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向家裡交代一句「我要和佳儀一同去打工」後,於縵開始早出晚歸,將白天留給了學校,晚上到元霓,深夜才回家。
時光匆匆,一過就是三天。
這三日,於縵和陸佳儀兩人每天忙得腰酸背痛。懂得不躁進的道理,她們除了勤奮的做打掃工作外,多出的時間,就用於摸熟整個元-集團大樓。
這日,機會來了。
負責打掃頂樓總裁辦公室的王美嬌因為身體不適而請假,佳儀的姑媽要她和於縵替代她打掃總裁辦公室。
兩人推著打掃用的推車,搭上電梯,準備依計行事。
「佳儀,你說那傢伙這個時間了,還會在辦公室嗎?」於縵抬起手來看表,表上的時針已走到了八的位置。
連著這幾日來的觀察,她們才知元-集團真的很大。
撇開這幢佔地二、三百坪的辦公大樓不說,光是散設於各個科學園區裡的工廠,規模就相當駭人。
陸佳儀搖搖頭,表示不確定。「於縵,我真懷疑耶,你老爸說的是真的嗎?」
想不出任何的理由,像這樣一個大財團的老闆,要的不多是政策上的聯姻嗎?幹嘛硬要堅守著指腹的諾言?
「什麼真的假的?」於縵隨口問,彎腰忙碌地檢查起她清潔車上的配備。
針孔攝影機,正常;無線發射器,正常;錄音用裝備,正常。
嘿嘿嘿,這些裝備,當然是做錄影搜證用,等她將馬成焰的缺點全都錄,屆時,看她的父母還會不會逼她結婚?
「你跟這家公司老闆的婚約呀!」這幾日來雖然她們都在底層工作,尚無緣見到藏身於最高層的大老闆,但她懷疑……
「當然是真的。」於縵一副篤定的模樣。
她相信那天她老爸說話時肯定的神情,就是那對異常發亮篤定的眼神,才讓她今日得在這兒做苦工。
望著她的臉,佳儀不得不住最壞處想。
「小縵,你說這公司的大老闆會不會是……」
「是什麼?」
「有什麼殘疾。」嚥下一大口口水,佳儀將腦中的想像力發揮到了極點。
於縵的小臉馬上皺了起來,無法否認,是有可能,否則以目的馬家的財力地位,誰還要遵守當年的誓言?
換作是她於縵,才不會去遵守陳年約定。
「我想,不無可能。」她低下頭來,看著手裡緊緊握著的針孔攝影機。
看著她憂愁的臉,佳儀反過來安慰。
「也不一定啦。」佳儀擠出笑容,仲來一手拍拍她的肩。「這幾天我們雖然沒有機會見到他,但由那些喜歡聊八卦的人口中也聽了不少消息,集團裡的女人可是都對他趨之若騖。」
於縵懶懶抬起一眼。「搞不好他有隱疾。」無法阻止自己往壞處想。
「隱疾!」佳儀差點爆笑出聲。「小姐,還說我呢,你的想像力才豐富。」
「否則呢,你要我怎麼想?」於縵翻翻白眼瞪著佳儀。
佳儀聳肩忍住了笑意。「算了,不管如何,總之無工作吧,觀察他一陣子再說。」
電梯的燈已跳到了二十三,佳儀先拉拉頭上的頭巾,再整整口罩,彎腰使力,準備將清潔車往外推。
「什麼先觀察一陣子再說,我說,我就是不要嫁給他。」於縵賭氣的說著,趕快跟上佳儀的腳步。
看著吧,馬成焰,我於縵—定要將你的所有缺點公諸於世,屆時看我老爸拿什麼辦法逼我嫁給你!
「小縵,辦公室給你負責,我去處理走道和會議室的部分。」
於縵看著陸佳儀拋下話便轉身急走的背影,愣了幾秒,再呆呆地望著眼前的辦公室。
「於縵,你要加油,能不能成功,就靠這次了。」深吸了一口氣,她為自己打氣加油。
摸摸頭上綁緊的方巾,拉拉口罩,她抬起手來在門上輕敲了數下。
沒有回應,表示辦公室裡的人正如佳儀姑媽所說的,出去吃飯還沒回來。
於縵重重吁出一口氣,伸手旋開門,推著打掃用的清潔車子就往辦公室裡走。
暈黃的光源灑落在辦公桌的四周,將那張看來過分寬敞的桌子襯得更加氣派非凡,似在宣告著它的使用者,絕非泛泛之輩。
於縵很快走了過去,伸手關掉牆邊那盞立燈,接著扭亮了這辦公室裡的燈光。
光線乍亮,她清楚地看見了這房間裡頭的所有擺設。
除了一旁的辦公桌椅外,莫約十步左右的距離外有一組色調灰沉的皮製沙發,沙發的一邊是落地窗,而另一邊則是連壁式的櫃子,櫃子裡則擺滿了書籍。
於縵走近一看,全是些關於法律的專業用書。
她無趣地再四處瞧瞧,不忘拿起抹布,佯裝四處擦拭。
「該裝在什麼地方好呢?」將四周都瞧遍後,她很足苦惱,沒法決定。
本想將針孔攝影機裝在櫃子裡,因為櫃子剛好正對著辦公桌,是絕佳的拍攝方位;但礙於櫃子裡的書,她怕被發現,無法預測書不會被翻動。
於是,她想就乾脆裝在辦公桌旁吧!
無奈角度又只能拍到男主角的雙腿,試問,她拍他的腿幹嘛呢?又不是要選美腿皇后。
最後,於縵在幾乎要想破腦袋的情況下,終於尋到了一個好地點。
就是辦公桌旁,玻璃窗上的鋼架疊合處。
找來了椅子,於縵身手矯健的將鏡頭安裝好,然後在辦公桌下找到一個隱蔽處,裝好收音用的裝備。
高興地拍拍雙手,大功告成,她忍不住地想大聲叫好。
走向清潔車,拿起吸塵器,她不忘做最後的善後。就算是另有目的,她可沒忘了現在的身份,打掃也是她的任務。
等到吸好了地板,她抹過桌子沙發,準備倒出垃圾桶裡的垃圾時,辦公室外突然傳來了佳儀的聲音。
「小縵,快點啦,電梯的燈在閃,好像有人要上來了。」
「我還沒倒完垃圾呢!」於縵回應,可不想前功盡棄。
記得有人曾說過,垃圾桶裡也能尋到寶,搞不好會有意想不到的證據!屆時,就可以以此為證,要她的老爸千萬別將她給推入火坑。
「來不及了,你好自為之,我不等你了。」看著電梯已接近這樓層,佳儀決定先閃人。
急忙將垃圾倒入清潔車的大垃圾箱中,推著車子走出辦公室的於縵,已見不到陸佳儀的身影。
這時,電梯門剛好打開,走出來的人,走到了一旁專用秘書的位子,伸出修長的手翻著桌上僅留著的行事歷。
很明顯地,他沒注意到一旁的於縵,但於縵已將他給看清楚。
他很高,她猜至少有一百八,身材是絕佳的三七比例。
至於臉呢?於縵的視線緩緩上-,在見到男子五官的剎那,心口有了觸電的感覺。
炯亮有神的雙眼、似兩道飛劍般的眉、高挺有個性的鼻、厚薄適中的唇,他可說是她見過的男人中最出色的一個。
輕咳了一聲,她往秘書桌上偷瞄了一眼——齊彥,她想應該是他的名字。
聽到了咳嗽聲,男子抬起頭,很意外自己居然沒發現眼前嬌小的她。
於縵頭上包著方巾,臉上戴著口罩,身上則是穿著清潔服,全身可說是包得密不透風,唯一露出的就剩那對過於靈活無邪的眼。
「對不起,齊秘書,我要擦桌子。」她晃晃手裡握著的抹布,朝著他走近。
「齊秘書?」馬成焰愣了一下,看著眼前包裹得像木乃伊的人。
想必是新來的吧?否則豈有不認得他的道理,還將他誤以為是齊彥?
「我得擦桌子。」於縵說著的同時,已伸來一手挪開他壓在桌上的大手。「工作講的是效率,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
她承認他很吸引人,不過現在她較在意的足趕緊將這裡的工作做完,好溜到樓下去瞧瞧安裝的成果。
「你是新來的?」光由她的動作,他就可以斷定。
也唯有新進的菜鳥,才敢直接拎開他的手,還將他這個老闆降級為秘書。
「是呀,才來三天。」於縵邊說邊勤快地擦著桌子。
「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將錯就錯,馬成焰並不想解釋。
由這小小人兒的聲音聽來,她的年齡似乎不大,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卻懂得利用晚上的時間打工,光是這一點,就給了他不錯的印象。
於縵停下了擦拭桌子的動作。
「喏,不就是這個。」懶懶地拾起一手,她將桌角放著的牌子拿到他的眼前。
看著遞到他眼前的牌子,馬成焰一把接過這一小塊金屬製品。
「喔,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若不告訴我你的姓名,似乎是有點不公平?」他開口說,但話出口後,他立刻詫異於自己的好奇。
以往對他而言,除了工作之外,他幾乎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不同,至少,她的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種事有什麼好不公平的?」於縵可不認為。「況且也不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瞄見桌上的名牌。」
「說得也是。」馬成焰在心裡覺得好笑,好一個毫不做作、又有點自大的女孩。「要不,你的證件呢?也讓我看看。」
出乎意料的,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我沒帶。」呼了一聲,於縵扯下了臉上的口罩。「我是做清潔的耶,誰會將那張卡隨時帶在身上?」
何況,她可是要做壞事的人。誰會傻到將磁卡給帶在身上,萬一被人抓到,連一點轉園的餘地也沒有。
「是嗎?那我可要懷疑你是不是本公司的人。」當他見到口罩下的臉蛋時,不禁微微一愣。
那是一張極可愛的臉,兩個烏溜溜的眼珠大大的,小小的、不挺但也不扁的鼻,圓圓潤潤的唇和一雙時下所有女孩都愛的細眉。
「若不是,你以為我吃飽太閒喔,這種清潔工可是不好打的。」說著,於縵不免激動。
這幾日可不好過,每晚回家都腰酸背痛,折騰得她好似參加了速成減重班一樣,體重一下子掉了一、二公斤。
果然是打工,馬成焰在心裡這麼想。
「你今年幾歲?」他很唐突地問。
看她的模樣,該不會高中都還未畢業吧?這可不成,就算是打工,他元-集團也不打算使用未成年的人員。
「為什麼要告訴你?」拿起抹布,於縵雙手背後,沒了再與他閒聊的興致。
她對他的印象是還不錯,但這男人幹嘛淨問些無聊的問題?
「因為,如果你未成年,就算是工讀生,我想公司也不該僱用你。」看著她的動作,看她臉上的表情,馬成焰首度有了讓人漠視的感覺。
對於一向以自我為中心的他來說,她講話的態度和神情似一種挑戰,也似挑釁。對於這樣的挑釁,他並沒感到不悅,甚至有種新奇的感覺,一種讓他的精神一震、感觀變得犀利的感覺。
「我未成年?」彷彿他說的話是最嚴重的污蠛,本來轉身想走向清潔車的於縵,刷地轉身,又走了回來。
「齊先生,請睜大你的眼睛好嗎?你哪一隻眼睛看我像未成年?」她凶巴巴地單手擦腰,像被人點中了死穴。
她於縵就是長得天生一張娃娃臉又如何?平日最痛恨的莫過於常有人將她說成了國中生。
現在,他竟膽敢懷疑她未成年?
被稱為齊先生,馬成焰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但看著她那副氣呼呼的模樣,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可能猜錯。「怎麼?難道你不是?」
「當然不是,因為本小姐我,今年已經是個大二生了!」於縵大聲地說著。
如果方才對他有任何的好感,這一刻她也決定,要將那些好感一古腦兒全部拋掉。
「大二?」盡量讓自己不表現出吃驚的模樣,馬成焰上下對她一陣打量。
「算了,本小姐懶得理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於縵轉身走向清潔
車,推著東西就要離開。
「喂,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見她似乎真的不想再理他,馬成焰在她身後大喊。
於縵的腳步停也沒停。
「你不說的話,我也一樣能在人事室查到。」他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於縵的腳步終於停下,轉回身來。
「陸佳儀。」靈機一動,她報了佳儀的名字。
想起混入元-的目的,有點心虛的她,當然不敢說出真實姓名。
「陸佳儀。」兩人間已隔了數步的距離。
「是。」她撇撇唇,看來有點不耐。「可以走了嗎?」她把口罩重新戴上,而那口罩幾乎遮掉了她整張小巧的臉蛋。
看不見她的臉,馬成焰竟感到有些可惜。
他沉默地望著她。
於縵則是看了他最後一眼,隨即轉過身去,推著清潔車離去,走進了電梯,
之後,馬成焰不知道自己在秘書的座位旁站了多久,只知這一整夜,他的心情都極好。
一回到家中,於縵已累得整個人幾乎要癱掉。
推上門,她以遊魂似的腳步,飄呀飄地飄向客廳的沙發,將身上的背袋拿下,隨意往沙發上一拋。
正想躺下,卻見到老爸由廚房裡走了出來。
「你回來了。」於傳承說著,順道將手上端著的茶往前一遞。「餓不餓?要不要老爸去煮碗麵給你?」
反射性地伸手接過茶,於縵的臉上罩著濃濃的狐疑味。
「說吧,老爸你這次又在打什麼主意?」除了逼婚之外,該不會還有什麼可以嚇掉她下巴的事吧?
「瞧你說的,我有這般現實嗎?」邊說邊笑,可看出他的心情十分愉悅。
「誰知?」於縵偷偷地呿了聲,在心裡大吐舌頭。
「什麼?」於傳承耳朵可尖了。
「沒。」於縵趕緊否認,她可還沒膽大到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我的意思是,老爸,你今天的心情看起來挺不錯。」
「是呀。」呵呵笑了兩聲,「你媽今天晚上有打電話回來。」
「喔。」於縵先應了聲,隨之又想起了重點。「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最好是多玩幾天,如果能夠足一整個月的話,就更好不過。
至少她不用那麼快跟那個討厭鬼一同吃飯。
想起了老爸的提議,媽媽一回來就要去吃相親宴,於縵的心情又蕩到了谷底。
「有呀,你媽說要多待一個星期。」於傳承說著,仍舊眉開眼笑。
「喔……」於縵想說太好了,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一個星期也夠久了,夠她搜集那個男人的罪證了。她絕對會將攝影機二十四小時開著,哪怕只是些蛛絲馬跡,她於縵也能將之渲染得罪大惡極。
屆時,她還怕逼婚不成?
搞不好,她的父母還會帶著她連夜逃走呢!
「你絕對想不到你媽遇到了誰。」於傳承說著,更將心裡決定的事視為天意,否則豈有如此巧合之事?
「遇到了誰?」雖懶得談,但於縵卻懂得接話。
「就你馬伯母呀!」誰能說不巧呢?絕對是這兩個孩子有緣,否則兩家分開了二、三十年,在同一個星期中,他巧遇了大偉兄,而兩個女人家也在南部巧遇。
「馬伯母!?」於縵翻翻白眼,覺得自己就快昏倒。
怎麼天下的巧合事全落在這幾日中?
「所以我說,你這婚事呀,可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的。」
「什麼注定?我可不認為。」於縵不服,小聲地嘀咕著。
什麼注不注定?根本是孽緣。
「你不認為什麼?」於傳承望著她,雙眼瞪得大大的。
於縵忍住吐舌頭的衝動。「沒什麼,反正都隨你們,最後結果只有一個,如果我決定不嫁,難道你們要五花大綁地將我給綁去送給人家?」
看著吧,她於縵很快就會搜集到那個男人的缺點。屆時,看你們還會不會堅持要我嫁?
忍不住地,她將馬成焰想像成一個變態,最好他是個性奸漁色的傢伙,那麼或許她就能由他的辦公室生活中,搜集到更多有利於自己的證據。
「你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於傳承似乎也被激怒了,一把搶過於縵手上的茶。「你有膽就等你媽回來,再跟她頂嘴。」
他氣呼呼地旋身進了廚房。
看著老爸的身影,於縵的心中波濤洶湧。這下可好,連茶都沒得喝了。
不過,沒關係。她咬牙切齒,決定將這筆帳也—同記到馬成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