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快報,本自記者目前所在位置,是位於敦化、仁愛路口的一家銀行門口,今日上午十點三十五分,一名持槍男子闖入該行,挾持行員及民眾充當人質。目前銀行的鐵門拉下,警方正與行裡的歹徒對峙。
現在先將現場交還給棚內主播,如有最新消息,我們將繼續為您報導……
銀行大廳懸於柱子上的電視機,被人調到了靜音的狀態。
大廳裡共有十五人,行員和民眾雙手被反綁,分別面向銀行的玻璃大門分開坐著。
「你是銀行經理吧?」站在他們身後的,正是持槍歹徒。
他走到一個年齡較大、頭髮微禿、一身筆挺西裝的男子身後,以手上的黑星手槍,抵著他的背脊。
「是你吧?你就是銀行的經理吧?」槍口又在他的背脊上抵了一下,任誰都可看得出來,持槍的歹徒已陷入瘋狂。
「我、我、我……」經理額上的汗珠不停地滴到大理石地板土。
「不用說,我也知道就是你!」男子握著槍柄的手,狠狠地往他的後腦敲去。
「哇——」銀行經理痛得大喊,跌倒在地,後腦流血汩汩。
「瞧你叫得跟殺豬一樣,在搶人家女朋友前,有沒有想到今天的後果?」他邊喊還邊朝那位經理的腹部踹了幾下。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悶哼了數聲,銀行經理在地上掙扎著想坐起身。
「你聽不懂?」搶匪拉高了嗓音,猛然將他由地上揪起。「阿美因為你跟我分手了!」
說著,搶匪緊握拳頭又要朝經理身上一陣招呼,但這時有人開口說話了——
「喂,你別再打他了,否則除了攜械搶劫之外,你又要再加上一條殺人未遂的罪名。」開口說話的是個亮眼的女子。
女人的美可分成很多種,清秀是一種、嬌艷是一種、甜美可愛又是另一類型,但這個女子可說是綜合了上述的所有優點,讓人一看,眼睛會為之一亮,捨不得挪開視線。
如果用鑽石來形容美麗的女人,那她就是那毫無瑕疵且光彩奪目的頂極美鑽。
由她身上的穿著來看,她肯定是來辦事的民眾,而非行員。
「你?」搶匪收回了拳頭,人來到了她的身旁。
只見那女子毫無畏懼,而她身旁的人則已開始瑟瑟發抖。
「你剛才說什麼?」他手上的槍在她眼前晃動。
「我是說,像你這麼重情感的人,為了一個不懂得欣賞你的女人做出這些事,值得嗎?」雒予歆的臉上有著甜美的笑,神情自若。
真是倒霉,若不是老媽一早就要她到銀行來匯錢回家,怎會遇到被挾持這種倒霉事呢?
「你是說我重感情?」男子心情驟變,因她的一句話而心生喜悅。
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有人懂得欣賞他。
予歆很認真的點著頭,一對又捲又翹的眼睫眨呀眨地。
「當然。否則你又怎會拿著槍,逼著我們一堆人看你跟情敵談判呢?」是重感情沒錯,不過卻也蠢到了極點。
依她的觀察再加上專業判斷,知道這是一起因情感糾紛而挾持人質的事件,並非持槍搶劫案。
「是的,你說得沒錯,我今天是來找他們談判的!」男子的眼裡綻著厲芒,忿忿的眼神倏地掃向銀行經理和一名女行員身上。
只見那女行員瑟縮了下,馬上心虛地垂下頭來。
持槍的男子一步步地走向她,臉色也越顯暗沉猙獰。
「可是值得嗎?」雒予歆又開口問,並隨著地的視線,打量起那位女行員。
原來他口中的阿美也在呀!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只是我不甘心。」男子咬牙切齒地說著。
「為了她進監牢?」幾乎是一躍而起,哪怕雙手被反綁著,她的身手還是好得令人錯愕。「被關個幾年?浪費大好青春?甚至錯過其他更好的女人?」
她一步步走著,步伐輕鬆,神情自若。
「你可要考慮清楚,這一切值得嗎?就為了她?」她跟在男子的身後,亦步亦趨的問。
她的話為男子帶來一陣沉思,不過憤然的眸光依然停駐在女行員身上。
「你知道嗎?我跟她在一起七年了,七年的時光卻比不上短短一個月的改變。」許久之後,男子雙肩顫抖幽幽地說著。
「是呀。有時人要變,也不過是一夕之間。」予歆放作哀歎,一對靈巧滴溜的眼卻直瞧著男子手上所持著的槍。
「不過話說回來,變了也未嘗不是好事呀。」她接著說,銳利的眸光似乎由槍柄直瞧出了一點端倪。
合法配槍多年的她,可是首度瞧見槍管會脫漆的槍枝呀!
「怎麼說?」男子轉回身來看著她,她的美絕對光彩奪目,雖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但哪怕相戀了七年的女友,與她相較,簡直如雲比泥。
「怎麼說?」予歆笑了笑,聳聳肩,以眼示意他走近些。「譬如說,像我這樣懂得欣賞你的女人呀!」她輕易就將話說出口,多年來的訓練,早練就了她騙死人不償命的功力。
欣賞?!
她的話為現場帶來一陣抽氣聲。
這個小姐精神有問題嗎?居然會開口誇讚一個持槍歹徒,還想與他交往做朋友?
「你?」男子臉上原本的猙獰此時被驚愕取代。
「是呀,難道你覺得我比不上你的女朋友?」她除了身段轉為柔軟,連嗓子都變得嬌嗲。
「你想當我的女朋友?!」男子還沒反應過來,不過心律已先一步加速,心情一下子由地獄攀上極樂天堂。
「是啊,有何不可呢?」她眨了下媚眼,臉上綻著的笑,甜得可媲美最毒的毒藥。
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所說的「男朋友」是另有含義的,而通常這些男人的下場有多慘,恐怕非三言兩語可說完。
「真的嗎?」莫非是天外飛來的鴻福?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想你在當我男友前,應該先把槍放下,然後去跟外頭的警方自首。」她繼續勸說著,終於繞到了問題的重點。
「你要我去自首?」那豈不是要坐牢嗎?
「我告訴你,我有頂極的律師朋友,絕對可以幫你打贏官司,何況你只是持槍挾持人,又沒搶劫財物,判不了幾年。」發揮長才,她滔滔不絕地說著。
「會坐牢的?」男子終於恢復了理智,先前因一時衝動而沒考慮到的問題,一下子全回到了腦海裡。
「是呀,不過關不了幾年。」她安撫著他,纖細的肩膀甚至過火地輕踏著他的胸膛。「何況我可以到牢裡去看你呀!」又加上一記媚眼。
「你來看我?」男子被鼓動,迷惑了。「你真的會想跟我交往?」這是否是因禍得福呢?
「我當然是真心想與你交往。」她的眼波迷濛,視線緩緩下移落在自己被綁著的雙手上。「不過如果你能自首,表示你是一個敢做敢當的男子漢,我會更喜歡你!」她當然喜歡有骨氣的男子漢,但絕對不會是個莽漢。
看著她的手,再看看她迷人的眼波,男子將手上的槍往褲袋一插。拉過她的手,主動幫她鬆綁。
「好,我去自首,為了你!」在剎那間,男子有了重要決定。
聽到他的決定,雒予歆終於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浪費了她的口水,這起挾持事件總算可以平安落幕。
「阿雄,你還說你愛我?」見兩人眼波流動、眉目傳情,那個變心的女行員,忽然吃味的一喊。
方纔還為了她,持槍來銀行裡找人談判,現在居然跟別的女人眉目傳情了起來?!
「你住嘴!」看向她,男子忿忿地一吼。
現場氣氛馬上又陷入了一陣緊張,冷凝的低氣壓壓得大家快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又毀於一旦。
「你還有臉跟我說愛?」男子由腰間拔出槍來,一步步走向那個女行員。
女行員緊張地直往後退,因手被綁著,只能靠著雙腳在地上掙扎。
「原來你叫阿雄呀?」予歆見狀,想緩和下氣氛。「你何必跟她一般計較呢?」
其實在方纔她已看出那把槍有可能是假的,但要傷人,還是有其可能性。
「賤女人,你住嘴!」不甘魅力不如人,雖懼怕,女行員還是硬氣的喊著。
而她這一喊,無端又將氣氛給喊凝了,眾人的目光一致朝她投來責備的眼神。
「你說她賤?你罵她賤?你可想過真正賤的人可是你!」男子煩躁地叫囂,手中的槍一下子無情地抵上了女行員的頭,扳機在剎那間被扣下。
女行員霎時花容失色,眼尾瞄著抵住頭部的槍口,全身打顫。
瞪了女行員一眼,雒予歆在心裡低咒一聲。她的挑釁幾乎令她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別、別跟她一般見識了。」她笑著,靈動的大腦飛快掠過一個計劃。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當眾人都因突然升高的火爆氛圍而陷入沉默時,一陣穩健的腳步聲卻在這時響起。
大家的視線全於瞬間,一致擺向發出響聲的方向
那是通往銀行地下保險庫的樓梯,由皮鞋摩擦地面所發出的聲音判斷,有個人正一步步地往上走。
雒予歆在心裡暗喊一聲不妙,看來她得提前行動了。
照著慣例,岳遠在每個星期三的上午,都會到銀行來查看保險庫裡的古董,當然今天也不例外。
當他一一核對過所有的物品,並且確認無誤後,他在銀行的書面上簽下龍飛鳳舞的大名,然後提著寄存的物品準備離去。
才跨上幾階樓梯,他很快地嗅出不對勁——外頭似乎太安靜了。
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後,略蹙了下眉結,還是決定往上走。
與人約定的時間,他只剩三十分鐘了。
「別動,再動我先打爆你的頭!」在他踏上大廳的第一步,一把槍直接抵上了他的腦袋。
先穩住情緒,岳遠敏銳的眸光掃過大廳,腦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遇上搶案了!
「把手舉起來,否則我就開槍了!」男子沉聲道。
絲毫沒顯露懼色,岳遠的視線拉回,落在持槍男子臉上。
「你還看什麼?把手抬起來!」男子爆吼,握著槍的一手高高地舉起,眼看槍柄就要重重落在岳遠的頭上——
「別打他,你別打他!」站在一旁的雒予歆突然開口,她甚至上前,扯住了男子的手。
「你為他求情?」男子因雒予歆的突然出手阻止。情緒再度陷入歇斯底里。
「不是的,你誤會了。」一見他臉色驟變,予歆即看穿了他的思維。「因為、因為……他是我的前夫!」衝口而出,她隨便謅了個借口。
只差幾分鐘,她需要一些時間,尋求最佳的出手時機。
前夫?!岳遠一臉無法置信的看著她,眉間的皺褶又多出了幾條。
他何時結了婚,又何時離了婚,自己居然半點也不知情?
不過話說回來,眼前這女子倒是很吸引他,那張不到巴掌大的臉蛋精緻而美麗,晶亮的眼活力十足,說話時的神情更有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前夫?」持槍的男子怔愣了下,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見機不可失,雒予歆單腳一抬,準確地踢飛了他手上的槍,然後出手極快地揪住了他胸前的衣領,過肩一摔,很快地將人給壓制於地上。
「夫者,子也;子者,男人也;而前夫,就是站在我前面的男人。」她緩緩地說著自己的歪理,沒理會眾人投過來的驚愕目光。
伸手由後腰間掏出了一個手銬,她迅速地將人給反銬住。
「我平日是不帶手銬出門的,今天算你倒霉。」說罷,她往那男子的頭上一敲,然後站起了身。
這連續動作的發生不過一、二分鐘,但在岳遠的眼裡,已給了雒予歆極高的評價。
她的大膽激起了他的興趣,她的美貌觸動了他心裡深處陌生的情愫,她極佳的身手更令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
走了幾步,雒予歆彎下腰去撿起了地上的槍枝,仔細地打量了下。
果然如她所料,是枝假槍,是以玩具空氣槍加以改造的。
抬起頭來,正當她想上前解開那些被綁著的人質,才意識到身後有道灼熱的視線。她轉過身來,正巧不偏不倚地對上了岳遠深邃的眼眸。
他狂狷且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幾乎是要將她給看穿了般。
「喂。你還發什麼愣?還不過來幫忙解開其他人!」予歆的心裡冉升了幾分的不悅,因為他的眼神是那麼大刺刺地。
沒回應她的話,岳遠更接以行動代替話語,上前去解開被綁著的人。
「你這個臭女人、賤女人,果然女人都不能相信!」見大勢已去,被制伏於地上的男子只能失控地嘶吼。
看了他一眼,予歆又解開了一個被反綁著的行員,然後要他去通知銀行外的警方,隨即她走回了男子身旁,無預警地蹲了下來。
「告訴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不能信。」她小聲的說著。
對於他,她心裡有幾分的同情。「一會兒,我會告訴警方說你精神上有障礙,不會關你太久的。」說完,她押著他就要往外走。
「你為什麼要幫我?」男子不解。
「你只是太癡情。」
男子無言了,任她拉著往前走去。
就在雒予歆押著男子準備往外走時,那個女行員卻不甘心的衝了過來。
「你居然敢拿槍指著我的頭,你活該被逮!」她大聲的謾罵著。
這就是他深愛了七年的女子嗎?聽著她絕情的罵語,男子低著頭,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雒予歆忍無可忍,突地轉身,飛快地甩出了一巴掌。
「啪——」這一巴掌烙得紮實且響亮,又引來眾人的一陣錯愕。
「法律制裁不了你,並不表示老天沒眼!」她昂起頭,微勾嘴角地說著,然後押著男子,頭不回地就朝外走。
「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憑什麼這樣說?」被打得不甘心,女行員在她背後用盡全力的喊著。
「因為你新交往的對象不是銀行的老經理,而是姓陳名叫經理的行員。」頭不回,雒予歆將大家從頭至尾沒搞懂的話說清。
經她觀察的結果,再加上剛好想到每次到銀行來,那位時常端茶給她、搭訕的男性行員。
「你……」因為被說中,女行員一時說不出話來。
眾人的目光一致擺向她,流露出厭惡的神情,再看看那位陳姓行員,最後拉到他們的經理身上。
原來是找錯了對象!那、這麼說,方才經理不就成了背黑鍋的冤大頭了嗎?
大家竊竊私語著。
雒予歆沒再理會他們,她押著男子很快地往外走,消失在銀行的門口。
至於以上的這些情節,岳遠當然全都攬入了眼裡,看進了心底,且在心湖映下了她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