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牽紅線 第三章
    幾天後——

    「小姐,請給我你的餐券。」

    「啊?喔!」

    神遊的張榆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地又來到了凱悅飯店的頂樓。

    將一張餐券遞給了服務生,她走進會場。

    但這次她沒有走向排滿巧克力的餐桌,只是逕自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了下來。

    能吸引住她目光的已經不是巧克力了,自從那天看到那兩個男人走進賓館之後,她就變得有點心不在焉。

    一顆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擊碎了,痛痛的、酸酸的,很不舒服。

    起初,她猜想那是由於自己的世界太小、視野不夠寬闊,所以沒辦法適應一個各種條件都很優秀的男生,只愛男人不愛女人。

    可是後來,她用盡所有的方式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但心口卻還是疼痛不已時,她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若是她的朋友之中,有只愛同性的人,她的心不會痛吧?

    若是她發現朋友和朋友上賓館,心裡也不會有酸酸的感覺吧?

    而她和那個男人只是有一面之緣,照理說不會有這種感覺才對!

    她應該像正常人一樣,頂多、頂多就是日後再見到他時,用怪怪的眼神看他一眼……

    但既然他們不可能會再見面,她也用不著用怪怪的眼神看著他……

    唉!為什麼她的心思全繞在他身上打轉?

    想了幾天,她仍舊沒有答案,卻患了一個心不在焉的疾病。就是這種傷神的毛病,害她這幾天都沒有去找工作,而第二份工作也在她的失魂落魄下,丟了,更讓她莫名其妙地跑到這裡來。

    「嗨!」

    就在她想得出神之際,一聲熟悉的招呼聲傳來。

    她抬頭,看見煩惱裡的他,正在對著她笑——

    「你、你是真的吧?」她不小心把腦子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什麼真的假的?你不是來吃巧克力的嗎?」

    易證-才由高雄飛回到台北,一下飛機就想到這裡,於是要助理排開行程,讓他空出一個小時來這裡吃吃巧克力。

    他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裡遇見她。

    「我?呃、是呀!」如果他是假的,他就不會跟她對話了。張榆暗罵自己。

    「對了,我要謝謝你送我餐券,上回你走得太匆忙,我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謝。」

    「哦,那個啊!我不是說那只是公關券,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不以為意。

    「但就算是公關券,我、我們只不過才第一次見面,就收你這麼大禮……」

    他抿著嘴微笑,彎身站起。「不用客氣,那我不打擾你『沉思』了,再見!」

    「等、等一下!」張榆趕緊站起來。

    「有事?」他停下腳步。

    「那、那個包裝紙可以給我嗎?」

    看著他挑起一邊眉,張榆在心裡暗叫:噢,老天,她又做了件蠢事。

    「包裝紙?」他看著原是包裹著瑞士榛果巧克力的彩色包裝紙。「你在收集這個?」

    「對。」她緩慢地點頭。

    那類似孩子的收集舉動,教她不自在地臊紅了臉頰。

    「好呀!給你。」他遞給她。

    憶及剛才取用的時候,這已是最後一顆了,所以就算她要再多的包裝紙,也沒有了,她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跟他要的吧?他猜想。

    「謝謝。」

    易證-朝她禮貌性的一笑,隨即走開。

    他那有禮卻又疏離的舉止,更加深了張榆的推論——他果然是個同性戀,只愛男人不愛女人!要不,他應該會跟她聊久一點的呀!

    還有還有吶!男生愛吃巧克力的不多,可他高大又強悍的氣息,又不像是扮演女的那一方。

    同性之中,他是「攻」還是「受」呢?

    啊——不管是哪一方,都好可惜……

    張-在心裡為他哀歎,同時,眉頭也深鎖著。

    ☆        ☆        ☆

    將車子駛進大門口,易證-才剛走下車,易母便從家裡走出來迎接他。

    「證-,你回來了!」

    「媽。」打過招呼,他率先走進家門。

    「你每天都這麼忙嗎?這個家三天兩頭都沒有主人在,你不怕給人搬走?」

    易母的意思是——他該找個女主人了。再說白話一點,就是他該娶了。

    「不怕。只是睡覺的地方,沒什麼重要。」

    他公事繁忙,在公司常常一待,就到了凌晨,這裡除了床鋪和浴室對他是重要的外,其他設備形同虛設,全派不上用場。

    再說,他也不笨,聽得出母親的意思,不想多話,省得掉進陷阱裡。

    「話不是這樣說呀!一個家呀,沒有女主人是不行的……」暗示不成,易母挑明說了。

    「媽,你什麼時候回去?爸都已經知道你在這裡了,你想用離家出走來嚇他這招不管用了。」他馬上打斷了她。

    「哼,那個老頭子,我不想理他。」提到老公,她又一肚子火。

    不跟她同一陣線說服證-跟詩詩見個面就算了,知道她離家出走到這裡來,還不親自來接她,擺明了不給她台階下。

    她的意思是不回去嘍?

    他難得覺得頭疼。這回是因為父母之間的戰爭,牽扯到他就算了,偏偏她不走,還天天念他,她不嫌煩,他可聽煩了。

    「你要的不過就是爸來接你,你口氣不軟化點,他怎麼會來?」

    聽兒子道出她心裡的想法,她有點拉不下臉。「誰要他來接呀!腳長在我身上,要回去我自己會回去。」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他再問一次,準備打電話通知爸。

    「怎麼?你不讓媽住在這裡?既然這樣,那天你就不要來接我呀!我住得好好的,是你要我過來你這裡住的耶!」易母氣呼呼的。

    「我不是不讓你住,是怕你想爸!你不要再嘴硬了,氣一個多禮拜了,夠久了,爸也一定有在檢討。」

    「你少騙我了,你爸那種人會檢討?天要下紅雨了!」

    「不然這樣,我星期天開車送你回去,看爸是不是真在檢討。」

    「你要載我回去?」易母腦筋一動。

    「是呀!我也好久沒回去了,很想念梅格做的菜。」他故意扯進他們家傭人。

    「好啊,原來你只是要吃梅格做的菜!」易母嘴裡雖這樣說,但心裡卻打算安排讓詩詩那天過來和他們一起吃飯。

    「你說是就是嘍!」隨便他媽怎麼想,只要兩個麻煩的老人家和好就好。

    「好,我醜話先說在前面,要是你爸不跟我道歉,我還是會離家出走的。」這樣說,他就非得留在那兒不可了,易母狡猾地想。

    「知道了。」易證-隨口回應。

    明天得跟小朱約個時間,要他撥他手機,說是有重要的公事要他回去處理,讓他「金蟬脫殼」。

    看似簡單的一件事,兩個人卻都各懷心思。

    ☆        ☆        ☆

    星期天一大早,張榆就跑到鍾淑玲家敲門。

    看到鍾淑玲提了一個超大型環保袋走出來,她倒退三步,「你是準備要摘多少啊?拿這麼大的袋子!」

    「難得吃到那麼新鮮的東西,我不多摘一點怎麼行?我又不像你,光吃巧克力就會飽。」

    「好啦,隨便你!到時提不動可別叫我幫忙。」張榆事先聲明道。

    「你不幫忙怎麼行?你都沒感覺到自己最近發福了嗎?再不運動,你真的要變成粉紅豬,而不是魚了。」鍾淑玲的視線望向她的小腹。

    張榆發現她鄙夷的目光,連忙遮住肚子,嚷道:「耶,不給你看!」

    「誰想看啊?我是叫你節制點,吃這麼多巧克力,唉……」她誇張地歎氣搖頭。

    聽鍾淑玲一講,她不是不會緊張,昨晚她站上體重計,唉!又胖了三公斤,手臂上的掰掰肉都跑出來了,肚子也凸了點。

    不過,那是因為有免費的巧克力可以吃,她才會變成這樣的,而且後面幾天,她也沒去了……

    說也奇怪,她這次心情不好,還不曾想過要吃巧克力來解救自己哩!

    若說她心情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差,所以才不想吃,又不像,因為胸口悶悶的,似乎只要一個刺激,便會大哭出聲,都到了這副德性,還不叫心情差嗎?

    反覆思索,她沒有答案。

    突地,肩膀傳來痛意——

    「你還在神遊?快走了啦!」鍾淑玲用力地往她肩上一拍,好像她不會痛似的。

    「不急啦!我們可以在舅舅家吃完飯再去挖竹筍。」張榆呆道,還真以為自己是回去摘菜的。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張榆終於來到舅舅家。

    「舅,我回來了。」張榆大喊。

    「小榆?你怎麼回來了?」張榆的舅舅見到她,當場愣住。

    「不是舅媽打電話叫我回來的嗎?我還帶淑玲回來摘菜。」打招呼之餘,她還把頭探進廚房。舅媽一定正在準備雞啊鴨的給她補一補。

    「摘菜?丫你舅媽不是跟你說好要在土雞園吃飯嗎?」

    「啥?還去餐廳請喔!哈……這麼客氣幹嘛?我又不是外人,回來還請我……」

    「什麼請你?你是聽到哪裡去了?你舅媽給你辦了一場相親宴,她不是有打電話跟你說嗎?」

    「相親宴?」她和鍾淑玲同時大叫。

    「可不是,你不是跟你舅媽說好嗎?你舅媽聽到你這麼懂事,還一直誇你哩!

    「你統統都忘記嘍?」

    「呃……」張榆陪笑,不敢直說自己不是統統給它忘記,是根本沒把那通電話當一回事……

    「你舅媽去弄頭髮啦,說等一下直接跟介紹人去餐廳,你現在趕快搭下一班公車去街上啦!」

    土雞園是一間土雞餐廳,位在街上,可能因為對方是這附近的人,他們才會約在那裡見面。

    「噗!回來摘菜?」鍾淑玲笑了出來,真是大烏龍。

    張榆卻是臉色一變。這下該如何是好?

    「你還不趕快去跟你舅媽會合,第一次見面就遲到不太好,快去快去。」舅舅催著她。

    「淑玲……」她哀怨地看著鍾淑玲,求救的訊號頻頻發射。

    「你去相親啦!竹筍、高山菜,我跟舅舅去採就行了。」鍾淑玲一點兒要救她的意都沒有。

    真是誤交損友!

    在舅舅和鍾淑玲的目送之下,張榆只好再走出門,趕赴舅媽替她辦的相親宴。

    這回她得記取教訓,下次舅媽打電話來,別再想巧克力了。

    ☆        ☆        ☆

    媽的意圖夠明顯了。

    易證-看著母親笑得開懷,和李詩詩親暱得就如同一對母女。

    李詩詩有著經過「修飾」的眉型與鼻子,下巴似乎也有去墊過,他不知道原來的她長得有多糟,不過他還是覺得自然就是美。

    一條豹紋圖案的絲巾圍繞在她的頸上,有點兒在宣告她女王般的氣勢,不過卻無法令他贊同。

    她嬌細的嗓音,讓人覺得她比實際年紀小了許多歲,但他不會因此而覺得她稚嫩,反而有股做作的感覺。

    假假假,她全身都是假的……比虛擬情人還不真實。

    「呵……詩詩你可真會說話,我哪有比上星期年輕?皺紋明明就多了好幾條。」

    易母突然笑出聲。

    「伯母,我是說真的。上回我送給你的X鹽膠原蛋白保養品,你用完了嗎?那瓶大家都說很好呢……」

    聞言,易證-不悅地蹙起眉,媽該不會為了幾瓶膠原蛋白就被收買了吧?

    他緊抿著嘴,抬眸與爸對望了一眼,他那無聲的歎息表情,他收到了。

    陪父母吃一頓飯本是天經地義,不過當媽堅持爸要擺酒向她賠罪,否則不原諒他,而且硬要到這裡來吃什麼土雞時,他心裡便有譜了。

    他還找不到機會通知小朱,他們已經換地方時,媽媽便已拉著他們坐上轎車,直奔觀音山的這家餐廳。

    據他所知,這裡不但有山產,還有溫泉……媽安排這個地方,居心可議。

    「你們看看詩詩多貼心啊!」

    易母像只麻雀吱喳個不停,她興奮地抬頭看著易證-,使個眼色要他主動點。

    他只冷睨了李詩詩一眼,用行動說明他沒興趣。

    易母見氣氛有點帶不起來,遂夾肉給李詩詩,並陪笑道:「詩詩來,這裡的土雞又肥又好吃,你多吃一點。」

    易證-像是忍耐已久般,突地站起,語調禮貌卻也冰冷的說道:「你們慢用,我到外頭透透氣。」

    「證-,你……」易母只能瞠圓了眼,目送著他走向餐廳外頭。

    「搞什麼?你不會阻止他嗎?」易母遷怒給易父。

    「你都阻止不了,我阻止得了嗎?」易父啐道。

    「你怎麼做人家爸爸的?」

    「伯母,別生氣了。來,吃菜!」

    儘管她心裡對易證-的態度也很火光,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在易母面前,她仍是那個溫柔端莊的大家閨秀。

    「你看看詩詩這麼懂事,真不知道他在不滿意什麼?」易母只敢在背地裡數落。

    易父當然知道兒子在想些什麼,但他沒吭聲,埋頭吃著白斬雞,不是說這裡的土雞又肥又奸吃嗎?他肉多吃、話少講。

    易母見自己說話沒人理,遂氣悶地靠在椅背上,再豐盛的大餐也吞不下。

    「伯母,你看證-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才……」李詩詩刻意停頓,故作出沒有把握的模樣。

    「沒的事,你們還沒有真正相處過,現在下結論還太早!」易母安慰她,暗自想著下回要用什麼方法讓兩人多點相處機會。

    「真的嗎?可是我看他……」

    「不會不會,你不要想太多,伯母對你有信心!來,吃雞……」她又夾了一塊肥雞肉給她。

    「謝謝伯母。」李詩詩縱然一臉嫌惡,還是面帶笑容的接過。

    哼,若不是為了讓他愛上她,她幹嘛要冒著身材被破壞的危險,吃進一堆肥肉啊?她暗自忖著,等會兒要去廁所催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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