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訂婚宴結束,就常常可以看到若瑤獨自一人在神遊太虛。
奇怪,一個同性戀者怎麼可以這麼吻她?難道他不會覺得彆扭嗎?真是令她費疑猜忌。
「今天晚上,我們有一個客人。」剛進門的袁浚槐絲毫沒有察覺到若瑤的沉默,逕自說道。
「客人?」若瑤從「懶骨頭」中站起身,「什麼客人?」
「是我。」人事室的經理卓風從浚槐的身後走了出來。
若瑤看到他,差點吐血。
她的眼睛轉啊轉的,暫且把訂婚宴上的那一個吻給丟到腦後,警覺的盯著卓風的一舉一動,害怕這兩個「不正常」的男人會在她的面前做出……
浚槐進廚房準備晚餐,而若瑤和卓風則坐在客廳裡。
「喂!」若瑤老大不客氣的問道,「你是不是常常來這裡?」
卓風不疑有他的點點頭,他是常來這裡和浚槐談公事,或是聊些公司的事情。
「那你是不是也會留在這裡過夜?」
卓風疑惑的看著若瑤,覺得她有點不正常,怎麼淨問些奇怪的問題?
「有的時候吧!如果公事談得比較晚,我就會留在這裡過夜。」卓風據實回答。
若瑤聞言,立刻用一副看怪胎的眼光看著卓風。
卓風在她的目光底下不太自在的動了一下,奇怪為什麼若瑤要用一副像防賊似的眼光看著他。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我想,」卓風受不了窒人的沉默,終於開口,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去廚房幫浚槐一下。」
「不行!」
若瑤未及細思自己的心態,反對的話就脫口而出,而卓風吃驚的目光使她意識到自己的唐突。
「我的意思是,你是客人,怎麼有讓你動手的道理?」她連忙替自己反常的態度掩飾,並一邊朝廚房走去。
卓風點點頭。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想去廚房幫浚槐,畢竟他在廚房裡笨手笨腳的,他只是想暫時「逃開」這個有點不太正常的女人。
他總聽著浚槐說他的小學妹有多特別,今日一見,果然「特別」。他看著若瑤的背影,特別——特別異於常人。
「唷!」浚槐一見到若瑤走進廚房,立刻裝出一副吃驚的表情,「你們商家的女人不是都傚法著『淑女』遠庖廚的格言?今天小生在下我,可以使你打破一貫的原則,親自下廚。
若瑤生氣的踢了他的脛骨一下,真是太過分了,他居然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
好歹她現在還住在他這裡,他怎麼可以把他的「情人」帶回來,究竟把她商若瑤置在何處?
「你怎麼了?」浚槐吃驚的撫著自己的小腿,望著她問道。
「怎麼了?你——」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又想起舒嵐告訴她的話,她學長的個性那麼強,如果讓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他是個同性戀,一定會很難過的。
她的嘴巴一嘟,拿起好幾顆蛋丟進鍋裡,只好拿蛋出氣。她滿意的聽到蛋破掉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浚槐吃驚的問道。
若瑤轉頭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的回道:「我在打蛋。」
「打蛋?」浚槐看著蛋殼混著蛋白和蛋黃,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遲疑了一下,才緩緩的開口說道:「我今天不準備煎蛋,你打蛋似乎——」
「你敢管我?」若瑤生氣的看著他。
「不,不敢。」浚槐連忙否定。
他一個探身,看到正在客廳看雜誌的卓風,直覺認為一定是這小子惹若瑤不快,決定待會兒要找他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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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風,你搞什麼鬼啊?」浚槐有點火大的在卓風的耳際吼道,「你剛剛到底跟若瑤說了什麼,讓她氣成這副德行?」
兩人心悸的聽到廚房中鍋子「哀嚎」的聲音。
「我才要問你到底在搞什麼?」卓風也立刻抱不平,「你不是常常對我說,若瑤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怎麼——」
「這個給你們吃。」若瑤走向坐在餐桌前的兩個人,把自己手上的盤子丟到浚槐和卓風的面前,打斷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浚槐和卓風面面相覷,看著眼前可能原本是盤炒蛋,現在則變成一團黑炭的東西。
卓風對浚槐微微的一個搖頭,表示「士可殺,不可辱」,他絕對不會吃下眼前的不明物體,來虐待自己的胃。
「若——」
「你們兩個一定要吃,」若瑤打斷袁浚槐的話,口氣完全沒得商量,「吃不完就不准下餐桌!」
她火大的瞪著眼前的兩個人,實在是太不尊重她了,竟敢公然在她的面前卿卿我我!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可以忍受同性戀在她的眼前親熱;現在,她發現她錯了,她根本就不能忍受,尤其其中一個人是她的學長——袁浚槐。
「你們還不動啊!」她看到兩人還呆在原地,立刻對他們吼道。
兩個大男人看到她滿臉怒火,縱使百般不願,但是還是拿起筷子。然而,才咬下第一口,臉色立刻全變。
浚槐硬是把嘴裡的東西吞了下去,鼓起勇氣說道:「小瑤,蛋殼沒有——」
「我煮東西給你吃,你還有話說。」若瑤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浚槐只好搖搖頭,苦著一張臉,緩緩的吃著。
卓風則惡劣的冷眼旁觀看著他吃,他才不會那麼愚昧,去吃那些可能會毒死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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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十分難捱的晚餐後,浚槐和卓風移師到客廳談事情,若瑤卻在他們兩人面前走來走去,讓兩個人不能專心交談。
最後,浚槐只好無奈的說道:「小瑤,我們要談公事。」
「你們談啊!」若瑤理所當然的回道。
浚槐和卓風對看了一眼,只好把目光又移回交談的內容上。
若瑤走到「懶骨頭」上坐下來,張大一雙眼睛「監督」兩個人。
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若瑤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她在「懶骨頭」上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想要繼續自己的監視。
「就這麼決定了,下個禮拜我要看見報告。」
卓風點點頭,然後指著「懶骨頭」上的若瑤。
「她睡著了。」
浚槐看向她,若有所思的露出一個笑容,「真不知道她今天是出了什麼問題,行為那麼反常。」
「我可是被她嚇死了。」卓風裝出一副驚恐的表情說道,「整個晚上拿著一副防賊似的表情盯著我,好像我會撲到你的身上,做出什麼危害你的事似的。」
「那麼誇張。」浚槐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跟若瑤又無怨無仇,她幹嘛這麼對你?」
卓風聳聳肩。其實他也覺得奇怪,他總共不過才見過若瑤四、五次,每一次都是匆匆一瞥,實在想不出他究竟哪裡得罪過她。
不過他真的敢肯定一點:若瑤不喜歡他,而且在防他。至於她為什麼防他,他也不曉得。
他一個搖頭,懶得去想太多,於是對浚槐說道:「太晚了,我該走了。」
浚槐送他到門口。
卓風又轉頭說道:「趕快把你的終身大事搞定,然後把我女朋友還給我,要不然靜婷三不五時被你吃豆腐,我豈不是虧大了?」
「知道了。」浚槐無奈的回道。
其實莫靜婷是卓風的女友,而且這次還多虧了他們兩人的友情跨刀,要不然他現在可能還在原地踏步。
「還有,」卓風又把頭給轉回來,「也要把你那未婚妻的腦袋矯正一下,不然以後我可不敢來你這了。」
浚槐對他的話一笑,送走他之後,反身走回客廳。
他走到若瑤的身邊,彎下身注視著她。就在這些天中,她所帶給他的驚喜,比這些年來帶給他的多了更多。
當然,他也知道了她的脾氣大得嚇人,而且她不會煮飯,更喜歡吃些垃圾食物,還喜歡賴床,不過這一切的瞭解,並未抹殺掉他對她的心。
從五年前的夏天,一個小女孩從荔枝樹上掉下來,剛好讓他接個正著那一刻開始,他就相信這是上天給他的禮物。
他仔細的打量著她,她睡著時沉靜的樣子更教人著迷。
他輕輕抱起睡得不省人事的她。在抱她回房的一路上,她都沒有醒來,直到被放在床上,她也只是動了一下,依然沒有醒來。
他盡力不驚動她的躺在她的身旁,忍不住的伸手輕輕摸著她的臉頰,撫過她的紅唇,想到訂婚宴上的那一吻……情不自禁的低頭攫住她的紅唇,原本只想輕觸一下,但是竟不能自制,一發不可收拾地越吻越深,手也逐漸往下探索。
若瑤在半夢半醒之間以為自己在作夢,也伸出雙臂勾住浚槐的脖子,在模糊之中,更接近放在她胸前的手。
浚槐在失控之前及時找回理智,連忙將自己的身體抽離,不然明天一早等若瑤清醒後,他可就有苦頭吃了。
以他現在的情形,今天晚上是不能跟她睡在一起了。
他看了眼沉睡中的若瑤,趁自己還未反悔,連忙拿起一旁的枕頭轉身離開,決定去客廳委屈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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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到底怎麼一回事?
若瑤在頂樓套房走來走去,一邊思索著昨晚的一切。
她明明記得她在客廳裡監視兩個大男人,怎麼最後會回到床上?而且她昨天還作了個好奇怪的夢,偏偏什麼人不好夢,竟然夢到她那個同性戀學長,而他還在跟她親熱——
天啊!我該不會心理不正常吧!若瑤擔心的想道。
「你來做什麼?」正在沉思中的若瑤,看到卓風踏進門,立刻不太客氣的問道。
卓風被她嚇了一跳,僵在原地,一時之間忘了自己來做什麼。從昨天開始,他就決定要竭盡所能的避開這個上輩子可能跟他有仇的小魔女,偏偏今天……
「你是啞巴啊!」若瑤看他不開口,便嘟著嘴不悅的嚷道:「為什麼不說話?」
若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對待卓風,反正她就是不願意他出現在這個頂樓套房。
「我是來——」
卓風搖搖頭,忽然覺得這情況實在很荒謬,他一向對自己口若懸河的能力感到自豪,怎麼今天遇到她,竟然會說不出話?
「來幹嘛?」若瑤又拿像是防賊似的眼光看著卓風。
「我是來拿一份浚槐今天早上忘了拿下去的文件。」卓風鬆了口氣,終於把上來的目的講了出來。
「就是這個。」卓風指著桌上的卷宗,立刻伸出手要拿。
「不准動!」
卓風聞言,手僵在半空中,真的不敢動。
「我拿下去。」說完,若瑤就把卷宗拿起來。
「可是……」
「你有意見?」若瑤瞪著他問道。
卓風雖然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看到她的目光,只好閉上嘴巴搖搖頭。
一直到跟她搭電梯下去時,卓風還在不停的思索著,自己到底是哪裡惹到了這個小女子?
若瑤從和卓風下來後,就跟著他到會議室,看著浚槐開會。可是從她一進來,室內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你們要開會就開會啊!不要讓我礙著你們。」若瑤還記得拿個布丁一邊說一邊吃。
在場的人一個個面面相覷,然後很有默契的看著浚槐。
浚槐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小瑤,你離開一下好不好?」現在他有很重要的會議要主持,若瑤待在這裡,還坐在他和卓風的中間,實在令他有點頭大。
「你們開你們的會,我吃我的布丁,誰也礙不著誰,我為什麼要走?」
「若瑤!」浚槐無奈的喚了一聲,又把目光瞪向卓風,認為一定又是他惹到若瑤。
卓風當然意識到浚槐眼中的意思,他無辜的對他搖搖頭。他怕死若瑤了,哪還敢去惹她,他又不是不要命。
「卓風,你跟我出來一下。」浚槐站起身,對卓風說道。
若瑤吃驚的看著他們兩個竟然在上班時間單獨出去……
「你們不能出去!」若瑤生氣的對他們吼道,「給我坐下!」
兩個男人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怒意,連忙坐下,都在奇怪她到底怎麼回事?
「開會!」若瑤下命令。
浚槐無奈的看著她,了解除非他願意把她罵離開此處,要不然若瑤是不會走的。可是他怎麼可能捨得罵她呢?
他打開卷宗,示意會議繼續進行。
大家只好無奈的接受命令,開始一段頗為難捱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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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槐下了班後,帶著若瑤到超市買東西,若瑤想到剛剛浚槐在會議室的表現,有點吃驚的對他說道:「你剛才好凶哦!」
浚槐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不發一言。
「我還真不知道你會罵人。」若瑤也不管他有沒有回答,依然自言自語的說道。「你竟然連卓風都罵!」
「我罵他,你很吃驚嗎?」浚槐終於開口,有點疑惑的問道。
「當然。」若瑤回答。
浚槐皺起眉頭看著若瑤。他做事一向很公平,雖然卓風是他的好友,但是他若有事不對,他還是得出口指正,他想不出這有什麼好吃驚的。
「卓風是不是哪裡惹你不開心?」他問道。因為他已經嗅出若瑤與卓風之間的不對勁。
若瑤咬著下唇,不知該用何言以對。其實卓風是個不錯的男人,但她就是沒來由的不喜歡他,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浚槐把正要走向零食區的若瑤給拉回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問題。」
若瑤搖搖頭,隨便找話搪塞他,「他沒有惹到我。我跟他其實也不錯,難道不是嗎?」
不錯?!浚槐在心中嘲弄道,他可不會把她和卓風之間的相處情形稱之為「不錯」。
「你不能吃那些垃圾食物。」他又把走向零食區的若瑤拖回來。
「你越來越像我大姊夫了,他也一直不准我大姊吃那些有的沒有的垃圾食物。」若瑤忿忿不平的說道,「好險我不是真的要嫁給你,不然我可以想見我的未來——沒有零食可以吃,那不跟在地獄一樣?」
浚槐聞言歎了口氣,有股衝動想告訴她,如果她真的願意嫁給他,要吃什麼零食都隨她。
不過,他不能,至少是目前不能。
畢竟時機還未成熟。但是他已經倦了,有點厭倦等待,他真的快被這個凡事慢半拍的小學妹給整死,既然都跟他住在一起了,居然還不能明白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