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也是一種幸福。
可是幸福能有所選擇嗎?
曾以為能忘得了過去的傷痛,只要刻意不去想起。但存在內心深處的影子,卻在無法掩飾的夢裡藏不住也瞞不了。
當陳維琪再度見到沙克的同時,她幾乎難以自抑地不去記起那段讓她強迫自己失憶的日子,隨著往事如潮湧般衝擊著她的傷處,她愕然得無法平靜地去面對那個曾是她深愛過的人。
兩年多前,陳維琪在她乾爹的安排之下,前往法國留學。乾爹相當用心地栽培她,希望她能全方位地發揮她的才能,某日她乾爹突然派了一個任務給她,要她替他保護K國大使的兒子——也就是沙克。雖然她乾爹提醒過她,要她絕對不可以愛上沙克,她也一直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但沙克卻先愛上了她,並深深地為她著迷。然後,在他溫柔深情的對待之下,她動了心,並與他展開了熱戀,但她意想不到的是——沙克的真實身份竟會是沙貝爾王族的二王子。
就在那個令她難以忘懷的夜晚……
當陳維琪意外地受邀參加K國王族聚會的晚宴上,沙克以尊貴的王族身份出現在金碧輝煌的大殿時,錯愕的她,這才恍然明白為何乾爹會要求她別愛上沙克;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站在沙克身邊的那個美艷動人的女子,就是在這場宴會上向眾人宣佈的王妃人選,他們即將在下個月舉辦盛大的皇室婚禮。
對沙克而言,陳維琪的出現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也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之下,參加這場晚宴。當他看著陳維琪眼中噙滿傷心的淚水時,他傻眼得不知所措,趁著大夥兒不注意的時候,他拉著她到安謐的角落裡,試著向她解釋所有的一切,但當時的她還能說些什麼呢?她只有偎在他的懷裡,止不住的淚水如瀉洪般奪眶而出……
自從那晚之後,她再也沒見過沙克,她以為她已經徹底地將他給忘了,可是,他偏偏卻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不知所措地亂了方寸。
她知道她不能就這樣躲一輩子,她該試著平靜地面對沙克,那些讓她悲傷的往事早已過去了,她那段迷失已久的空白記憶,不再是她內心深處的夢魘。
而當陳維琪再度回到公司時,還來不及踏進企劃部,張奕凡就要她先去見他。
才一走進門,陳維琪就瞧見張奕凡站在落地窗前,雙手環胸地盯著她。
「你總算出現了。」張奕凡帶著冷漠的口吻說道。
「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麼,我想我可能也沒有什麼資格知道,只是……我很難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他睨了她一眼。他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該寫份報告給你嗎?」陳維琪感受到他不滿的情緒,她只能試著不讓他更加的反感。
「報告?恐怕不會是我想知道的事實吧?」張奕凡冷哼一聲道。
他究竟想怎麼樣?
「我該怎麼說呢?我一直很相信你,或許是我一廂情願地以為你也是很看重這件案子,可是,你卻讓我意外地有些失望。」
「我說過我很抱歉。」她已經夠難過的了。
「你就只有「抱歉」兩個字?難道不打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的確是不打算向你解釋些什麼。」陳維琪揪著眉心說。
「你別忘了……我是你的上司,我有權聽你的解釋。」
「如果你要我為那天的事向沙克先生道歉的話,我可以去向他道歉。」
「有這個必要嗎?他又不會怪你。」張奕凡吃味地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跟沙克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是我的事,我用不著向你解釋。」陳維琪耐不住性子地回應道。
「……」
生氣了?
陳維琪看著張奕凡面無表情的模樣。肯定是被她給氣炸了吧?
「你的事……我的確是管不著了。」張奕凡淡然地說:「你想怎麼樣都隨便你,我不會再干涉你任何的事了。」
他可是說真的。
陳維琪一聽,胸口刺痛了一下,但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淚,只好不說話地轉身離去。
他該給她時間的,等她調適好她的心情時,她會全盤地讓他知道,可就是別在這個當頭逼問她,好嗎?
他真的不會再干涉她任何的事了嗎?
陳維琪滿腦子想著張奕凡對她說的那些話,他是說真的嗎?
如果他是認真的話,她應該會覺得如釋重負才對,至少她不用再面對感情的事,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她會比現在快樂一點兒,不是嗎?
但面對張奕凡的冷漠,她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她不喜歡自己變成這樣,這一點都不像她了,她其實沒自己想像中那樣堅強,她可沒辦法不去在乎他的感受,他一反常日的漠然,讓她感到不安。
在Z專案的研討會議上,陳維琪總是不經意地看著張奕凡。她很在意他的感覺,可是他一副淡漠鎮定的樣子,讓她很難瞭解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而這一切都看在沙克的眼裡,他不禁露出憂鬱的神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加爾,你來向沙克先生報告這一段。」張奕凡輕撫著下巴說道。
「如果能讓小維來解說會比較清楚。」
張奕凡不說話地瞧了陳維琪一眼,才淡然地說道:「請你向沙克先生分析一下這個部分。」
陳維琪沉著氣,緩緩地向沙克解說著。她要自己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她就可以暫時忘了那些惹人心煩的事。
會議結束之後,陳維琪本想找張奕凡說說話,可是他似乎不太想理會她,只是自顧自跟沙克談事情。他的刻意避著她,讓她感到有些失望。
而當陳維琪回到企劃部時,卻意外地收到了一束紫白色的桔梗花。她起初愣了一下,隨即不吭聲地將它放在桌上,然後繼續她的工作。
「到底是誰送的?」周耀明向她走了過來,並輕聲地問道。
「你這麼好奇?」陳維琪低頭看著企劃案,她不想多說什麼。
「不是只有我好奇,我是幫大夥兒問的。」
「只是一束花而已,沒什麼的。」
「這麼漂亮的洋桔梗花束……會沒什麼?」周耀明仔細地看了一下,正好是十一朵,他更感好奇地追問著:「是不是張先生送的?」
「不是他。」
「不是他?那還有誰?」
「你別多事了。」陳維琪笑著睨了他一眼:「你手上的案子還不夠讓你忙嗎?」
「行了!我不問就是。」周耀明這才識相地走開。不過,他還是很想知道答案。
半晌。
陳維琪正忙著整理資料,才一起身就看見張奕凡走了進來。
他定眼瞧見她桌上的那束花時,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他卻佯裝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模樣。
「我想瞭解一下Z專案的中期開發計劃。」張奕凡的眼神中含著一股若隱若現的怒意。
「我待會兒將資料放在你的桌上,可以嗎?」
「你下週一要在專案會議上報告。」
「我會準備好的。」
「你今晚跟我一起到康堤去,我們要跟沙克先生在西園用晚餐。」
「我一定得去嗎?」
「是沙克先生邀請的,我沒辦法替你回絕,可是除了你之外,我不希望還有別人也跟著去。」張奕凡瞅了加爾一眼,實在受夠了他成天跟著她不放。
「好。」陳維琪不想惹得張奕凡不高興,只好順著他的意思。
在前往康堤的路上,張奕凡什麼話也沒說。他告訴自己不能再干涉她的事,所以就算生著悶氣的他,也只好忍著不說。
「我還以為你能瞭解我。」陳維琪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
「或許最懂我的人只有Ara。」她語帶感慨地望向窗外。
「是嗎?我不覺得我懂你。」張奕凡冷冷地說。
「你又不是Ara。」
「誰說我不是……」張奕凡差點就說溜了嘴,他輕咳一聲道:「我是說我不是Ara,在你心裡的那個Ara。」
「你在說什麼?」
「算了!」
「我想知道Ara的下落,你能告訴我嗎?」
「我不知道。」
「他過得好不好?」陳維琪自顧自地問著有關Ara的事。
「我說過他不會回來了。」
「可是他答應過我的事……怎麼辦?」
「什麼事?」
「他說過要教我開飛機,他也答應過要成為我第一間客房的……」一股莫名的感傷,突然湧上陳維琪的心頭。她眨著淚光閃動的雙眼,聲音有些顫抖。
張奕凡心慌地瞧見她微紅的眼眶噙滿傷心的淚水,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我可以替他完成他答應過你的事。」
「……那不一樣。」陳維琪哽咽地說。
「我跟他沒什麼不同。」
「……」陳維琪默然地轉過頭來看著他。在她的心裡,他跟Ara始終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他能做的,我也可以做到。」張奕凡帶著堅毅的口吻說道:「我可以比他更真實地付出我的感情。」
「可是他不會不管我,也不會生我的氣,你可以嗎?」
張奕凡啞口無言地吁了一口氣。這也不是他所願意的,要不是她那天把他給惹火了,他也不會對她如此冷漠,他也不好受啊?
「別不理我,好嗎?」陳維琪的眼神中蘊藏著一分嬌柔的軟弱。
他這次或許真的是過分了些,他根本不想這麼對她。
「我向你道歉。」張奕凡嘴角逸著一絲笑意道:「我的確對你過分了些。」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讓我很難受,我知道我該向你坦白一些事,只是我還沒準備好,如果你能瞭解的話,你會體諒我的。」
「我太心急了,只要是有關你的事,我就很難控制我自己。我希望能多瞭解你一點,而不是只能用猜測的,這樣讓我好累,你懂嗎?」
「給我一點時間。」
「好。」張奕凡承諾道:「我會一直等你,好嗎?」
陳維琪露出了甜美的笑靨。
張奕凡這才鬆了一口氣,他該好好疼惜她的,不是嗎?
約在西園用晚餐是沙克惟一想到能跟陳維琪見面的方式。雖然他無法單獨見她,但能這麼近的看著她也就該滿足了,可是,沙克卻一點兒也不開心,他擔心他所懷疑的事會變成事實。
任誰也看得出來張奕凡與陳維琪之間流露著一份很深的情意,他對她關愛有加、呵護她的心讓人嫉妒。若不是當年發生了那件事,或許她早就已經成為K國的二王妃——他沙克的妻子,也就不會有今晚這樣令他懊惱的場面了。
難道她一點兒也不在乎他的感受?
「你今晚可以留下來嗎?」趁著張奕凡離開的空檔,沙克詢問著陳維琪。他真的很希望她能為他留下來。
「沙克,你知道我不可以……」
「我不管你乾爹怎麼說,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我怕我再也耐不住我的性子,你能瞭解我此刻的心情嗎?」沙克誠懇地請求道,他憂鬱的神色叫人不忍拒絕。
「好……可是我不能留得太晚,加爾他們要我午夜前回去,否則他們會來找我。」陳維琪抿著雙唇說道。
沙克嘴角噙著笑意地點了點頭。
陳維琪只好委婉地請張奕凡先回去。他雖沒說什麼,可是他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她也明白這一點兒,但她也是出於無奈。
當年沙克到法國去遊學,他父王重托黑豹這個朋友要照顧他,為免他的身份暴露,所以才謊稱他是大使的兒子,沒想到他卻愛上了一直在暗中保護他的陳維琪,他被她迷人的特質所吸引,打從心底喜歡著她,而讓他到現在仍深深感到自責的就是她差點為了他而喪命。
若她那時真的救不回來的話,他會恨自己一輩子。他也明白黑豹極力想保護她的心,可是瞞著她還活著的事實,對他而言,未免太殘忍了吧?他這兩年來不停地找尋她的下落,用心地學著她的語言,就是為了想再見到她,無奈黑豹封鎖了她所有的消息,直到一個多月前才被他查出她的行蹤。他不惜千里迢迢而來,只為見她一面,豈料黑豹不允許陳維琪見他,甚至還派人隨身保護著她,這實在讓他感到難受極了!
他只想求得她的諒解,難道這也是一種奢求嗎?
陳維琪跟著沙克來到了專屬的華貴套房,宋傑就派人送來上等的香檳,她心裡不免暗怪他多事。
「宋先生說他也是你的朋友,沒想到你的朋友這麼多。」沙克語帶吃味地說。
陳維琪不說話地走向了陽台,許多往事,此刻幡然齊湧心頭。
「維……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沙克佇立在她的身後,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傷。
「你……一直在找我?」
「你乾爹一直瞞著我……你還活著的事實,他封鎖了所有關於你的消息,我真的好痛苦,你知道嗎?」
「見到我之後,你就不再痛苦了嗎?」
「我很抱歉我傷害了你,當我知道是她派人殺你的時候,我真的無法原諒我自己,如果你那時救不回來的話,我會恨自己一輩子。」沙克走到她的身邊,深感自責地說。
「我不怪你了,你也別再怪她了,好嗎?」陳維琪盈盈的淚光緩緩自眼角滴落。
「我對你的心就像桔梗花一樣,你依然是我今生的最愛。」沙克自懷裡拿出了當年送給她的定情項練,並強忍著心中的酸楚說道:「是蘿莉從你這兒搶走的,我將它拿回來了。」
「我已經沒資格擁有它了。」
「這條主族項練象徵著一種承諾,只能送給我最鍾愛的人,它是屬於你的,永遠都是屬於你的。」
「蘿莉呢?她才是你的妻子,你該愛她的,不是嗎?」
「她傷害了你。」沙克慍怒地不願再提到她的名字。
「我已經不怪她了。」陳維琪深吸了一口氣,她不願再想起當年在埃及發生的那件事。
「我怎能忘得了她是如此無情地傷害你?我簡直無法相信她的殘忍,她刀刀要你的命,把你折磨得……」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我們好不容易見面了,就別再提那些難過的事,好嗎?」陳維琪勉強擠出一抹微笑道:「我不要你活在痛苦的回憶中,那種折磨人的滋味很難受,你只要記得讓你感到快樂的事,其他的就別去想了。」
「現在惟一能讓我感到快樂的事就是……」沙克突然噤口不說,他漾著溫柔的微笑注視著她。
「怎麼了?」
「你跟我回K國,做我的妻子。」
什麼?!
陳維琪驚愕得差點兒忘了呼吸!他在開什麼玩笑?
「我是說真的。」
「那蘿莉呢?」
「當我無意間發現她的櫃子裡藏著這條項練時,她才再也無法隱瞞地告訴我所有的實情,她雖然求我原諒她,可是這對你不公平。」
「所以呢?」
「父王答應我可以娶你做我的妻子。」
「沙克,你原諒蘿莉吧!她真的很愛你,所以才會為了你做了傻事。」陳維琪平靜地說:「她再怎麼說也已是你的妻子。」
「你要我如何面對她?只要一見到她就讓我想起你遭遇到的痛苦,我沒辦法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那她現在呢?你該不會……」
「若不是她父親替她向我父王求情,我是不想承認她是我的妻子。」沙克不禁輕歎一聲道:「要不是看在小約克的分上,我才勉強地將他母親留在王宮裡,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再有任何傷害你的機會。」
「小約克……一定很可愛吧?跟你一樣有著深邃迷人的眼睛和亮黑的卷髮?」陳維琪瞇著眼笑道。
「他的確很討人喜歡,他特別會討我父王的歡心。」
「沙克,那你就應該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過去的就過去了,不要讓它停留在你的埋怨裡,好嗎?」
「你不打算跟我回去?」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是嗎?我會留下來等你答應成為我的王妃為止。」沙克語甚堅決地說。
陳維琪愣然地望著沙克。這兩年多來,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他變得憂鬱多了,人也消瘦了不少,她真值得他為她癡癡掛念著嗎?
她不禁輕撫著他略帶憔悴的臉龐,她不忍他再為她飽受愧疚的折磨,這些日子以來,他也該受夠了。
而沙克再也壓抑不住他的情感,他將陳維琪擁在懷裡,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這是他期待已久的一刻,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沙克哽咽地說:「不要再讓我失去你,好嗎?」
陳維琪試著安撫沙克焦慮不安的心。她能體會他此刻的心境,他堆積已久的情緒,把他繃得太緊,他把自己逼進了內疚的死胡同裡,一直跳不出來,她可以瞭解他內心的軟弱與無助,這也是她為何答應留下來的原因之一,她得聽他說出他心裡的話,這樣會讓他好過一點兒。
一直等到沙克睡了,陳維琪才離開了飯店,她不讓宋傑他們送她回去,她只想一個人走走,但張奕凡卻意外地出現在路口轉角的地方。
他一直在這兒等著她,原來他是這麼地不放心。
「讓我送你回去?」張奕凡溫柔地笑道。
「……」
「怎麼了?你生氣了?」
陳維琪搖了搖頭,她是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那就讓我送你回家?好嗎?」
陳維琪雙眼微紅地點了點頭。他的體貼讓她感到窩心極了,她深深地被他所感動著,她是真的愛上了他,就在沙克說出要帶她回K國的同時,她內心的聲音就在那一刻明白地告訴了自己——她早已深深地愛上了張奕凡,這是她不得不向自己承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