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著吸管,直到喝完最後一口七百五十CC的蘋果牛奶,甘雨露才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二個好友。
「謝謝!」她將空杯遞給主動伸過手來的藍苡縭。
「可憐的雨露,你真的餓壞了。」苡縭眨著眼,一臉同情。
「她當然是餓壞了!」雙手抱胸,穆艾蘋只能在一旁直搖頭。「若不是餓壞了,又怎會飢不擇食到去咬人家的手呢?」
一回想起方纔她和苡縭回到現場的狀況,她差點沒氣得暈倒。
「我又不是故意的!」一臉委屈,甘雨露小聲的說著:「若不是你們要我減肥,我也不會餓到發昏呀!」越說越小聲,她的小臉卻也越皺越緊。
「是呀,餓到發昏就可以亂咬人家嗎?」一想起咬的Michelle和一臉冷漠的易酆瀧,穆艾蘋就不得不但心。
雨露不僅咬了Michelle,連易酆瀧的手掌也一併咬了!想當然爾,她的形象,在易酆瀧的眼前已完全沒了。
既然連形象都沒了,這下要完成與鍾景麗的約定,就如同一件「不可能的任務」──除非太陽打西方出來。
「我又不是故意的!」甘雨露委屈地重申,見艾蘋越說越大聲,她的小臉就越垂越低。
她也不想張口咬人呀,而且連易酆瀧也咬。現在她形象沒了是沒關係,但讓人最不甘心的是,往後的每日還是會遇見鍾景麗,想想被她冷嘲熱諷的滋味,才叫生不如死呢!
想著想著,甘雨露重新抬起頭來,就瞧見了最不想見的人,正朝她們走來。
「我都聽說了,雨露你差點把Michelle的手指給咬了下來,也咬傷了易酆瀧的手吧?」鍾景麗人未走到,軟嗲的聲音已飄了過來。
「沒、沒有啦!」看著她,甘雨露咬了一下嘴唇。
太誇張了吧?只是手指上有清楚的齒痕,怎麼傳來傳去,就成了她差點將Michelle的手指給咬斷了呢?
「沒有?」鍾景麗來到三人面前,睨著甘雨露。「虧我還想幫你製造機會呢?看來真是多此一舉了!」故意深歎一口氣,她掩嘴輕笑了兩聲。
其實稍早發生的事,已傳遍了整棟百貨公司--某內衣專櫃小姐會咬人,這是何等好笑的事呀?也因此,鏡景麗才特地撥空,跑上樓來看笑話。
「我、我……」被這麼一說,雨露委屈的皺起了臉,半響想不出一句頂回的話。
「你會這麼好心幫雨露製造機會?」看著雨露人問啞了,穆艾蘋嚥不下怒氣的挺身向前。
「當然了!」單手叉腰,鍾景麗狐媚的眼兒一飄,與穆艾蘋一陣對視。
眼看著約定才剛開始,四人已出局了一人,她怎能不樂?
「誰會相信你這只黃鼠狼!」躲在穆艾蘋身後的藍苡縭探出一顆頭來,雙眼不客氣的瞪了回去。
「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掩嘴笑了兩聲,高亢的笑聲令人聽來分外刺耳。「現在跟你們爭辯也毫無意義,畢竟你們四個中,甘雨露已經出局了!」
穆艾蘋臉色驟變,準備上前理論,一旁的藍苡縭見狀,趕忙扯住了她的另一手。
「算了啦,蘋蘋,你別跟她一般計較了。」今天發生的事已經夠多了,如果艾蘋又上前去揍鍾景麗一頓的話,那老闆一定會將她們四人統統炒魷魚的。
「放開我!」扭動身子,穆艾蘋甩脫不開甘雨露和藍苡縭的拉扯,於是三個就這樣與鍾景麗一直對峙著,直到童莫晴突然加入了這個戰局。
「誰說雨露已經出局了呢?。高跟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傳來,將所有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童莫晴,突然出現在四人身後。
「她當然已經出局了!」轉回身,一見到是童莫晴,鍾景麗臉上的笑容馬上斂去了幾分。
「是嗎?」晴睨了她一眼,走向雨露。「我看你可別高興的太早!」由小皮包裡取出一張名片,然後她拉起雨露的手,將各片遞到她的手中。「這是易酆瀧要我轉交給你的!」
她才由醫院趕回來,而易酆瀧在包紮後帶著Michelle離去前,要她代為轉交名片。
他指定將名片,轉交給那位咬傷他和Michelle的小姐,還言明要她親自去道歉。
雖然結果是得去道歉,但卻不失為另一個機會,至少雨露有了再次與易酆瀧見面的機會。
「名片!?」看著手中的名片,甘雨露小臉上充斥著困擾。
完了!他給名片,是要她去賠罪的吧?畢竟她咬傷了他和他女友的手!
「哼,看到了吧?你還敢雨露鐵定出局了嗎?」見局勢大逆轉,穆艾蘋咧嘴一笑。
她順利推開苡縭和雨露的手,跨步向前,單手叉腰的瞪著鍾景麗。
「我……你們別高興的太早,人家搞不好是要你們去賠錢的!。見局勢有了轉圜,鍾景麗語氣雖是放軟了些,不過態度卻仍舊強硬。
就算哪天甘雨露真的能跟易酆瀧在一起,她也未必真能馴服那個男人,更別提讓他對一個女人服服貼貼。
「人家都這樣看輕我們了!雨露,你怎麼說?」轉回身來,艾蘋握住了甘雨露的手,然後苡縭和莫晴也靠了過來。
四人交換了眼神,甘雨露得到了友人的打氣,瞬間勇氣倍增。「好,就算要用偷的,我也要把易酆瀧的心給偷回來!」
終於,活了二十三個年來,她首度很用力的說出了自己的自信。
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名片,甘雨露在心中一遍遍地喊著--
沒錯!就算得用偷的,她也一定要將易酆瀧的心給偷到手!
※※※
天空即艷陽高照,而辦公室裡的易酆瀧臉上堆著的笑容,正如窗外的朝陽。
「總經理還在為昨晚的事感到好笑嗎?」黑澤南一進到辦公室,就見到了易酆瀧臉上仍堆滿笑意。
這種現象真難得,甚至可說百年難得一見。
「難道你不覺好笑嗎?」腦中回想著昨天的誇張影像,易酆瀧抬起頭來反問。
昨夜開車送他和Michelle到醫院的,可是黑澤。
難道在看過那誇張到不行的傷口,和一向強裝氣質的Michelle,一張哭得淚水鼻涕縱橫的臉後,不覺好笑嗎?
「我只認同醫生所說,那齒痕真的很誇張。」
想想Michelle纖細的手指,繞上一圈紅腫的痕跡,活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的炸薯條,再想想易酆瀧掌上明顯的齒痕,黑澤只覺啼笑皆非。
「其實我感到好笑的,倒不是那成圈的齒痕。」抬起手來看了手掌上的傷一眼。易酆瀧忍不住又回想起那畫面,他由身後抱住那女子,那柔軟如棉花的身子,還有他耳畔聽著她的囈語,猛力將她扯開的過程--
易酆瀧忍不住又狂笑出聲。
就因為耳聽到了那女子的囈語,他才懷疑,這是不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懲罰他不常笑,所以老天就讓他一次笑足、笑夠。昨夜回到住處後,他甚至誇張地在床上笑了一整夜。
「喔?那是什麼呢?」雖有點幸災樂禍的心態,但黑澤也很想搞懂,是什麼事讓老闆感到好笑,還一反常態的一再大笑。
「你知道她為什麼咬了Michelle和我嗎?」終於停止笑聲,易酆瀧一臉認真的看著黑澤。
「為什麼?」店員會情緒失控咬顧客,多半是受到刁難之類的吧?
「因為她覺得我們的手好吃!」一邊說著,易酆瀧又忍不住一邊笑。
沒錯,昨天他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三者聽到,但在拉開她後,因為他將她緊緊困於懷中之故,他確實是聽到了她口中的囈語。
好好吃,這三個字,讓他忘了手上的傷,笑了一整夜。
「好吃?!」擰起眉,黑澤的臉上同時出現了黑線和問號。
看著黑,易酆瀧單手撫著下巴。「她說得好吃,是純粹對食物的感覺!」見那對發亮水漾的美眸,他不懷疑由她眼中看到的真是美食。
「會有人餓成這樣!?」哼了聲,黑澤搖了搖頭。
「你不覺得有趣?」易酆瀧與他抱著不同的看法。
「這就是你將名片給了她同事代為轉交的原因?」這件事太不尋常了。
「你不覺得,她該來向我和Michelle道個歉嗎?」易酆瀧聳肩一笑。
縱橫情場十數年,他還沒遇過一個女人,竟會對他的擁抱毫無反應!?而那個女子是第一人!
「我可不認為瀧哥你會那麼在乎這件事。」黑澤嘀咕的說。
老闆不喜歡Michelle,甚至可說是厭惡,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為了將計就計的調查,恐怕早已一腳將人給踹得遠遠的了,又怎可能替她要求那個可憐的貪吃小妹來道歉?
「也許吧!」模稜兩可的應答,易酆瀧又回想起昨夜拉開人時,懷裡人兒柔軟的感覺。若不是昨夜的情況亂成一團,他認為,其實她才是那個令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的人。
「如果沒事,我先下去好了。」看老闆又陷入一片沉思中,黑澤放下了手裡的卷宗,知趣的退了下去。
哎--或許他該找個解毒者來幫老闆看看,被咬後的他,也許有輕微的中毒現象!
※※※
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高聳的建築物,在深深呼出一口氣後,甘雨露鼓起了勇氣,硬著頭皮往內走。
今天她公休。但,與其說公休,倒不如說她是強迫休假。
經過昨晚的緊急四人小組會議之後,以穆艾蘋為首的三個好友一致無「異議」通過,要求她今日調假公休,以道歉為名,接近易酆瀧為實,製造出下次、下下次、和往後無數次的約會機會。
「小姐,對不起,我找易總經理。」站在櫃檯前,她不安的抱著手中帶來的道歉禮物。
「請問你是?」一切按照標準程式,櫃檯總機小姐當然得要問清來意。
「我姓甘,我叫甘雨露。」臉上綻著甜膩的笑,雨露展現了一貫的親切。
「甘雨露。」她的笑容讓人感到舒服,總機小姐很自然的也回以一笑。「你請等一下,我幫你查查。」低下頭來,緊接著是一連串紙張翻閱聲。
過了幾秒,「對不起,我這邊沒記錄你跟我們總經理有約喔?」抬起頭來,櫃檯小姐對住了甘雨露澄澈的眼。
「我、我跟他沒有約耶!」吐了吐舌頭,雨露小聲的說著。
「沒有約?」害她白忙了一場,理該生氣的,但看著甘雨露臉上親切的笑,總機小姐也就發不起脾氣來。「對不起,如果沒有約,照公司的規定,總經理是不可能見你的!」
「這樣呀?」雨露一臉失望,想了一下後,她還是決定不輕言放棄。「可是,能不能麻煩你告訴他一下,我是來道歉的。」
從一早起床到現在,她連早餐都忘了吃,就是為了培養勇氣,就怕他要求她賠償高額的醫療費,或者出令她意外的要求……所以,她理所當然是需要有極大的勇氣!
「道歉?」總機小姐狐疑地盯著她,這下她更不能輕易的放她過關了。
會不會又是個不知因何事,而得罪了老闆的人?這種人一鬧到上面就會沒完沒了,搞不好還會害她因此丟了飯碗。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們總經理好像不在。」大腦一轉,總機小姐想起了一招一勞永逸的好方法。
「不在?你剛剛沒說!」雨露的小臉在瞬間皺了下來。
「對不起,我忘了。」假意道歉,見她似乎已信以為真,總機小姐終於卸下心頭的一顆大石。
「那,請問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她今天排假可是為了來見他,如果見不到,那不就白白浪費了一天的工時。
「這,就不清楚了。」回答的模糊,完全的公武化。
還想再繼續追問,但雨露的眸光一掃,眼尖地瞧見了總機小姐的內衣肩帶,不知何時已鬆落到手臂上。「啊,你的肩帶掉了!」
一臉尷尬,總機小姐趕忙抬起手來,將「拱橋」往上拉。
「喂,不對、不對,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也許是因職業的關係,雨露極有耐性的緩緩說著:「肩帶會掉,如果要探究原因,就是你穿錯了Size,我看你的胸型,應該是34B,你是不是穿大了內衣?是不是……」
「真的嗎?」
「當然了。」
由懷疑列認同,其間還不時摻雜著一、二聲愉快的驚呼,於是話匣子一開,兩個女人聊得起勁、聊得投機、聊得忘了一切。
※※※
最後甘雨露雖然還是沒有上樓,但她決定來招守株待兔。
在經過一陣愉快的交談之後,她已將這位總機小姐周筱竹視為朋友,而在為了不為難好友的情況下,最後她決定還是不上樓了。
至於周筱竹,當然也很夠義氣的給了絕對的內線消息。
看了看靜謐的停車場一眼,這也正是為何現在甘雨露會躲在這的原因。據筱竹給的消息,易酆瀧有個習慣,就是不喜歡在公司裡用午餐,所以每天在中午用餐時間,不管怎麼忙,他都會下樓,獨自一人開車到他習慣的店裡去吃飯。
將手中帶來道歉的禮物放於一旁的地上,甘雨露靜靜地蹲在角落的樑柱後,隨著時間分秒的經過,她一對細細的眉不自覺地越揪越緊。
「咕嚕--咕嚕---」熟悉的聲音傳來,她一手按著肚子,腦中的警鈴大作,懊惱地不知如何是好。
餓呀!好餓喔!早知道,她該吃早餐的,不管是要培養什麼勇氣,有吃東西才會有氣力,否則全是空談。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樣?
自從她答應了約定,宣示一定要將易酆瀧手到擒來的那刻起,她就得忍受飢餓的煎熬,享受不到口中竄出細細嚼美食的滋味。
嗚--她發誓,等一切事情搞定之後,她一定要好好地大吃大喝一頓,至少要把她可憐扁平的小肚肚再次餵得飽飽的。
過了半晌,她可憐的小腹又傳來一陣抗議的咕嚕聲,然後隨著響聲的消失,她發覺了數步外,幾個躲藏移動的身影。
直覺告訴雨露,他們與她不同!
地躲在樑柱之後,純粹是為了等人,而他們呢?由那鬼鬼祟祟的動作來看,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是另有所謀。
另有所謀?!
這幾個字竄過大腦,甘雨露不自覺地渾身打起一個寒顫。然後她趕緊縮著身子,將自己更往樑柱後的陰暗處躲。
天啊!雨露心中一遍遍地祈禱著,希望一會兒後,可不要發生什麼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