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呈現的臉顯得蒼白無血色,但臉頰上卻明顯地浮著紅印,這是侯嘉雲留下來的,雖然過了幾天,但還是可以明顯地看得出來,這也可以想見當時侯嘉雲用了多大的力氣。雷茵呼了口氣,不要別人告訴她,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比鬼還要糟。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窩在房間裡,雷帆天天來看她,他擔心她,她知道,但她卻無力去改變任何事。
董柏恩最近會回來——這是雷帆告訴她的,因為董柏恩被哈格斯家族派來接收雷氏,她要跟他談談,她已經下了決定,縱使雷帆並不贊成,反正她已經受夠了傷害,不在乎再來一次。
「姊!」雷帆輕推開房門,輕聲喚道。
雷茵緩緩地從鏡子前轉過身,茫然的雙眼好一會才找到了焦距,「你來了啊!」
「董柏恩回來了。」也不多說些什麼,雷帆平鋪直述的說道。
「他回來了,現在在哪裡?」雷茵猛然站起身,感到一陣暈眩襲來,幾乎令她承受不住的癱在地上。
「姊,」他緊張地向前扶住她,「早就要你多少吃點東西,你看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我沒關係。」她舔了下乾燥的下唇,「柏恩現在哪裡,我要去找他。」
雷帆不懂為什麼雷茵還要像飛蛾撲火般撲向董柏恩?
「告訴,他在哪裡?」搖晃著雷帆的手,她祈求道。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在哈格斯公司。」
雷茵得知,立刻奔向門口,但跑了幾步,才意識到自己一身的邋遢,她折回來拿了件衣服,跑進浴室換好衣服,在雷帆的堅持之下,讓他送她去找董柏恩。不過她卻堅持,不准雷帆陪伴她去見董柏恩,她瞭解,雷帆她怕兩個男人在她面前演出全武行。
******************
「我很忙,」雷茵才進門,董柏恩的聲音便響起,「如果有事,就快點說。要不然就得我下班再談。」
幾天不見,兩人之間似乎隔了一個無法跨越的壕溝,陌生的可怕,也令雷茵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在等你開口。」在丁秘書送上來的文件上簽了個名,董柏恩才將頭抬起,「你不打算說嗎?」原本,她還以為董柏恩不知道來人是誰,所以才會那麼不帶感情的開口,沒想到他知道,但他卻……「應該是先由你開口才是吧!」雷茵輕聲說道,她應該對他發火,但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認識他這幾年,她雖然不能認同董柏恩藉由傷害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的行為,但她卻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或許當真是雷家欠他的,她也認了。
「由我先開口?」董柏恩將筆蓋給蓋上,雙手自在的擺在辦公桌上,「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一切。」
雷茵點了下頭。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董柏恩平靜地問。
她感到荒謬,他將她的生活弄得一塌糊塗之後,還在問她——她打算怎麼辦?「我不知道。」她無神的喃喃自語。
董柏恩的雙手緊握,她的茫然看在他的眼底,令他感到心中有股罪惡感。他站起身,在她的身旁停下腳步,兩人靠得很近,但沒有任何身體上的碰觸。
「你可以回美國去,就當我們彼此都沒有認識過。我會給你一筆錢,我可以保證這筆錢可以讓你過完這一生。」
雷茵不敢相信這些話會出自她所愛的男人口中,更不敢相信,一年多的婚姻到頭來竟是這麼一個收場。
「為什麼?」她抓著他的手,「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我全心全意地付出,這難道對你沒有任何一點意義。你難道一點都不愛我。」
他直視著她慌亂無措的雙眼,「愛你又怎麼樣?有意義又怎麼樣?你是雷復生的女兒!」
雷復生的女兒?!她不能接受這個答案。這是上一代的恩怨,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硬要把它帶來這一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問,「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雷復生的女兒嗎?」
董柏恩點了下頭。
「那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她狂亂的問,「為什麼?以你的能力,我不相信你會需要我這個……跳板去接近我爸爸!」
「我是不需要!」董柏恩毫不留情地說道,「不過我需要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我要讓雷復生嘗嘗被最親近的人背叛是什麼感覺!」董柏恩露出諷刺的笑容,「這也是我用你的名字去買土地的原因,這一招很高明吧?」
嘴巴中的苦澀幾乎使她說不出話,她的臉明顯因受到傷害而顯得震驚。
「時至今日,我要雷復生付出代價,我不會收手的,」他語帶肯定地說道,「我會逼死他,我一定要他死,你能容許嗎?」
她慌張地搖著頭,似乎想藉此躲掉他的問題。
「你能容許嗎?」他並不放過她,緊抓著她問,「就算我願意繼續跟你在一起,但你可以允許你自己跟一個逼死你父親的人在一起嗎?」
「我……」
「你不能!」他直接替她回答,「你心腸太軟,你不可能將雷氏破產這件事置之度外,所以我們分開,對我們彼此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她一定是在作夢,等醒了之後,一切都沒事了。雷茵搖搖頭,腦海中下意識地拒絕去聽他的話。
「你只想到你認為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是怎麼想的?」她雙手用力一揮,使勁地打著他的胸膛,「我一直以為你是君子,我還跟我媽說,我嫁給了一個疼我、愛我的好丈夫,可是這一切都是假的,你是個小人。」
「我做事或許不夠光明磊落,但真正的小人是你爸爸!」他抓住她揮舞個不停的兩隻手,毫不留情地說道,「你該恨的人是他,你別忘了,他也算是逼死了你媽媽的人。」
「不是!」雷茵甩開董柏恩的手,「我爸不是……」
「是他,因為他外遇,」董柏恩說道,「他帶著侯嘉雲和雷帆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她的面前,所以她才會心臟病發。而且,她的藥前幾天就吃完,她叫雷復生帶她去醫院,而雷復生總推說沒空,所以她才會沒救。」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再也沒有說完話,她深受打擊地轉身衝出了董柏恩的辦公室,腦中只閃著一個念頭——毀了,她的世界真的毀了。她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傷害她,她不想恨任何人,她不想,真的不想……
******************
如行屍走肉一般,雷茵緩緩地走在穿流不息的大街上,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只有她一臉失神的往前走。她不知道要走去什麼地方,原本愛她的丈夫竟然變成一個陌生人,家人對她又不諒解。她感到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姊!」雷帆由雷茵的身後追上來,他雖然讓雷茵單獨去見董柏恩,但他依然不放心的守在大門口,雷茵一衝出來,他便尾隨著她,直到她的臉色變得平靜,他才敢上前。「阿帆!」她看到雷帆一臉的擔憂,忍不住鼻頭一酸,或許現在這世上還是有一個人真心地關心她。她的頭低垂,臉上的淚不停的掉,「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不會的,」此時此刻,雷帆對董柏恩恨到了極點,恨他不僅害得雷家破產,更恨他是個欺騙感情的大騙子,「你還可以回雷家。」
「爸不會留我。」
雷帆拍了拍雷茵的背,要她放寬心,「爸雖然生氣,但是他心裡一定也明白,你也是受害者。」
關於這一點,雷茵並沒有那麼樂觀。
「我們走吧!」最近天氣不是很穩定,尤其是在午後常來一場急雨,所以雷帆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回家,不一定還可以想想辦法。」
她並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好想,但是她也只有跟著雷帆走的份了。
******************
雷家裡外一片沉默,雷帆將車駛進車庫時,敏感的察覺異樣的氣息,但他識趣地沒有開口。雷茵一臉的神遊太虛,一點也沒有嗅出空氣中有何不對勁。
「姊,下車吧!」伸出手,雷帆輕搖了下雷茵,示意她到家了。
「噢!」雷茵推開車門,下車。她的雙眼紅腫,臉色也顯得十分蒼白,但是還算平靜。
兩個人一跨進客廳,便驚訝地發現,家中的司機包括清潔女工都聚集在客廳之中。
「怎麼回事?」雷帆走快了幾步,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雷復生。
「你看不出來嗎?」雷復生不諒解地看了雷帆一眼。公司出事之後,就常常不見這個獨生子的人影,他的不滿可想而知,「家都敗了,還請這麼多人,跟錢跟不去啊?」
「錢是可以想辦法的。」侯嘉雲尖銳的聲音響起,「少了這些人,我以後要怎麼辦?」
「以後我們連三餐都有問題,你還想著要人伺候?」雷復生的聲音滿是指責與不滿。
「我……」她一時啞口無言,「我這麼做有什麼錯?我們破產了,你要我以後怎麼見人?」
「媽!」雷帆欲阻止侯嘉雲再說下去。
「你是怕我還不夠煩是嗎?」雷復生站起身,要不是這一輩子沒打過女人,他真的會給她一巴掌。
「你這麼凶做什麼?」也顧不得是在下人和自己的兒子面前,侯嘉雲只要一想到未來的歲月,立刻歇斯底里地跟雷復生吵了起來,「是你才會相信那個賤人帶回來的男人,什麼賺好幾億,現在什麼都沒了。」
「你這個女人……」
「爸、媽,你們都冷靜點,少說兩句。」雷帆站在兩個老人家的面前,硬是將兩個人分開,「現在大家都很煩,但我們總會想出辦法渡過這個難關的。我們不要自亂陣腳。」
「想辦法?」侯嘉雲的聲音令在場的人感到緊張,「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好想?二十幾億,我們怎麼賠……」她的眼角此刻瞄到站在大門口遲疑著不敢進門的雷茵。
「你還敢來?」她一個箭步拉著雷茵進門,「來這裡看熱鬧的是嗎?看我變成這樣,你開心了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安什麼好心,你一定是想要看我出醜,替你媽討個公道是嗎?」
「我沒有!」雷茵不知道自己能跟誰求救,只有自力救濟地將侯嘉雲的手推開,她的手臂上被捏得紅腫了一大塊。她還記得,在她母親過世時,她還未被送出國唸書那一段短暫的光陰裡,侯嘉雲也常常因為故打她。她的小時候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只覺得自己很無辜,而今,她已經長大,面對著侯嘉雲的指責,她依舊無招架能力。
「你回來做什麼?」雷復生冷眼旁觀地看著雷茵,「我已經說過我雷復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生得出你這一個女兒,所以你請回吧!」
「爸!」雷茵軟軟地喚了一聲,「我不曉得今天為什麼會演變成這個局面,可是我想,總會有解決的方法。」
雷復生冷哼了一聲,「解決方法?什麼解決方法?你倒是說說看。」
「我……我也不知道。」
「這個回答真是太好了!」他嘲諷地看著她,「滾出去,我不用你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去找你的董柏恩,帶著我雷家的錢,舒舒服服地去過你們的下半輩子。」
「柏恩不要我了。」
「真是報應!」侯嘉雲聞言,興奮地一個擊掌,「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他一個千萬富豪,難怪把你甩了。」
「媽,你沒有必要那麼刻薄吧!」雷帆再也聽不下去的插話。
「刻薄?刻薄的是她。」
其實自己會不受歡迎,早在雷茵的預料之內,只是她心中還是有一點的期待,畢竟他們是她的親人。不過,現在看來,她的出現,只是使自己更加的難堪。
「阿帆,算了。」搖了搖頭,雷茵阻止正打算反駁侯嘉雲的雷帆,「我本來就不該來的,打擾了。」
說來諷刺,這個地方,住的是她的父親,但她從來不屬於這裡,這裡也從不是她的家。而與董柏恩共組的家庭,在短短的一年多之後,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海市蜃樓,一切都是假的,她緩緩地踏出雷家的大門,她還是獨自一個人。
「姊!」
「不要再跟著我了,」雷茵平靜地看著尾隨她出來的雷帆,「家裡有一堆事需要你處理,你不用管我,忙你自己的事吧!」
「可是……」
「我想事情不會那麼糟,」雷茵強迫自己相信這一點,「我會再找董柏恩,或許他願意放我們一馬。」
「姊,你不要再去了。」
雷茵搖搖頭,沒有給雷帆的回答,緩緩地拉開自己的步伐。她需要藉由走路來使自己的心理釐清一些事。
******************
「嫂嫂?」看著臉色蒼白坐在會客室的雷茵,董惠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數天不見,她竟然變得如此的瘦弱。
雷茵低垂螓首,久久才意識到身旁坐了個人,她緩緩地抬起頭,因認出來人而眼睛一亮,「惠瑟!」她幾乎忘了,她還有惠瑟這麼一個可人的小姑可以幫助她。她拉著董惠瑟,感覺就好像拉住了一個救生圈般一般。
雷茵幾乎弄痛了她,董惠瑟驚訝手臂上傳來的痛楚,但她沒有說出來,只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你大哥。」雷茵說道。
「找大哥?」董惠瑟感到荒謬,「找大哥就進去找啊!為什麼要坐在這裡?」
「因為你大哥在開會。」雷茵指了指緊閉的辦公室大門,「開會期間,不見任何人。」
她怎麼不知道董柏恩在開會?董惠瑟皺起眉頭,她剛才才跟戴爾通過電話,他們跟董柏恩約好一起吃午餐,沒聽戴爾說董柏恩在開會。
「你等等!」董惠瑟的臉突然一沈,拍了拍雷茵的手,直直地走向丁秘書,「我大哥呢?」
「哈格斯太太!」丁秘書有點為難地看了董惠瑟的背後一眼,最後才低聲說道,「經理說,他不想見經理夫人。」
「為什麼?」她問。
似有難言之隱,丁秘書聳了聳肩,不發一語。
董惠瑟想了一會兒,便轉身看著雷茵,「大嫂,大哥剛開完會。」
「哈格斯太太!」丁秘書的話在董惠瑟強迫的眼神底下,吞進了肚子裡。
看到丁秘書閉上了嘴,董惠瑟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看著雷茵的說道:「我們進去找他吧!」
看到董惠瑟開朗的模樣,雷茵心想,或許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若惠瑟不知道,這也沒什麼好吃驚,畢竟,她是戴爾捧在手心的寶貝,更是董柏恩疼愛的妹妹,所以這兩個男人會把她蒙在鼓裡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兩個男人不會有機會讓惠瑟生氣的。
一思及此,雷茵的腳步顯得有些遲疑,她並不樂見董柏恩兩兄妹因為她而反目。
沒有察覺雷茵突然一變的神色,董惠瑟輕敲了下董柏恩的辦公室,沒等回應就飄然入內。
「聽說你很忙!」
董柏恩抬起頭,看著董惠瑟,聳了聳肩,「你不是應該去找戴爾嗎?進我辦公室做什麼?離午餐時間還有十幾分鐘。」
「我是看到大嫂,」董惠瑟指了指身後,「丁秘書說你在開會,而我想,你應該不會在開會,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將大嫂帶進來,你不會介意吧?」
董柏恩的臉上沒有太大的心情起伏,他只是冷淡的看著雷茵。他知道她來的目的,原本兩個人是可以好好談一談,但偏偏雷茵總是三句不離的要他放過雷復生,弄得兩人每次都不歡而散,所以他便選擇不與她有所交集。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每看她一次,便可以明顯地發現她的轉變,她似乎深受打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而且也毫無朝氣。他心知肚明,她的轉變全都是因為他,但事以至此,沒有回頭路,或許懦弱,但他真的是在逃避,他不願再見她。
「惠瑟,」雷茵輕聲開口要求,「我有點事想跟你哥談一下,你可以迴避一下嗎?」
「當然,」董惠瑟爽快地答應,「反正我也得去找戴爾,你們慢慢談。待會兒,一塊吃飯。」
沒有給她任何回答,雷茵只是笑一笑。
「你來找我做什麼?」董惠瑟一消失在兩個人眼前,董柏恩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立刻響起。
「我……」原本想好的一套說辭,在看到董柏恩的態度後,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想……」
冷眼看她,他也不逼她,等她自己組織好後再開口。
「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而來,」這幾天,她的淚水流盡,雖然有點怨他,但也硬不下心腸怪他,所以在他的面前,她顯得卑微的可憐,「以你的能力,其實你有權力決定給雷家一些時間,至於剩下未收購那些土地,既然是登記在我和你的名下,我們可以把他賣給爸爸,這樣的話……」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董柏恩打斷她的話。
為什麼?是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雷茵歎了口氣,「算我求你好不好?念在我們夫妻一場。」
「我若真的會念情,我就不會這麼對待你父親,」董柏恩站起身走向她,「茵茵,你清醒點!雷復生不值得你替他求情,他從來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他從來沒有關心過你。等到我們分手之後,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可以過得很好。」
「錢對我而言不重要,」雷茵抬起頭,眼神滿是祈求,「我爸爸或許從來沒有疼過我,但他終究是我爸爸。就如同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但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我丈夫。我只希望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很好。」
「你為什麼……」看著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勸她,「我不可能答應你的要求。我給你一筆錢,你可以回美國,或者去日本,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再去一趟日本的嗎?」
幾個月前的日本之旅,感覺就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那時的她,是個擁有全世界的幸福女人,而今天的她……「你到底要怎麼樣才願意放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雷茵問道。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可能放過雷復生。」
他的話一說完,室內一片沉默。
「你來得剛好,」深吸了一口氣,董柏恩遞了一張紙在雷茵的面前,「你簽名吧。」
「這是什麼?」雷茵下意識地不願接過手。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將紙塞進雷茵的手裡。
雷茵有點顫抖地深吸了口氣,拿起紙。其實她心知肚明那是什麼,只不過她還是不願相信,她所愛的男人會如此待她。
董柏恩說道:「你簽名,我會給你一千萬,若你不簽,一毛錢都別想拿到,你自己看著辦。」
「離婚?!」雷茵露出嘲諷的一個笑容,「你竟然要跟我離婚。你知道嗎?我懷孕了。」她忍不住地低喃。
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他的手緊握。一時之間,兩人周圍環繞著揮之不去的沉默。
「不可能!」了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雷茵肯定地說,「我早就想生你的孩子,我就告訴過你的,不過他來得很不是時候對不對?」
重重地坐回椅子上,董柏恩一臉的失神。
她看著他,祈望他的最後答案不會令她已經痛得沒有知覺的心更加不堪,她真的希望董柏恩忘掉一切,跟她重新來過。
「放過我爸爸,」再一次,雷茵哀求,「雷家不會宣佈破產,你也沒有任何傷害,若你認為你對不起爸、媽,我跟你一起去他們墓前求他們原諒,我們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過我們的日子。」她的手遲疑了一會,但還是放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握。
「如果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敢孕便放過雷復生,那你就錯得離譜了。」
「你是什麼意思?」
「把孩子拿掉,」深吸了口氣,董柏恩強迫自己在還沒有後悔之前說道,他甩開雷茵的手,打開抽屜,拿出已經簽名蓋章好的支票,丟到她的面前,「我不要一個留著你們雷家血液的孩子。」
看著支票緩緩飄落在眼前,她急促地呼著氣,感到一陣暈眩,她強迫自己不要暈過去。「你不會是說真的。」
「你最好相信,」董柏恩指著地上的支票,「你拿著錢就快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已經失去了一切,惟一留下的,可能就只剩最後一點的自尊。
「我知道了!」看著自己所愛的男人,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挽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當她愛上他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這一生的命運。
「若是孩子拿掉了,我會再給你五百萬。」董柏恩強迫自己不看她,他比任何人都擔心自己會心軟,事已至此,他無法回頭。他感到內疚,但他只會在心底對自己承認,而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感到眼眶之中有濕潤的感覺。
「好!」若不是情況特別,雷茵或許會對眼前這種情況狂笑出聲。她縱使沒有享受過什麼家庭的溫暖,但她從不缺錢,而今,她算是為了錢而出賣了自己。
他當然比任何人都知道現在雷家的情況,畢竟雷家是他弄垮的,雷家需要錢,而她——雷家的罪人,縱使出賣靈魂,也得想辦法掙錢。
「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放過我的家人。」她蹲下身,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支票,輕聲詢問,「你不應該是那麼冷血的人,你是那麼的好……」
「我不好,我是個卑鄙的人,你現在應該算是看清我才對,」董柏恩聞言,轉過身,冷淡地說道,「我為什麼不放過你的家人?那當年,為什麼你父親不放過我的家人呢?」
她聞言,身體一僵,她早就知道答案,但每聽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冤冤相報……」
「我不在乎,」他打斷她的話,「反正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我懂這個道理,我隨時等著你們來報復。」
「為什麼?」將手中的支票用力的緊握,雷茵不解地搖著頭,「我從來就沒有想報復……」
「那是你的事,」他不留情面地硬是打斷她的話,「我已經說過了,我根本就不在乎。」
「你若讓雷家破產,根本就是想讓我爸爸死。」
「他也逼死了我爸、媽不是嗎?」
「我求你……」
「你不用求我,你已經求得令我都感到煩了。」董柏恩轉過身,不看她伸出來的祈盼的手,「好!要我放過你們可以。」
雷茵聞言,眼睛一亮,「什麼?」只要他開口,就算是赴湯蹈火她都願意。
「拿你們雷家的兩條命來賠我爸、媽兩條命。」
如此絕裂的話!她手握著支票,無言以對。她曾經很開心的以為自己嫁了個好丈夫,可以幸福過一生,可是現在……她苦笑了一聲,「我已經無話可說了,我只希望這一切,真是你所想要的。」她淡淡地留下一句話,轉身離去。結束了!踏出董柏恩的辦公事,她低頭看著手中幾乎已經被她捏破的支票,這一輩子,她已經跟董柏恩沒有任何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