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時光就在她的不捨和他的期待之中過去。
終於,分手的時候到了。
她堅持送他到機場,但兩人約好,誰也不許掉淚。
他們都太高估自己掌握情感的能力,兩個人坐著計程車趕往機場時,低氣壓一直籠罩在他們之間。
「少雲哥哥,你說說話好嗎?讓我聽聽你的聲音。」管昕靈央求道。
以後可能很少有機會和他說話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實話,他沒有心情說話,離別的情緒充塞在他們之間,他無心思及其他話題。
「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喃喃的重複,心思也飄遠了。
她要他說什麼呢?
她既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他的女朋友,若硬要攀上關係,只是個生活在一起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小妹妹而已,她能期盼他說什麼?
他是嫌棄她的呀!
很快地,她強壓下心中的傷感,故作喜悅的模樣,拉著龍少雲的手,說道:「少雲哥哥,你知道加拿大有什麼特產嗎?記得回來的時候多帶些給院裡的小朋友喔!」
「那有什麼問題,只是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了!」而這一次他不成功絕不會回來。
頓時,兩人皆無語。
就在他們的無聲當中,車子已經抵達了機場。
到了,終於到了!
她怕、她痛。
他盼、他喜。
兩個人的極端反應,明顯得讓人感受得到。
「好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你坐原車回去吧!」他快速地下車,並到後車廂拿出行李。
毫不留戀的,他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而她,連說再見都來不及。
「少雲哥哥……」
「保重。」龍少雲拿了行李,揚揚手中的護照,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她貼在計程車的玻璃上,癡望著他,好久好久。
「小姐,我們可以走了嗎?在這裡不能停太久。」計程車司機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沒哭、一直都忍著不哭,可卻在最後的時刻哭了。
好在,他不曾看見。她慶幸著。
「走吧!」她終於坐回原位,手擱在他方才坐過的地方。他的體溫還在,她要好好收藏這屬於他的溫度……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當車子起步時,邁向大廳的他突然回頭,眼角也有著屬於男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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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了睽違已久的土地,她有許多感觸。
她回來了!
終於回到了這個她曾經待過幾個月的地方,都離開了十年了,這次回來,她又會待多久呢?她沒有答案,只因解答的那個人已經遠去。
那年她和少雲哥哥一起離開,雖然那時她只有七歲,但懵懂之間,奇異的情嗉已經在她心底滋生。
一切、一切,對這裡的感覺、開了滿山的薔薇花、在後山長眠的媽媽,還有對他日益加深的情僥,都不曾因為時間還有距離而改變過。
想到今後,她必須一個人孤獨的過,心中那抹哀傷泛起,恐怕孤單會陪伴她好一陣子了。
她吐了一口氣,快步走向記憶中的院長室。
「喂,你是誰啊?」有個人突地從她背後叫住她。
管昕靈回過頭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和身形,待她想清楚時,來人已經跑到她的面前。
「你是……老大?」
「嘿嘿,別這麼說嘛,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他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的回道。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他上下打量著她,也覺得她很面熟。
「我是管昕靈,十年前就離開孤兒院了,難怪你會不記得我。」
「你、你是那個啞巴……噢,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他的臉上出現訝異的表情,隨即是一陣臉紅。
他是無心的,她知道!所以並不介意他這樣說,「沒關係,你……」她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以前大家都叫他老大。
只見他連忙說道:「我叫董玉銘,你一定也忘了。」
「董先生,你能帶我去見院長嗎?這裡好像有點兒改變了。」
「那有什麼問題。叫我玉銘,叫董先生多生疏啊!」他笑道,順手替她拿起皮箱。
「我自己來就好。」她沒忘記以前他土霸王的性子,怎麼也想不到幾年後他會變成這般有禮。
「不,我幫你。」
「對了,我記得你是跟著那個什麼雲的一起走了。」想到以前欺負人的往事,董玉銘有點不好意思,他想向他們道歉,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看到她回來了,便順口問問他的消息。
「龍少雲,他叫龍少雲。」
「對對對,他呢?沒跟你一起回來看院長?」
「他出國去了。還有,我不只是回來看院長這麼簡單而已,我是回來當志工的。」
「哦,是嗎?」他笑著問,這樣孤兒院的人手又增加了,他相信院長一定很高興。
「嗯,你呢?」
「我一直待在孤兒院,沒離開過。」他們都是孤兒,只有這裡是他們的家,因為在外頭,根本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院長室到了,你先進去。我一會兒來找你。」
「嗯。」管昕靈點頭,過去曾有的敵對已在歲月的洗滌之下消失無蹤,有的是重生的友誼。
或許她留在這裡是對的。只有留在這個大地方,她才無暇顧及自己的孤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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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龍雲集團」不論是黑白兩道、是男是女,只要是二十一世紀生存在地球上的人,沒有人不知道這個總部設在亞洲四小龍之一台灣的龐大組織;更甚者,有人傳言:幾年前亞洲金融風暴之所以沒有影響到台灣,全是因為有龍雲集團的坐陣。
傳說集團負責人,是龍家惟一的繼承人,因為上一代的龍氏家族曾慘遭滅門,家族內上百名成員在一夕之間全部死絕,只剩下一名活口。
龍雲集團的總裁——龍少雲,年三十歲,二年前龍雲集團以黑馬之姿打敗了其他企業,憑著雄厚資金作為後盾和狠冷的商業手腕,為他自己打造出一個企業王國。
沒有人知道在他的背後是不是有一個龐大的集團在支持他,更沒有人知道,在他二十八歲以前的日子。
他就是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以震撼人心之姿,站上這領導地位。
對他,人們總有著敬畏與好奇,也就是因為如此,讓龍雲集團總是媒體、記者雲集。
他的資金來源一直眾說紛紜,也是坊間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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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凱悅飯店內,一場盛大的記者會未演先轟動。
「龍先生,您可不可以告訴我們,您是用什麼方法賺到開業資金,讓自己成功的?」
難得的!他今日開放採訪,話題當然必須先經秘書過濾,再由他回答。
「如果我說是我有錢的未婚妻資助我的,你們信嗎?」
龍少雲的話惹來記者一陣驚呼。他們追蹤他的消息這麼多年,竟沒有人報導過他的感情已有歸屬。
「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
沒錯,一個人沒有正確的判斷能力,是無法搶得先機、拔得頭籌的,他靠的就是這個,還有他的高效率。很多事都在他的效率和正確的判斷之下,得到回饋,累積無數次的經驗之後,他只消坐享成果,白花花的錢就會掉下來。
這才是他真正的致富之道。
「那龍先生,您還是沒有告訴我們如何賺到第一筆資金的?」
「重要嗎?許多人都知道要去閱讀名人的傳記或者是財經名人的致富之道;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際遇,我說了我的,不見得你們就能依循,因為你們和我不一樣。」他不斷地證明自己自信心十足、不斷地讓人感受到他的優越。
現在的他,已不是當年卑微、向人哈腰的業務員了,他是一個龐大組織的領導人,主導著幾千、幾萬人生計的大老闆。那些曾經欺侮他的人,他已經準備好還以顏色,是以,才有了今天的記者會。
他要讓他的敵人知道,他回來復仇了……
去國多年,他學會了冷漠、無情。
這次,他將不會手軟、再也不會。
「龍先生,您這次回到台灣來!會選擇那裡作為根據地,又將發展些什麼產業呢?」
「你們的專業能力似乎有待加強,我一直都是以台灣為根據地,發展我要的高科技。」
聞言,大家都猛抽了口氣,倒不是因為他懷疑他們的專業能力,而是……
「這麼說,傳言您是龍雲集團的幕後負責人,這是真的嗎?」
「你說呢?」他但笑不語,他的名字是這麼明顯的證明,他們還猜不出來,
也許是因為他在幕後,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他們才會沒有將兩者聯想在一起,不過,現在他走出台前,正式接手龍雲集團的營運,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記者們紛紛迅速地將剛才聽到的答案記錄下來,想來又是個大頭條。
想到此,一抹詭譎的笑意掛在龍少雲的唇畔,此時攝影師的快門聲響個不停,他也大方地讓他們盡情的照,因為他知道,他的照片將會在明日,散發到台灣各個角落。
若那人有心,他一定會主動找上他的。
他是這麼打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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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清風沁涼地吹著,這一年的秋來得特別早。
她摘了幾枝薔薇,來到媽媽的墓前靜靜地看著、想著,這是一天當中,她最平靜也最清閒的時候。
泰半這個時候,院童都還沒有起床,準備早點的事也不需要她張羅;所以在這個時候,她總會來母親的墓前面待著,直到董玉銘來喚她。
固定的模式維持了幾年之久,也許還會繼續維持下去吧!
她不知道,不敢想、也不敢問。
「昕靈、昕靈……」董玉銘的聲音闖入了她寧靜的世界。
「出了什麼事?」難得看他用跑的來找她,她下意識認定是院裡出了事情,連忙站起來。
「昕靈,你看……」董玉銘把帶過來的東西拿給她瞧瞧。
沒想到她看了,臉色倏地刷白。
「你看,這是不是我們認識的龍少雲?」
她沒回答,看著報紙上的照片,她肯定他是她的少雲哥哥。
龍雲集團幕後負責人曝光,經證實,龍少雲為龍氏企業的第二代傳人,數十年前那宗滅門血案再次被提起。
報上還寫著他在二年前創立了龍雲集團,這麼短的時間創下紀錄。
她看著、看著,心益發涼透,那寒意沁入背脊,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因為秋天到了,是他……他早就回來了,卻沒有來看她。
他騙她,他又騙了她一次,她曾經以為再也不會被欺騙。
心再次被割傷,好痛。
她無法肯定自己的心情,只知道他不曾來找過她,可能是忘了她。
可,心下又有股激動的怨慰。才幾年,他就忘了和他一起成長的她,他是真的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過,是不?她真該死了這條心的。
「昕靈,你怎麼了?」董玉銘在旁邊看她愣了好一會兒,半句話都不說,他急問道,「到底是不是他啊?」
「嗯。」管昕靈點頭,想找個地方清靜一下,但她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孩子們該是醒了,她要回去幫忙。
只要一忙碌起來,她就會忘了他!就像過去幾年一樣。她這樣告訴自己。
「真的是他?他已經這麼有錢了啊!」董玉銘羨慕地說,絲毫沒有注意到管昕靈的臉色如何。
「你說如果我們去找他幫忙募集孤兒院的基金,他會不會答應啊?」
「玉銘,你……」他都忘了她了,還會記得孤兒院需要錢嗎?
「你知道院長也為基金的事頭疼,如果我們去求他,你想他有可能會捐」點嗎?」
「我不知道。」她輕搖著頭。他還會念著過去的情分嗎?在他丟下她,三年沒消沒息之後?她不知道。
「你和我」起去求他好不?這或許是個機會。而且,我也想向他道歉,當年我真的是欺人太甚了。」董玉銘真誠地說。當年的他年紀雖不算小,可卻仗勢欺人,現在他後悔了。當然,他早已向管昕靈道過歉。
管昕靈沒有責怪他,畢竟當年曾經發生的錯誤,是誰也挽回不了的。
不管原不原諒,都補償不了她受創的心靈和喪失的自信。
「我……」她想拒絕,可董玉銘的誠懇和心意讓她不忍心;她想要他找別人去,可她又想再見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好啦!我們就去告訴院長,明天就上台北。」董玉銘喜孜孜的,他並不像一般人,礙於面子問題而遲遲不肯承認錯誤。
「好吧!」她口裡應著,可心底卻問著自己:再次見面,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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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執著報紙,他看了個大概,報上的報導有的並不真實,但那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跨出第一步了。
三年了,好快。
他回台灣這麼久了,卻沒有半個人知道,為了復仇,他犧牲不少;但這是他的使命,是他責無旁貸的使命,因為除了他,龍家已經沒有人了。
他之所以隱身這麼久,是因為覺得準備的還不夠,但現在,他已經準備好了。
那顆金袖扣他一直帶在身上,而媒體竟繪聲繪影的把他從不離身的袖扣當成傳家寶、一個讓他致富的秘密武器。
他沒有去否認報上的報導,這樣也好,就讓那個人看到,知道他為了復仇而來。
他要他在往後的日子裡活得又驚又怕,就像他小時候一樣。
那又驚又怕的日子,他也要他嘗一嘗……想著、想著,他的心情竟愉悅起來,復仇的渴望讓他與任何情感絕緣。
忽然,內線電話響起。
他接了起來,「什麼事?」
「總裁,日月集團楚總裁找您。」
「接進來。」他馬上按了通話鍵!「喂,峻偉?」
「是我,我看到今早的報導了。」
「看來媒體的傳播效果不錯。」
「你這樣太招搖了吧?」用這個方法揪出隱身在幕後的主使人,太自信也太冒險了。
「會嗎?我不這麼覺得。」連向來腦裡只有復仇的楚峻偉都看到了,想必那個人也知道他在找他吧!
「可我要告訴你一個最新消息:那個人死了。」
「什麼?死了!」他懷疑金袖扣的主人是管建成,管氏的負責人。
「沒錯,除非你找得到他的女兒管昕靈,否則,你沒有機會拿回屬於龍雲集團的東西。」
他們對彼此仇人的身家背景都瞭若指掌,當初他們認識時,就已經約定好要互相幫助,直到復了仇。
是以,在楚峻偉先回台灣之後,比龍少雲早一步知道管建成的消息。
龍少雲的失落只維持一秒鐘,他沒有失望太久,他早就知道管昕靈這個人了,不是嗎?
早在接近她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她是仇人的女兒了,那還得感謝紀老師告訴他。
所以,他可以任由她不言不語、任由她跟著他離開孤兒院、眼看著她被強暴,他竟心生殘忍的欣悅;不止如此,他還知道她心儀著他,當年他狠心地拋下她,就是要讓她嘗受分手的痛楚,對她不聞不問多年,他一點愧意也沒有……這一切種種,全是因為他要折磨她、要掠奪她的所有。
其實,如果他分分計較的話,他早就在進行復仇了,只是對像換成她罷了。
有道是父債子還,她身為他的女兒,就有義務替他還清他生前所有罪孽。
而管建成呢?他倒聰明,懂得一死百了,恩怨交給下一代去承受,他真是自私得很。
「少雲,你還在嗎?」電話那頭傳來楚峻偉的呼喚。
「峻偉,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被打倒的。恐怕那個代罪羔羊還在等著我呢!」他詭譎的笑聲聽來令人發毛。「你可真有自信。」
「你呢?你進行得怎麼樣了?」
「算順利吧!」
「約個時間見面,我們再聊。」他的秘書帶人走了進來,復仇的事不容多談。
「好,那就再約時間。拜拜!」對方也收了線。
他抬起頭來,笑容可掬,完全不像隨時準備復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