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一群隱居在天山,長相俊美艷麗,具有特殊體質的人——天生懼怕紅色、爆竹和火光,基於此,禁用紅色、夜裡照明靠夜明珠,善用山上地熱、溫泉的他們,鮮少與山下凡人接觸,也因太過神秘,傳出他們是吃人一族的流言……
天山山脈連綿千里,高挺險峻,終年雲霧潦繞,積雪千年不融,為她蒙上一層神秘色彩,孕育出許多精怪傳說;有人稱她聖山,也有人稱她妖山,不管是何種稱呼,皆源自於人們對她的崇敬與畏懼。
在普通人絕對到達不了的大山深處有一座美麗的湖泊,形如半月,池水湛藍,澈如明鏡,抬頭仰望可見高峰銀光閃爍之雪景,微風輕拂,草香鳥語一同飄送而來,美景令人流連忘返。
凡人管它叫「瑤池」,相傳是天上王母居住的仙殿,因為它的美麗似只有仙人才配擁有。
此刻湖邊草浪輕轉,杏無人聲,一陣悠揚的笛聲伴隨著天地孕育的鳥獸在那嬉戲鳴唱,婉轉動聽有若仙樂一般,絲毫不顯格格不人,彷彿自盤古開天起,這悠揚笛聲便與之俱存,為這仙境般的美景更增添一抹神秘……
忽地一道兇猛淒厲的尖厲鳴叫打破了這片靜謐平和,霎時之間鳥獸噤聲、仙樂無蹤,清朗的天空出現了一個黑點,在天際盤旋再盤旋,像是尋找著什麼東西。不多久,不明黑點再發出一聲尖嘯,驀地衝破雲霄往下俯衝——
「呵呵,好鷲兒。」溫和的嗓音代替笛聲在湖邊的森林之中響起,卻是聞聲而不見人。
那頭靈鷲發出了幾聲鳴叫,似乎可以想見它鼓動雙翅的模樣……
一棵高不見頂的參天巨木上,一抹白色身影醒目地站在橫出的枝呀之上,腰間插了一根通體雪白、看不出是何質料所做的長笛,肩上停著適才那頭靈鷲,正磨蹭著主人的臉頰。
男子坐下,遠眺著天山諸景,一邊梳理著愛鷲的羽毛。
他喜歡這裡,居高臨下,天山美景盡收眼底,而且……
還能觀察敵蹤。
「敖爺——」一道飽含著怨氣的女音驀然響起。
這一聲「敖爺」在山壁間撞來撞去,迴盪千里,整座山谷之間儘是此起彼落的「敖爺」,驚飛了許多飛鳥走獸。
一抹明黃色出現在湖右邊的草原上。
來人身著明黃色衣裳,一張臉蛋俏麗動人,漂亮的鳳眼如今含怨帶怒地掃視四周,一隻不長眼的雪兔選在此刻從她眼前跳過,慘遭美人遷怒,抬起腳便想踹過去!
「唉!」忽然一聲歎息傳來,也止住了美人辣腳摧兔。
她收回了穿著同樣是明黃色繡花鞋的小腳,瞪著突然出現的男人。
男人一振臂,肩上靈鷲倏地振翅飛起,在上空徘徊。
在陽光下的他生得很好看;事實上住在這兒的人無一不是男的俊、女的俏,不論男女都漂亮得不似是世間上的人;或許是水質好、氣靈秀,也或許是遺傳基因好,總之隨便一個站到山下去都足以讓人當仙女、仙人膜拜,但他們卻很少踏足山下。
山下人心險惡,哪比得上他們這塊無紛無爭的世外桃源?
男子身著白色衣衫,山風吹拂之下衣袂飄飄,瀟灑俊逸的身形有若滴仙,足以令所有第一眼見到他的人自慚形穢——
但不包括自小服侍他的侍女。
此刻他那雙墨黑似的眼微笑地望著逃出生天的小雪兔,抱起了瑟瑟發抖的它,輕輕撫摸著它雪白的毛皮。「找不到我也用不著對一隻小兔子發脾氣呀……小黃。瞧,它在發抖呢!可憐的小東西……」
被稱做小黃的女子一聽到他的稱呼,立刻氣嘟了嘴。
「敖爺,我叫做絡、黃!」
「小黃比較親切啊。」男子狀似無辜地看了一眼氣得鼓起雙頰的女子,好似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你不喜歡嗎?」
絡黃跺了跺腳,孩子氣顯現無遺,「小黃好像在叫狗,我才不要!」
惡作劇的笑意在男子眸底一閃而逝,卻小心地隱藏。「誰叫你拿自己跟一隻畜牲比呢?」
「敖爺!」絡黃氣憤地大叫。
「我沒耳背呀,小黃,你可以小聲一點。瞧,小兔子讓你嚇著了呢!」他又安撫地摸了摸懷裡不安地蠕動著的小雪兔,語氣無辜又溫和,好脾氣地跟懷裡的小動物說話。
絡黃瞇起眼,為何她覺得敖爺在諷刺她?
她愈來愈懷疑敖爺在扮豬吃老虎,目的只是為了自由自在地遊山玩水。
敖爺身為三兄弟裡的老么,前面兩個哥哥一個是身受眾人倚賴讚譽的族長,一個則是族裡的財源,但偏偏敖爺除了讀書外一事無成;猶記得多年前族里長輩為了訓練敖爺,特意把一些事務交代給敖爺,但……下場慘不忍睹,最後還虧得現在的族長出面為敖爺收拾善後,而敖爺則是沮喪自責地躲在房間裡好幾天不吃不喝,勞動族裡大老去安慰、開解,才讓敖爺免於餓死。
再過了幾年,可能是長老們忘了前事之痛、也可能秉著再給一次機會的寬宏心態,再次不怕死地交代給敖爺幾件事去辦——結果不必說了,砸得乾乾淨淨!教長老從此死了心,不得不承認敖爺是優秀血統之中的黑羊、扶不起的阿斗!
如果敖爺只是無能就算了,偏偏還加上不自量力!
只要族裡人托他去跟族長講情,他也不管事情輕重大小,一古腦拍胸膛保證,下場……不必說了,通常是鬧得更大,直到族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唉!族人很欽佩敖爺的那一份心啦!但……欽佩是另一回事,信任他的能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從此敖爺樂得自在逍遙,沒人敢去勞動他的大駕。
還記得多年以前,她年少無知,跟其他族人。一樣,非常非常同情敖爺生在那樣的家門之中,上有兩個優秀的哥哥時常讓人拿來做比較,偏偏己身能力連普通都構不上,想必非常自卑……但十年是很長的,足夠讓一個少女青澀又無知的崇慕幻滅。
她漸漸發現,或許敖爺沒族人說的那樣不堪。
「小黃,做什麼一直看著我?」年昕敖騰出一隻手來在她眼前揮了揮。
「敖爺……」絡黃回神見到主子溫和俊俏的眉眼,比常人俊美的臉龐上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霸氣,眼神也看不出如族長一般的銳氣;明明與族長是兄弟,長相也差不多,怎麼氣勢就差那麼多呢?
難怪多年來,懷疑始終是在懷疑的階段。
「唉!」絡黃忍不住歎了口氣,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感。「您就是這樣,才會被族裡人說——」
她猝然住了嘴,只是無奈又氣忿地甩了甩袖子。
「說什麼?」年昕敖噙著笑問,等待回答。
絡黃瞪了一眼看來毫無自知之明的主子,半晌又歎了一口氣。
歎氣好像是自她跟從主子之後最常做的事。
罷了,她認了,誰叫她就跟了這麼一個主子呢?
明明生得人模人樣的,在以俊男美女著稱的年族中也算得上前幾名,偏偏是金玉其外……唉!雖不敢說敗絮其中,不過也相差無幾了。
「族長找您,要您立刻去見。」絡黃說出來意。
年聽敖一聽,俊臉上出現一抹愕然,慢慢放下小雪兔緩步後退。「小黃,你就當我沒出現過吧!來日夠再相見。」
驀然一縷明黃色的綢帶捲上了年聽敖脖子,硬生生止住他腳步。
「小黃,我不想害大哥又為我收拾善後……」唉!大哥就是不死心,想他繼續搞砸多少工作呢?「族長的職務很忙不是?」他一副為兄長著想的模樣。
絡黃哼了一聲,拉了拉袖中綢帶。
「既然知道族長很忙,敖爺就該立刻去見,別浪費了族長的時間。」
敖爺好歹也是族長的兄弟,為什麼兄弟裡就他一人成天游手好閒,四處遊山玩水?
唯一稱得上幫忙的只有冬天去賞冰川美景時,順便幫忙摘摘雪原上的雪蓮。
敖爺的德行,實在很難讓她生出敬畏之心。
「小黃兒、好小黃,就當沒見過我吧……我實在不想害大哥事務更加繁重啊!」年昕敖俊臉上透出為難的哀求,只要是女人都很難對這張臉說出拒絕的話。
但絡黃是吃了秤蛇鐵了心;族裡俊男多,對年昕敖那張臉也免了疫,不為所動地拖著主子往回走,「那主子就該想辦法不讓族長的事務『更加繁重』!」
太太太……沒用了!
絡黃立刻把原有的懷疑又丟到九天雲外去!
「況且這是族長的命令,絡黃不敢不從。」跟主子比起來,族長就如同是族人心目中的神一般,叫人不敢不聽從他的命令行事。
「我有事相求,小黃兒就捨得不從?」年昕敖扯著脖上綢帶透口氣,免得給狠心的小黃拖成了長頸鬼。
「族長是大,敖爺是泥。」連地都稱不上。
絡黃的口氣沒得轉圜,奮力拖著主子覆命去的她,沒看見背後男人俊秀臉上的那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