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是流星耶!」
「快許願!」
兩個莫約八歲、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倚在老舊的木窗前,抬頭仰望著星光閃耀的天際。
她們的身上罩著一件破舊、縋補過無數線痕的被單,左邊的小女孩拉了拉被單,罩住右邊小女孩的頭,盼能為她帶來些許暖意,驅走窗外吹入的寒風。
「小霽許了什麼願望呢?」她問。
站在右邊被喚作小霽的女孩眨著一對無邪靈動的眼,偏頭想了下,然後搖了搖頭。
「那,小-姊姊,你許的是什麼願望呢?」重複著方才小-的動作,小霽同樣將被單高高拉起,復上了她的頭。
她們是一對孿生姊妹,有著同樣的臉孔、同樣的身形及同樣的音頻。
「我想要成一個貴婦。」看著妹妹,小-肯定的說著。
「貴婦?」天真的眼裡有著濃濃的不解。
「嗯。」小-點著頭。
「什麼是貴婦呀?」純真眼裡的不解仍舊沒有淡釋。
「像昨天來看我們的那個阿姨呀!』看著妹妹,小-講得更清楚。
「昨天的阿姨?」小霽認真的想著,小腦袋努力拼湊著姊姊所說的影像。
見她努力的模樣,於是小-形容得更清楚。「像小甜甜卡通裡,那個穿得很漂亮,後來將安妮給領養走的人呀!」
「喔!」終於一臉的瞭然,小霽的小嘴張得大大地。「那就是貴婦啊!」貴婦兩個字在小小的腦袋中慢慢地紮了根。
「可是為什麼要當貴婦呢?」小霽的心裡仍有不解。
「才能遇到像昨天的叔叔一樣,那麼好的人呀!」昨天的那個叔叔對阿姨真的很好耶。
雖然爸爸、媽媽已經不要她們了,但在她小小的腦袋中仍記得爸爸對媽媽不是打就是罵,所以她想,或許是因為媽媽不像昨天的阿姨,是大家口中所說的「貴婦」,爸爸才會那麼討厭媽媽吧?
「喔?」一知半解的眼裡掛著兩個大問號。「只要是姊姊喜歡的小霽也喜歡,所以長大後,我也要變成一個貴婦!」
她大聲的說著,殊不知人的命運是不同的,哪怕是長得一模一樣孿生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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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心孤兒院
「光哥,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一個看來渾身貴氣的婦人,站在孤兒院裡的梧桐老樹旁,視線遠遠地落於迴廊處的一對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們抱著手中的布娃娃,正嘻嘻哈哈的笑鬧著。
「是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嗎?」站在貴婦身旁的男子,有著一對鋒銳的眸光,他的視線同樣落在那對小女孩身上。
前些日子,他們已來過一趟,而經過深思熟慮後,也有了最後決定。
「是的,我是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婦人的眼裡躍動著如鑽石般的光彩。
她是想要一個女兒,非常的想要一個女兒,無奈,當她生下第一個兒子時,醫主即對她宣告,她今生已再難受孕。
「既然你也喜歡,那不如我們就領養她們其中一個吧。」男子的視線由那對小女孩身上拉回,心中所盤算的卻是另一回事。
女兒只要一個就可,那才可以專心一意的進行培育計劃。
「真的可以嗎?」婦人心中的愉悅早溢於言表。「但是,她們是對雙胞胎姊妹,我們只領養其中之一好嗎?」
這兩姊妹在她眼中同樣的討人歡喜,若選其一,她還真不知道該挑誰呢?
「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們就挑那個安靜的。」男子一眼就看出了妻子的想法,他斷然的說著。
是的,挑個安靜聽話的,容易調教,才合乎他的算計。
正值中年的他,已算是個成功的企業家,他擁有人人稱羨的美貌妻子、懂事沉著的好兒子,和數不盡的財富;但,對他而言,這些還不夠,他有缺憾,他的缺憾是沒有一個女兒。
因為企業家的兒子很理所當然的會視為接班人;至於女兒呢?則是拿來換條件,穩固商業版的最佳利器。
「挑安靜的?」婦人的眸光中閃過一絲的遺憾。
兩個女孩都一樣的討人喜歡,如果可以一起帶走,她會更加快樂。
「就這麼決定了,我去跟院長說,就帶走那個安靜的。」看了妻子一眼,男子沒再回頭,筆直地往院長室走去。
為此,他已擬出一套完美計劃,由外表塑造到內在修養的超完美養成計劃,讓她有動人的外貌、勻稱的身材、優雅的舉止、甜美的嗓音、折服人的學識,高人一等的品味穿著、和能攝人魂魄的笑……
她將成為與妻子一樣的貴婦,一個能吸引住所有上流社會菁英分子目光的完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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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
黑夜的暗巷很自然地讓人有諸多的聯想,尤其是一個人隻身在外,又獨處於完全陌生的國度裡。
剛拐人巷子裡,西式正澤即發現自己迷路了,而緊跟在身後的腳步聲雖然容易引人心慌,但他卻沉著以對。
就如他所推測,才一轉身,身後的三個身影即以飛快的速度朝他逼近。
「年輕人,識趣的話把皮夾和身上值錢的東西留下。」帶頭的男子看來身形壯碩,橫眉豎目、一臉的猙獰。
正澤看著他們,嘴角輕輕地揚起笑紋。
「喂,小子,你沒聽懂我們老大說的話嗎?」見他不動,臉上甚至還掛著淡笑,那男子的跟班不客氣的上前,伸手粗魯地推了他一下。
突來的力道,讓毫無預警的正澤往後顛簸了數步。
他很快地穩住身軀,無波的雙眸仍舊緊緊盯著眼前的三個男子,臉上並沒顯出懼色。
見他神色不變,另一個跟班壯膽似地喊著:「喂,小子,看你這身穿著,我猜是外地來的,一定沒聽過我們三兄弟的名號。」這陣子新聞播得可熱了,誰沒聽過暗巷連續搶劫案?
名號?這年頭做壞事,還有名號?
西武正澤不禁搖搖頭,看著他們三人的目光驟然閃過一道銳芒,不過他仍舊不發一語。
「老大,這小子該不會是個啞巴吧?」見他仍沒開口說話,三個搶匪互看了一眼,一號跟班自認聰明的猜測。
啞子有時還伴著失聰,那他們從方才到現在所說的話,他不就有可能全都沒聽見?難怪只會衝著他們笑,絲毫沒有遇搶的慌張。
「亮傢伙!」帶頭的男子眉頭一皺,決斷地大喊。
三人動作一致地單手往背後一操,才一眨眼的時間,他們手中各多出了一柄亮晃晃的西瓜刀。
「這下你該懂我們的意思了吧?」三人異口同聲,三柄刀影不停晃動,只差沒直接往前砍來。
「你,上前去叫他把皮夾拿出來。」帶頭的男子使了一個眼色,要一號跟班上前去。
跟班領命上前。「聽到沒有?皮夾呀、皮夾,知不知道?」一手握刀,他一手比刮著皮夾的形狀。
西武正澤仍舊不動,只待他走近,以尋求出手的最好時機。
一步、一步半,男子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只差半步的距離,他手中的刀刃便能往西武正澤的脖子上架。
但,他卻步了,不僅卻步,握著刀的手還開始劇烈地顫抖。
「老大,貞、貞、貞……」「貞」了半天,他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愕然的雙眼直盯著西武正澤身後的那道磚牆,焦距落在牆上的某一點上。
「貞什麼?你這個笨蛋!」見手下抖得不像話的手,已快將刀子給抖落,帶頭的男子大聲一喝。
「老大,不是、不是,是、是有『貞子』!」被罵得莫名,一號跟班臉色刷地僵白,以顫抖的指頭指向西武正澤身後的牆面。
溴濕的紅磚牆上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隻纖纖玉手,那修長的五指正緊緊扣住紅磚與紅磚間的縫隙,驟然使力,蔥白的掌背上隱隱可見微浮的青筋。
「鬼呀!」狂喊一聲,一號跟班手上握著的刀咚一聲掉落在地,方纔那副神勇的模樣突地消失無蹤。
這一喊,行搶的另外兩人再加上西武正澤總共六隻眼睛,倏地全往牆面上搜尋,很快地就尋到了那只不協調的手。
直接的反射動作,另外兩名搶匪倣傚一號跟班,以令人詫異的速度,無聲息地迅退了數步。
至於西武正澤,他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態,溢滿興趣的眼直盯著牆上的纖指瞧。
他貼得近,其實一眼就瞧出了掛在牆上的手是只真人的手,但他比較好奇的是,這隻手的主人到底想做什麼?
就如他所測,不到兩秒的時間,牆上飛快地又多出了另一隻手,然後又多了一個頭形、頭髮,最後終於露出了女子完整的臉蛋。
「哼,膽子那麼小,還學人搶劫?」那是一對圓滾靈動的眼,清澈的眼波骨碌碌地轉著,明顯透著淘氣。
雙手用力一撐,她很快就翻上了牆,坐在牆頭上。
她,看來只有十六、七歲,織瘦的骨架、一身白皙的肌膚、瓜子臉蛋搭著柔嫩如櫻的紅唇,但一開口卻很世故,滿嗓子大人腔。
西武正澤看著她,有幾分的失神,不覺嘴角的笑紋泛得更深。
「臭丫頭,誰要你多管閒事!」行搶的三人終於看清了掛在牆上的竟然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女,於是惱羞成怒地大喊。
暗巷連續搶劫犯居然是膽小鬼,這消息若傳出去,能聽嗎?
「哇咧,比被雷劈中還准,怎麼又遇到倒楣事啦!」那少女還來不及回答,只見牆上又多出了兩隻手,接著是顆晃呀晃的腦袋,然後就如方才發生過的動作倒帶,很快地牆頭上又多出了另一個少女。
「麗黛,我怎麼知道?算我們這個月倒楣吧!」原先坐在牆頭上的少女乾脆起身。「大叔們,你們要搶劫的話,麻煩快點!」她朝著行搶的三個男子大喊,愁著何時才能跳下牆去。
「死丫頭,我們兄弟行搶,還輪得到你來管嗎?」捺不住行搶的尊嚴受損,帶頭的男子跟著大喊。
死黃毛丫頭,毛都沒長齊,居然敢管他們兄弟的事!
看了他一眼,那女孩絲毫沒有懼色,只將他的狂喊當打雷。「喂,站在下頭不說話的人,都怪你了,誰叫你沒事穿著件名牌的亞曼尼,晃到這種暗巷來!」
她的視線拉到西武正澤的身上,揮揮手,生著悶氣的瞪著他。
都是這個臭男人,外表既然穿得光鮮亮麗,幹嘛不走燈亮的大街道,竟鑽到這種暗巷來,還嚴重影響了她去參加街頭狂飆的興致。
看著她,西武正澤仍舊沒有回話。
這女孩出口的言辭雖有藏不住的粗暴,但卻吸引他,他捨不得移開視線,緊緊地瞅著她那對過分靈活的眼。
「還笑?你牙齒白呀!」見他嘴角的笑容,少女心中莫名的悸動,為掩飾心裡的漣漪,她隨即板起了臉來。
這個男人的笑容真迷人,尤其是那對看來正氣的劍眉、高挺的鼻、薄卻精銳的眼、和好看的唇形,就外表來說,她想至少可給個八十分。
「大叔,你們要行搶,麻煩快點好嗎?我趕時間吶!」發覺自己居然有不該的綺思,少女神色一凜,趕緊大聲地喊著。
她看向三個搶匪,比了比腕上的手錶,然後低下頭來對著磚牆下方的西武正澤扮了一個鬼臉。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居然敢催促他們!?
「你知道我們兄弟除了搶錢之外還搶什麼?」帶頭的搶匪嚥不下被漠視的一口氣,持著手中的刀,一步步逼近。
「別告訴我,你們除了想搶他的錢之外,還想劫色。」看了身旁的好友一眼,女孩握緊瘦弱的拳,眼裡有瞭然的光芒。
「正是,被你猜中了,尤其是你這年紀的少女,我們最喜歡了!」手一揮,他要兩個跟班一同逼近。三個人手中各持著刀,膽子自然大了許多。
接下來的場面一片混亂,打鬥聲、哀嚎聲四起,就是沒有求饒聲,因為三個搶匪還來不及出聲,就讓人給一一撂倒,倉皇狼狽的逃走了。
「哼,把老娘當成什麼了?也不去探聽、探聽,這一帶最能打架的是誰?」看著奔離的背影,少女揚聲自豪地說著。
老娘?這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居然以「老娘」自稱?
見她的模樣,再看看自己因打鬥而顯得凌亂的衣衫,西武正澤拂去了西裝上的塵灰,心裡忍不住發笑。
沒想到迷了路,還可以遇見有趣的事。
看著她,他的目光緩慢下移,卻突地被她衣擺下的暈紅給震住。
「喂,現在已經沒事了,你道聲謝,就可以走了。」少女離他約有三、四步左右的距離,等她捲好衣袖,露出兩隻纖細白皙的手臂時,她忽然揚起頭來說著。
她絕對無心幫他,但既然幫了,當然要得到一聲謝,否則架豈不白打?
靈動的眼看著他,少女等待他滑出口的道謝,而完全沒注意到身上某個部位正滲出血。
「喂——霽、霽,你、你在流血耶!」一直躲在牆邊,那名叫作麗黛的少女,雙眼直盯著已被鮮血染紅的衣角,刷地跑到少女身旁。
「血?你說什麼流血?」少女一臉莫名其妙。
「我是說你在流血呀!」叫麗黛的少女急了,趕緊以手摀住了少女下腹的位置。「若讓院長知道你又打架受傷,會很傷心的!」她的聲音盡量壓低。
「院長!」一聽到這兩字,少女細細的柳眉一攏。「算了、算了,我們快走吧!」什麼道謝,她不希罕了!
於是那名叫麗黛的少女攙著她,兩人轉身就往前走。
一步、兩步……莫約走了五步左右的距離,身後仍舊沒傳來叫喚聲。
於是兩人又停下了腳步,互看一眼。
不會吧?那個一身名牌的男人,該不會真是個啞巴吧?
少女以手捂著自己的腹部,另一手推了那名叫麗黛的少女一下,然後以眼示意。
接到暗示的麗黛,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西武正澤面前。
「喂,也許你真的聽不見,或不會說話,」她看著他,有點畏懼他炯亮且銳利的眸光。「但是我們幫你解了圍,我朋友也受了傷,好歹也拿個幾千塊錢讓我們去看醫生吧?」鼓足勇氣,她終於一口氣說完。
接著只見西武正澤輕輕一笑。下一秒鐘,他還真從西裝口袋裡的皮夾抽出數張千元大鈔,遞到她手中。
看著手中的紙鈔,麗黛的眼睛頓時發亮,早巳忘了置身何處。
「小女孩,叫你朋友下回要用血漿袋,記得先解凍。」抬眼往少女的方向看,他壓低嗓音說著。
「解凍!?」麗黛的心頭一驚,大眼陡睜。
「沒完全解凍的血漿袋,看起來會有點像——紅色雪泥。」他漫不經心的說著,看似好心的給予建議。
血、血、血漿袋……他知道了!?
「啊!你……」比被雷劈中還令人震驚,麗黛眼睛睜得老大,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下一秒,她轉身,逃命似的往前衝,然後拉著少女,死命地奔向黑暗之中。
「喂,等一下、等一下啦,我口袋裡的太妃糖都掉了!」在兩個纖瘦的身影消失前,暗巷裡隱約還可聽到那個少女抗議的餘音。
看著她們倉皇跑走的模樣,再看看那曼妙纖細的身影,西武正澤緩卡走向前,揀起了地上的一顆糖果,看了看後,剝掉糖衣,將那甜甜的糖果含入口中。
許久許久之後,他唇上的笑仍燦如烈陽。
今晚雖然迷了路,但他卻看了場好戲,這場好戲,絕對值得給那些價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