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起最後一箱魚貨,藍仲昊下意識地看向小路,小影出去一整天了。
領了一天的工資,他走到海岸岩石上,看著落日餘輝映著碧海。
「你們出來吧!」他突然說道,「我知道你們今天已經跟了我一整天,你們是誰?」
礁石上出現四個人,恭敬地朝他喊道:「藍先生。」
「我不姓藍,也不認識你們。」
四人一愣,但馬上恢復訓練有素的冷靜。
「藍先生……」
「阿昊!」偷悅的嗓音打斷四個陌生人的自我介紹,夏依影嬌小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她奔到地面前,快樂地轉個圈,「好不好看?咦,」她注意到,旁的四人,不敢置信地睜大眼,那是……等等,她不是眼花了吧?「阿昊,他們……」
「你剪了頭髮!」藍仲昊大吼,心疼地摸摸她如今只及肩的秀髮。
夏依影縮了下肩,「不好看嗎?」她擔心地哭喪著臉。
「不是這個問題。」藍仲昊氣結,「你為什麼剪了頭髮?」
「想……想換換髮型嘛!」
「胡扯!你說實話。」
「可是……」夏依影不想讓藍仲昊知道她是為了湊錢才去賣發的,他會難過。
「說!」
夏依影嚇了一跳,眼淚就掉了下來,而且愈掉愈急,小臉不一會兒就鬧水災了。
「人家開心地來讓你看,你不喜歡就算了,還凶人家……難看也變不回來了……我不要理你了啦!」她哭得傷心又難過,轉身就跑,只不過跑進了藍仲昊的胸膛。
藍仲昊自責地摟她在懷裡,暗惱自己太激動,嚇壞了她。「是我不對,你別哭了。」
夏依影報復地將眼淚鼻涕一古腦往他衣服擦,「你以後不准凶我。」她抬頭嘟著嘴。
看著她水亮的眼、紅艷的唇,因為哭泣而嫣紅的嫩頓,藍仲昊心中一動,緩緩俯下頭,覆上她微噘的紅唇。
夏依影害羞地想起那四人還在那兒,趕緊推開他,「有人在看。」她躲進他胸膛裡,沒臉見人了。
藍仲昊懊惱地抬頭瞪向那四個電燈泡,「你們是誰?」見這狀況不會自動問人嗎?
四位仁兄站出一人,先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依影小姐。」冀望她能說清楚一切。
藍仲昊不悅地問:「你們認識?」
夏依影抱著藍仲昊的腰轉呀轉地轉到他背後,只探出半顆小腦袋,「影音大哥,阿昊他撞到頭了,所以……」
藍仲昊拎出她,「聽你的口氣,我該知道他們?」
「哎,別抓我衣領,你愈來愈粗魯了。」夏依影無奈地面對四位保鏢。「影者大哥是你的貼身保鏢,一直暗中保護你,但上次你和我下南部玩,甩開了他們,所以……」如果保鏢在場,那場屠殺根本不會發生。她這樣認為。
藍仲昊注視著四人,看得出訓練有素,「很好。」他揮揮手,「我不需要。」
夏依影膛目,「阿昊要炒他們魷魚?」
「傻瓜。」藍仲昊無奈地柏拍她的頭髮,「你比我更需要他們的保護。」
也對,夏依影很有自知之明,從上次的唐氏事件就可知道。現在回想起來還挺丟臉的,雷大雨小地跑來報仇,結果還是讓「藍影」大哥們收爛攤子,哎!
「大哥,其他大哥們來了嗎?」她問。
「尚未。」一人答,「商先生通知我們之後,欲在高雄與其他人會合。」
夏依影噘起唇,「請大哥們快來好嗎?我想早點離開這裡。」
「是。
藍仲昊伸手將太過接近保縹的夏依影抓回來,看向四人,「剛才的事不准洩漏。」
他不敢想像這些似乎是他和小影的好友的人知道兩人的事後,會如何看待小影,他不能冒險。
夏依影紅了臉,這下子直追海平面那端的紅火球了。阿昊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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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船傍晚才會回港,這段時間,藍仲昊無事可做。
今日心血來潮,他忽然想去看看夏依影。
走上村裡通往小學的道路,他散步般地走著,身後傳來王千金的聲音,他原本想當作沒聽到,但後方的女人不死心地跟上,拍了他的肩。「阿昊,你為什麼不停?」
「有什麼事?」
他一直都是這麼冷冰冰的,稱不上壞臉色,卻也不算好臉色,在所有人與他之間築起一道牆,唯一的門卻只為夏影一一他的妹妹——而開。」
對於這一點,玉干金不能說心無芥蒂,但畢竟夏影再美好也只是一個妹妹,最後能擁有夏昊的只有他的妻子,所以她盡量「和顏悅色」的面對夏影,可是這一切都有了改變,原因即是……
「我有事想跟你談。」
注意到她眼中閃動的詭異,藍仲昊拒絕。
「是跟夏影有關的事。」她知道只要這麼說,夏昊一定會點頭。
兩人來到路旁一塊雜草叢生的空地,藍仲昊等她開口。
王千金開門見山地說:「我看到了你和夏影的事。
不必急著否認,我看到的絕不是打招呼的禮貌吻,而是情人之間才有的親密。」
藍仲昊惴度她的用意,不外乎——
「我要你娶我。」
果然。藍仲昊的眸子更冷了幾分,默不吭聲,只以睥睨的姿態看著她。
驀地,王於金的心中升起一股自慚形穢的感覺,那是一種在下位者面對上位者慣有的自卑,她硬是讓勝利的喜悅壓過那種不受歡迎的情緒,笑話!現在可不是什麼王朝、帝國時代,已經是中華民國—一十一世紀即將到來的世代,人人平等的時代。
「你敢說個『不』字,我立刻在村民面前宣佈我所看到的。」好歹她也是一個大專生,,收入穩定、外貌姣好,沒有什麼地方比不上人。
藍仲昊抿著唇不發一語。這個村子仍相當保守,知道後可不會只是趕出村了事,恐怕……久久,他僵硬地點了頭,表示應允。
不屑地看了王千金一眼。藍仲昊轉身離開,但王千金追上勾住他的臂,像夏依影平日的動作一般靠著他。
「既然都要結婚了,當然要親密一點。」
藍仲昊甩開她,半點也不留情,「別再試驗我的忍耐度。」
王千金難堪地再度拿夏影要脅他,但他不為所動。
「將你的名字放在我旁邊已經是我能忍受的最大範圍,若不知足,後果不是你能想像。記住。你原本連替小影提鞋都不配」王千金恨得咬牙切齒,她為什麼要不知羞地黏上他?她天生犯賤嗎?她貪圖富貴嗎?哈!確實,依她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經驗知道,夏昊絕不是個泛泛之輩,所以她要抓住這個男人,但是,這份執著卻不知何時變了質。
王千金痛苦地注視著夕陽下逐漸模糊的背影……
聽到王千金一臉甜蜜宜布的消息,夏依影吃驚得碗都砸到地上了。
為什麼?阿昊才說過不會娶她的啊!夏依影無法相信地調轉口光到藍仲昊臉上,想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很好,阿昊,你也想通了。」王村長伯有一絲心虛地以大笑掩飾。他知道阿昊不是心甘情願,但女兒喜歡,他能怎麼辦?何況阿昊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爸,我和阿昊都希望婚禮早點舉行,你也知道最近村子裡的流言傳得很過火,為了小影好,阿昊希望能早點把婚禮辦一辦。」王千金嬌羞地更偎向藍仲昊。
「那好,爸明天就把黃歷翻一翻……」
夏依影筷子一擱衝出大廳,無法再假裝若無其事。
「影音大哥,」她低叫,一抹黑影迅速出現。
「依影小姐,」平淡如水的聲調中注入一絲關心。
夏依影轉身,「大哥們還沒到嗎?」她無法再傳下去,要她眼睜睜看著阿昊娶別的女人,她做不到!
「他們……」保鏢有些難以啟齒,來是來了,但此刻正酩酊大醉地躺在飯店裡。
「我不想留在這裡,帶我離開,影者大哥。」夏依影決定,「如果真為我好,阿昊就不該說出要娶王小姐的話,他該知道此舉只會令我傷心難過。」
她的感情何時變了質?她不知道,或許在她大到知道什麼是男女之愛開始的吧!面這次阿昊失去記憶的事件只是催化劑,引出她多年的情感。一直把阿昊的呵護關心當作理所當然,當失去了才知道可貴。
保鏢遲疑著,小姐的話他不忍違背,而藍先生的行為令他不解,一向比任何人更寵愛小姐的人,為何會突然想娶另一個女人?
「影者大哥,拜託你。」
看著依影小姐盈滿傷愁的小姐,怕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拒絕吧?影者正想點頭,藍仲昊的暴喝聲便清楚傳來。
「我不准!」
「藍先生。
「大騙子!」夏依影怒道,「你明明說過不會娶王千金,你騙我!」
藍仲昊上前摟住她掙扎的身子,「我是為了你好。」
一再的以為了小影好為藉口,但始作俑者卻是他!
明知小影是妹妹、明知他正一步步把兩人帶人罪惡深淵,他卻一再放任情感宣洩,一再令自己沉淪——
罪魁禍首是他。
「不要以我為藉日。」夏依影喊道,「你不是我的阿昊,你根本就忘了我、忘了從前。」她握起拳點點打在他胸口。
他想也不想地堵住她的唇,密密實實地吻住她,軟化了她的抗拒,使她屈服在情慾之下,不期然卻在她的唇上嘗到了鹹澀。
「我討厭這樣……」夏依影抱著他流淚,「我都快不認得自己了,如果這就叫愛情,我寧願不懂。」
她流淚,他的心也跟著不好受,「相信我,這一切只是權宜之計,我不會娶王千金。」
「你上次也這麼說,結果呢?」
「事情尚未成定局啊!」他心疼地拭去她的淚水,「我曾經騙過你嗎?」
「常常。」她悶聲道。老是因工作忙而黃牛,數不清多少次放她鴿子了。
「這……」他覺得以前的自己未免太沒信用。「你認為我會拿自己的終身開玩笑嗎?」
夏依影抬起頭,「我們明天就走,阿昊。大哥們都來了,而且阿銘會幫我們。」
看到她紅紅的雙眼,不論她說什麼藍仲昊都會點頭。
「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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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只聽得海浪聲在黑夜中特別刺耳,伴隨天空幾點慘淡星光。
萬戶俱寂,碎石路上傳來腳步聲,細碎而迅疾。
其實現在才晚上十一點過幾分,但村中大多數人家早已熄燈睡了,鄉下人習慣早睡早起,過了十點半路上便見不到人了。
阿銘見到等待的人出現在黑暗中,一顆高懸的心才放下,但另一波緊張感卻又襲上。
「沒被發現吧?」
如果不是氣氛如此緊張,而阿銘又如此嚴肅,她真會噗嗤笑出聲。
「沒有。」夏依影微笑,「謝謝休,阿銘,我和阿昊會永遠記得你。」
一旁的藍仲昊面無表情地望著夏依影及肩的秀髮,仍無法釋懷那頭原本秀麗的青絲變成如今這模樣。
「阿昊,我們上車……」
「要去哪裡?」王千金無聲無息地出現,身後帶著村中的年輕人。她轉頭對村人說道:「你們都親眼看到了,我沒有隨便亂說,他們這對狗男女真的有苟且的關係。」她惡毒地說道。
「什麼叫苟且,你可別亂說。」夏依影不甘示弱地吼道。
「我親眼看到你們兩個在親吻,一點都不知羞恥。」
兄妹亂倫——多具震憾性的字眼、多傷風敗俗的行為!村人表現出一副鄙視憤慨的神情。
夏依影覺得好笑,從沒有人用這種眼光看過她呢,,尤其這些人在今晚之前仍像一群揮之不去的惱人蒼蠅,繞在她身旁嗡嗡叫。
見夏依影沒有預料中那般驚惶失措,王千金更加尖銳地指控道:「說不出話了?」
看到數道含著不屑、鄙賤的目光落在夏依影身上,藍仲昊的心像被人剜去一塊肉似的,地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是他害慘了她。
若換作從前未失憶的藍仲昊,必定嘴下不留情地給予奚落,心情差一點便冷冷瞪上眼前的小丑。以前的藍仲昊何曾畏懼過任何人、事、物,只要他想要的東西沒一樣不弄到手,管他是否悻德違倫。
但目前的藍仲昊無法這般睥睨天地,他忘了自己手握的重權,不明白以他的勢力任何人皆無法傷害小影,他必須顧慮小影的名聲及感受,他無法忍受他人用看到穢物的眼神看她。
「環境造就一個人」,這句話有其依據。
藍仰昊失憶了,夏依影可沒有,今晚她更是無所顧忌。
「你分明是因為阿昊不要你,所以才惡意中傷我和阿昊。」
村人一聽,懷疑及不確定的種迅速發芽茁壯。
王千金喜歡藍仲昊是眾所皆知的,而藍仲昊對王千金不理不睬也是眾所皆知的。
「你胡說!」王千金氣得俏臉發白,「要不是你用身體勾引阿吳,阿昊也不會一直躲避我,都是你這隻狐狸精,不要臉!」
夏依影忍俊不住笑出聲來,沒有的事她還真說得活靈活現的。
「笑什麼,因為你,阿昊才自慚形穢配不上我。」她大言不慚地說道。
王千金身後的村人也極不雅地輕咳,隱約可聞的笑聲在夜晚顯得特別刺耳。
「王小姐,在這附近你的確算得上美女,但世界上不是只有這一方小天地,比你更美的人我和阿昊見多了。所謂美人不只是外表美麗,更必須有自內薰陶散發而出的氣質,得體、大方,而且懂得自省、不驕傲、為人著想,你做到了幾項?」
夏依影說得可溜了,小小年紀卻長篇大論,模樣有些滑稽。
「你——」王千金被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紅,氣極上前便給夏依影一巴掌。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勾引自己哥哥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王千金不罷休地揪住她的頭髮,怒氣橫溢地打她。
「住手!」宇字如冰彈子叮出口,藍仲昊發怒地一把扯開王千金,轉身將夏依影摟在懷中,心疼地檢視她多了個紅手印的臉頰,怵目驚心地烙印在心上,藍仲昊轉頭注視著王千金,森冷的目光令王千金渾身發顫。若非手裡還抱著夏依影,他已一個箭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並不忌諱打女人。
王千金見他憐惜的對待夏依影,對她卻棄如草芥,妒心一發不可收拾,轉身對呆若木雞的村人喊道:「你們還看什麼?眼前他們那副卿卿我我的樣子就是證據,還懷疑什麼?快將他們抓回村子。」她得不到的,寧可毀了也不讓其他人得到!
「你們別亂來呀!」阿銘急著勸解。
年輕氣盛的青年人怎麼會聽,拉扯之間不慎碰撞到夏依影,她痛哼一聲皺起眉來,激得藍仲昊大怒,俐落地一拾腳踢向那個活得不耐煩的小子。
眾人都被他突來的一招愕住了,原來阿昊的身手這麼了得。不知誰從何處拿來一根棍子,正待擊下,聽到一聲大吼——
「小心!」保鏢突然出現撲倒兩人,一排彈孔出現在兩人原先站立的地方。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另一聲槍響已響起。
「快關掉手電筒!」雖然他們對她和阿昊動手動腳的,不過救人要緊。
「依影,」藍仲昊抱著她滾落到道路旁的田溝中。
「影者!」
倏地兩道銀光閃過,兩聲悶哼響起,械物落地,但子彈仍是如雨般掃射而來,不一會兒,保鏢已解決大多數殺手,暗夜中寂靜無聲,剛才一場廝殺成了幻夢。
時間分秒過去,沒有人敢開口,惟一的聲音是田地中的蛙鳴。
村子通往市鎮的道路上有一排美麗的燈光接近,最後在阿銘的小貨車前停下。
眾人屏息,一人下車察看。
「奇怪,沒看到人,路中間卻停一輛車。」男人望望四周,敏銳察覺周圍躲著許多人。「有人嗎?車子的主人是誰?」
阿銘起身轉亮手電筒,眾人見他沒事也紛紛起身,只有藍仲昊和夏依影仍躲著。
「這輛車是哪位先生的?麻煩請開走好嗎?」男人客氣地說道。
阿銘還未開口,王千金便搶白,「你說開走就開走?你們到我們村裡做什麼?」
男人仍是一派和氣,「小姐,我們到村裡找人,卻被堵在路上,麻煩你將車子開走。」
找人?王千金直覺將這票人與阿昊聯想在一起,頓時惡聲道:「你們快走吧!我們村裡沒你要找的人。」
夏依影覺得這聲音有些熟……
「噴噴!好凶悍的女人。」一聲不敢苟同的清朗嗓音響起,打前的轎車後門打開,走出一個男子。
夏依影聽到,愣了一下。
「女人還是溫柔一點好。」他又道,看向一個年輕村人,「我想,你們不是來迎接我的吧?」隱藏在夜色中的眸子閃了閃。
「少臭美了。」另一聲大刺刺的嗓音不留情地嗤笑,「你真以為你紅啊!」
「至少比你好一點。」
「你」「星大哥!」夏依影高喊著便要起身。
「小姐,」保鏢警告道。
「呀——」夏依影被壓倒在地,身上壓著藍仲昊的身軀,她睜開眼,黏腥的液體滴答地落下,一滴兩滴……
「阿昊……」夏依影的聲音是顫抖的。
保鏢已解決那個漏網之魚,而被喚作星大哥的男子奪過村人手中的手電筒朝出聲處照去——
「你是……」會喚他星大哥的只有小影子呀,夏依影無暇理他。藍仲昊小心地撐起身子,怕壓壞了她,「你沒事吧?」
「阿昊,你……」夏依影掙扎著起身,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她果然只會拖累阿昊。「阿昊,你還好吧?」
藍仲昊強撐著身子,「你沒事嗎。」他固執地要得到答案。
「我沒事——阿昊!」
藍仲昊心一舒倒在夏依影懷裡,只要他的小影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耳際傳來許多嘈雜,最清楚的是某人的哭泣聲,那熟悉得令人心痛的哭泣聲伴他墜入黑暗之中,好像很久以前也聽過的哭泣聲,相同的令他心疼……
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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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紐約
如果奶媽不提,他都快忘了有夏依影這號人物哩!
回美國後嚴格的訓練接踵而來,使他無暇顧及那小孤女。
藍仲昊難得的出現在紐約郊區的大宅中,原因無他,只不過是他十年前撿到的小女娃走丟了,奶媽十萬火急地電召他回來處理。
十歲的小孩有反抗期嗎?
晃了晃表示他有出現過,他便折回大門處,卻意外地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坐在門柱旁的地上。
她像只受傷的貓咪般舔舐著手臂及指節間的傷,醒目的黑髮和她的一身雜亂成為對比,柔順地貼在背上。
女孩抬頭往他這看來,「你是誰?」
藍仲昊挑眉,第一次看見坐在別人門口還問主人是誰的孩子,「你又是誰?」
女孩姣好的臉孔低下,不語。
藍仲昊走近,「你身上的傷怎麼來的?」嘖,他何時變得這麼好心了?
迅速地望他一眼,小女孩舔舔右手背上一道長長的割傷,期期艾丈地開口,「艾瑪……我的同學把我關在她家的地窖,我剛剛才跑出來。」
藍仲昊蹲下,發覺怒氣無法抑制地竄上,「她為什麼要關你,種族歧視嗎?」
猶帶童稚的嗓音摻了一絲令他莫名心疼的情緒,「因為上次考試我考得比她好,艾瑪不喜歡輸給一個沒有父母的野孩子。」
「你其他的家人呢?」藍仲昊不禁伸手摸摸她的頭。
女孩聳聳肩,「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你已經讓他們擔心了。你被關了多久?」女孩身上看得到的地方無一倖免,有著大大小小的擦傷及淤青。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藍仲昊被問住了,是啊,他何時變得這麼愛管閒事了?
「先不管這些,你必須上藥。你家在哪裡?」藍仲吳抱起她。
女孩想反抗卻無力,只好指指門內,「這裡就是我家。」
藍仲吳瞠目,「你是當年那個小女娃?」
女孩皺起眉來,「什麼意思?」
世事真是巧啊,「當年就是我撿到你的,你忘了嗎?」他笑道。
怎知女孩一聽馬上掙扎著要下地。
「怎麼了?」藍仲昊生怕她又弄傷自己,只好放下她。
女孩瞪著地,「我討厭你!」她怒道,「撿了我為什麼不理我?這樣的我跟一個孤兒有什麼兩樣?孤兒還有同病相憐的朋友,我呢?只能孤單地住在這間不相襯的大宅子裡,在外受盡奚落嘲笑。」
藍仲吳滿懷歉意地摟住她掙扎不已的小身體,「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你,以後我會保護你,不再讓你受人欺凌。」他頭一次低聲下氣、好言相哄的對象竟是個小孩子,也是惟—一個有幸見到他另一面的人。
女孩嘴一扁,放聲大哭,哭出連日的委屈,趴在他肩上抽抽噎噎的。
「好了、好了,乖孩子。」他拍著她的背,「以後就由我保護你。」
「真的嗎?」小女孩抬頭,藍仲昊微笑地輕柔拭去她臉上殘餘的淚珠,「當然。你叫什麼名字?」
「夏依影。」
「你看,你這輩子是依靠我走了,連名字都明白透露這一點。」
向來孤僻冷漠的他為何獨獨在意這個女娃?不管十年前或十年後。他無暇細想,因為懷中女娃的笑臉比一切都來得重要。
「你就叫我阿昊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玩好不好。醫生也在那兒,他會替你上藥的。」
「醫生?不要,我不要看醫生、不要打針。」
「放心,他不會替小影兒打針的……」
藍仲昊最大的快樂就是夏依影的快樂,沒多久後,他便明白了,小影兒便是此與他相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