水…… 

    一旁的韋翰別開了眼,不忍目睹這些。他在心裡想著,要怎樣的情深義重,才能換來主子的淚水? 

    韋翰祈願,他不必如此深愛一個女子,不必承受這種撕裂心肺的痛…… 

    就在他們還沉浸在悠兒蛻變成魚兒身的傷痛裡時,變故陡生! 

    一道光芒劃開天際,在水盆裡的錦鯉似被吸附而上地緩緩升起。 

    「不!」閻仲羿激動地想抓住逐漸遠去的錦鯉卻不可得,轉瞬間她已穿破屋頂,他狼狽地衝出屋外。 

    「少爺!」韋翰震驚地隨後追上。 

    「不!把悠兒還給我!」閻仲羿肝膽俱裂的嘶吼,幾乎耗盡了心力。 

    「少爺!你振作一點。」韋翰撐住閻仲羿搖搖欲墜的身形,臉色蒼白,他何曾看過閻仲羿如此失控的模樣! 

    「把悠兒還給我……」閻仲羿揮開韋翰的攙扶,跌跌撞撞地向前衝出幾步,拚命仰首天際,可是,他卻再也看不到她了…… 

    「不……不該是這樣的……」閻仲羿茫然地喃喃自語,受創極深的他心神已崩潰。 

    「你甚至沒跟我說一聲再見。我們會再見面的,是不?悠兒……我們會再見面的……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我……」 

    「少爺,你要振作起來,少爺!」韋翰的呼喚進不了閻仲羿的耳。 

    閻仲羿木訥地望著天際,再不說一句話。 

    那一天,他只是杵在原地,癡望著悠兒消失在天際的那一點,不論韋翰如何喚他,他都置若罔聞。 

    他的腦海裡閃過所有他與悠兒共享的回憶,他的確害怕過會失去她,可是,不該這麼快,不應該的…… 

    他們說好要相守一輩子,他們才剛擁有了女兒,嶄新的人生才剛要開始。為什麼上天這麼殘忍! 

    痛到深處已無淚,他只是封閉了所有的嗯緒,一味地沉溺在他還擁有她時的過往時光。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會找回她! 

    當夜幕升起的那一剎那,閻仲羿抬起堅定的眼望向天際,起誓道:「我一定會找到你!」 

    ***  ***  *** 

    悠兒只覺得身邊有一道溫暖的光綿密地包圍住她,讓她覺得很舒服。 

    當光芒散去,她才發現,她竟已回到熟悉的地方。 

    出現在她眼前的,正是閒鶴仙翁那張笑開了的大臉。 

    「哈哈!我的寶貝錦鯉終於回來了,很好、很好,你總算回到家了!」閒鶴仙翁興奮地幾乎要跳進水塘裡給悠兒一個大大的擁抱。 

    家?這個字刺痛了悠兒的心,也喚醒了她的記憶。 

    她不安地在池塘裡游來竄去,明知這池塘沒有出口,她還是惶急地尋找著。她很想尖叫,想吶喊些什麼,可她不行。 

    她現在是條魚。魚,是不會說話的。 

    「寶貝,你不快樂嗎?」閒鶴仙翁納悶地在池塘邊坐下,喃喃自語著,「難不成你們都喜歡混沌平凡的人世?那裡有什麼好呢?在這兒多好,沒煩沒惱,逍遙又自在!」 

    悠兒擺動著尾鰭,眨著晶亮的眼,渴望閒鶴仙翁能幫她一把。 

    當初,是閒鶴仙翁的萬生水讓她成為凡人,而今她能指望的,也只有閒鶴仙翁了。 

    「不,你別想。」閒鶴仙翁拚命搖頭,「你可是我最鍾愛的錦鯉,說什麼也不讓你到人間去受苦。哪,你想想,龜出那老頭不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只能跟你說話了。」 

    悠兒激烈地擺動身軀,她不要待在這裡,雖然這曾經是她熟悉且以為會待上永恆的地方,可是,她無法忘記閻仲羿,她心痛得幾乎失去存活的動力。 

    「在人間有什麼好?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兒的人待你不好,淨說些難聽的話,也幸好你似懂非懂,可你得知道,你若再待下去,你會吃盡苦頭、飽受折磨的……」 

    悠兒更激動地抗拒閒鶴仙翁的勸說,她就是想離開這裡,她牽掛閻仲羿,也牽掛才從她體內孕育出的孩子。 

    「你還是不懂嗎?你畢竟不是人啊!上一回是我疏忽了,那藥效本就不能持久,你偏又耗盡了體力去培育那個孩子,唉!我早該把你接回來,怎麼也不該讓你留下一個孩子在人間。」 

    一提到孩子,悠兒心酸得掉淚…… 

    「你!」閒鶴仙翁震驚地瞪著悠兒,「你真-!不過沒關係,你總會忘記的,你終究會明白還是這裡最好,無憂無慮……」閒鶴仙翁的語聲嗄然而止,眼前的悠兒分明就不是無憂無慮的模樣。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總之,遲早你都會明白的。」 

    悠兒氣憤地扭轉魚身,避到池塘的角落去,以她僅有的方式拒絕閒鶴仙翁的「道理」,她必須躲起來,獨自舔舐她的傷痛。 

    仲羿,你在哪裡…… 

    悠兒在心裡哀嚎著。 

    他曾說過,他會找到她並帶她回去的,可是,她現在才明白那有多麼天真!他在人間,怎麼能夠找到她呢? 

    思及此,她不禁一陣心酸,卻無計可施。 

    ***  ***  *** 

    一個月後 

    「少爺,該吃飯了。」韋翰來到閻仲羿身後低聲喚著,他知道他得多喚幾聲,否則閻仲羿不會聽見的。 

    這一個月以來,閻仲羿離開閻府,找了個簡單的住處,卻堅持要建個池塘,養了一池的錦鯉。 

    從不迷信怪力亂神的閻仲羿尋訪了各位大師,不管是江湖術士或廟裡的得道高僧,全只為了尋求能和回返天庭的悠兒連繫的可能。 

    然而,無人能幫他。 

    奔波了一天,四處尋訪之後,閻仲羿會坐在水池邊,靜默地望著水裡的錦鯉。 

    但裡頭沒有悠兒。 

    閻仲羿挫敗地發現,當初發下的豪語竟成了諷刺。他終究是個平凡的人類,想要「上窮碧落下黃泉」,說得容易,做起來卻當真是難如登天。 

    登天…… 

    閻仲羿抬首仰望黑壓壓的天空,已不再有淚。這一個月來,他試了所有的辦法,卻怎麼也觸碰不到悠兒的世界。 

    「少爺,吃飯了。」韋翰鍥而不捨地再喚。 

    「吃飯……」閻仲羿喃喃道:「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有意義。」韋翰正色道:「人若是不吃飯,就無法活下去。少爺,你還要活下去,不是嗎?不活下去,怎麼找得到悠兒姑娘?還有盼悠小姐啊!」 

    閻盼悠,閻仲羿與悠兒的女兒,很沒特色也沒創意的名字,卻是閻仲羿的盼望與期待。 

    「我找得到她嗎……」閻仲羿頹喪地望著池裡的魚兒,「有時我都在想,就算她是條魚也沒關係,只要能在我身邊就好,可是……她終究是離開了……」 

    「少爺,你要打起精神來!我相信一定有希望的,你們相遇了,也有了孩子,你們的緣分絕不會只是如此的,不是嗎?不是有個算命師說你們可以再續前緣嗎?」 

    「你相信那些?」閻仲羿啞然失笑道:「我本來就不信那些,現在也不信!他們根本幫不了我!你難道要我抱著這些胡譫出來的話等待一輩子嗎?」 

    「那終究是個希望啊!」韋翰反駁道:「除了這些,你還擁有什麼?懷抱著希望才等得下去啊!若人生連希望都沒有了,那豈不是走到了絕路?更何況,你忘了為什麼替小姐取名為盼悠了嗎?」 

    閻仲羿長聲一歎,「我並未放棄希望,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我難免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找回她。我想努力,卻不知該從哪處著力,我……我……」他就快要被所謂的「天意」擊倒了。 

    韋翰想了想,道:「少爺,不如順其自然好嗎?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你只能等待奇跡出現……」 

    「奇跡?」閻仲羿暴躁地起身嘶吼,「我怎麼能夠順其自然?我要她回到我身邊,我無法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在這裡等待!我做不到!你說得對,我的確需要奇跡,可什麼時候才會有奇跡?奇跡到底會不會降臨?我等得就快要瘋了!」 

    閻仲羿激動地吼著,他向天際咆哮:「我從來就不相信人世間有什麼神仙存在!可是,我求你們,把悠兒還給我!還給我……」 

    就在閻仲羿想向天下跪的剎那,陡然一陣暴喝響起! 

    「你真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嗎?」閻復笙痛心地望著眼前憔悴的愛子,看起來蒼老許多的他沉痛地道:「一個女人就可以把你毀成這樣?沒有了她,你就不能活嗎!」 

    「爹……」沒料到閻復笙會親自來到他的居處,閻仲羿一時間怔愣住了。 

    「你真的讓我很失望!以你的身份,想要什麼女人沒有?你就偏要執著於她一個人,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值得嗎?」閻復笙怒氣衝天地罵著。 

    「您不會懂的……」閻仲羿別開臉,苦澀地答。 

    「我是不懂,她真的那麼重要?可以讓你什麼都不顧?」 

    「爹,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執著。如果您的執著是讓閻家的產業不斷的擴大,那麼我的執著便是悠兒了。」 

    「那我問你,沒有了她,你就活不下去了嗎?太可笑了!」閻復笙一心思將這個執迷不悟的兒子救出來。 

    「不會活不下去。」閻仲羿悠悠說道:「只是會活得很痛苦。」 

    「痛苦?」閻復笙大笑一聲,「你若是繼續待在這個鬼地方,天天對著那一池魚瞧,遲早你會明白什麼叫做痛苦!」 

    「爹……」閻仲羿悲憫地望著他的爹,緩聲道:「我們之間可不可以免去這些劍拔弩張的對話?我知道您器重我,現在的我讓您很失望、很痛心,可是,我也有我想掌握的人生,也有我想努力的目標,只是那或許不如您的期望……我……我只希望您能原諒我的任性……」 

    閻復笙深吸口氣,老態龍鍾地道:「我也不想和你這樣說話,我是為你好,不希望你有一天後悔……」 

    「我知道,我懂得的。」閻仲羿望著閻復笙,心口有些疼,他不是沒瞧出爹的蒼老。 

    「爹,讓您擔心了,是孩兒不肖……」 

    閻復笙假意察看四處環境地別開臉,掩飾住心頭的難受,試著平靜地道:「你就打算待在這裡,不回家了?」 

    「我……」閻仲羿黯然道:「我想等她回來。」 

    「她還會回來嗎?會拋夫棄子的女人……」 

    不待閻復笙擅自妄下斷言,閻仲羿決定坦承以告,「爹,不是那樣的,其實……」 

    閻仲羿終於一五一十地把悠兒的身份據實說出。 

    閻復笙的眼逐漸瞪得老大,好半晌才嗤笑出聲,「你真相信?」 

    「她就在我眼前變回一條魚,我怎能不信?」一想起那畫面,閻仲羿心痛得抿緊了唇。 

    看出閻仲羿的認真,閻復笙沉默許多,才終於道:「你不怕嗎?她畢竟不是個人。」 

    「不怕。她很善良,也是我認定一生的女人。」閻仲羿堅定地回答。 

    「唉……」閻復笙歎了口氣,「也難怪她能讓你動心,果真不是平凡女子……」 

    「爹,您不怪我了?」閻仲羿有絲驚喜。 

    「只要你回家,繼續接管閻家的產業便行。」閻復笙說什麼也不讓最鍾愛的兒子流落在外。 

    「爹,其實季翔比我還適合,他……」 

    「別提那個不肖子!」一想起閻季翔,閻復笙心中便有氣。 

    「爹……我對從商並無興趣……」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從小到大,也沒見你對什麼事熱衷過。」閻復笙不經意又展露出強勢的態度。 

    「我……」閻仲羿怎麼能告訴他的爹,說他只想過簡單的生活?即使是當個種田的農夫也好。 

    「你不為閻家著想,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為你女兒著想嗎?你就讓她住在這種地方?」 

    「這……爹,您承認她是閻家的子孫了嗎?」閻仲羿不明白是什麼事讓閻復笙改變了心意。 

    「不承認行嗎?」閻復笙語重心長地道:「也許你現在還不懂,但有一天你會懂得什麼叫做天下父母心。」 

    因為疼愛閻仲羿,閻復笙終究是原諒了閻仲羿。 

    「爹……」閻仲羿動容一喚。他向來都明白閻復笙對他的器重,卻也沒想過爹對他的愛裡還包含了寬容。 

    「什麼都別說了,回家吧!」閻復笙說完即轉身離去,不讓兒子瞧見他眼眶中流動著要竄出的老淚。 

    「少爺,老爺真的很疼你。」韋翰有感而發地道:「也許他的期望成為你的包袱,可換個角度想想,若你能真的讓他感到快樂,也算是不辜負他對你的疼愛了……」 

    閻仲羿頷首道:「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扛下閻家的產業,總覺得一定還有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能先盡到為人子的孝道,那也就足夠了。可沒想到事情演變至今,竟然傷透了爹的心……」 

    「還來得及的。況且,老爺說得對,盼悠小姐待在這兒也是不好,府裡頭人手多,照料起來也方便些。」 

    「一個小娃兒哪需要多少人照顧?缺了個娘,是多少人手都抵不過的。」閻仲羿黯然說完,又道:「就回家吧!還有這池錦鯉,也別忘了。」 

    「我知道。」韋翰應完又道:「少爺,還是先吃飯吧!」 

    閻仲羿微一頷首,再望了一池錦鯉一眼,終於返回屋裡。 

    ***  ***  *** 

    閒鶴仙翁住處 

    天庭四季如春,氣候怡人,就是生活沉悶了點。 

    尤其是池塘裡還有一尾鬧脾氣的錦鯉,這可真讓平日無煩無憂的閒鶴仙翁操心極了。 

    「你就吃點吧……」 

    閒鶴仙翁好說歹說,悠兒就是不理他,逕自躲在角落裡。 

    「哪,你就這麼想回到人世?你要知道,上回可是個誤會,要投胎成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你投了胎,也只是個娃兒,等你長大,他就老了……」 

    閒鶴仙翁苦口婆心地勸著,可悠兒還是不予搭理。 

    「唉!我怎會養了你這條頑固的魚兒呢……」閒鶴仙翁沉吟了會,「不如這樣吧!我讓你瞧瞧他的近況,你也得吃些東西,成嗎?」 

    悠兒一聽,滑溜地竄出角落,淨是興奮的期待樣。 

    「唉……」閒鶴仙翁歎了口氣,法力一施,眼前便現出了閻仲羿的畫面。 

    悠兒一瞧見閻仲羿,眼淚撲簌簌的直掉。她發現他憔悴了,也沒了過去意氣風發的樣子,還有,那一池錦鯉…… 

    最後,她瞧見閻仲羿黯然踅進屋裡,憐愛地抱著他們的女兒輕搖若。 

    盼悠……她聽見他這麼喚著。 

    盼悠是他們孩子的名字嗎?盼……悠……不就是盼著自己嗎? 

    不瞧他的近況,她的一顆心就已全懸在他身上;一瞧他的近況,她整顆心便如揪緊了般的難受,幾乎無力擺動身軀,整個沉進池底。 

    「欸,你怎麼……」閒鶴仙翁實在是拿她沒轍。 

    悠兒動也不動地沉在池底,哀悼著她與閻仲羿的兩地相隔,相聚無期。 

    「你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閒鶴仙翁歎了口氣,「還有他,那個傻小子,對你也是一片癡心,我上玉帝那兒替你求情吧!」 

    悠兒一聽,精神一振地浮上水面,尾鰭輕快地擺動著。 

    「我可先說哪!玉帝准不准,我可不能保證,況且你也得有心理準備,人間可不是那麼有趣的,偶爾去一遭還不錯,可若是待上一輩子,就得墮入輪迴哪!你要知道,你已有幾百年修行了,若是繼續待在天庭,別動凡心,以後當有機會位列仙班的……」 

    閒鶴仙翁的一大番話,說得悠兒直往下沉,他再歎一口氣,「算了,甭說了,我盡力替你求情便是了。」 

    說完,便轉往外頭去了。 

    悠兒在心裡默禱,希望玉帝成全,好讓她可以再見仲羿一面,甚至與他長相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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