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市集裡人來人往,第一次踏足這裡,陸芷兒興奮得東跑西奔,只有在嚴拓天叫她走慢點時,才會放慢速度,不過不一會兒,她又從這一個攤位飛到另外一個攤位。
她在一個賣女人家首飾花鈿的攤位停了下來,一個一個拿起來玩弄著。她只是好玩,根本就不想買,畢竟買回去她也不會用。
「喜歡什麼就買吧!」嚴拓天在她的耳際輕聲說道。
陸芷兒瞄了他一眼,存心捉弄他,她隨手一指,「那我全要了。」
他對她一挑眉,然後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叫人全包了。
這下錯愕的人換了。她拉住正打算離開的他,「喂,你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他點了點她的鼻子,「你不是說你全要嗎?只要是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聽到他這麼說,她不由失笑。
「相安,你過來看著芷兒。」嚴拓天交代著不遠處的胡相安,「我得上布莊去看一看。」
「是。」他立刻步向前,在距離陸芷兒一步之遙之處停了下來。
「芷兒──」嚴拓天低頭想對她交代什麼,卻被她打斷。
「我知道,不要亂跑,不可走遠,注意陌生人,對吧?」
他聞言,點了點頭。
陸芷兒對天一翻白眼,他還真當她是三歲小孩嗎?她就不信她這個未來人的腦袋會比這些遠古人類笨。
「要什麼就跟相安說一聲。」他摸了下她的臉頰,寵愛的交代。
「若有一天我敗光了你家產,你可別後悔啊!」
嚴拓天聞言,無奈的笑了笑,往嚴家的布莊方向走去。
拿著一枝糖葫蘆,陸芷兒愉快的走著,還不停的問著身後的胡相安一些她不懂的習俗。
而正當她拿起攤子上的一條絲巾在手上把玩時,透過黃色薄暮,她看到遠處一票人浩浩蕩蕩的走來。
原本熱鬧的市集突然失去了嘈雜的聲響,安靜得有些詭異。
人群自動自發的散了開來,就見朱楚楚被一群強壯的家丁如同眾星拱月似的護著,傲然的走在大街上,附近的人一律被驅趕開來。
「她以為她是誰啊!」陸芷兒不以為然的嘴一撇,將絲巾給放下,「既然怕人多,就不要來逛街啊,出夾,就像是皇帝出巡似的,擺明了擾民嘛!」
聽到她的話,胡相安微微一笑,但一想到她目前的特殊身份……他的笑容微微一斂。
「芷兒姑娘,」他走到她面前,用自己的身軀巧妙的擋住了朱楚楚看到她的機會,「我們先迴避吧!」
迴避?!
為什麼不是朱楚楚避她,而是她要避她?陸芷兒不以為然的瞄了他一眼,但一想到嚴拓天可能不喜歡她闖禍,所以聳了聳肩,轉身就走。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躲也躲不過似的,朱楚楚瞧見了打算離去的她。
「你給我站住!」她嬌聲嬌氣的嚷了一聲。
聽到聲音,陸芷兒先是一楞,但依舊沒有理會的繼續往前走。
「你是聾子嗎?我叫你站住!」朱楚楚的聲音加了些火氣。
陸芷兒對天一翻白眼,看著一旁神色有異的胡相安,她無奈的咕噥,「胡總管,你倒是跟我說說,那嚴拓天到底哪根筋不對,怎麼會想娶這樣的女人當妻子?」
他的笑容有些牽強。「這是嚴家死去的老爺定下的親事。」他率先停下了腳步,縱使滿心不願,還是轉身面對嚴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朱楚楚腳步堅定的走向陸芷兒,眾人也自動散開,讓她方便迅速通過。
胡相安見狀,連忙站到陸芷兒面前。
「朱小姐。」他有禮的喚了聲。
「胡總管。」朱楚楚露出一個笑容,但眼神卻銳利的射向他身後的陸芷兒。「怎麼不見嚴爺呢?」
「嚴爺上布莊查帳去了。」他察覺身後的人兒有動作,連忙一側身,擋住了打算站出來的陸芷兒。
陸芷兒火大的瞪著胡相安的後背,不懂他幹麼要一直擋著她?
「是嗎?」朱楚楚對一旁的家丁示意了下,家丁立刻會意,將胡相安給「請」到一旁。
「朱小姐!」他有些焦慮的看著朱楚楚走向陸芷兒。
「別緊張,胡總管,我不過是想看看這個近來洛陽城裡傳說的美人兒罷了。朱楚楚越過了他,傲然的站在陸芷兒面前。
陸芷兒也大大方方的讓她瞧,反正她對自己的外貌向來就是深具信心,雖然不敢說是第一美人,但至少不比站在她面前的朱楚楚差。
古代人沒什麼事好做,就是喜歡說長論短,說哪家的女兒沉魚落雁、哪家的女人貌美如花,還三不五時來個大排名,而就那麼恰好,原本落在朱楚楚身上那洛陽第一大美人的稱號,隨著陸芷兒的出現而出現了變化。
可是在朱楚楚的想法裡,洛陽城的百姓是瞎了眼,竟然認為陸芷兒這賤女人貌美過人,讓她這第一大美人的稱號莫名其妙的拱手讓人。
看到陸芷兒不屑的模樣,她的眼神一冷,輕蔑的打量了她兩眼,而後冷哼了聲。
「你憑什麼被稱為第一美人兒,充其量,不過就是個婊子罷了!」
陸芷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這個女人竟然說她是──婊子?!
「你說什麼?」她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擺明了要她有種再說一次。
「你聽不懂嗎?我說你是婊子,嚴爺的婊子,被人玩玩就算的婊子!」
「你──」手指著朱楚楚,陸芷兒一句話都還沒說,對方就快她一步的揚起手揮了她一巴掌。
陸芷兒何曾受過這種侮辱?她撫著臉頰,杏眼圓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推開了朱楚楚身旁的家丁,飛快的還了她一巴掌。
「你打我?」她的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朱楚楚只能撫著發紅的臉頰,一臉難以置信。
「我連嚴拓天都敢打了,更何況是你。」
「你這潑婦!」
「潑婦?!」這算什麼,打人的喊救人嗎?陸芷兒一口氣怎麼也吞不下去,於是她又在朱楚楚的尖叫聲下給了她兩巴掌。
要不是此刻胡相安甩開了家丁的鉗制擋在她前面,陸芷兒還打算再踹她幾腳。
「他媽的,竟然敢罵我婊子?!」她火大的大吼著,「朱楚楚,你才噁心得讓人想吐!」
「芷兒姑娘,別這樣!」胡相安一個頭兩個大的看著她張牙舞爪的樣子,知道她發起潑來是不顧一切的,可是她也太沒腦子了,朱家的家丁們一人一拳都可以把她送上西天,她竟然還這麼不識相。
「胡相安,我警告你,不要擋著我,不然我連你也宰了!」陸芷兒硬是把他給推開,又要衝向朱楚楚。
縱使男女授受不親,他也沒辦法了,胡相安心一橫,將她給拖住,心中暗自希望嚴拓天能立刻出現在面前。
「芷兒姑娘,冷靜點,」他忙不迭的出聲安撫著,「我想,這之中一定有誤會。」
「他媽的什麼誤會!」她的腿不留情的朝朱楚楚踢去,不過腿太短,踢不到還差點跌倒,「去你的胡相安,把我放開。」
他搖著頭,想把她給帶走。
「你們這樣就想走嗎?」朱楚楚站在數名高大的家丁後頭,她的臉被打得火辣辣,這下可說是新仇舊恨一併湧上了心頭。「來人啊!給我打,用力的打,打得那賤人破相殘廢我重重有賞。」
家丁聞言,立刻一擁而上。
「你們別亂來。」胡相安將陸芷兒拉到了自己身後,口氣沉穩的警告,「若讓嚴爺知道你們動了芷兒姑娘,他不會輕饒你們的。」
「胡總管,你似乎搞錯了,我才是嚴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你若要巴結也得看對象吧?」朱楚楚忿怒的看著他。
他的眼神不由一冷,「我只聽嚴爺的命令辦事,不懂巴結任何人。」
「大膽!難不成你們嚴府的人都沒有人管教嗎?等我嫁進府,就有你們受的了,你現在給我讓開!」
「嚴爺要我照顧芷兒姑娘。」胡相安打斷了她的話。「所以屬下職責所在,不能容許他人動芷兒姑娘一根寒毛。」
朱楚楚臉上掛不住,縱使知道他是嚴拓天跟前的大紅人,但現在她也是騎虎難下了。
「你們幹麼?人多欺負人少啊。」陸芷兒捲起了衣袖,頗有大幹一場的架式,「來啊,你以為我怕你啊!」
「芷兒姑娘,拜託!」他都快擺不平了,她又跳出來插花,搞得他快要崩瀆了。
「幹麼?我是不怕他們啊!」她依然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胡相安歎了口氣,真是拿她沒有辦法。
「胡相安,既然這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給我打!」朱楚楚漲紅著張臉退了一步,下了令。
五、六名家丁立刻一擁而上。
胡相安將陸芷兒推到一旁,專注的對付那些家丁。
陸芷兒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這小子平時一副斯文樣,打起架來卻還有兩下子,以一敵五還游刃有餘,然後她看向一旁的朱楚楚。
她的目光也正巧與她對上。
「你要做什麼?」看到她掛在嘴角的笑容,朱楚楚一楞,不自主的退後了一步。
「你說呢?」她朝她走近。
朱楚楚左右看了看,週遭圍了一大群人,但就是沒人挺身而出,都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看著她們。
「你別亂來,」她落了單,氣焰明顯消了一大半,「我可是朱家小姐,朱家的掌上明珠,朱家的寶貝,朱家的──」
「我管你是朱家的什麼碗糕!」陸芷兒對她啐了句後便火速的衝向她,拉住她的頭髮,「你說我的頭髮綁得古古怪怪,你又綁得多好看,插那麼多花花草草,活像只求偶的孔雀似的。」
她一下就把朱楚楚給壓在地上,將她頭上的裝飾花鈿全都給拔掉,還不忘將這些名貴的飾品給丟進人群裡,讓他們有好戲看又有好東西拿。她陸芷兒發誓會讓她後悔動手打了她還罵她婊子!
朱楚楚怒極了也反擊,兩個女人就在地上扭成一團。
洛陽城的百姓曾幾何時看過這麼精采的「女子摔角」,個個睜大了眼瞪著地上翻滾的兩人。
「這是怎麼回事?」趕到的嚴拓天先幫胡相安解決了家丁,才開口問道。
「嚴爺,你可來了……」他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就看到眾人圍成一個圈不知道在看什麼。
嚴拓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色愀然一變。
他擠開了人群,看到中心處兩個大打出手的女人,他呆楞了會兒,就見陸芷兒騎在朱楚楚的背上,不停的扯著她的頭髮。
「芷兒,你在做什麼?」嚴拓天吼了一聲。
陸芷兒聽到身後的狂吼,身軀一僵,瞄了聲音來源一眼──
「夭壽!」她忙不迭的停下動作,吐了吐舌頭,立刻從朱楚楚身上爬了起來。
她摸了摸頭髮,試圖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
不過努力的結果,還不是一副狼狽樣,衣衫鬆垮垮的歪斜著,她動了一下,還很不淑女的拉了下有些下滑的繡裙。
嚴拓天看著她,有好半晌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就在這時,陸芷兒看到地上的朱楚楚動了下,忍不住的踢了她一腳。
「芷兒!」嚴拓天吼了聲。
她連忙收回腳,然後看著他,眨了眨大眼睛,無辜的聳了聳肩。
他幾個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好像在生氣。」她裝瘋賣傻的說道。
他瞪著她。
「你好像是很生氣,」她陪著笑,「而且──非常生氣,萬分生氣,氣上加氣的樣子。」
他還是瞪著她。
她瞄了他一眼,看來這次不好過關。「好吧!我承認我打了她,不過是她先動手的,你可不要以為現在是我佔上風,就以為是我欺負她,這些人可以替我作證──」
地上的朱楚楚呻吟了一聲,陸芷兒下意識的又抬起腳,但一看到嚴拓天的眼神,她只好不太情願的將腳給縮回。
「反正不是我先動手就對了。」簡短一句話,她作了結語。
指責的看了她一眼,嚴拓天長手一伸將朱楚楚給扶了起來。
朱楚楚一見到他,哇地一聲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她抽抽噎噎的數落著陸芷兒的罪狀,不過卻將自己先動手、出言不遜的事給避而不談。
「喂!你這豬八戒,」陸芷兒不悅的打斷了她的話,「明明就你自己先動手打人的,現在怎麼──」
嚴拓天看了她一眼,冷硬的眼神讓她一楞,不自主地閉上了嘴。
「相安。」嚴拓天說道:「把芷兒帶回府關起來,看好她,不准讓她再亂來。」
關起來?!陸芷兒懷疑自己聽錯了,正打算問清楚,卻見他抱著朱楚楚離開。
「你要去哪裡?」
「送楚楚回府。」他頭也不回的離去,「至於你,等我回府再做發落。」
說得好像錯都在她似的!瞪著他的背影,陸芷兒的怒火不自覺的燒了起來。
「芷兒姑娘。」胡相安才喚了聲,她便一個跺腳,自顧自往嚴府的方向而去。
胡相安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這世上當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連忙跟上她的步伐。
祈求陸芷兒不要再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要不然現在主子正在氣頭上,若她再出什麼紕漏,連他都會有事啊!
陸芷兒回嚴府之後,就被關到嚴拓天的房裡去。
她不停的詛咒著守在門口的胡相安,那些髒話聽得他這個大男人都自歎弗如,奇怪,一個姑娘家怎麼可以把粗話說得那麼流利還不會結巴?
他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要不是主子有令,他還真不想站在這裡聽她怒罵他的祖宗十八代。
掌燈時分,嚴拓天回來了,一臉的生人勿近,遠遠的胡相安看到了他,不禁為房內的陸芷兒捏了把冷汗。
「嚴爺。」他喚了聲。
「人呢?」沒有看他,嚴拓天問道。
「房裡。」他將門上的鎖給打開。
嚴拓天不等他有所動作,逕自將門給推開,再迅速的闔上。
「你為什麼叫人關我?」一看到他,陸芷兒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衝向他。
「你做錯了事,還敢問為什麼?」他生硬的表示。
「我做錯了什麼事?」她火大的反問。
「當街打人。」
她嘴一撇,「那又如何?」
他沒有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就算再不顧世俗眼光但也不該如此膽大妄為,有哪家正常人家的女兒會在大街上打架的?!
「你得上朱府登門道歉。」
看著他一張酷酷的臉,她緩緩的搖頭。
「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要!」她簡短的拒絕,「我又沒錯。」
他一個大步抓住了她。
「你要幹麼?」她黛眉一挑,挑釁的看著他,「你敢打我試試看,若你敢動我一下,我就──」
她的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反壓在大腿上,他火大的打了她好幾下。
「你這個混蛋!」沒料到他真的又動手打她,陸芷兒怒氣瞬間狂飆。「有種放我下來,我們一對一單挑。」
聽到她的話,嚴拓天當真是頭發昏,眼發直。到底他要怎麼做才能教會她規矩?
「一對一單挑?!」他將她給捉起來,狠狠的搖晃了下,「你是個女人,怎麼說話這麼口沒遮攔。」
「女人又怎麼樣?在二十一世紀,女人跟男人平起平坐,越來越多男人都靠女人過活了,你以為男人多了不起,只不過是集自大、自私於一身的物種。而你就是當中的翹楚。」
她一席話說得嚴拓天一楞,「陸芷兒,我不管你是打哪裡來,也不管你來的那個地方是怎麼樣的亂七八糟,總之,現下你在這裡,你就得聽我的。」
「聽你個大頭鬼!」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忍不住又賞了她幾下屁股。
王八蛋,這一點都不好玩,他似乎真的打她上癮了,這口氣說什麼她也嚥不下去,她忍不住放聲尖叫。
他被她突然失控的情緒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了起來,「你怎麼了?」
「我要宰了你!」她衝著他的俊臉說道。
「陸芷兒──」
他話還沒有說完,她突然用力的吻向他,力道之猛,差點讓兩人都趺下椅子。
嚴拓天有些驚訝她會突然來這一招,他的手托著她的後腦勺用力的吻著她,舌頭伸進她的口中與丁香交纏,但冷不防地,她將嘴闔了起來,他的舌頭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他嘗到了血腥的味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芷兒倔強的對他仰起了下巴,就算他會更生氣,她也一點都不後悔。
但令她意外的,他沒有生氣,只是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我真摸不透你是怎麼樣的女人。」
他勾起她的下巴,熱吻著她的紅唇。
她身體微微一僵,「你不怕我再咬你嗎?」
「如果真是如此,我也沒辦法。」對天一翻白眼,他摟著她說。
她一楞,沒想到他會說這麼一句話,倒令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看著他,他也直視著她。
該死!陸芷兒在心中咒罵了他一聲,只是簡單的一個吻、一句話,她腦中的怒氣竟然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山水有相逢!」她忍不住又捶了他一下,「你總是這麼打我,有一天我要討回來。」
「若你有那份能耐的話。」他抬起手捏了下她的鼻子。
她一掌拍掉他的手,「我會的。」
嚴拓天抱緊她,然後低頭親吻她。
「我不上朱府去。」她抵著他的唇低喃。
他的反應是將舌頭霸道的探入她的唇內,探索著她口裡的每一處,大手同時鑽進她的衣襟之內,急切的撫摸著她。
陸芷兒低吟的迎合他……但最後,她還是被押去了朱府一趟,不過,從頭至尾,她都沒道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