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在台灣。」和融態度嚴肅,略帶心虛;他曾告訴她,他們不是敵人,然而她父親被捕,卻與他脫不了干係。兩人之間變得客氣拘謹,完全不像曾是百無禁忌的老同學。他全身不自在,緊張得就像坐在火藥庫上面,盡可能避開與她接觸,否則萬一進出小火星,可能會點燃火藥庫,把兩人都炸得屍骨無存。
「你確定?」黎彈墨快速看他一眼。
「確定,我們早有防範。」和融堅定地說:「他無法出境。」
「我一定要找到他。」黎彈墨凜然。
「你對他……」和融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她拋來一個很不屑的眼神。
沉默在兩人之間延伸。
「黎彈墨,我們還是朋友嗎?」和融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知道……」
「你變了。」和融審視她。
「我必須改變。」
「你現在快樂嗎?」
「很少去想快樂或不快樂……」黎彈墨遲疑著。「沒時間想。」
「你……和申燕賀在談戀愛嗎?」和融問得心神不寧。
「我愛他。」黎彈墨回答得肯定。「但不瞭解他,他像風,-冷、-熱……」
「我想,我永遠沒有機會了。」和融神色委靡。「真遺憾,我曾經以為我們之間有可能……誰知是夢。」
「對不起……」
「不,你沒有錯。」和融振作起精神,「無論如何,我祝福你。」
「謝謝……」黎彈墨的眼神變得沈鬱;她願意和他做永遠的好朋友,但是,經過這次意外,友情已經變質,一切都不同了。「如果有他的消息,請通知我。」
「我會。」
「謝謝,再見。」黎彈墨毅然離去。
望著她隱約已有女強人氣勢的背影,和融感慨萬分;她是個擁有無限電力的生命體,和她相處時永遠不缺驚奇,他曾多麼希望她是他的未來……但,那畢竟只是美好的夢想而已。
「想什麼?」申燕賀走到黎彈墨身後,雙手輕輕環住她的腰。這些日子,他們朝夕相處,患難與共,感情的成分,除了濃郁的愛情,更有堅定的親情。
「如果我在想別的男人,你會不會生氣?」黎彈墨抬眼看他。
「不會。」申燕賀將她收入懷中,下巴輕輕靠著她的頭頂。
「為什麼?」黎彈墨不爽;難道他不夠愛她,所以產生不了佔有慾?
「因為,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申燕賀的聲音中有笑意。
「你對自己很有把握?」黎彈墨不怎麼服氣;他有必要這樣臭屁嗎?
「我對連結我們之間的那股力量有把握。」申燕賀把她的身子轉過來,輕觸她的頰,溫柔問:「Joyce,為什麼心煩?」
他看得出她的心情!他是關心她、在意她的;黎彈墨心曠神恰。「賀,你愛我嗎?」
「無庸置疑。」申燕賀輕拍一下她的頭。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對我說情話?」黎彈墨撒嬌地投入他懷裡。
「我不會說。」申燕賀臉上有一絲尷尬。
「你……」黎彈墨氣餒!要求說話簡單、表情一號的男人浪漫,似乎是強求;其實,和她在一起以後,他已經改變很多。唉!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對她而言,仍遙不可及……
申燕賀突然微微推開她,從口袋掏出手機,聽了幾句,他的表情慢慢凝重。
「知道了。」申燕賀掛斷手機,嚴肅對她說:「我們去一個地方。」
黎彈墨不問去什麼地方,因為她對他是全然的信任。
申燕賀騎著摩托車,載黎彈墨在坪林山區中疾駛。
縱使他沒說,黎彈墨也心裡有數;他已經打聽到羅俊逸的藏身之處;快要見到一直在尋找的人,她的心情漸漸複雜,緊緊摟住他的腰,以為支撐的力量。
在滿是茶園的山區行駛半個鐘頭,申燕賀把車停在一處工寮外,牽住黎彈墨的手,謹慎地走進去。
「是你們。」羅俊逸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似乎不意外見到他們;昔日意氣風發的財團總經理穿著皺巴巴的T恤和短褲,多日未刮鬍渣,看起來憔悴狼狽。
他怎麼變成這樣?!黎彈墨仔細打量曾經自以為愛過的人;一個月的「跑路」日子竟能將人折磨至此。她又急又氣。「你為什麼要逃?!」
「我不甘心。」羅俊逸神態平靜。
「陷害我老爸的是你,你不甘心什麼?!」黎彈墨怒火上升。
「阿墨,」羅俊逸指著申燕賀,「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好,我們之間的帳,今天算清。」申燕賀沉著應戰;這筆帳拖太久,是該算了。
「你們兩個想幹什麼?把我當隱形人?!」黎彈墨的心燃起熊熊怒火。「我不是小孩子!不許你們把我撇在一邊!」
「阿墨,我不想傷害你……」羅俊逸為難。
「可是你傷害我老爸和Wilson,我不會原諒你!」黎彈墨怒吼。
「我知道,」羅俊逸愧然,「對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唉!現在說什麼都已經無意義……」
看他深有悔意,黎彈墨的口氣不由得變軟:「俊逸,你必須勇敢承擔一切,別再繼續錯下去。」
羅俊逸沒有回答,只是恨恨地看著申燕賀。「我知道你不會單槍匹馬來這裡,警察很快就到了,對不對?」
申燕賀未置是否。
「我總是鬥不過你,你又贏了。」羅俊逸的心被落寞充塞。
「我們之間本來不存在輸贏,你錯在不該綁架她。」申燕賀泰然自若。
「你對我始終是個威脅。」羅俊逸平和地解釋:「我知道你愛她,所以利用她試試你的承受力……」
「太過分了!我又不是籌碼或工具,你竟敢利用我?!」黎彈墨暴怒,上前一步,準備揍人。
「Joyce!」申燕賀立即把她拉到自己身後;羅俊逸已經走投無路,難保不會做最後的反撲。
「我不會傷害她,真的……」羅俊逸黯然神傷;他看得出申燕賀對她用情至深,這一點,他也必須認輸。
遠處隱約傳來警笛聲。
羅俊逸看著黎彈墨,誠心道:「對不起,阿墨。」然後從容走出工寮。
警方帶走羅俊逸之後,工寮附近恢復原有的平靜。
申燕賀和黎彈墨在月光下攜手並肩,遺憾好久……
「不行!」
「阿墨……」
「絕對不行!」
「拜託啦,阿墨。」黎國民低聲下氣,「我已經答應帶你芬姨企環遊世界。」
「你們去逍遙,卻把我綁在這裡?!」黎彈墨有扁人的衝動。「想得美!」
「你怎會這樣說!」黎國民不以為然。「你素阿爸的接班人啊……」
「我是被迫的!我從來沒有同意過!」黎彈墨怒火中燒。
「就算是那樣……你的表現很好,應該繼續。」黎國民動之以情:「阿墨,阿爸年紀大了,阿塵又企當兵……」
「不!」黎彈墨絲毫不退讓。
這對父女間的緊張氣氛一時無法消散。
苦盡甘來的鄧芬娜也不勸,涼涼地當旁觀者。
「你這個難纏的查某囝仔!」黎國民也火了,「你到底想怎樣?!」
「你找別人接班。」黎彈墨的眼神透著狡黠。
「找誰?」黎國民福至心靈,「哦……你要設計申仔?」
「哼。」黎彈墨癟癟嘴,難掩得意。
「哎……」黎國民突然曖昧地湊近女兒,「你真的釣到申仔了?」
「什麼釣!真難聽!」黎彈墨瞪一眼口沒遮攔的父親。
「你們有沒有那個……那個……」對於當「八公」,黎國民樂在其中。
天哪!她怎麼會有這種不良老爸?!黎彈墨覺得自己很可憐。
「還沒有哦?真含慢。」失望的黎國民不得不面授機宜:「聽好,阿爸教你撇步:第一,誘拐他……」
老爸真是太英明了!正好說中她的心事!黎彈墨茅塞頓開。
等那個木訥又自製的男人開竅,可能會等到人老珠黃,所以,黎彈墨決定採取主動——誘惑他。
清朗的夜,月亮高掛,海水平靜起伏,直催人入眠。
海邊別墅的陽台上,黎彈墨倚著欄杆,長髮隨風散放,在月光和沙灘之間,構成一幅美麗的畫面。
剛洗完澡的申燕賀從屋內走出來,伸手摟住她的肩膀,撥弄她的長髮。
黎彈墨抬起頭,一個輕吻印在她的唇上,那麼溫存、那麼多情;她刻意挑選這浪漫的夜晚,約他來海邊度假,即使是百毒不侵的他也難逃她布下的情網,嘿嘿……
夜風吹起,益增情調;沈醉在愛情之中的黎彈墨覺得漫天雲彩飄飛,她無法自抑,幾乎忘記誘惑他的目的;這時,她想起必須主動,便狠狠地回吻他。
「Joyce……」申燕賀緊緊擁著親愛的小女人;她突然燃起的熱情,輕易動搖他的自制力。
「賀……」黎彈墨緊緊靠著他,身體有意無意地磨蹭著。
「Joyce……」申燕賀的吻增加索求的力道。
「你要不要我?」
「你還小……」
「哪裡小?」她的雙關語加上大膽的肢體語言,深深震撼了他。
「Joyce……」
看來,有人即將爆炸。
「要不要?」
「你……」
不管了!申燕賀一把抱起她,匆匆走入屋內。
夜的激情,在相愛的人心中燃燒……
黎明前,內心仍悸動的申燕賀在她耳邊輕語:「結婚吧。」
「不。」黎彈墨雖然昏昏沉沉,還知道保持原則。
「為什麼?」申燕賀不悅;她已經屬於他,完全沒有道理拒絕。
「你沒說那幾個字。」
「哪幾個宇?」經過愛的洗禮,申燕賀似乎開竅了。「我愛你。」
「嗯,聽起來還不錯!」黎彈墨笑得很像偷到腥的貓。
「嫁給我。」
「不……」黎彈墨故意拖長尾音,「好。」
「Joyce,我愛你。」申燕賀愈說愈順口。
「我也愛你!」黎彈墨心滿意足。
這十幾年,她追求著虛無縹緲的夢,到最後才發現是個大烏龍。
幸好有他的耐心等候和包容。
如今,她心中的缺口因為他的愛而圓滿。
「Alika!你要做媽媽了?!」黎彈墨緊緊盯著死黨顯而易見的圓鼓肚子。
「我是女人,做媽媽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伊東紫水不耐地揮手。
「你挺著大肚子來台灣幹嘛?」黎彈墨仍未從驚訝中復原。「你和福山雅治又怎麼了?」
「那個男人真教人生氣!」伊東紫水臉色沈落。
「你又拋棄他啦?」黎彈墨搖頭,「福山雅治娶到你這種老婆也算倒霉。」
「你呢?」口齒伶俐的伊東紫水怎會輸她!「什麼時候讓賀也倒霉一下?」
「他才巴不得馬上娶我咧!」黎彈墨得意地炫耀:「他起碼開口求過100次婚,不過,我要等Wilson當完兵才結婚。」
「賀居然願意一再地耐心等待?」伊東紫水嫉恨不已,「你真好運!」
發現好友的表情不對勁,黎彈墨關心地問:「Alika,你的福山雅治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他不聽我說話,卻要求我百依百順!」伊東紫水憤慨。
「那是你們日本男人的臭通病!」黎彈墨氣憤。
「他認為女人懷孕就該乖乖守在家裡。」伊東紫水臉色陰森,「我偏不!」
「我支持你!」黎彈墨打抱不平。「他再囉嗦,我幫你扁他!」
「嗯……」伊東紫水略微扭捏,「他的段數比我高,你打不過他。」
「啊?」黎彈墨的下巴掉落!那個看起來斯文溫和的福山雅治有那麼厲害?不過,好女不吃眼前虧,還是別惹他比較妥當。「那怎麼辦?」
「不想那麼多了!」伊東紫水輕鬆地說:「臭男人都一樣,等他們想通的時候,我們已經老得什麼都不能做了。所以,我決定,吃得飽飽的,穿得美美的,過好自己的人生。」
「賀不是臭男人……」黎彈墨為情郎辯護,「他是白馬王子。」
「你真肉麻!」伊東紫水受不了地白她兩眼。墜入愛河的蠢女人,「怎樣?要不要陪我去歐洲?」
去歐洲?黎彈墨頗心動。把台北的事全部扔給賀?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就算會惹毛那個男人……她也願意暫時放自己假。
「好,馬上訂機票!」黎彈墨當機立斷,必須動作迅速,不然,被他發現就慘了。
第二天,兩個女人偷偷摸摸地坐飛機離開台北。
就讓那兩個丈夫或者未婚夫的男人急到頭髮發白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