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誤會是不可能解開的了,因為他對她的成見太深,根本就無從解起,況且她的解釋對他來說,都只不過是她對自己的辯解之詞罷了。
現在的她,只是任他玩弄的娃娃,接受他對她的一切安排,在他需要時進到他的房間,在他不想見到她的,躲得遠遠的。
當他在浴室洗澡的時候,房間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幫他接聽屯話的許潔,因為鈴聲持續的響起,又擔心是警局裡有什麼重要的事,所以她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
對方一聽到女人的聲音,反而猶豫的沉默了片刻。
「喂,請問是找季修雲嗎?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事可不可以請你留話?」
「你是誰?」
嬌滴滴的女聲,透露了其中的好奇與不可置信的尖銳。
然而她的問題卻讓許潔不如該如何回應。她能怎麼回答呢?說自己是季修雲的員工、朋友,還是什麼?親密程度遠超過朋友,實際上卻連朋友都不算。
「有事就麻煩你留話吧,或是三十分鐘後再打來?」
許潔決定跳過這個令人無所適從的問題,看樣子應該不是工作上的事,既然如此,就讓他自己去回答女人的疑惑吧!
「不用了,我再打過來好了。」
嘟的一聲,對方的電話已經收了線。
仍然怔忪的望著電話的她,心裡浮起了似酸楚又似艱澀的情緒,但許潔告訴自己不關她的事,季修雲自然不可能為她改變原來的生活方式,而且根本也沒有必要不是?她只是個交易的賣方,他仍然保有其他選擇的權利,而她,卻不管是身與心,都只能擁有他一個主人。
她用筆在紙上寫下了有關電話的訊息,隨後便離開了他的房間。
總有一天,她不會再因為他的舉動而難過,總有一天,她會想辦法忘了曾經發生過的這—切,總有—天,她會抹去他在身上所留下的傷痕。
總有一天,她會讓自己離開他的身邊。
但是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終了。
第二天的傍晚,濃郁的沙丘香水,在仲夏的空氣中吹拂,隨著女人婀娜的身軀在大廳裡移動,任何靠近的人都可以很清楚的聞到她的蠱惑,那種帶著壓迫的威脅感,以及臉上一副挑的表情。
「你是……」
管家通知了許潔,來昔說是要找季修雲,但他還沒有下班回家,所以她又轉口說要找一個女人——一個在季修雲房間接電話的女人。
「我是蘇珊-葉,修雲的朋友。」
等到她轉身面向許潔,她才看清楚她的模樣,雖然裝扮可能保守了些,但艷麗的五官與凹凸有致的身材,的確稱得上是能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美女。
蘇珊打量的眼光在許潔的身上移動,沒有掩飾其中露骨的敵意。
「你是修雲的……」
「我是許潔,是季老先生聘請的助理。」
她沒有必要讓來者誤會,於是很快的為自己解釋,但蘇珊顯然並不相信她的存在如此單純。
「你住在這裡?」
雖然許潔不想讓蘇珊誤解,但是她的態度卻顯得不甚友善,這讓許潔失去了多做解釋的耐性,她只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失陪了」便打算離開。
而碰巧季修雲卻在這個時候踏進家門。
一見到蘇珊,他起先有點訝異,但蘇珊已經先一步撲進他的懷裡,他也就很自然的將手臂擁上她的肩頭。
「怎麼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人家來找你嘛!誰知道……」
蘇珊用眼睛瞄了一眼許潔的方向,季修雲算是意會了她的疑慮。
「你還沒吃飯吧?我們到外面吃飯,有事待會再說。」
原本蘇珊還不是很願意離開「戰場」,但季修雲已經走了出去,在向許潔投下充滿驕傲又得意的眼神之後,她才很快的轉身離開,跟上他的腳步。
許潔知道自己只是個工具,是個表面受其他女人妒嫉,事實卻只是個傀儡的局外人。季修雲根本不在乎她會怎麼樣看待這一幕,當然更不會在乎她的心裡是否因為這樣而受到傷害,他公然的表現出對她可有可無的態度,相信他之後對蘇珊的解釋應該也是如此。
但,即使知道如此,她的心卻還是因為這些而疼痛……
她為什麼要嫉妒?她為什麼要難過?她到底在做什麼?
明知她愛上的,是不該愛上的男人,是有契約關係的男人,是視她如敝屣的男人,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回應她愛情的男人。
她又何必心痛?她又何必難過?雖然在她心中已經給過自己好幾次同樣的答案。
整個晚上,紛亂的臆測充塞了地整個腦海。
她不斷的注意時間的流動,在五分鐘內至少抬頭看了表上的時間十幾次。他們兩人現在還在一起嗎?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季修雲還沒有回家?是因為那個叫蘇珊的女人纏著他,還是他自己不願意離開她的懷抱?
她是他的女朋友嗎?他是不是愛她?他愛的女人就像她那個樣子嗎?
她在自己的房間裡等著他,寂靜的夜,任何細微的聲響都足以讓她瞭解他到家了沒?還是他會帶她一起回家?他們會在隔著一道牆的另一端,做他對她做過的事嗎?他也會那樣吻她,也會那樣愛撫她,或者會更溫柔的對待她?
光是這些想像,就足夠令她困擾、猜忌、分裂。眼角的淚水,止不住的浸濕了枕頭,伴隨她整個無眠的夜,睜著腫脹的雙眼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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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好幾天的時間,季修雲都沒有再碰她一下,就好像已經對她的存在厭倦了一樣,他們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只有在見面時快速的交換彼此的眼神——不是她先閃避,就是他匆忙的離開。
他當然不需要對她解釋,也當然不會注意到她希望能被安撫的心,即使是沒有邏輯荒謬的謊言,她都希望能聽它由他的口中說出。
其實她知道原因,因為有人遞補了她的位置,季修雲自然不再需要她,也許那個叫蘇珊的女人能給的更多,遠遠超過她這個不懂得如何取悅男人的女人。
整座宅第,之前曾經認為盎然富於生氣的環境,如今卻像是封閉住思緒的牢籠。她是籠中的鳥,就算行動上有充分的自由,卻不願另尋他處而棲,因為她明白心一旦被鎖住,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能讓她真正的自由。
現在的生活對她來說,連自尊都成了奢侈的要求。
她希望能見他一面,不要只是早餐或是晚餐匆促的一瞥,她希望能再次躲入他溫暖的懷抱,她希望能多看看他,即使只是多個十分鐘。
唉……看來今晚又無法入睡了。她便打開陽台的落地窗,讓夜晚的冷風灌進她的空虛,而她則斜倚著陽台上的磚石,望著隔壁房伺傳來的燈光。
也許是她真誠的祈禱召喚了上帝的垂憐,隔鄰的落地窗倏然推開,端著酒杯的季修雲,一臉沉思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修雲……」她出聲喚他。
他看起來好累,疲倦的眼角和皺成一團的衣著,說明了他這幾天並不像她想像中的輕鬆。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是因為公事,這幾天的忙碌只是因為公事?
他看著佇立在陰影裡的她。
「過來……」
當他示意她由陽台上橫跨過去的時候,許潔幾乎沒有猶豫的便迎向前,在他們接近的瞬間,他抱起了她,將她抱入了自己的房間內。
起居室裡開亮了所有的燈光,桌上凌亂的文件、筆記、煙頭,說明了他的忙碌與困頓。
「怎麼還沒睡?」他反而問她。
「還不想睡……」
她知道自己不能解釋太多,她不想破壞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恬適。
「真羨慕你,我已經好幾天沒能好好睡覺了,光是這些案子……剛剛的一個小時內,我至少看了床的方向五十次,可是沒有一次敢靠近它。」
原來他也會開玩笑!他也有輕鬆詼諧的一面,只可惜她能瞭解他的機會實在太少了。
「所以你跑到陽台去吹風,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一點?」
他苦笑了一下,「是呀,不過一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清醒不了了。」
「修雲……」他一定不會知道,這句話讓她的心裡有多高興。「你這樣硬撐就算不在床上睡著,也會在桌上不支倒地的。不如你先到床上休息一下,我明天早上再早一點叫醒你?」
挑燈夜戰的決心,因為她溫柔體貼的話語而動搖了,說真的,他真的好累,累得都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了。
「你真的覺得……」
「當然,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沒有體力怎麼面對明天的工作?五點會不會太早?我明天五點來叫醒你。」
她很高興自己能對他的生活有所用處,尤其是他一點都沒有抗拒她的意思。
「聽起來真的很誘人,不過你得陪我一起睡。」
話語裡寬廣的想像空間著實誘人,許潔已經不由自主的臉紅了起來。
她跟隨著他的腳步,當他把自己狠狠的摔到床上時,她在他的身邊順從的躺下,他手臂馬上環繞住她纖細的腰,溫熱的唇在她耳邊印上啄吻,她想轉身面對他,卻被他制止了她的移動。
「求你不要動,我真的只想抱著你好好的睡一覺,你再動,我會受不了的。」
許潔一聽馬上停止了任何的移動,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這讓季修雲低聲的笑了起來。
「別把自己憋暈了,到明天早上之前,我可能都因為沒有發現而錯過急救的機會。」他讓她轉過身倚入他壯實的臂彎中。「只要睡覺,我只想抱著你睡覺……」
之前所有不安的苦澀,在一瞬間似乎都已經煙消雲散。
許潔閉上了眼睛,卻不能阻止心中許許多多不安定的想法,他間接的說明了這幾天的忽略,並不是因為蘇珊的存在,也不是因為對她厭倦了,而是公事,公事才是讓他無心多想的原因。
季修雲會不會也有一點點喜歡她?不然他為什麼會在疲累時想抱著她呢?
想到這裡,許潔終於開心的露出了笑意,持續一整個晚上的愉悅,連帶她的夢中也感染到現實裡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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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原本打算叫醒他的,沒想到幾天的失眠讓她一下子睡過了頭,當她醒來之後,身旁早就沒有了季修雲的身影。
她睡了個甜美的好覺,季修雲呢?應該也是一樣吧!
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許潔全身的精力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打算先洗個澡,然後帶著一身的朝氣開始工作。
準備離開他的房間時,她發現起居室已經恢復原來整潔的模樣,只是書桌上還有一張紙條。她好奇的拿起它,心裡想著會不會是季修雲留給她的。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雀躍的閱讀起上面的文字。
潔:這卡片給你用。修雲
卡片?她好奇的檢視桌面上,在角落發現了一張白金信用卡。
他還是這樣看待她的。
昨晚的一切忽然變得沒有任何的意義,原來還是一樣的情況,他還是用錢買下了她,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許潔想都沒想,就將信用卡剪成了兩半,並將紙條也撕成粉碎,隨手丟進了垃圾桶內。
季修雲認為她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要求更多的金錢嗎?她的母親因為之前他的資助,病情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她不再需要太多的金錢,她想維持的關係也不只是金錢,難道他一點都感覺不到她的改變嗎?
所有的事情都是交易,包括她對他的溫柔關懷,在他眼中也只不過是金錢衍生的附加價值?
也許她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她一開始就錯了,一開始就讓他產生根深蒂固的印象,一開始就認定她是個為了金錢可以出賣靈魂的女人。
她能改變他對自己的看法嗎?
許潔沒有把握,可是昨夜原本美好的一切,卻讓她貪心的想要更多。如果她能改變季修雲的想法,如果他們能持續昨夜的溫柔相待,如果他開始有一點點的喜歡她,如果她可以用時間來證明他的誤解……他們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
會不會有一天,他會因為愛上她而挽留她?
她應該給自己時間好好想想這個問題,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她一定得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梳洗一下,她的上班時間就快耽誤了。
一天的時間,在忙碌的情況下很快的過去,拜昨晚良好睡眠品質之賜,人顯得精神許多,相對時間也不再那麼漫長難捱。
雖然一樣是不斷的會議與不停的討論,但季修雲覺得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很順心,連帶工作進度也比預定的提早完成。
他已經好一陣子沒能陪爺爺吃晚飯了,準時的離開辦公室,在這兩年之內幾乎還不曾發生過,或許除了爺爺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他不願意多想,他只是告訴自己,他沒有時間想這些。
回到家之後,也許是沒有人相信他會在這個時間回來,所以大廳裡無人聲,連餐廳也還沒有任何開火的動作。無所謂,他正好可以趁這個時間上樓梳洗一下。
口裡哼著歌,難得的輕鬆悠閒,讓季修雲在等待浴缸注滿水的時間,可以整理一下書桌抽屜裡塞滿的文件。他習慣保持桌面的整潔,卻常常因而使抽屜裡爆滿。
很快的檢視一下文件上的內容,不要的便把它丟進垃圾筒,只是當他習慣性將紙條揉成一團,準備用空心球擲入筒內時,金屬所引起的反光卻吸引住他的視線。
他拿起躺在垃圾筒裡面的信用卡——那是今天早上他留給許潔用的。
一旁遺留有他紙條的「屍體」,不,應該說是「屍塊」才對,因為紙條被細碎的撕爛,很顯然撕毀它的時候,兇手的情緒還不算太好。
可是為什麼呢?她為什麼不要這張卡片?
他頹然的讓自己靠在書桌椅上,腦海裡浮現出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也不想那樣對她,他也不想讓兩人之間一直維持戰爭的關係,他知道她需要錢,而他這麼做只不過是順應她的需要。
不然該怎麼做?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夠尷尬了,花錢買女人,這是他這一輩子唯一一次幹這種事,她還想他怎麼樣?總不會是送花送巧克力那套吧?他們之間根本不是那種關係,他只是不想讓她為錢鎮日愁眉苦臉的,活像遭受什麼不人道的凌虐一樣,討她的歡心也不成,那她還想他怎麼做?
他早就說過,女人實在太麻煩了!
季修雲怔忡的對著手上被剪半的卡片,滿腦子儘是不知所以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