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是一雙冷若冰霜、不帶感情的星眸,此刻卻染上一層憂鬱與痛苦,白靖縈微微發顫的右手停在半空中,無法用力按下別墅的門鈴。
顫抖的手洩露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踏出這一步,就代表她永遠無法在段炅堯的面前抬起頭來,也永遠不能將自己最真摯的情感告知最愛也最恨的他。
她的心好似徘徊在十字路口,考慮甚久後,段炅堯的威脅讓她提起了勇氣,踏出再也無法回頭的路。
她按下門鈴……
段炅堯出現在她面前,他冷厲的神情就像邪惡的撒旦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我以為你臨陣脫逃了。」他嘲笑她的膽怯。
「若我可以像你一樣無情,不顧他人的生死,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她反唇相稽,試圖做困獸之鬥。
縱使今日的局勢已注定了她的失敗,但她至少可以保留一絲自尊,倔強的激怒他、不輕易向他屈服。
「幾年沒見,你這張嘴巴變得更厲害了!」段炅堯粗魯的抬起她的下巴。
「幾年沒見,你依舊邪惡得令人憎恨。」白靖縈目光含怨的瞪著他。
段炅堯粗暴的將她拉進屋內,「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不是叫你來激怒我的!」這幾年沒見,她的脾氣變了不少,也變得伶牙俐齒,她那副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裡的模樣,令段炅堯的怒火再起。
以前的臻兒把他的話當成聖旨,對他唯命是從,除了對付浪堯那件事之外,其他的事她都辦得十分妥當;但是沒想到,三年後的她變了,她就像一朵長滿了刺的玫瑰,不斷的攻擊他。
他非常不喜歡這樣的臻兒,卻又捨不得放手。
他一直感到很矛盾,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在懲罰她,還是在折磨自己?明知道她跟以前的臻兒不同了,卻還是試圖喚回她的記憶與溫柔。
「你以為我喜歡看你的臉色嗎?」若不是他不肯放過她,她何必作踐自己?
段炅堯雙手環胸,寬厚的胸口劇烈起伏,不難看出他正在壓抑熊熊的怒火;在恨她的同時,他仍保有一絲理智,他不想發火,不想讓怒不可遏的情緒破壞了今天的一切。
他已經握有一張王牌,根本不怕制伏不了這個愛逞強的女人!
「你非常清楚今晚會發生什麼事,你會出現在這裡也代表你已經想清楚了,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只怕會壞了我的興致;屆時我若是對你父親做出不好的舉動,你可別怪我狠心!」他傲慢得不可一世。
白靖縈握緊拳頭又鬆開,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誰教她的弱點完全暴露在段炅堯的面前,她認了。
「想做就快點做,別指望我會有投入的表情。」她豁出去了,不管段炅堯怎麼想,反正他只是想羞辱她,而她也無法逃出他的魔掌了。
只有屈服,才能保父親平安。
「哼!我不喜歡跟一條死魚做愛。」他知道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得到她,她會對他恨之入骨,但他已顧不得這麼多了。
當他得到她的消息後,他的每一個細胞都興奮不已,如今為了得到她,就算得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其實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他愛慘了這個可惡的女人,她不僅對他下了魔咒,讓他對別的女人產生不了興趣,更讓他癡迷於她的身子與溫柔。
那一夜的纏綿不時地縈繞在他的心頭,他一輩於都忘不了她的美好,教他如何放棄她?
但,他的癡心,他永遠不會讓她知道。就讓她恨他吧!
「你怎麼能奢望我跟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做愛,還能表現出陶醉的模樣?我做不到!」他根本是存心羞辱她。
她已經低聲下氣地出現在這裡,他還想找她的碴,難道一定要她裝出搖尾乞憐的模樣,他才甘心放過她?
她那句「我不愛的男人」像把利劍,狠狠的刺穿段炅堯的心,他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卻仍佯裝堅強的瞅著白靖縈。
「廢話少說!別在我面前裝出聖女貞德的模樣,看了真令人作嘔!你應該慶幸你的身子還有利用的價值,否則你的父親怎能安穩地活到現在!」
她虛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卻仍強顏歡笑,「這麼說,我應該感謝你的手下留情囉?」
「你以為我會喜歡別人穿過的破鞋嗎?」
他憎惡的表情,在她淌血的心上劃出更深的一刀。
白靖縈深吸一口氣,淚水在眼眶內打轉,「房間在哪裡?」她死心了,不想再讓他用言語傷害她,她只希望這一場惡夢能盡快過去。
她迫不及待的模樣,讓段炅堯逸出冷笑。
她真是灑脫,不是嗎?除了卓佚之外,還能跟別的男人上床,這麼善變的女人,他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才會對她念念不忘?
這個問題,恐怕永遠都沒有解開的一天。
白靖縈步履沉重,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揪痛一次;這條感情路她已經走得心力交瘁,她也想走得恬靜、平淡,只怕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 ☆ ☆
激情過後,旖旎的氛圍迴盪在房間內,他們背對著背,懷著截然不同的心思。
寂靜的房間裡,二人的呼吸聲幾不可聞,一顆豆大的淚珠落寞的滾落白靖縈蒼白的臉龐,激情過後的餘溫激盪不了她溢滿悲傷的心,她只能以沉默來對抗他對她的羞辱。
突地一隻大手由背後環住她的腰,她忍不住地全身輕顫,但耳邊沒有傳來預期的譏笑,只聽見段炅堯既低沉又迷人的嗓音——「睡吧。」
他柔情似水的摟緊她,讓她靠向他寬大結實的胸膛,彷彿他們兩人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不曾爭吵,只有相愛。
這樣溫柔的聲音,讓白靖縈再度陷入無可自拔的迷戀中,難以回頭地沉醉在他的溫柔裡。
她悄悄的拭去淚珠,將他這一刻的溫柔當作是他真心的付出,美麗的嘴唇勾起燦爛的笑容。
她累了,她得卸下倔強的面具,假裝他與她是一對相愛的夫妻……
隔天一早,段炅堯睜開雙眼,她再一次的不告而別讓他忍不住譏笑自己。
昨天的纏綿,在她眼中只是一場交易、遊戲,無論是誰都可以得到她的身子,但是他卻無法將昨夜的付出當作是一場遊戲,得到她的身體,他更加渴望得到她的心,他要她的身心完全屬於他。
現在他真的好嫉妒卓佚,他可以擁有臻兒的心,而他卻只能癡癡的盼望,冀望她能盡快恢復舒舞臻的記憶。
☆ ☆ ☆
白靖縈端著茶水走出廚房,對著坐在沙發上的李亞晴漾出笑容。
「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自從表姐結婚後,她們難得見上一面。
「我每天都有空,是你比較忙,每天忙得不見人影,我想見你也沒機會。」李亞晴笑容可掬地道,她清秀的臉蛋雖然不是很出色,但是她雪白的肌膚與純真笑顏就像一位善良的天使,任何人看了都會有保護她的衝動。
「你知道的啊!我是為了公司的事才……」
「我當然知道,否則我早就過來罵你了。」她裝出一副惡婆娘的模樣。「是!我的好表姐最善解人意了。」昨天的壞心情,在看到親人後一掃而空,白靖縈甩去悲傷,想以最快樂的心情來面對李亞晴。
「其實我今天來是想向你說聲抱歉的。」李亞晴一臉歉意地道。「為什麼?」白靖縈不解的眨眨眼。
「若不是我被段炅堯洗腦,把卓佚的股票偷拿出來賣給他,你今天也不會這麼慘,都是我不好。」
李亞晴垂下小臉,好不愧疚。
「這怎麼能怪你呢?這一切只能怪我沒能力,爸爸的公司才會落入外人的手中。」都怪段炅堯太奸詐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囉!」她的口氣輕鬆,心裡卻悵然哀怨。
「我聽卓佚說過,你現在是段炅堯的秘書,但段炅堯卻只把你當成一個花瓶,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叫罄影去做。」
「卓佚說得沒錯。」
「他真是太可惡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戲弄你?根本是不把你放在眼裡!」李亞晴恨不得能把卑鄙的段炅堯碎屍萬段。
「無所謂了!我只希望他能把公司經營好,其餘的我根本不在乎。」白靖縈眼裡閃過一絲落寞,似笑非笑的勾動唇角。
「你怎麼可以這般低聲下氣、委曲求全?」李亞晴不認同她消極的想法,以往的靖縈,哪能容許別人這樣對她?
「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我再怎麼不高興,也只能把淚水往肚子裡吞。」他已抓住她唯一的弱點,她根本沒有能力去抵抗他的攻擊,唯有乖乖的聽話,才能保她父親安全。
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的,無論她如何掙扎,依舊像孫悟空般無法逃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她只有認命的聽話,才不會因為自己的倔強而害了父親。
「靖縈,你變了很多。」李亞晴感慨不已的說著:「自從你回家之後,我就覺得你不再是以前的靖縈,你似乎有很多心事,是不是?」
「你多慮了,我沒有什麼心事,我只是擔心爸爸的病情,所以才會愁眉不展。」她幽幽的歎了口氣,眉頭全皺在一起。
「昨天我去看姨丈時,剛好遇到他的主治大夫,他說姨丈的病情穩定了許多,已經脫離危險期了。」
「嗯,我昨天去看爸爸的時候,他的主治醫師也已經告訴我這個好消息。」這是目前唯一能讓她綻放笑容的好消息。
「聽到姨丈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我就放心多了。」
「表姐,我希望在爸爸的面前,你能幫我隱瞞公司的事。」她擔心爸爸若是知道公司易主的事,一定會加重病情,她不能冒這個險。
「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過紙包不住火,姨丈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她未雨綢繆地問。
「只能瞞一天算一天了。」她神情凝重地道。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她卻沒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只能瞞一天算一天了。
她只希望那一天不要來得太快。
「都怪我太笨了,傻傻的掉入段炅堯所設的圈套中,真以為卓佚已經答應把股票賣給他;若不是我也不會這造成今天這種局面,卓佚還在怪我、不諒解我。」她黯然地道,原本熠熠發亮的眼眸頓時失去光彩。
「卓佚對你好嗎?」以卓佚舊情人的身份,問這個問題是滿尷尬的,但是那些一都是過去的事了,相信表姐的心胸沒那麼狹隘。
她是關心表姐的,見她談起卓佚時面露憂愁,她相信表姐此刻一定有心事。「唉!」她歎了口氣,「雖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是我總覺得我不夠瞭解他,儘管他現在是我的老公,但是我依舊不瞭解他。」
「你真的這麼想?會不會是你們沒溝通好?」
「我很想跟他好好的溝通,但是他不曾好好的坐下來與我交談,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我們到底是不是一對夫妻。」
「表姐,你想太多了,卓佚不是這樣的人。」
「靖縈,表姐一直想問你,你會恨表姐利用你不在的這段期間,把卓佚搶走嗎?」
白靖縈搖搖頭。
「不瞞你說,其實當初你失蹤後,我曾以為是上天可憐我對卓佚的一片真心,才會讓你從卓佚的身邊消失;我把握機會,不顧眾人的目光,當卓佚追求我時,我很快就接受了他。」
說起以往的事,李亞晴強顏歡笑,經過歲月的洗禮,她已經不是一個盲目無知的女人了。
在卓佚的身上,她看不到她想要的深情與體貼,那個男人只想利用她。
「卓佚剛開始追求我時,我興奮地以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恩惠,但事實上卻不然,他結婚後,風流的個性就跑出來了,夜夜笙歌、流連歡場,他根本沒把我當成一回事。」她哽咽的說著。
「卓佚應該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是因為愛你才會娶你。」
『不!我只是讓他一步登天的棋子,他根本不愛我,他想要的只是姨丈的財產;當初他以為你消失了,最有可能得到安楓企業繼承權的人是我,所以他才會虛與委蛇的跟我交往、結婚。」她憤慨不已地道。
「表姐,你應該把心裡的想法跟卓佚好好談談,我相信他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
其實卓佚與表姐的事她略有耳聞,也清楚的知道在她消失後又出現的這段期間,卓佚積極的展現他的野心。
一切正如表姐所說的,他的心思全放在公司上,可是為了表姐好,她不願將事實說破,畢竟一般人是勸合不勸離的。
「靖縈,你別怪我多心,難道你不曾想過要把卓佚搶回去?」她的眼睛突地炯炯發亮。
「表姐,我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感情的問題。」
「不是我疑心病重,實在是因為……自從你回來後,卓佚對我就越來越冷淡,我擔心……」
「表姐,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既然他已經成為我的表姐夫,我對他就不會再有男女之情了。」
她會將與卓佚的感情淡忘得如此之快,是因為她對卓佚沒有放太多的感情,當初會與卓佚交往是因為自然。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習慣彼此的存在,她以為這樣的感覺就是愛情,所以當卓佚提出交往的要求時,她沒有考慮太多就點頭答應了。
但是當她遇到段炅堯之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段炅堯的舉手投足、氣勢、體魄、邪惡的眼神等等,他的優點與缺點都是她最喜歡也最深愛的。
她清楚的明白這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她的愛情已經全部放在段炅堯的身上,所以她不可能往回走,再去接受一段她錯認的感情。
「但是他卻不這麼想。」她難過地道。
「倘若真的無法掌握他的心,你不妨為他生個小孩,我相信你若懷了他的孩子,他一定會把你『惜命命』。」她的語氣愉悅、坦然。她不希望表姐誤會她,她跟卓佚是清白的!
「小孩?」李亞晴的眼睛登時發亮,像中了樂透頭彩一般。
「小孩是夫妻生活最好的調劑品。」
「可是……卓佚想要孩子嗎?」李亞晴面有難色,她不確定這個方法可行。
「他不想要,你不會硬來嗎?」
聞言,李亞晴的雙頰突地染上色彩。
「我不敢。」
「在這個時代裡,女人不能再處於被動,你要主動勾引卓佚,才能讓卓佚重視這段婚姻,而你也能擁有卓佚的小孩,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但是我……」
鈴……鈴……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兩人的談話。
「抱歉,我接個電話。」
白靖縈接起手機,喂了一聲後,臉色微變的她,避開李亞晴詢問的眼神,她走到廚房內,聲音越來越小。
一道銳利、駭人的目光筆直的射向白靖縈的背影,那雙充滿恨意的眼,會讓人不寒而慄。
李亞晴一改柔弱的形象,嘴角勾起邪惡的微笑。
該死的女人,竟然能夠逃過那一劫!
她設計了那一樁綁架案,目的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白靖縈,但沒想到死神沒要了她的命,還讓她平安的活著回來。
當白靖縈迴來時,她著實嚇了一跳,但她卻裝出高興的表情去迎接她。
事後,她請徵信社調查那兩個拿了她的錢便跑去享受的該死男人躲到哪兒去了,就算得翻遍全世界,她也要把他們找出來,然後把事情的來龍去派搞清楚。
沒想到找到他們之後,她才知道自頭至尾那兩個男人都是在欺騙她,拿她的錢去享樂,卻沒把她交代的事情辦好。
為了卓佚,她可以狠心的害死白靖縈,她以為殺了她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可以完全得到卓佚的心;但是沒想到白靖縈的出現,讓她的世界再度風雲變色,她活著回來,只會讓她更加怨恨。
因為她回來之後,卓佚竟然又開始三心二意了,他真以為她這個枕邊人完全不知道嗎?
當初段炅堯找上她時,她並不笨,她知道其中一定暗藏詭計,但她卻乖乖的瞞著卓佚交出股份,因為她要卓佚失去所有;一旦卓佚失去所有,他自然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只是萬萬沒想到卓佚仍舊不肯死心,依舊纏著白靖縈,所以她決定了,她要趁著姨丈還在醫院裡,一不做二不休,六年前的事必須重演一遍!
她的妒忌蒙蔽了她的良心,她根本不管兩人的親戚關係,一心一意只想將情敵除之而後快,她要她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只要白靖縈活著的一天,卓佚的眼裡根本不會有她!
這次,她要眼睜睜的看著白靖縈嚥下最後一口氣,永遠沒有機會再來破壞她的幸福!
李亞晴的嘴角噙著駭人的笑意,冷冷的看著廚房裡的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