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酒廠二樓的豪華辦公室裡,菲爾坐在寬敞的辦公桌後,秘書薇拉則站在他的身邊。
薇拉是個高挑的道地法國金髮美女,不但有著凹凸有致、足以讓許多男人猛噴鼻血的傲人身材,她也絕對不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她處理起公事來井然有序,強勢絕對的手段、超強的工作能力,更與菲爾不相上下。
「怎麼?有這麼明顯嗎?」菲爾放下手中的筆,雙手撐著下顎,眸光透著難得的輕鬆。
「非常。」薇拉不吝嗇地給他一抹笑。「聽說你讓魏先生的女兒住進了莊園,怎麼?你也有興趣當保母?」
「你從哪兒聽到了這個消息?」菲爾挑起一眉,慢慢地抬起眸光睇她。「還有,她少說也有二十好幾了,早過了需要保母的年紀。」
他的話換來薇拉爽朗的一笑。
「但在那種養尊處優的環境之下長大,難保不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千金嬌嬌女,現在人住進了你的莊園,你說你能不當保母嗎?」
菲爾哼了聲,笑容褪去,丟給她—記不贊同的眸光。「雷諾跟你嘀咕了什麼嗎?」
見薇拉聳肩搖頭表示沒有,菲爾的笑才又重新回到臉上。「別去猜測,好奇心太強,小心容易帶來惡運。」
「你是在警告我嗎?」薇拉高挑的眉顯露出誇張的驚訝,多半是為了效果,連語氣都被提高了不少。「我敬愛的老闆,跟著你一起工作多年,這可是第一回喔!」只差沒吹口哨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
「薇拉。」看出她尋開心的心眼,菲爾給於一記警告的眸光。
薇拉攤攤雙手,又聳了聳肩。
「聊聊罷了,畢竟我們很久沒像現在一樣,可以找到一個輕鬆愉快的話題了,你知道我難得對什麼事有興趣,只是覺得一個二十出頭的女人,應該是……」是花樣年華、人見人愛,就不知她的老闆會不會心動?
「薇拉。」眼見她似乎有將話題繼續下去的打算,菲爾一喊,阻斷了她的話,問道:「西班牙的事情處理得如何?」
薇拉先是一愣,隨即眨了眨眼。
不對!從一早進了菲爾的辦公室,見到他的笑容,再到目前的對話,和他的神色反應,在在都顯現出了不對勁。
雖然老闆大人仍舊保持著一張與平日無太大差異的嚴肅臉龐,但神情上確有不同,至少眉目問所洩露出來的輕鬆味,就百年難得一見。
薇拉跟在菲爾身旁已多年,他一向沉穩內斂,就算泰山崩於前也不改其色,而如今卻……很難不讓人聯想到跟魏小姐行關,尤其對一向聰敏過人的薇拉來說。
「我辦事,你放心。」薇拉的嘴角噙著笑,—向喜歡低著頭講話,邊說話邊做重點摘錄的她,現在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一對發亮的眼瞳直鎖著菲爾。
「老闆,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說的嗎?」
若看不出她眼裡閃動著的不安分光芒,菲爾就不是菲爾了。
「你又在想什麼鬼點子了?這陣子,你最好給我安安分分的,別搞出一些有的沒有的事情來,我可沒時問陪你玩遊戲。」
是呀!他沒時間陪她。
現在他正忙著的,是用他獨特的方法,與一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小女人培養感情。
薇拉掩嘴一笑。「什麼遊戲呀!老闆你別說得過於雲淡風輕,上一回的遊戲,你就把勃艮第的一家酒廠給買了下來。」
菲爾瞪過來一眼,但沒開口說話。
擺明了,薇拉的話還在他能忍受的範圍內。想來在整個艾貝內、在法國、在香檳葡萄酒的世界裡,大概也只有薇拉敢這麼跟他這個亞丁罕子爵這樣說話。
菲爾慎重地思考著,他是否有太過放縱之嫌,對於薇拉。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過人之處,是個非常非常難得的好幫手,膽子自然要比一般人大上許多。
若是一般人,肯定要被這記瞪視嚇得軟了腿,或是當場拔腿逃開,但她是薇拉,她例外。
「不過,老闆,我們現在談的可不是這事。我們談的是……老闆,這陣子你要忙些什麼?」
「薇拉。」若再不開口制止,他想這個女人很快就會爬到他的頭頂上。「我這陣子要忙什麼,難道得向你報告嗎?」
口氣是有點重了,但口吻中越是流露著不悅,越讓人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唉……」薇拉故作哀怨地一歎。「老闆,你真是越來越無情了,這回去台灣沒帶著我就罷了,現在竟然連話都懶得跟我說了,你說我這個……這個……」偷偷覷了他一眼,薇拉的眼瞳中含著濃濃笑意。
「這個什麼?」菲爾的語調倏地轉冷。
如果他會因某事而失控出手掐死她,恐怕就是現在了。
「對於我這個大家認為可能是你的情人之一的人選,你會不會太無情了些?」高高地挑起兩道細眉,薇拉的笑紋已暈到了頰靨邊。
菲爾冷哼了聲。「你對我不會有興趣,而我對你也絕對不會有興趣。」
「老闆,你怎能這麼說!」薇拉的眸光裝得好哀怨。
菲爾瞧都不瞧她一眼。「收起你那會讓人覺得噁心的表情,別現在才來告訴我,其實你喜歡的不是女人。」
「喔。」薇拉表現出一副更驚訝的模樣,實則掩嘴偷笑。「好啦、好啦!老闆,就算我今天在你面前演了出爛戲讓你看好了,你總不能否認有博君一笑的效果吧?那麼,看在我製造了這效果的情面上,麻煩告訴我,魏小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你對她有興趣?」菲爾倏地揚高一眉。
薇拉無否認的一聳肩。「只是好奇。」
「收起你的好奇心吧!離她遠一點,她不可能成為你那圈子的人。」菲爾斷然否決,由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丟給薇拉。「去吧!這份資料上的事情需要趕緊處理。」
「早苗、早苗。」在長不見底的走道上,茱兒好不容易在轉彎的角落找到了魏早苗。
「啊!茱兒,是你呀!害我嚇了一跳。」蹲低在一座看來少說也有一、兩百年歷史的銅雕像旁,魏早苗由恍神中霎醒。
不得不承認,菲爾還是有貼心的一面,為了讓她盡速適應這裡的生活,他讓茱兒來教她法語,想當然爾,兩個年齡相仿的女人聚在一起,可以聊的事可多了,下從生活上的吃、-、玩、樂,上到聊菲爾、雷諾管家,總之,是無所不談。
「怎麼了?你不只躲在這裡偷懶,還躲在這裡胡思亂想嗎?」笑著推了早苗一下,茱兒也跟著蹲了下來。
早苗朝著她撇了撇嘴。「你怎麼會有空?」
這個時間,茱兒通常都會在廚房裡幫忙。
望著她,茱兒笑得甜甜的。「你忘了嗎?我有空是因為爵爺特許的呀!」
一提到菲爾,早苗不覺地糾緊了眉心。「表面看起來,他好像設想得非常周到,但事實上,誰又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這句話她說得嘴硬,其實在心中,她是感謝他的。
有了這陣子以來茱兒的教導,她的法語的確進步了不少。
「咦?早苗,你怎麼這樣說?」茱兒對自家主人的忠誠度,可是百分之百。
「我當然會這樣說,你都不知道他昨天、昨天又……」趕緊搗住了嘴,早苗不敢再往下說。
他昨夜又吻了她,在他的臥房裡,算算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每次都讓他給佔了便宜。
「又什麼?」瞧她神情激動,又突然把話全都給吞了下去,茱兒很好奇。
早苗望著她,欲言又止,終究一歎,放棄。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能理解的。」這陣子,他吻她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而且越吻越激烈,有時還過火的用一雙手在她的身上態意亂摸。
一思及此,早苗的臉更加臊紅。
「你不說,我又怎會理解?」茱兒眨著一對天真的眼。
「我說了你也未必能……」理解。看著茱兒,早苗深深一歎,將到口的話硬是給吞了下去。「算了,我們聊點別的吧!」
「你想聊什麼?」什麼她都奉陪。
最近茱兒迷上了東方文化,尤其是中國,所以樂得拉著早苗談天談地,無所不談。
聊……是呀!聊些什麼好呢?
「我們來聊聊菲爾,怎樣?」當意識到自己不該選這話題,已經太遲,早苗的話已說出口。
「菲爾!?」茱兒用驚訝的雙瞳望著她,對於她的稱呼。
「呃……我是指,我們來聊聊爵爺吧!」偷偷吁出一口氣,早苗趕緊改口。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話題。」其實這也是莊園裡的女僕們平日閒聊時最喜歡的話題。
「他到底幾歲?」既然她也認同,早苗就提出了心裡的第一個疑問。
「誰?爵爺嗎?」
早苗點了點頭。
茱兒認真的伸出手指頭來算。「應該是三十二……不,或許是三十三吧!」
「是嗎?」看起來確實像。「那……我是說,他年紀都不算小了,為什麼還沒結婚?」早苗這回問到了重點。
「原來你也為這件事感到疑惑!」沒想到茱兒的反應,竟是提肘頂了她一下,雀躍得似中了頭獎般由地上跳起。
「怎麼了?」早苗被她嚇了一跳。
茱兒拉起她。「說真的,我們能成為好友,果然是有相同的見解。」
早苗嘿嘿笑了兩聲,她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嗎?
「我告訴你,我一開始到莊園來工作的那—年,也是感到很困惑,所以,我就問了我爸爸。」
「你爸爸怎麼說?」會是菲爾在某些方面有什麼問題嗎?
「我爸爸揍了我的腦袋一記,要我別多事。」
「就……這樣?」這就是她的答案?
茱兒看著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想,早苗你現在腦子裡想的,一定和我那時候想的一樣!」
「你又知道我想什麼了?」
「當然,」茱兒胸有成竹地說:「你是不是在想,爵爺是不是在哪些方面有問題呀!」
壓抑地笑了數聲,最後再也忍不住,茱兒大聲笑了起來。
還真讓她給說中了!早苗有點尷尬,無聲地看著她笑。
「告訴你,這點是絕對不可能的。」終於,茱兒笑到快沒力,這才停了下來。
早苗有點氣憤地抬眼望她。「怎麼說?」
「爵爺是有交過女友的,這陣子不知道有沒有,但以前,我能肯定是有的!」其中一個還是赫赫有名的超級巨星呢!
「喔?」不知為什麼,聽到她這麼一說,早苗心裡頓生了一種酸酸的苦澀味。「你見過嗎?」
菲爾有把他的女友帶到莊園來?
「是的,我們大家都見過。」不只她,而是莊園裡的所有人。「雖然那一次,在莊園裡的所有女僕們全都心碎了,但大家卻不得不承認,爵爺跟她還真相配,他們簡直像一對金童玉女。」
如在回憶一段往事一樣,茱兒把這段插曲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聽得早苗的心裡好嫉妒,她在心中暗暗起誓——
下一回,下一回她再也不准菲爾吻她!
一定不准!
早苗沒料到會在馬廄遇到菲爾。
看著天邊末褪盡的晚霞,她本來是想來找黑霧訴訴苦,向它罵罵它的主人,沒想到,才剛踏人馬廄,眸光就瞄見由不遠處走來的他。
她應該馬上閃人,如果她夠理智的話。
然而……不,她心有不甘,只要一想起稍早茱兒的話,她的心裡就似打翻了一整缸的陳年老醋一樣酸,嗆得難受。
「你今天回來得特別早!」站在黑霧身旁,早苗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它的項背。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已非常瞭解菲爾的作息,通常天沒黑,他很少離開酒廠回到莊園來。
菲爾瞥了她一眼,看出她眼角微微的抽動。
「怎麼?不喜歡見到我早點回家?」他問。
直接走到黑霧身旁,一手撫上馬鬃,他氣息挪近黑霧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黑霧嘶鳴了幾聲,前足討好似地揚起,踢蹬了幾下。
早苗噘著唇:心裡一陣嘀咕,卻沒開口應話。
這個男人真可惡!難道不知道他這樣的說話方式,很容易讓人誤解嗎?
「怎麼了?今天有誰惹你生氣嗎?否則幹嘛不說話?」他伸來一手撫上她的頰靨。
早苗顫抖了下。
菲爾見她不笑地繃緊了小臉,有些不習慣,他故意讓一張傻顏貼到黑霧的耳邊,彷若在跟它說著悄悄話,然後轉向她。
「黑霧告訴我,這次你沒拔它的鬃毛、欺負它。雖然它不喜歡打小報告,但可是非常聰明,誰欺負過它,它都記得。」拍了拍黑霧的頸背幾下,黑霧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早苗將嘴角撇向一旁,先暗暗地朝著一邊擠眉弄眼地扮了個鬼臉,再轉過臉來的剎那,她已收起了方才滿臉的不滿,笑得有點僵。
「聽爵爺你的意思,好像是在說,我是個小人,專挑不會說話的畜牲欺負?」
她的笑換來菲爾一記深深凝視。「我說過黑霧可是非常有靈性的,別將它給當成了一般的畜牲,」
他就喜歡她的笑容,總覺得笑容適合她。
早苗與他對望了下,隨即卻轉過臉去。
「是的,我會記住爵爺你的話,反正,我也不知道還要在這裡住多久,其實這一陣子來,已經夠讓我想清楚了,怎麼說,你也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奴僕,我得認清這個本分,往後的日子才能快快樂樂的,過得簡單又幸福。」她說得好可憐,故意讓自己長吁短歎的,好不無辜。
「喔?」看不出她居然會想通!
菲爾看著她。對嘛!這才像她,這樣生動活潑的她,有著無限魅力,渾身散發著足以魅惑他的光芒。
「我想,我已經學乖了,我會乖乖的,不再作怪。」才怪!
早苗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來認真,眨著一對無辜大眼,水漾般迷人。
想要要壞,當然就得攻其不備,所以……先降低他的心防,絕對錯不了。
菲爾望著她,幾乎要相信了,然而對上她黑瞳中璀璨光芒中那—抹品亮,他突地瞇起了眼,偏頭想了下,驟然仰天大笑廠起來。
魏早苗被他突如其來的笑聲給嚇了一跳。怔怔地,她站直了身子,呆望著他。
終於止住了笑,但菲爾發亮的眸光中仍有笑意。「怎麼?是我低估了你了嗎?我可愛的早苗居然想變乖了!」
轟!一股惱火由腳底板竄竄竄,以最快速度直衝魏早苗的腦門。
「我……我本來就很乖!」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的嘲笑,不管何時、何種方式。
菲爾眸光深濃地鎖住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呀!我看得出來。」
「你不相信嗎?」早苗恨極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從跟他一同回到法國後,她還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破壞來呢!
「有興趣陪我兜兜風嗎?l深望了她一眼,菲爾突然拋來這句話。
「什麼?」一抬臉,她已見他將黑霧牽了出來。
「陪我兜風。」菲爾笑著,翻身上了馬,朝她伸來一手。
早苗怔怔地望著他。
她是怎麼了?此時此刻,居然突然覺得他臉上的笑容綻得好溫柔!
「可以嗎?」菲爾又問,「還是你不願意?或是……不敢?」
「我……有何不敢?」就說激將法比較適合她。
「那麼,上來吧!」菲爾的嘴角又勾起了淡淡的笑。
一說完,他彎腰一擒,早苗連驚叫的時間都沒有,他已潤腰將她給抱上了馬背,她坐在他的前方,背後透著他溫暖的體溫。
「坐好,我們出發了。」
菲爾嘴裡「呀」地一聲,黑霧躍足嘶鳴,隨即風也似的奔馳出去,風聲、蹄踏聲,給了早苗從未有過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