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晨引領企盼,一雙骨碌碌的眼眸每隔幾秒就會往外瞧,那副羞赧的模樣,彷彿在等待心上人的出現。
她心不在焉的舉動讓在場的三個女人看了,莫不竊笑著。
「夢嵐,人家好羨慕哦……」衣戀芊首先發言,竊笑的嘴臉擺明暗指柳希晨。
這女人一談起戀愛來,三魂丟了二魂,整天魂不守舍的只會傻笑,她都不知道她那副傻樣嚇走了多少客人。
「你有什麼好羨慕的,難道你阿娜答昨晚沒好好的『招呼』你?」花夢嵐不僅要虧柳希晨,也順便把衣戀芊拖下水。
臭三八,衣戀芊眼神凌厲的瞪向花夢嵐,要她好好的配合,不要把冷箭射在她身上。
花夢嵐聳肩,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衣戀芊使勁的瞪她一眼後,決定不跟她計較,把「氣」出在心神不寧的柳希晨身上。
「別瞧了,門都給你瞧破了。」擋住柳希晨的視線,衣戀芊語帶戲譫。
柳希晨皺眉,「走開,別擋住我的視線。」
「小姐,請你別丟了女人的臉好嗎?你看你嘴巴的口水都快淹死我了。」衣戀芊表情誇張的說著。
柳希晨白她一眼,「真搞不懂,歐龍濤怎麼受得了你這副三八樣!」
「至少比氣某人的花癡樣,我好太多了。」衣戀芊不甘示弱的回敬。
「你是指我囉?」柳希晨瞇起眼睛,雙手擦腰。
「你若想對號入座,也行囉。」衣戀芊揚眉,「顏承睿不會跑掉,你不用每隔幾秒就往外瞧。」
「你管我。」她心急也不行嗎?
兩人約好待會兒下班要一同去吃宵夜,雖然僅是簡單的吃宵夜,但她非常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漫長的等待只會磨掉她的耐性。
「我是好意提醒你,女人太過主動男人是不會喜歡的。」
「戀芊,別嚇希晨,你沒看見她的魂都被你的話嚇跑了。」言芷沁制止衣戀芋的瘋言瘋語。
但話既已說出口,當事人聽到豈能裝作若無其事樣?
只見柳希晨雙肩垮下,表情愁悶,「你是不是覺得太容易到手的女人,他不會珍惜?」
其實柳希晨也想過這個問題,可面對他那如夜星般的黑眸以及渾身散發的魅力,她就顧不了那麼多。
「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花夢嵐在一旁插話。
「我若不主動些,我跟他的感情永遠不會開花結果,他也不會主動的靠近我。」柳希晨很清楚當初她若不主動的追求他,恐怕兩人到現在還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那他把心裡的傷口告訴你了嗎?」言芷沁把手中的客戶資料夾合上,抬起黑眸迎上她。
她們四人之中就只剩柳希晨的感情還沒有著落,雖然顏承睿接受了柳希晨,但她總覺得還會有變數產生;因為這段感情一直都是柳希晨單方面的付出,顏承睿從來沒向柳希晨承諾過什麼。
一個吝於向女人承諾感情的男人,一味的接受對方的感情,到頭來會因為得手容易而忽略了對方,這就是她擔心的原因。
再說她曾聽柳希晨說過,顏承睿心裡有一道傷口尚未撫平;若處理不當,那道未癒合的傷口將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她未雨綢繆,眼裡淨是擔心。
柳希晨低垂螓首,「我沒問。」兩人的戀情剛萌芽,她不想因為一段塵封的感情而毀了。
「為什麼不問?我覺得他心裡那道傷口是關鍵,只有知曉他受過什麼傷害,再對症下藥,他才會完完全全的屬於你。」
「怕就怕有些男人太死要面子,說出心裡的創傷像是會要了他的命,要是一個不好,說不定希晨會成為他的出氣筒。」衣戀芊煞有其事的說。
「直接問或許不行,但你可以問他身邊的柳侑行。」花夢嵐提出主意。
「對,旁敲側擊!柳侑行跟他是死黨,他一定知道顏承睿的事。」
「可……可是我覺得那個柳侑行怪怪的,我不喜歡跟他太接近,更不喜歡跟他談任何事……」柳希晨吞吞吐吐的說出難處,「雖然我跟承睿在交往,但我跟柳侑行根本沒什麼交集,尤其最近每一次見到柳侑行,他的眼神像要吞噬我一般,令我渾身不對勁。」
「真有此事?會不會是你多慮了?難道說……他喜歡你?」花夢嵐眼神一轉,想到這個可能。
柳希晨一臉困惑,「是這樣嗎?承睿也說過柳侑行曾對他坦白過喜歡我……可是我覺得那種眼神不是喜歡,有點……詭異。」
當三人想要再說什麼時,顏承睿的身形驀地出現,話題頓時停住,三雙眼睛同時曖昧的落在柳希晨的身上。
「你的阿娜答來接你了……」衣戀芊仍不改戲謔的語氣。
柳希晨一見顏承睿出現,對上他那雙深具魅力的眼眸,羞赧頓時染上她的雙頰。「你來了。」衣戀芊的調侃害她有點不好意思。
「可以下班了嗎?」
「可以,我拿個皮包就走。」柳希晨手忙腳亂的從櫃檯內走出來,手上拿個粉紅色皮包,臨走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身對三個女人說:「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們,明天是我姊姊的忌日,我會請假。」
「知道了,你就安心去忙吧。」
柳希晨點點頭,這才放心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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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宵夜,顏承睿依了柳希晨的話,到陽明山去看夜景,底下的萬家燈火猶如天空的繁星般閃閃發光。
「時間過得真快,又是一年了。」柳希晨感慨的說。「我剛才在店裡說的話,你有聽見吧?」
顏承睿微點頭。
「既然聽見了,為什麼都不問我,也不好奇?」他知道明天是她姊姊的忌日,可什麼話都不問,還要等她自己開口,真是一個怪人!
「這是你的隱私,你想說就說。」意思是她想說,他就聽。
敗給他了,這個人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但柳希晨卻有想一吐為快的心情。
「我爸爸死得早,是媽媽養大我跟姊姊,可我們很知足也很乖,從來都不會讓媽媽煩惱;但好景不常,就在我十七歲那年姊姊自殺了,當時她才二十一歲,正值青春年華,卻走上自殺一途。」講到這裡,她的臉色不由得黯淡下來。
顏承睿見狀,心生憐惜,主動的伸出手臂將她的身子摟緊。
面對他這體貼的動作,柳希晨的心逐漸暖和。
「她為什麼自殺?」他不喜歡愁眉不展的她,一直以來她都是以笑容來溫暖他的心,面對她有時天真、有時嬌嗔、有時嫵媚的笑容,他的心逐漸泛起漣漪,不再是平靜無波的死湖。
她苦笑,熱淚盈眶。「當時我跟媽媽住在南部,由於姊姊考上北部的大學,她搬到學校的宿舍去住,我只能從她打來的電話中得知她交了男朋友,是她大學的學長。
「他們兩人的感情非常穩定,直到那學長畢業了,兩人仍舊維持著甜蜜的感情;尤其她自殺前的那陣子,每次我接到姊姊的電話,她閉口開口都是她的男朋友,還說只要她一畢業,就會把她的男朋友帶回家讓我們瞧瞧。」
姊姊每次都在電話中欣喜雀躍的談她男朋友的事,那份喜悅也感染了她,但最終的結果都不是她跟媽媽承受得了。
「一屍兩命……姊姊懷有身孕卻選擇自殺,我媽媽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兩個月後病逝,我一時間頓失所有的親人;若不是有戀芊這幾位好朋友,我想我不會活得這麼好、這麼快樂。」
她有一段慘淡的過去,但並沒有因此而頹廢不振,反而樂觀進取的活在當下;比起她,他慚愧萬分。
為了一段初戀,他冰封自己的心,拒絕女人,更厭惡所有的女人,到頭來只是折磨自己。
「你姊姊沒告訴你,她交往的男人叫什麼名字?你沒找過他嗎?」
她搖頭,「要是我知道我一定會這麼做,但是我不知道。雖然他們交往很久,可是姊姊總是說等到大家真正見了面,她會好好的介紹他讓我們認識……就這樣,我來不及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姊姊已魂歸西天。」
「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祭拜你姊姊?」
面對柳希晨的勇敢,顏承睿深覺不能再辜負她的感情,這一路走來,始終是她付出得多,而他坐享其成,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錯了。
比起自己的懦弱,外剛內柔的她更需要他的疼惜。
是以他決定了,他要跨出冰封的世界,回應她的感情,不讓她再受到一絲的傷害。
「真的嗎?」柳希晨聽了,抹去臉上的淚水,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他肯主動關心她的事,就代表她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的心開始融化了,她為這一刻的喜悅幾乎要感動得痛哭流涕。
「明天幾點出發?」看到她喜上眉梢的表情,顏承睿只能說他做出這個決定實在是太好了,若能永遠看到她的笑容,那將是一件美好的事。
「你要來我家載我?」張著一雙紅腫的大眼,柳希晨等待他的答案。
可兩人的視線一交接,顏承睿幽黑的眸子不自覺地深沉起來。
他唇角微彎,以食指勾起她尖削的下巴,兩人的唇緊緊貼合。
柳希晨兩手不由自主的抓著他的衣服,魂全飛了。
空氣中充滿冷颼颼的寒意,兩顆心漸漸的拉攏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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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承睿目光幽遠的看著手中的照片,裡頭是一個笑得燦爛的女人,旁邊則是他深情的望著那女人。
曾幾何時,他深情的目光隨著那女人的背叛而冰冷,一場三年的戀愛讓他心力交瘁,他以為再也沒有女人可以走進他冰封的內心,可今晚心裡的騷動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柳希晨的出現,不但讓他走出過去,還將他已迷失的心漸漸地拉回。
最近他變了許多,臉上的笑容多了,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份著迷,摟她的心情多了一份滿足,想起她的時候多了一份思念。
望著鏡子裡唇角微勾的自己,顏承睿知道他會改變這麼多全是因為柳希晨的關係;想想還真可笑,當初兩人總是劍拔駑張,但緣分卻奇妙的將他們牽在一起。
「哥,你又在看這張照片了。」顏歡歡出現在他的身後,兩人透過鏡子,視線交會。「都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把那段情傷給忘了,否則你就太對不起希晨。」
於情於理,她都該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哥哥的初戀在家裡不是秘密,爸媽跟她都認識那女人,跟那女人的感情也很好。
當那女人的背叛造成哥哥心裡的創傷時,是家人的鼓勵與關懷才讓哥哥不至於崩潰,可他卻如失心般的過日子。
他們多麼希望有個女人出現,可以解救哥哥受傷的心靈,不要讓他再孤寂下去。如今希晨的出現,可以說是她跟爸媽的願望成真,他們當然要竭盡所能的促成這段姻緣。
「這張照片從今天起不會再出現在我的眼前了。」顏承睿決定要把往事全部拋棄,全心全意的去愛柳希晨,回應她無悔付出的感情。
「你是說……」顏歡歡緊張得張大眼。
「你儘管放心,希晨是一個好女人,我不會辜負她的感情,你就等著她做你的大嫂吧。」
聽到他親口承認感情,顏歡歡興高采烈的抱著他。「萬歲,你終於肯接受希晨了!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好擔心,我以為你還在想念那女人,還無法回應希晨的感情,沒想到你肯敞開心胸,我真的好高興哦!」
「瞧你高興的,是不是希晨有給你什麼好處,你才會這麼維護她?」顏承睿調侃妹妹,不過他心裡卻明白柳希晨不是這種女人。
「嗟,希晨才不是那種女人,她為人最坦蕩,對爸媽也是體貼又孝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時候,希晨有空還是會跑來家裡跟爸媽聊天,爸媽對她這個媳婦簡直是滿意到極點。」
「她真的收服了大家的心,不是嗎?」
對於柳希晨的舉動,顏承睿雖然覺得意外,卻也能明白她的心,他不認為她是那種會巴結他雙親的女人,反而認為她是帶著一顆最誠懇的心和他的雙親相處。
想必她是真的很喜歡他們,才會走得這麼勤勞。
「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告訴爸媽這個好消息。」
「隨你。」反正這事遲早得由他口中說出,不如由妹妹去散播。
「哥,我真是太愛你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向希晨求婚?」
「你沒聽說欲速則不達,我還想享受一下戀愛的感覺,等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向她求婚。」
「千萬別讓我們等太久,知道嗎?」
「知道了,很晚了,趕快去睡覺,明天我還要早起。」
「要跟希晨約會是不是?」
顏承睿笑而不答,起身推著妹妹出去後,他走到鏡子前將那張照片拿起,高大的身子往浴室走去。
他從口袋中拿出打火機,點燃手中的照片,將燃燒的灰燼丟入馬桶中,按下衝水鈕,瞬間前塵往事全化為烏有,煙消雲散。
如同他的心般,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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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肅穆的靈骨塔內,耳邊傳來規律的誦經聲,柳希晨手中拿著水果與鮮花,步履沉重的往目標走去。
顏承睿不發一言的跟在她身後,隨時等著安撫她哀傷的情緒;人生最大的悲傷就是和親人天人永隔。
停在一個轉角處,柳希晨停下腳步,表情沉痛的看著眼前的姊姊亭亭玉立的照片,她自殺時才二十一歲,根本來不及享受美好的人生。
思及此,她格外的悲慟。
都這麼多年了,她仍想不透姊姊為何要走上自殺這一途?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非得以死來折磨她們?
母親隨著姊姊的死心力交瘁而染病身亡,臨終前,母親的話言猶在耳,母親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千萬別因為姊姊的死哀痛逾恆,母親要她活得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她一直都是個聽話乖巧的女兒,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好好過生活。
「姊,我來看你了。」撫著櫃子上的照片,兩行眼淚隨著她情緒的激動而潰堤,她淚如雨下的傾訴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同時也把她談戀愛的事告知姊姊。
當她話講完,泛紅著眼眶看向一旁芳沉默不語的顏承睿時,這才發現他的異狀。
他的表情猙獰,拳頭緊握,似乎在壓抑著某種痛苦。
看到他這副模樣,柳希晨嚇呆了。
「你怎麼了?」
「她是你親姊姊?」顏承睿的口吻是難以置信的激動。
「嗯,有問題嗎?」
有,當然有問題,問題可大了!
顏承睿眼神充滿怨恨的瞪著照片中的女人。
沒想到柳希晨會是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女人——柳暮芹的妹妹,他也萬萬想不到柳暮芹已經死了,而且可笑的是他竟然喜歡上她的妹妹。
多麼諷刺!他以為當初她的背叛是要跟那男人雙宿雙飛,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天人永隔,她已自殺且一屍兩命。
當初她毫無歉意的告訴他,她懷了別人的孩子,要跟他分手;面對她的誠實與坦蕩,在那一瞬間他崩潰了。
他費心呵護感情,所得到的卻是愛人的背叛,教他情何以堪!後來他失去她的消息與笑容,這幾年來活在充滿痛苦的回憶中。
他以為她的日子一定過得很充實、美滿,為自己的愛人生下小孩,兩人共組幸福的家庭,永遠不曉得他的心在淌血。
但這一切想法在看見她的照片後全然瓦解,她死了,那他這幾年來的痛苦該向誰討?誰又該還給他一個公道?
他心痛的苦笑,笑得淒涼。
「承睿,你怎麼了,別嚇我啊……」看見他痛心疾首的表情,柳希晨慌了。
「你是不是認識我姊姊?」
他驀地抿唇,一聲不響的瞪著柳希晨。
「為什麼這麼看我?你跟我姊到底是什麼關係?」他跟姊姊一定認識,否則他的舉動不會這麼的怪異。
他似乎很恨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