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艷紅衣裳的古小月，嘴裡哼著小調，踩著輕快的步伐，一派輕鬆愉快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她剛離開王家的喜筵，那山珍海味吃得她心滿意足不說，最讓她心花怒放的莫過於現在揣在她懷裡的，繡花荷包裡的金子了。
她伸手到懷裡珍惜地摸著那袋沉甸甸的荷包，眉眼帶笑地竊笑了兩聲。
「嘿嘿!這大戶人家出手就是不一樣，紅包給得還真是闊氣，要是每次都能碰上這種大客人，那攬起錢來就簡單多了。」
古小月，今年十六歲，她的行業是媒婆，也就是專門撮合曠男怨女的工作。
一般而言，媒婆大多是街坊鄰居中擅長東家長西家短的年長婦女所擔任，偏偏古小月是一個特別的例外，明明是花樣年華、清純嬌甜的粉黛俏佳人，卻是專司拉紅線的媒人婆。
追根究柢，這得說到古家的傳統。下知道從哪一代開始，古家的女人便以擔任媒人婆為生，一代傳一代至今，倒也為古家贏來了「良緣之家」的美名。
本以為這樣的美名能代代持續下去，可是事與願違，問題就出在古小月的曾祖母身上。
古家媒婆的工作只傳女不傳男，何況也從沒聽說過有男子擔任媒婆，偏不巧，古小月的曾祖母就只生了一個男孩，也就是古小月的祖父，更加不巧的是，古小月的祖父同樣的也只生她父親一個子嗣。
這下可糟了，良緣之家的媒婆工作連續中斷了兩代，急壞了古小月的曾祖母。
她拚了命的四處燒香求神，才好不容易盼到寶貝曾孫女的誕生，終於後繼有人，她也稍微能放心些。
古小月長到十二歲後，曾祖母便迫不及待地把她帶在身邊，跟著她四處為人說媒，找到機會便灌輸她如何成為一個好媒婆的技巧，要她好好學習，巴不得她能立即接下她的衣缽。
她之所以會如此心急，是因為她年事已高，就怕自己哪一天會兩眼一瞪，到蘇州賣鴨蛋去，若真如此，良緣之家的名號豈不是就這麼斷送在她手裡?
因此，也不管古小月究竟懂不懂、吸收了多少，她是盡心盡力的傾囊相授，希望曾孫女早日獨當一面。
在古小月十五歲那年，曾祖母擔心的事終於發生，過完七十大壽後沒多久，她老人家便撒手西歸。
就這樣，學藝不精的古小月有樣學樣地繼承了曾祖母媒人的衣缽，開始了她的媒婆生涯。
也不知道是她注定了要吃這行飯還是「家學淵源」所致，雖然她年紀輕，對於為人說媒還處於摸索階段，卻也瞎打誤撞地湊成了幾樁姻緣。這情況讓她士氣大振，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資質來，天真地認定自己是不可多得的媒婆人才。
就以今天這樁婚事來說，她只不過是常常往李家找李姑娘串門子，然後再不厭其煩地賴在王家不肯走，就這樣，也湊合了兩家的婚事，並且在婚宴上相當風光地坐在主桌接受眾人的稱讚，直說她這條紅線牽得好。
想起今晚的風光，古小月的小腦袋瓜不禁又開始運轉了，她計畫著下一回要將哪家的千金與哪家的公子配成對，一想到親事做成之後，荷包又會有沉甸甸的銀兩，她的嘴角忍不住直往上揚。
「哈哈哈!」她禁不住喜悅之情，於是仰天狂笑三聲。
她實在愛極了這份差事，只要要要嘴皮子就有紅包可以拿，也難怪曾奶奶會這麼熱中。
由於古小月太過於沉醉在自我的喜樂中，壓根沒有注意到有一輛馬車正逐漸往她的方向前進，也忽略了她正走在街道中央，只是一個勁的傻笑著。
眼看著那輛馬車極有可能撞上她，是車伕很快的發現古小月的身影，趕緊勒住韁繩，迫使馬匹停下來，這才使得她逃過了一劫。
馬匹揚蹄嘶鳴，在靜謐的夜裡格外引人心驚。
「啊——」古小月嚇得跌坐在地上，尖銳的驚叫出聲。
雖然沒讓馬匹迎頭撞上，但高大壯碩的馬匹就這麼突如其來地聳立在她面前，還不停從鼻孔裡噴出熱氣，膽小的她還是嚇得花容失色。
待心神稍稍恢復之後，她忍不住對車伕破口大罵。「喂!你這人是怎麼駕車的?你的馬車差點兒撞上我了。」
「抱歉!你沒事吧?」車伕連忙低頭賠下是，上下端詳著她，心想幸好沒把好好的一個姑娘給撞傷。
「沒事?」古小月得理不饒人，拉高嗓門質問，「如果沒事，我會喜歡坐在地上下起來嗎?」
她撩起衣袖，讓對方看清她方才跌倒時擦破皮的手肘。「你看!我流這麼多血，痛死我了!」為了報復方纔所受的驚嚇，她故意說得極其誇張，其實不過是輕微的擦傷罷了。「還好是傷在手肘，如果是傷在臉蛋，我看你怎麼賠。」
車伕暗地裡思忖著，他不會是碰上個故意製造意外，進而獅子大開口索求消災費的女賊子吧?
「小姑娘，嚇到你真是對不住，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也有不對啊，是你自個兒擋在路中央仰天大笑，像個……」剩下的話，他在古小月犀利的瞪視下吞回肚裡，直覺告訴他，這個小姑娘不好惹。
「阿福，外頭發生什麼事?」一道沉穩冷靜的聲音自馬車裡傳出。
「回爺的話，咱們的馬車不小心將一位姑娘嚇得跌坐在地，不過……」接下來，車伕刻意將音量壓低，說給馬車內的人聽。「我懷疑對方是故意藉此斂財。」
「哦?」車簾掀了開來，一位面如冠玉的俊逸男子露出臉來。
他微微挑起眉，略顯煩躁，然而這樣的情緒稍縱即逝，下一瞬間，他已翩翩地走下馬車，沉穩自若地走到古小月面前，朝仍坐在地上的她伸出手。
「小姑娘，你還好吧?」
古小月正低著頭審視手肘擦傷，沒好氣地回應道：「血光之災耶!怎麼可能會好?」
語畢，她正抬起頭來打算給眼前的男子一個大白眼，忽地被他深邃若海的眸光給定住，心莫名地漏跳了節拍，原本打算瞪人的凌厲眼眸也瞬間愕然大睜，像見著什麼神奇罕見的景象。
她禁不住傻愣愣地盯著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猛瞧，心中發出驚歎。
天啊!好……好俊的男子!
她古小月雖然稱下上閱人無數，但畢竟做的是媒婆這一行，看過的男子比起一般養在深閨裡的女子不知多上多少倍，怎麼她就從來不曾見過如此俊逸絕倫的男子呢?那冠玉俊顏、飄逸卓然的氣質、柔魅似魔的眼神，使得他看來像是聳立在黑暗中的神祇。
極品!真是極品啊!
古小月的眼神漸漸變得呆滯，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類似癡呆的笑容，小腦袋瓜裡浮現一個美好的計畫。
「姑娘?」殷華困擾地皺起了眉頭。
他本來想扶起對方，再用些銀子將她打發，因為現在他有急事趕著去處理，沒空理會這看似清純無邪的小姑娘究竟是否存心攔路斂財，只是現下看來，事情似乎比他所預想的更為麻煩。
這小姑娘看來不止是攔路斂財這麼簡單，她的腦子似乎有點問題。
也罷，他真的不想浪費時間，如果花點銀子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麼，他不在乎破點小財。
「小姑娘……」
他伸手入懷，正打算掏出幾錠銀子時，沒想到對方居然毫不顧慮男女之別，站起身猛地拉住他的手腕。
「你?」他鮮少有受驚嚇的時候，這小丫頭卻有本事教他驚詫，瞧她緊拉住他不放，活像他欠她錢不還似的。
古小月眨巴著晶亮的雙眸，貪婪地盯著眼前俊美男子的輪廓。
「你……你……」她興奮得都結巴了。
「如何?」這丫頭不會是被疾奔的馬車給嚇傻了吧?
「你好，我名叫古小月，請問你成親了沒?叫啥名字?今年多大年紀?家住哪兒?有沒有特別喜歡哪一類型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古小月一古腦兒地提出問題，同時思索著哪家的姑娘配得上這位條件極佳的公子。
他不得不再一次敬佩這丫頭的本事，居然能連著讓他吃驚兩次。她是怎麼著，想嫁人想瘋了嗎?否則怎麼會如此下知羞恥，堂而皇之地打探他?
「怎麼樣?」她攀住他手臂的小手猛搖著。「到底成親了沒?」
殷華再次皺了皺眉，盤算著是否要甩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小丫頭。
「爺?要不要我出手?」一旁的阿福見狀，貼近了殷華的身邊低語，等著主子下令。
殷華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這丫頭雖然令他感到困擾，但還不至於需要對她動粗。
再次面對她，他的薄唇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我成親與否，對你而言真這麼重要?」
「嗯!重要，非常重要!」古小月點頭如搗蒜。
事關她的荷包問題，當然重要了!仔細回想，楚家的閨女不正是喜歡這一類型的男子嗎?要是能將他們倆湊成對，嘿嘿!那富甲一方的楚老爺給的紅包肯定不會少。
這丫頭的反應讓他發噱，他知道自己的女人緣極好，卻不知自己能讓一個女孩兒家不顧禮教，既直接且熱情地打探他的婚事。
「如果……我已經成親了呢?」他禁不住想逗弄她。
「什麼?」古小月的尖叫聲震天價響，她腳步踉艙了一下，險些站不穩。「你……你成親了?」語氣中滿是掩不住的失望情緒。
完了，她夢寐以求的大紅包沒了，教她如何不失望?
咦，對了!古小月-地心生一計。
「這位爺，不曉得你有沒有納妾的打算?」
她的表情諂媚至極，只要他一回答「是」，她便能馬上變出幾十個姑娘家任君挑選。
「納妾?」殷華忍不住挑眉哼笑，眼裡帶著些許譏諷。「如果是你的話，那大可不必了。」
「我?不是啦!你誤會了……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理解了對方話中的譏諷之後，古小月-地杏眼圓瞠，臉在一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一副怒氣衝天的模樣。
殷華冷冷地嗤笑了兩聲，掏出幾錠銀子塞在她的手心裡，隨後拂袖跨上馬車。
「小娃兒，這些銀子拿去買糖葫蘆吃吧!你現在就談婚事，不嫌太早了嗎?」他在放下車簾前還不忘調侃她一番。
「喂!你說什麼?」怒火攻心，她被氣得完全不顧女孩家該有的矜持，撩起裙擺，跟在馬車後頭跑著，準備破口大罵。
「你這個姓……」一開口，她才驚覺自己連對方叫啥名字都不知道。
「我姓殷，單名華字。」他含笑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
「姓殷的，你別把人看扁了，我今年已經十六歲了。」真過分，居然敢笑她年紀小，她是長得嬌小些沒錯，可是也早已不是小娃兒了啊!
「是嗎?那我祝你早日找到好婆家。」
話說完，馬車已經駛離古小月的視線之外。
然而古小月的怒氣並沒有因此消逝，嚥不下這口氣，她對自己暗許，一定要做成殷華的親事，否則她就不姓古!
氣沖沖地攔了輛馬車，古小月吩咐車伕尾隨在殷華的馬車之後。看著好了，她可從來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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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進一段時間後，前頭駕車的阿福仍不時聽見車裡傳出低沉的悶笑聲。這可讓他驚訝，在爺身邊服侍這麼久了，他鮮少看見爺如此開心。
「爺，你……還好吧?」
「沒事。」
「可……可是，你在笑耶。」
「那又如何?」他是在笑沒錯，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
「是因為方纔那位姑娘吧?她似乎給您帶來了好心情。」
「阿福。」簾後的聲音-地收斂。
「爺有何吩咐?」
「你似乎變得多嘴了，不用趕路了嗎?」
「小的不敢。」阿福趕緊噤聲，乖乖地揮著馬鞭趕路。他是聰明人，清楚地知道爺的脾氣，此時還是少開口為妙。
馬車載著殷華來到城裡最有名氣的青樓，春風樓。
殷華才一跨下馬車，春風樓的老鴇風大娘便趕緊迎上前，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之後，便相偕進入春風樓裡。
尾隨在殷華的車後趕至的古小月，不屑地看著他倆的背影搖頭。
「嘖!原來他是個會上青樓的男人，我還以為他很特別哩!」她失望地低喃，對殷華的印象打了個折扣。
「姑娘。」一旁的車伕出聲提醒她。「這地方是男人來的，你……恐怕不太適合。」
她也知道這地方不適合她來啊!可是，要她就這麼放棄，她說什麼也不甘心。
給了車伕車錢，打發他走之後，古小月那不服輸的個性促使她決定來個守株待兔。
哼，她就不信等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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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華一進入春風樓，便馬上被風大娘帶到位於閣樓的倉庫裡。
這倉庫是春風樓拿來儲存乾糧的，然而此刻倉庫裡除了滿是乾糧外，還多了一對男女，其中男子的肩膀包裹著沾有血跡的布。
「殷爺?」面容秀麗出塵的女子一見到來者，不禁滿臉錯愕，無助的雙眸中閃著求饒的神情。
「綾兒，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殷華瞟了躺在地上的男子一眼，冷冷的口吻不帶任何情緒地問。
名喚綾兒的女子紅唇輕輕地顫抖著，「我知道……」
話語方休，她便對著他雙膝跪地。
「綾兒，別對他下跪。」
受了傷的男子見狀，忿忿地看著殷華，並且吃力地拉扯著綾兒的衣袖，阻止她這麼做。
綾兒依舊跪著，挨近男子的身邊輕聲細語，「你不懂，現在除了殷爺之外，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就算如此，我也不要你為了我向別人下跪，快起來。」男子想拉起她，但是受了傷的手臂卻讓他使不上力。
「不。」綾兒阻止他的動作，執意向殷華求救。
她看向殷華，求道：「殷爺，我求你放他一條生路，他並非作奸犯科之人，請你讓他暫時留在春風樓養傷。」
殷華濃密的劍眉挑起。「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但卻是官府欲緝拿歸案的對象——董少甫，而且，賞金還是一千萬兩。」
「殷爺!」綾兒倒抽一口氣，朱唇詫異地輕啟。她沒料到殷華一眼便看出少甫的身份。
「你可知道，你這樣任性而為，會替春風樓惹來多少禍端?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我將他交給官府，會替春風樓賺進多少好處?」殷華說話時神情疏離，一副極有可能將他們兩人出賣的冷血模樣。
「殷爺，綾兒求你高抬貴手，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綾兒著急地哀求著，直對他磕頭。
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停止磕頭的動作。
「你什麼都願意做?」
「是的!綾兒可以拿出所有的積蓄、客人贈與的珠寶首飾，往後綾兒甚至可以為春風樓做牛做馬，不取任何報酬。」
「不夠!」殷華無情地否定了她的提議。
「那……」綾兒無助地輕咬著下唇。「殷爺的意思是?」
「你就只能犧牲到這樣的地步而已?看來你們倆的感情似乎不是挺深厚的嘛!想想看，什麼是你最珍貴的?用那樣東西來交換，我或許可以網開一面。」殷華邪肆地盯著綾兒略顯蒼白的臉瞧，陰冷之情盡顯無遺。
「我……」猶豫片刻，綾兒終於下定決心，把心一橫。「綾兒願意無怨無悔地服侍殷爺。」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董少甫的厲聲咆哮，「綾兒!你瘋了嗎?我不准，別求他!」董少甫瞠目瞪著殷華，他要是真要綾兒這麼做，他便會跟他拚命。
殷華輕蔑地掀了掀薄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綾兒，你待在春風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應該知道，春風樓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聽見了沒?綾兒，別求這種冷血無情之人，我們不需要靠他，我一樣能帶你離開這個地方。」董少甫將綾兒攬到身後護著，氣喘吁吁地捍衛著他的女人，然而，失血過多使得他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白，體力也快不支。
「是嗎?」殷華冷笑看著他。「你真是不自量力。」
語畢，他一個箭步上前，快如疾風的速度讓人壓根來不及眨眼，下一瞬間，董少甫的咽喉已被殷華以兩指扣住。
「殷爺，不要啊!」綾兒在一旁失聲驚叫。
「就憑這點功夫，你也想將綾兒帶走嗎?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你……乘人之危……」
「隨你怎麼說，總之你們倆都落在我手裡，要走的話嘛，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條件。」
綾兒著急的哭喊著，「殷爺，不管是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求求你放過少甫吧!」
「我可以保你不死，甚至可以讓你們倆躲過官兵安然出城，但是條件是你們倆都必須簽下賣身契，日後無條件替春風樓賣命，也就是說……」殷華沉冷的雙眸盯著綾兒和董少甫。「你們各欠我一條命，我隨時想取回，你們都不可有意見。」
「殷爺，謝謝你!」明明是被恐嚇，但綾兒卻激動地頻磕頭。憑她對殷爺的瞭解，她知道這表示她和少甫的安全無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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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事情處理完之後，殷華走出閣樓，風大娘趕緊命人奉上熱茶，就怕他渴了。
「你喲!」風大娘在殷華啜了一口茶之後，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搖頭。
「如何?」殷華挑眉睨著她-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有什麼老毛病?」
「心、腸、軟!」風大娘斬釘截鐵地道。「真是怪了，明明是冷漠無情的外表，怎麼會如此軟心腸呢?」
「我哪有?」殷華依舊低頭啜飲熱茶，壓根否認她的話。
「沒有?那你輕易放了綾兒之事又怎麼說?」
「我可沒輕易放過他們，是有條件的。」
「誰不知道你所立下的條件根本只是個幌子，你壓根不是那種會向人索討人情的人。」
殷華支手撐額，有點兒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風大娘得意地仰高下巴。「別忘了，你可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屁股一翹，要拉什麼屎我都一清二楚。」
「奶娘——」殷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你怎麼又提這件事。」
「至少是事實。」風大娘一臉驕傲地說。
原來，殷華是某位大官的妾室所生之子，她在生下殷華之後不久便過世了，因此而受父親冷落遺忘的殷華，一直以來都是由奶娘風大娘照顧。
前些年，大官病逝時，殷華分得少部分的家產，精於行商的他利用這筆錢做生意，賺了點錢後，便出資開了這間春風樓當起幕後當家，而檯面上則是由風大娘掌管，為的也是讓她打發閒暇時間。
這件事沒有多少人知道，一般人大多以為風大娘便是當家，鮮少有人知道其實還有個幕後金主。
「是!好奶娘，你就別再損我了。」殷華難得露出毫下掩飾的笑容，也只有在風大娘面前，他能如此不虛偽。
「好!不損就不損。現在已經晚了，你要留下來過夜嗎?還是要趕回去?」
春風樓有一間極其隱密的房間，能完全隔絕外頭嘈雜喧鬧的聲音，那是專門為殷華所設的，為的是讓他偶爾來春風樓時能有個休息的地方。
殷華略微思索了半晌，苦笑著搖了搖頭。
「因為艷雪?」風大娘猜測地問。
艷雪是春風樓的紅牌之一，妖艷婀娜的她是眾多尋芳客心目中的完美尤物，偏偏她獨獨鍾情殷華，只要讓她知道殷華出現在春風樓裡，那麼她肯定會丟下客人，非纏著他不可，這讓他大感吃不消，因為對於艷雪，他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殷華點點頭。「我怕半夜裡被人偷襲。」
「那好吧，既然要離開就快點，省得艷雪那丫頭又纏上來。」
風大娘領著殷華往大門口走去。
將他送至春風樓外，她疼惜地握著他的手，歎道：「有空就多來看看奶娘，別好幾個月才出現一次，奶娘會惦著你的，還有啊!自己的身子要照顧好，下回我會燉一盅烏骨雞給你補一補。」
「知道了，奶娘，你快進去吧。」
一直在春風樓外頭癡等的古小月，一見殷華出現，原本已經快要閉上的雙眼瞬間睜大，那晶亮的眸子彷彿見著獵物似的。
由於距離過遠聽不見他們的說話聲，她只能仔細地觀察殷華與風大娘之間的舉動。
目睹風大娘親暱地牽著殷華的手，古小月不禁一陣哆嗦。
直覺告訴她，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親密得不尋常，她很難不將殷華與對方想像成剛結束「買賣」的一對男女。
這樣的猜想讓她對殷華失望到了極點。來青樓尋歡也就罷了，想不到還專挑風韻猶存的老鴇!
「唉!」古小月低頭歎了口氣，她終於明白什麼叫人不可貌相，看來，殷華不是一個值得她費心牽紅線的男子。
目送著殷華坐馬車離去後，她也準備離開，但不知怎麼地，她總覺得心頭有那麼一點不甘心，沒理由她會看錯人啊!也沒理由她在這兒瞎等一晚等到的是這樣的結果!
於是，古小月發揮她那身為媒人婆不可欠缺的雞婆個性，找上春風樓門口招呼客人的龜公問清楚。
這一問她才知道，原來殷華並非春風樓的常客，他偶爾才會出現一次，只是每次出現都是風大娘親自接待，而殷華也似乎對春風樓裡其它的姑娘不感興趣，從不要風大娘以外的姑娘服侍。
這個結果讓古小月更加證實她的猜測，她決定了，她一定要拯救殷華脫離這種不正常的戀母之情，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替他尋覓一個好姑娘家，而這個任務非她這個超級媒人婆不可。
古小月在心裡暗忖，拯救殷華是她的責任，是身為首屈一指的媒人婆不可放棄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