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照樣白天戴著假髮上課,晚上則以男同性戀者紫籐君的身份登台表演人妖秀。
然而日子卻變得有點悵然若失。
李靖華就像突然從地球上消失,再也不出現在同性戀酒吧中。
鬧事後的小傑,被酒吧開除,小傑惡狠狠地撂話,要紫籐君走著瞧。
沒有了小傑的威脅,紫籐君更成為酒吧的台柱,「花名」遠播,價碼也更提高了幾千元,更有許多外邀的作秀機會。
但何歡不知怎地就是不太提得起勁兒。
舞台上的紫籐君,一逕懶洋洋地唱著略帶憂傷的歌曲,所有的搔首弄姿,頓然失掉了趣味,也滿足不了那可有可無的虛榮感。
期中考緊接而來,幸好何歡的功課向來頂尖,即使沒怎麼讀,靠著堅實的底子,還是順利過關。
倒是貪玩的何茜,原本還算不錯的成績,竟大幅下滑,差點過不了關。
即使這樣將大大影響「家族測驗」的分數,然而她一點也不難過。
因為她最近談戀愛了。.
陷在愛河裡的喜悅,令她對什麼都不在乎,有著好心情,連帶對何歡,都懶得費心去找麻煩。
原本對她若即若離的「阿華」,不知為何回頭來找她。
她終於知道他叫李靖華,並不姓吳,但這無所謂,雖然李靖華從不談及家世,但看他出手大方、開著昂貴轎車,又即將是個准律師,抓緊他,準沒錯,從他身上撈到五百萬,絕對易如反掌。
何茜打的如意算盤是,先利用李靖華的錢贏得繼承權,到時候,反正夫婿隨她挑,她挑上個門當戶對的李靖華,奶奶也沒啥話說才對,所以自認為先用一下李靖華的錢,也挺天經地義的。
所以,對於期中考後,奶奶到台灣來的事,她胸有成竹。
不是嗎?
有了李靖華,五百元的生活家、不花錢的天生玩家,刨造財富的藝術家,這三點對她來說,都不成問題。
李靖華帶著她吃喝玩樂,進出最高的場所,她一分錢也不必花,而且知道她是李靖華的女朋友,許多人都對她十分奉承,李靖華曾為其寫企劃案的那家傳播公司老闆,知道何茜的奶奶要到台灣來,甚至主動出借專為拍片用的一幢別墅,讓何茜充場面。
奶奶所出的第一回合測驗主題是「宴客」——評分標準,講究最高品質,與最低成本。
意思是,何歡與何茜,必須各自辦一桌,宴請奶奶,卻要在花錢最少的基礎理完成,最好是半毛錢也不必花。
何茜擺出最大的排場,卻真的不花一毛錢,就把奶奶伺候得舒舒服服。
因為正巧傳播公司要為國外客戶拍一支滿漢全席的廣告片。魚翅、燕窩、熊掌、鮑魚、海參、牛舌……
甚至連猴腦都沒有了。
腦筋一流的何茜靈機一動,說服傳播公司老闆,何不乾脆就讓她與奶奶當現成的演員?
這樣,她既可出名,傳播公司也省下演員費,抵消昂貴的食物準備費,豈非一舉數得?
於是,酷好美食的何老夫人,吃得滿意極了。
「不錯不錯,我們何家子弟果然不同凡響,不花一分錢就能擺出這樣的譜,好好好。」何老夫人一邊剔牙,一邊想起來問說:「那咱們祖孫兩拍這支廣告片,賺多少錢哪?祖孫明算賬,你得分奶奶一半才行!」
「呃,是——是免費的,條件交換,他們幫我們做排場,我們就——」
「啊?免費?敗筆!,你還是太不懂得談生意的門道和技巧,奶奶搖頭歎息。「每分錢,都要能撈就確實撈到,滴水不漏才行啊!」「是的,奶奶,你教訓的是!」
真是要錢的老傢伙!
何茜在心裡暗罵,嘴裡卻恭敬如儀。
相較之下,何歡的排場,就小兒科太多太多了,幾乎不值一提。
她請奶奶到家吃親手做的家常菜。
可憐現的,為了省錢,她平常都是到黃昏市場去,真正花錢採購的,卻是少之又少,而是每到快接近休市攤販們多會把一些較差的貨色拋棄,何歡就精挑細選其中較好的,腐敗或品質差的,當然不要,而且得看來算新鮮一點的東西,回家做進一步處理,每回都大有斬獲。
這樣聽來,彷彿有點噁心,但經過處理,例如包心菜,將外部老葉一概去除,只留下新鮮的嫩葉部分,肉類則切除較差的部位,只留下最好的部位,經何歡處理出來的食物,都還算是上等貨呢,久而久之,何歡訓練出一套如何判斷新鮮與好壞的訣竅。
奎子還特愛向何歡分購一些菜回家煮,或者到何歡家打牙祭——當然是要收費,何歡絕不准人家白吃好的,不過這種機會,在何歡登台演唱後,就幾乎沒有了。他反過來負責包辦了何歡的生活花費。
何歡請奶奶的宴席,出自同樣的手筆。
精巧可口的四菜一湯,吃得奶奶迭聲讚美。
「溪蝦是和朋友去宜蘭玩的時撈的,苜宿牙是自己種的,這雞湯是我用最便宜的雞脖子和雞腳用文火熬出來的,湯裡的海鮮,則是零零散散從市場撿回來的,唯一花錢的是做壽司的米飯和醋,總共是花了五十六元,還剩下半瓶醋沒用完。,』何歡據實以告。
何老夫聽說有些東西是從市場撿來的,有點傻眼,但那冬瓜盅委實鮮美,她忍不住又多喝了半碗。對她這個美食家來說,東西新不新鮮,是騙不了她的舌頭和味覺的。
幾乎是以原味呈現的一餐吃得何老夫人連打飽嗝。
何歡幾乎是得到何家向來Q擱儉(小氣又節儉的意思)的正傳,但何老夫人還是要挫挫她的銳氣,吹毛求疵地指著餐具說:「這象牙筷子和骨瓷碗碟,花不少錢吧?用免洗餐具,不是比較便宜?」。
「我仔細衡量過,如果每天用一隻免洗筷、幾個保曬龍碗盤,一包免洗筷三十五元,保曬龍碗盤一包百來元,又佔地方,幾年下來的花費,足夠買這些高級餐具了,而且,高級餐具可以用很久,既顧到生活品質,又支持環保,還是比較划算的,奶奶。」
何歡的精打細算,果然不僅在省錢,還省得有點道理,讓何老夫人刮目相看。
不過,何歡終究是比何茜多花了五十六元,所以在這一過招上,算是稍稍落敗,幸虧有期中考試成績拉高了分數,所以雙方平手結束了第一回合的競爭。
何老夫人臨走前,何歡和何茜終於看到「阿華」的廬山真面目,照片裡的人長得一臉豬樣。
「奇怪,那阿華小時候長得還挺人模人樣的,怎麼長大後,這副德性,哎,可是已經答應吳家了,這也沒辦法。」何老夫人輕描淡寫地。
「你們兩人的表現,都不是很理想,是不是準備乾脆嫁給阿華?吃香的、喝辣的,倒也不錯啦!」
奶奶的話,讓何茜和何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言下之意是,在競賽裡輸的一方,絕逃不了嫁給這個豬樣男人的淒慘命運了。
更恐怖的是,何老夫人說:「如果成績未達最低標準,那麼就算是勝的一方,我也不會把繼承權給她,免得太快把家業敗掉,乾脆另外培養人才……」
但無論如何,總算是暫時過關了。
為了表現更好,何歡和何茜都更努力朝目標邁進,以免真的嫁給那個豬臉。
眼見銀行存款累進不少,按理何歡應該高興的,但她卻悶悶的,大家都說紫籐君變得愈來愈憂鬱。
這陣子,奎子心情也不是很好。
說好只出國旅遊一個月的阿普,雖每到一個地方都寄明信片回來,但他玩性太重,竟又一再延遲返國的時間,和別人繼續逍遙,卻寫信來,叫奎子要好好等他,絕對不可以變心哦!
「這種大爛人,你還當寶?要是換作我,是就去追別人,把他氣死!」
何歡聽了就有氣。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這或許就是我的宿命,我用情太深了。」奎子悲哀地說。
何歡直罵死奎子笨!
「宿命你的大頭鬼,天天在酒吧裡混,帥哥特別多的,你難道都沒遇到比阿普那個大爛人更好的?為自己的將來著想一下吧,你!」
「哎,或許我真該為自己著想一下——」奎子唉聲歎氣地,想到什麼,眼睛登然一亮。「喂,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天救你還凶巴巴的那個傢伙,很久沒來了?」
「他來不來,干我屁事?反正我照樣表演、照領薪水!」何歡嘴硬。
「好可惜,哎,那傢伙長得挺帥的——體格又好,如果抱著他,一定好有安全感……」奎子向來只對大帥哥感興趣,一臉癡迷的表情。
「啊?」何歡叫。「你不可以,你怎麼可以對他有興趣?」
「為什麼不行?奇怪了?」奎子頗不以為然。「如果我喜歡他,為什麼不能對他有興趣?哼,如果阿普再不回來,我就追他l」
「你才說你多愛阿普,根本是騙人的,馬上見風轉舵要追別人,你未免太濫情了,我告訴阿普,讓他來修理你!」
「咦?你剛剛不是才叫我去追別人?」
「你可以追別人嘛!」
「可是我對他比較有感覺呀!」
「你敢?」何歡凶巴巴地。「你追誰都可以,但就,就是不能找上他!」
想到奎子可能追求李靖華,何歡整個人就不舒服起來。
奎子疑惑地望著何歡,猛一拍腦袋。「我的天哪!你該不會對他有意思吧!那傢伙是同性戀者吶,你完了,你完了!」
奎子想當然耳地以為常流連在同性戀酒吧的,必是同性戀者,否則頂多是好奇來一次、兩次玩玩,看看新鮮的人妖秀罷了,哪會天天的到的?
「亂講!我警告你,別亂講噢!」何歡語氣低弱地分辯。
「男人婆,你完了,真的完了!」奎子語氣悲哀地看看何歡。
「你別那樣看我行不行,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但奎子不理何歡的威脅,幾乎妻為好友掬一把同情淚了。
「何歡,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懸崖勒馬,懂嗎?你是個女的,卻愛上同性戀者,真跌進去這感情的漩渦,你會痛不欲生的。」
若非事態嚴重,奎子不會如此苦口婆,心地勸解分析。
「何歡,相信我,你別傻傻的搞不清楚狀況,假戲真做,再怎麼比男孩子更像男孩子,你終究是個女的,誰都看得出來那傢伙喜歡你。」奎子想起來那天李靖華滿臉殺氣的表情,突然恍然大悟。
「我想,他是愛上你了,那天才會那麼生氣,但是,何歡啊,他愛上的是你,卻也不是你,而是紫籐君,他以為你也是男同性戀者,你懂不懂?一旦他發現你是個女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愛你了,你懂不懂,就像我知道你是個女的,所以一開始,就不會動你的念頭,即使你的男性扮相再帥,都是不可能的,」
奎子歎口氣,又強調道:「即使他是個雙性戀者,也會對女人感興趣,但你受得了他同時對男人有興趣的事實嗎?」
何歡一句話都答不出來了。
「你真的好可憐,第一次情竇初開,就碰上這種慘事,都是我害的!」奎子內疚自責。
「你別他媽的亂放屁!我什麼時候愛上誰?」何歡以憤怒來掩飾內心的混亂與震驚。
她愛上一個同性戀者了?牽掛一個人,就是愛嗎?她不懂,她完全沒有經驗,只知道自己對李靖華的確有種特別的感覺,會時常莫名其妙地想到他,尤其是那像陽光一樣的笑容——這,就是愛嗎?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他是個同性戀者,我再笨也不會對他有興趣,你要追他,你就去追好了。」
何歡莫名共妙地感到委屈,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奎子追出去,在路上拉住何歡,抱住她。
男人婆竟然哭了。
奎子原本就多愁善感,也陪著落淚,難過地為她抹去淚痕,像姊姊般溫柔地低聲安慰何歡。
雖是暮色沉沉,街燈一盞盞亮起,視線仍是明亮的,眼見「兩個」男人當街擁抱,許多路人投以好奇的一瞥,眼中甚至帶著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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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失意之人,互相安慰鼓勵,何歡再度昂起鬥志,把一切心思都放在達到目標上面,甚至還要賺更多,偷偷寄給老家的奶媽,讓她私下轉給一切受制於大媽媽的母親。
寂寞的奎子,則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思念,以及照顧他的「金主」何歡的起居和表演內容的設計上,與她形影不離。
「你對紫籐君,真是無微不至啊!」.
玻裡老是那麼酸溜溜地,他百般找機會要親近紫籐君,卻苦無機會,對奎子真是又嫉又妒,恨得牙癢癢的。
愈是如此,奎子愈不敢稍離何歡半步,他太清楚那些色迷心竅的老玻璃會幹出啥好事,於是表面上,愈是裝出和紫籐君深情意重的樣子,何歡也配合得天衣無疑,奎子不在,絕不更衣,奎子沒去的場合,誰也別想邀得動紫籐君。
這日,表演結束後,奎子親暱地擁著紫籐君正要離去。
突然,有個高大英俊的男子氣勢洶洶地沖遺來,擋在他們面前。
啊?捺會按呢!
竟是阿普!
阿普不是正在法國「樂不思台」嗎?怎會跑到這裡來?
「好!太好了,我總算看清楚你,趁我不在,就搭上別人,要不是小傑好心通知我,我還被蒙在鼓裡。」
阿普眼裡燒著兩團旺旺的怒火。
原來是小傑那個爛傢伙!
奎子急得快瘋了,可是阿普根本不容他解釋.只一味暴跳如雷。
沒見過何歡的阿普,怎會知道何歡是女扮男裝呢?尤其是酒吧迷離的燈光下,紫籐君俊俏的翩翩風度,更威脅到自認是一代帥哥阿普的自尊心。
但在酒吧裡,奎子怎能說明紫籐君原為女子的身份呢?
「你就是阿普吧?」
何歡好奇地把阿普從頭看到腳。嘖嘖,即使像瘋狗一樣激動亂吠,這阿普仍是如此英俊好看,難怪奎子會迷他迷得半死!哎,難道天下的帥男都成了同性戀者了?何歡想起李靖華,臉色也沉下來。
誤解紫籐君把他從頭瞧到腳,是在別苗頭,臉色沉下來,是在示威,阿普更怒不可抑。
他使勁地將紫籐君拉開奎子的懷裡。
「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打她!」
奎子叫,護到何歡身前。再怎麼說,何歡是個女的,怎挨得了阿普的拳?況且她會女扮男裝,是在幫他和阿普,更沒道理讓她挨揍。
「你,你——好,你護著他,你護著他!原來小傑說的都是真的,你變得好快,你——啊!」阿普蒙著臉,低鳴一聲。
阿普傷心欲絕,他對奎子是真心真意的,此番出國,旅遊度假,被母親以死相協助召回去相親是真,而礙於籌不出旅費,只好利用那個老色鬼為他出機票錢,他在轉機時,就把那老色鬼給甩掉,由於怕奎子作心猜疑,不敢告訴他真相,只想回去虛應一番就回台灣,只因有事,才多耽擱幾天,竟發生這樣的事!
阿普咬著牙,真想揍奎子一番,然而揚起拳,卻不忍打下去。
酒廊裡客人有的好奇圍觀,有的像在看戲,有的躲到一旁,怕被波及,有的則幸災樂禍,恨不得奎子和紫籐君的關係能從此破裂,他們好乘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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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情況,奎子更無法透露真相。
何歡也是「頭殼抱著燒」,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我再慢慢和你解釋好不好?」奎子泫然欲泣,仍是護在何歡面前,哀求著。「阿普——」
「不要叫我!」
阿普淒厲地吼了一聲,絕塵而去。
糟透了,事情怎會演變到這步田地?等奎子送何歡回家後,趕回自己家裡,要找阿普解釋清楚,發現阿普竟帶走他所有私人物件,顯然是再也不打算回來了。
能找的地方,奎子都找過了,熟與不熟的朋友也都一一詢問,但阿普是橫心不要他了,那麼就算賺再多錢,又有什麼意義?
已經五天了,奎子不僅美容造型工作室不去,連護送何歡到酒廊的差事都怠忽不管了,終日以淚洗面,滴食不進。
「真是沒用的傢伙,堅強一點嘛,大丈夫何患無愛人?」
何歡已經想不出別的字眼來安慰奎子了。
「我不是大丈夫,我寧可當小女子!」奎子抗議,仍是哭。
哎,「紅樓夢」裡賈寶玉說: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應該改為——失戀的男人是水做的,何歡覺得自己快被奎子的眼淚淹死了。
再這樣下去,奎子即使不尋短、沒餓死,遲早也要哭死。
可怎麼辦呢?難道好不容易才創造出來的賺錢路子,要自此封斷?何歡萬萬不願意,雖然有點害怕單槍匹馬去酒吧,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酒吧裡的服務生、歌手,乃至一些熟客,多少帶著異樣的眼光,看待紫籐君細細碎碎的耳語,使酒吧顯得更加氣氛暖昧。
在同性戀圈裡,事情傳得特別快,嫉妒的,批評橫刀奪愛的紫籐君活該,認為阿普沒修理他,算他狗屎運;垂涎紫籐君的,則暗爽在心,重新燃起希望,又開始準備要對紫籐君大獻慇勤。
表演結束後,紫籐君回到後台。玻裡乘機溜進來搭訕。
「落單了,嗯?」玻裡靠近紫籐君,用纏綿的低語說。
「呃,奎子這幾天生病了。」何歡連打幾個噴嚏,技巧地躲開玻裡。
玻裡並不死心,色迷迷地握住紫籐君的手,在掌中輕輕摩挲。
何歡渾身起雞皮疙瘩,抽回手。
「何必呢?奎子花心,你又何必對他專情如一,嗯?」
玻裡不以為忤,在心裡暗笑,他聽到的消息是,這幾天,奎子到處在找阿普,已經急得茶飯不思,無法工作,顯然奎子對阿普舊情難忘。嘿嘿,紫籐君啊,你快被甩了,何必還為了一點面子假惺惺呢?
「聽說奎子這幾天到處在找阿普噢——你被蒙在鼓裡了吧?哎,他實在,實在太沒把你放在眼裡了。」
何歡不置可否,懶得回答,為了躲開玻裡又要伸過來吃豆腐的手,何歡抽取面紙卸妝。
瞧著紫籐君微微顫抖的手,玻裡以為那是因為氣憤而起,嘴角揚起奸奸的筆。
事實上,人家是被他的毛手毛腳嚇得有點不知所措。
奎子沒有來,她今天的舞台妝也失色多了,而平日,卸妝後,奎子還會技巧地為紫籐君略作修飾,使她看起來更像男孩子一些,但今晚,只能隨隨便便了,何歡只想盡快卸完妝逃走,遠離玻裡的噁心威脅。
「其實我是知道阿普在哪裡的,只是為了你,我不肯告訴奎子——」玻裡假慈悲的。
「你知道阿普在哪裡?趕快告訴我。」何歡面露驚喜之色。
「你想知道」玻裡得意地。
「你不是說你對我最好嗎?告訴我嘛,好不好?」
面對紫籐君對他顯露的媚態,玻裡喜不自勝。
一方面為了討好紫籐君,一方面,玻野以為紫籐君必定是要去找阿普談判算帳,所以就興風作浪地把情報出賣了。
「你的條件這麼好,何必和別人分享愛情呢,嗯?奎子不懂得珍惜你,我會珍惜你的,他讓你受這麼大的委屈,實在太不應該了,我真為你抱不平。」
玻裡極盡能事地挑撥,身體則幾乎整個貼在紫籐君的身上,呼出充滿色慾的熱氣。
爛人!何歡暗罵。看我怎麼整治你!
「親愛的玻裡,在這裡不夠刺激,我們——」紫籐君故意垂睫一笑,低聲說:「大廈頂樓既可看夜景,而且滿天星光,氣氛一定很好,不是嗎?」
「是啊,是啊,是啊!」
玻裡樂得合不攏嘴,像狗一樣流著口水,鼻子腥腥熱熱的,一摸,果然是噴鼻血了。
哇,太興奮了!玻裡用衛生紙搗著鼻子,猴急地隨紫籐君直上大夏頂樓。
仲秋漸涼,風嗖嗖地吹,卻吹不去玻裡滿身邪態和燥熱。
「哎呀,我忘了,我袋子裡還帶著瓶紅酒,我去拿來!你等我喲!」
紫籐君妖媚地眨眨眼,玻裡骨頭都酥了。
啊哈!老色鬼,要你好看!何歡一溜出頂樓,馬上悄悄將門反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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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月黑風高的,除非奇跡出現,否則玻裡可就得在頂樓挨一夜,等到明天管理員,或打掃公共設施的歐巴桑上來解救他了。
不知死活的玻裡還在那邊等著。
何歡早就溜走,按著地址,趕去找阿普了。
「你還敢來?滾!在我還沒動手打人之前,你最好在我面前消失。」
阿普開門,見是紫籐君,氣得就要闔上門。
何歡蠻橫地一腳理是擠進門裡,用半個身體擋住門。
「你白癡啊你!真不懂奎子怎會愛你這個有眼無珠的傢伙!」
何歡劈頭就罵,罵得阿普一頭霧水,倒忘了要趕人了!
「還不趕快請我進去,奎子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啊?」阿普一呆。
何歡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機會,潑辣辣地就自動進門。
「沒有別人在吧?」何歡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
阿普搖頭,仍是一臉敵意。
「奎子……他怎麼了?」阿普掩藏不住關心的神色。
嘿嘿,顯然這帥哥對奎子也是真心的。但何歡還是忍不住要整他一整。
「奎子竟愛上你這種天字第一號大爛人,還絕食尋短的,我真為他叫屈。」
「如果不是看在你太瘦弱,根本不堪一擊,我會海扁你一頓的,我警告你!」
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阿普,站著足足比紫籐君高出一個頭,他捏著拳,控制火氣,也是滿臉憔悴的樣子。
「你幹麼?既然這麼關心奎子,幹麼還躲著他?你沒有勇氣站出來爭取愛情,只敢躲在這裡黯然神傷啊?太遜了吧!」
「你!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既然奎子愛的是你、護的是你,我就成全你們,你還來幹什麼?」阿普咬牙切齒地。
「噢——原來,你是要成全我們啊?嘿,你可真有風度、真大方,愛情可以隨便拱手讓人的?那你幹麼還這麼嫉妒憤怒的?」
「我——我不想讓奎子為難,」阿普恨恨地說。「除非他主動離開你,否則,他永遠也別想再見到我!」
「嘿,你很驕傲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哦——」
「如果你只是來炫耀你的春風得意,在我還有理智之前,你快滾吧!」
「春風得意你的大頭啦!看清楚,我,是,女,的!」
「嗄?」
阿普愣怔住了,眼前的紫籐君,明明是個俊俏的白衣少年,怎會是個女的?但那也絕非不可能,雖是極有個性的一張臉,但男性與女性的臉龐,即使同樣是英氣俊俏的,畢竟還是不太相同。
尤其今晚,因為少了奎子的「妙手易容」,仍是一頭超短短髮、白衣白褲的紫籐君,仔細看,的確比平日要顯得女氣多了。
「你該不會要我在你面前脫光衣服,讓你驗明正身吧,嗄?」
瞧阿普一副不敢置信的呆瓜表情,何歡就怨歎老媽幹麼把自己生得這般有「男人相」?還要說破嘴來證明自己是女人?她又想起把她也當成男性看待的李靖華,不禁歎了口氣,哎,想他作啥?
何歡詳詳細細地把所有經過始末,說給阿普聽。
「他是為了要供應你無止無休的物質慾望,才出此下策,你老兄還不知感激,完全不聽解釋,要我是奎子,早就馬你三振算了!」
阿普感動不已,連日來的痛苦彷彿拋到太平洋了。
他也如實把為何出國的來龍去脈,細說給何歡聽,這對凡事為對方著想的同性戀人,讓何歡不得不大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