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少軒心急如焚的直奔醫院。
你千萬不能有事!
腦中不斷充斥著這個想法,心亂成一團,若不是極需要平靜的心來穩定自己不平穩的呼吸和顫抖的雙手,他一定能分辨出自己這樣狂亂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惜,現在的他沒心思細理。
你千萬不能有事!
他再次在心中吶喊著,渾然未覺他的一顆心雖然還在自個兒身上,魂魄卻早已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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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著刺鼻藥水味的醫院,白色的長廊像永無止境似的,怎麼都無法走完。
終於,蘇少軒看到熟悉的身影,急忙奔了過去。「秀嫂,她人怎麼樣了?」
「啊!少爺?你怎麼來了?」秀嫂會打電話到公司,只是認為自己該盡通知之責,沒想到少爺竟然來了。「別說廢話,澄玉呢?」
「少奶奶被推進去詳細檢查了。」
「人醒著嗎?」
「我到的時候少奶奶已經醒了,但是方才醫生替她打了鎮定劑。」秀嫂照實回答。
「是誰送她過來的?該死,把我該知道的告訴我!」他突地失去控制的大吼,登時嚇楞了秀嫂。
「少、少爺?」
「說啊!」他逼著秀嫂告訴他。
原來是撞傷關澄玉的那個人送她來醫院的,到醫院後,關澄玉便打電話給秀嫂,要她把她的錢包和證件帶過來辦手續。
「她打電話回家裡?該死,她居然沒有打電話給我!」既然她醒著,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通知他?是忘了自己已經有丈夫,還是根本沒把他當一回事?
當年她不是挺會利用他,做了一件又一件傷他心的事嗎?現在怎麼不做了?
是還沒把他融入自己的生活中吧!如今兩人間的情況,比朋友還不如。
該死!她一定要這樣嗎?把他視為無物。
他的想法盡數偏離,對她婚後的漠然怒極,卻拿她沒辦法。
他對她的怨懟一日比一日深了……
「少爺?」秀嫂看著蘇少軒陰晴不定的臉色忽青忽白,她根本沒辦法理解這對夫妻的想法。
她也曾覺得奇怪,為何兩個已經結婚的人要分房睡;也不明白為什麼在兩人一起出現的場合裡,都是少爺不著痕跡的看著少奶奶,少奶奶也偷偷的瞄著少爺。
「好端端的怎麼會被撞到?」
「聽老李說少奶奶說要到公園走走,老李把少奶奶載到公園大門口,少奶奶就要他先回家,晚點再去接她。」
「這麼說,老李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是的,少爺。」
他正要追問秀嫂早上關澄玉是不是有異狀,關澄玉就被從診療室推了出來,他連忙收起問題走了過去。
「醫生,她怎麼樣了?」
「沒事,只是受到一點皮肉傷和驚嚇,休息休息就可以了。」
聞言,他沒發覺自己吐了好大一口氣。
「有骨折嗎?」
「沒有。」醫生和護士把關澄玉推回病房內,然後說道:「我給她打了鎮定劑,再過一兩個小時她就會醒了。」
蘇少軒向醫生道謝,原本緊繃的臉總算緩和許多。
「沒什麼事就好。秀嫂,你在這裡陪她,晚點我再把她的盥洗用具帶過來。」
「是。」
蘇少軒又深深看了病床上的關澄玉一眼,才轉身離開。
臨去前,他握著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心忖:若是自己能減少一點點對她的愛,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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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無心還是刻意安排,在關澄玉住院的三天內,她醒著的時候身邊只有秀嫂,她睡著的時候蘇少軒便會出現在醫院。
他會坐在她床邊看著她沉靜的睡顏,一瞬也不瞬地;一旦發現她的眼皮眨動,他立刻站起身走離,並吩咐秀嫂好好照顧她。
三天下來,關澄玉一次也沒見著他,他卻將她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心版,足以讓他即使一輩子不見她,也不會遺忘。
在秀嫂的追問下,關澄玉才告訴她當天發生車禍的經過;當然,秀嫂也告訴蘇少軒了。
蘇少軒在心中氣她不好好珍惜自己,就算不為他,也該為方興揚吧!
這些年來,方興揚都不在她身邊,為什麼她就是不能學會愛上他呢?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說法,對他一點兒也不管用。
若早知道留在台灣依舊得不到她的心、她的愛,早在大學畢業那年,他就該選擇到國外去深造,而不是留在台灣,這個有她在的地方。
他從不後悔自己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但經過這一次之後,他慢慢發覺,是自己的執著害苦了自己;在深深的愛著她這麼多年後,後悔真的沒有用了。
「秀嫂,好好照顧她。」他發現她即將轉醒,立刻用渾厚的嗓音叫著在一旁打盹兒的秀嫂。
「是。」秀嫂立刻醒來。
他由皮夾內拿出一疊千元大鈔交給秀嫂,「明天我不會來接她出院,我會讓老李來接你們。這些你拿去辦出院手續。」
「少爺……」
秀嫂本來想問他為何不來,但蘇少軒又繼續說道:「我來看她的事你要負責保密,要是讓我知道你洩了口風,你該知道我會怎麼做。」
「是是是。」聞言,秀嫂不敢多問了。
再深深地凝望了關澄玉一眼,蘇少軒轉身離開,第一次,他狠著心要將對她的關心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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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嫂……」蘇少軒才剛走,關澄玉真的就醒了。她虛弱的撐起身子,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昏昏沉沉的。
「少奶奶,你真的醒了!」秀嫂真佩服蘇少軒的好眼力。
「我睡多久了?」
「嗯……大概四個多小時了吧!」秀嫂看了一眼表,然後回道。
「你一直在這裡守著我?」
「嗯。」其實她守到一半就睡著了,是少爺全程守候,不過礙於少爺的警告,她一點兒也不敢多嘴。
「秀嫂,這幾天真是謝謝你了。」
「少奶奶,你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少軒……我是說少爺今天還是沒來嗎?」關澄玉問著秀嫂,看見秀嫂搖頭,一股沒來由的失望頓時襲上她心頭。
他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出了車禍嗎?為什麼都不來看她?
他是待在黃丹玲那裡嗎?
對了,她懷孕了,他一定是後悔要黃丹玲打掉孩子,所以才會在那裡陪著她;而自己的小車禍,的確不該勞煩他。
畢竟他愛的人不是自己,否則怎麼還會有其他女人呢?
他和她的婚姻,不過是一場約定吶!她悲哀的想著。
沒來由的酸楚盈滿了眼眶,原來眼淚的滋味是嗆人的酸澀,還帶著令人難受的熱氣。
她不是一個沒有感覺的人,可是面對他,她必須這麼做。
當年,她只有用冷漠拒絕他,才能將他趕離自己身邊;那並不是一種討厭,只是當時她的身邊已經有別人了。
而現在,她不想再戴著冷漠的面具面對他,可是對他來說,冷漠的她才是他所習慣的,所以他也不再相信自己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如果有一天,她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一定會造成他的負擔,因為他已經不再愛她了,他們心裡各住著一個人,從不曾住著彼此。
她或許是後悔莫及,但一切都太遲了,也沒有必要了。
兩顆心住著四個人,兩段情牽扯著四個人,再也沒有比這更複雜、更難解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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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當關澄玉終於出院回家後,她才知道原來蘇少軒已經搬離他們的新居了。
他肯定是搬到黃丹玲那兒去住了!
這個念頭襲來,令她如遭電殛。
真的太遲了,是不?
早在他不曾到醫院看過她時,她就應該想像得到他和黃丹玲儷影雙雙的模樣;而她的形單影隻,都是自己選擇的,怨不了別人。
如今她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好好的想念她的揚了。
她說服自己學會灑脫,少軒的情感有好的歸宿,她是該祝福他的,怎能因為他不再喜歡自己而感到失落、傷心呢?
她明明想著別人,還要另一個男人來愛自己,這太自私、也太卑鄙了,所以她不能怪他三心二意,他只是讓一切回到原點。
雖然她這樣告訴自己,但她的心卻沒有因此好受些;她以為只要自己繼續想著方興揚、念著方興揚,日子就會像從前那樣平靜的過下去。
然,他沒有來醫院看她的失望是這麼明顯,明顯到時至今日,她的心還微微地抽痛著,還是想哭……
「少奶奶!」
一聲叫喚,拉回了關澄玉的思緒。
「什麼事?」
「我要出門買菜,午餐你要吃——」
「你自己打算吧!別管我了。」
她不耐煩地打斷秀嫂的話,秀眉緊攢,讓她看起來就像一朵沉鬱的玫瑰,儘管清麗高雅,卻帶著憂傷。
「是。」
秀嫂恭敬的點頭。
待秀嫂終於推開大門走出去後,關澄玉才重重地吐了口氣。
嫁至蘇家已有數個月了,她仍然無法擺脫疏離感;大大小小的家事不需要她做,更不勞她費心,可她卻仍不是個最幸福的女人。
原因很簡單,除去令她閒得發慌的日子外,她的丈夫無疑是壓在她心頭上沉甸甸的一塊大石。
她的丈夫不愛她。
她也不愛自己的丈夫。
一對曠男怨女的結合,是另一種沉重的痛苦。
輕歎了聲,關澄玉的秀眉攢得更緊。
如果時光能倒回七年前,他沒有飛去英國的話,也許她就不會……
他們不會被拆散,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甚至幾個月前,她不會嫁給蘇少軒,成為一個不情願的新娘。
揚,你會怪我嗎?
怪我為了世間最俗不可耐的金錢而背叛了你我之間的感情。
當你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麼看待我?
我想,你也會像我一樣無可奈何吧!
感情就像一把雙頭利刃,在刺向你的同時也刺痛了我。忘了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啊!
若能再回到過去,眼前的一切真有可能改變嗎?
你能告訴我嗎?
揚,我等你回來告訴我……
鈴——
驀地,電話鈴聲響起,嚇了關澄玉好大一跳,然後她伸出顫抖的手接起電話。
「喂!」
「澄玉嗎?我是惠文,七月十二日的同學會你沒忘記吧?要記得來參加喔!」
七月十二日……
她細細咀嚼著這個日子,那是大學聯考後的第十天,也是她高中同學會的日子。
「要我去參加?可是少軒他——」關澄玉正想著推托之辭,孰料段惠文立即打斷她的話。
「蘇少軒又怎麼了?他不來嗎?他若不來也好,你結婚後我們每次約會都是因為他而取消,你也不想想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這次不許你再推拒。」
「這……」
她知道惠文說得沒錯,可是她若出去,不知道少軒會怎麼想?
或許少軒根本不想參加……
「好啦!順便告訴你,方興揚回來了,他說他會來,如果你們再見面的話……」
段惠文故意不把話說完,讓她自己去想像。
「惠文!」關澄玉不悅地喚了聲她的名字,語氣中沒有為方興揚的歸來而有特別的情感。
「好好好,開個小玩笑也不行。反正那天你一定要來,老地方老時間,到時候見 !」
段惠文怕關澄玉不高興,決定先把話說完。
「我不一定能去,我……」
「你不來,我就帶方興揚殺過去。」段惠文警告著。
電話這頭的關澄玉聽了段惠文這句話覺得困擾極了。
「惠文,別這樣,我已經結婚了。」
「誰說結婚就不可以有男性朋友?結婚就沒有交際圈了嗎?」
「情況不一樣。」
方興揚是她的初戀情人,這件事少軒從頭至尾都知道的,若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不希望兩人的婚姻再這樣難堪下去。
「哪裡不一樣?我看就是這個樣,你怕蘇少軒,我可不怕。就這樣說定了,那天如果你沒來,我就帶方興揚殺去你家。」
段惠文說完,立即把電話掛斷。
「惠文!」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關澄玉只好將電話掛上。
輕歎了口氣,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思緒飄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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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關澄玉拿起電話撥了蘇少軒的行動,響了幾聲後,電話被接通了。
「喂?」
「少軒,是我。」
聽到她的聲音,蘇少軒變了聲調。「什麼事?我現在正忙。」
「我、我……」關澄玉想告訴他關於同學會的事,但聽到他冷漠的聲調後,恍然間竟覺得自己無話可說。
「有什麼話快說,我要到新加坡開會,就要上飛機了。」
什麼!?他要出國,卻沒有事先告訴她?
若不是自己打這通電話,她絕對不會知道他即將出國。
「沒事了,希望你一路順風。」
「嗯。」
電話那頭傳來他一聲道謝,兩人同時將電話掛上。
放下電話的關澄玉鬆了口氣,這麼看來,她去不去參加同學會已經不重要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悲,她的丈夫要出國,替他收拾行李的卻不是她這個合法的妻子,而是他不曾娶進門的黃丹玲。
愈來愈深的蕭索吹拂在她心口,好涼、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