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冷鷹口中得知父親突然心臟病發,匆匆趕回家的業陵裳一路上默默祈禱,就就希望父親可以平安無事。
「爹地!」心急如焚地直奔父親的房裡,她難過得紅著眼眶,哽咽著問:「好端端地,您、您怎麼會突然病發呢?」
患有心臟病的爹地一向小心控制著病情,這回會病發肯定受到的刺激不小,而且也讓他老人家措手不及。
「小、小裳,我的女兒。」滿佈皺紋的老手無力地撫摸著女兒的臉龐,業炎剛難過低訴:「炎日、炎日完了,全完了啊!」
炎日完了?怎麼可能!
「爹地,您在開玩笑吧?」乍聞此訊,她神情一愣,而後不解追問:「咱們炎日在您的領導之下,營運一向不錯,您一定是在尋女兒窮開心,是不?」
「不,是真的,真的呀!」思及此,悲從中來的業炎剛喉頭一緊,哽咽道出:「近期公司的生意老讓人從中作梗,刻意以低價與咱們競爭,硬是搶走訂單,所以公司一再虧損。」
「可這些訂單應該都有簽合約,簽了合約對方若是違約不是得付咱們違約金嗎?」
通常違約金是訂金的好幾倍,沒幾個人付得起這筆龐大的數目。
「你說的沒錯,只是從中作梗的公司資金龐大,這點違約金對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對方是一心一意想擊垮炎日啊!」
「誰?是誰惡意打擊炎日?」
靜靜地看著女兒一會兒,他難過得緊閉雙眼。「是爹地不好,一時不慎才會讓對方有機可乘;現在炎日倒閉,往後可苦了你啊。」
「不!爹地,這不是您的錯,錯的是那用盡心機、狡猾設計您的惡人。」
雙手緊抱住臥病在床的父親,她忽地發覺他老人家老了許多,也憔悴許多;一顆心揪得死緊,她覺得好心疼、好心疼。
「年紀一大把才遭逢此變,唉——」
「爹地,您別失志呀,只要您把身體養好,他日您一定能東山再起的。」
東山再起……
唉!縱有滿腔熱血,只怕年老力衰的他也無能為力了。
老眼微張,業炎剛語帶愧疚地說:「小裳,咱們炎日倒了,所有能變賣的家產爹地已全數變賣充當員工的資遣費,如今只剩下近郊那間小公寓可供咱們父女倆窩一窩,所以可得委屈你了。」
「別這麼說爹地,只要能和您在一起,小裳不怕吃苦。」她只是心疼年邁的父親不能安享晚年而已。
「有你這句話爹地就欣慰多了。」業炎剛淡淡一笑,體悟失去的就失去,一切只好以平常心去面對。
只是他雖這麼想,業陵裳可不;秀眉一皺,她激憤追問:「爹地,到底是誰在對付炎日?」
「小裳,失去了就別再追究。」
「不可能!」牙一咬,她忿然斥道:「我要知道是誰這麼奸詐,不擇手段搞垮您一生的心血。」
哪怕她只是個女流之輩,有生之年只要有機會,她定會一雪此仇!
「小裳,告訴爹地,你……和凌昊已交往至什麼程度?」
「這……」水眸微斂,她一臉羞澀。
「不用說了, 爹地明白、爹地明白。」話聲甫落,痛心疾首的業炎剛落下不輕彈的男人淚。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爹地,您怎麼哭了?還有,您為什麼突然問起我和凌昊交往的事?」羞色一斂,她顯得極為不解。
「別問了,有些事情知道反而痛苦,不知道還快樂些,小裳。」
知道會痛苦,不知道還快樂些?
業陵裳不解,反覆思忖著父親話裡的涵義。
冷不防地,她的水眸掠過一抹了然之色,一顆心如被重石壓著似的難受。
難道凌昊和炎日企業倒閉有牽連?
紅唇微顫,她止不住發抖地探問著有意規避的父親:「爹、爹地,炎日之所以會倒閉,是不是……和凌吳有關?」
業炎剛欲言又止。
然父親的沉默和遲疑,對她而言無疑是個肯定的答案。
當下,無法接受這驚人內幕的她失聲痛喊著:「不!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這種人。」
「小裳,事實擺在眼前,你不得不信阿! 」
他心疼的不是倒閉的炎日企業,而是讓人給騙了感情、騙了清白之身的女兒;他疼愛有加的女兒啊!
「不,我不信。」情緒愈發激動的她雙手掩耳,拒絕再聽父親對凌昊的指控,只因她深愛著凌昊,也堅信凌昊絕對是愛她的。
業炎剛見女兒如此固執,始終不聽他的話,出於無奈之際,只好自枕下抽出一隻牛皮紙袋遞給她。
「這是?」
她有股不好的預感,猶疑著不敢接過手。
「小裳。」深深歎口氣,他臉色凝重、語重心長道:「爹地希望你看完這些證據後,能夠平心靜氣地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從小被他捧在手心裡呵護,如今卻成為她所愛之人利用的工具,繼而打擊著他辛苦創立的炎日企業,教他這做父親的怎能不心疼、不難過呢?
唉——
業陵裳雖然不希望這是真相,但為了證明父親所言屬實,遲疑一會兒後她仍是拿起牛皮紙袋,慢慢抽出裡面的文件,一張、一張掃視。
霎時,她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整個人顯得極度驚愕。
不!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每看一張她的心就如被針扎般難受、如被刀割般疼痛。
她止不住顫抖的雙手突然一鬆,張張文件如雪片般紛飛,猶如她難過至極的心碎落一地。
瞬間,遭愛人背叛、利用的業陵裳淚水決堤。
U U U
業陵裳纖細的身子橫衝直撞,急速衝進凌宅。
「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的聲音很小、語氣很冷。
「我不懂你的意思。」俊臉微側,凌昊移開視線。
薄唇緊抿,他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你還想裝傻?」晶眸進射出恨意,她,目光凌厲地掃向他閃躲的眼。「告訴我,打從一開始,你接近我便是有目的,因為你想利用我的無知探知炎日的機密,好擴大你的事業版圖、成全你稱霸商場的雄心,是不是?」
炎日企業是她爹地一生的心血,而身為業主的獨生女,她理所當然是接管炎日企業的惟一人選。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她用盡生命去愛的男人竟然利用她的感情、利用她對他的信任,不著痕跡地探知炎日企業的機密!
天啊,她真是笨得可以,傻得可憐。
想起爹地一生的心血就這麼毀在無知、單「蠢」的她手裡,業陵裳知道就算是她死,也彌補不了對爹地的歉意。
「陵裳。」
「告訴我,是或不是?」
「是。」凌昊終於承認了,可一顆心卻莫名地疼痛。「陵裳,我知道我不該利用……」
「夠了,別再說了,再多的話也只是謊言、欺騙。」她靈黠的眼眸失去光彩,眼,神顯得空洞而絕望。
望著她沉鬱的神情,凌昊明顯感覺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消失,讓他想抓卻抓不住,胸口也再度隱隱發疼。
是愛嗎?
她對他的愛正在流失嗎?
不,他絕不讓她的愛意流失!
為達自己的目的,凌昊粗蠻地勾起她弧形姣好的下頜,薄唇隨即欺壓而下,亟欲留住她漸漸流失的深情。
但她卻漠然轉過頭,避開他的侵略?
「陵裳?」
她從不拒絕,也抗拒不了他的熱情,可如今她卻……
難道她真的不再愛他?
感覺到她執意離去、執意不再愛他,凌昊莫名地心慌起來。
她怎能不再愛他?她說要永遠、永遠愛他的!
「陵裳,你不愛我了?」
毫不遲疑地,她搖頭。
不要,她不要再愛他,不要愛一個用盡心機毀了他爹地的惡人!
「該死的,我不准、我不准。」他急得一把將她擁人懷中,聲嘶力竭地吼著:「你說過會永遠愛我的,不准你收回你的愛,更不准你不愛我,聽懂沒有?我不准你不愛我! 」
「不可能。」
她伸出小手憤然推拒著他,而他卻將她愈擁愈緊,使得她只能反抗地捶打他的胸膛,藉以抒發心中的痛苦。
然而每捶他一下,她的心也跟著痛一下。
「聽我說,陵裳。」凌昊握住她捶打不休的小手,「公是公、私是私,你不該為了炎日而拒絕愛我,你曾說過不論我做出令你多傷心的事,你也絕對不放棄我。」
「是,我是說過。」
看著他,她眼中閃爍著淚光,直認為這個人只想被愛,卻不顧愛他的人的感受,實在太自私、太無情,也太殘忍了。
「你知道嗎,你殘酷、惡劣的行徑對我而言已不再是傷心二字可以形容,而是絕望;絕望你懂嗎?」
霎時,她的指控如五雷轟頂般,直劈他的腦門,震得他久久不能言語。
絕望?
她對他已感到絕望?
「不准絕望!」失去她的恐慌令他失聲咆哮:「我不准你不愛我,我不准你就這樣放棄我,聽到沒有?」
面對他如獅吼般的咆哮,業陵裳僅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他惶恐地看著她,想從她的眼眸中看出她的回應;但那裡沒有答案,有的只是她對他的指責和絕望。
紅唇微勾,業陵裳淡然逸出:「是你,是你一手扼殺我對你的愛,怨得了誰?」
「不,我會證明你還是愛我的。」黑眸倏地一斂,他沉聲命令:「冷鷹,帶她進房! 」
哼,只要他不放手,任誰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是的,邪皇。」
「不,放開我,我不要待在這裡!」她死命地掙扎,卻怎麼也抵抗不了一個孔武有的男人。
她惱怒得失聲狂罵:「凌昊,你是惡魔、你不是人!」
惡魔?
看來她真的恨透他了。
薄唇輕扯,他神色自若道:「如果這是你僅能給我的響應,那麼,我只好坦然接受。」
至少她還會罵他,總比冷冰冰地對待他還要令他來得舒坦。
「你!」她張著水眸怒瞪他。
他喜歡她的怒罵是吧?
那麼,她將會背道而馳,以沉默來表示她的抗議。
U U U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轉眼二十來天已過去。
心繫父親卻又無從得知其近況的業陵裳在逃離不了凌昊的鉗制,以及其夜夜貪索的惡劣行徑之餘,整個人身心俱疲、神情憔悴,形同槁木死灰。
該死的,她的笑容呢?
立於門口,凌昊只覺得氣惱。
眼見她白裡透紅的肌膚因自己的狂暴泛起青紫、眼見她嫣紅的唇為此腫脹、眼見她的水眸總是充滿漠然之色,凌昊逐漸走近她身邊,「開口說話!」
這是他見到她必下的命令,神情是這麼霸道而狂妄。
「讓我回去。」這也是她必回的話,語氣更是冷漠而淡然。
「不可能。」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業陵裳,你! 」
該死的!想他凌昊縱橫商場、俊逸又多金,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她卻不知好歹地想逃離他身邊。
額際浮暴青筋,他幽深的眼眸泛著怒意。
「到死你都別想離開我的身邊一步。」凌昊冷哼。
想走是吧?他偏不讓她如願!
從來只有他對女人厭倦,沒有女人可以忽略他的存在;她是他的,是他一人的,他絕不可能放手!
死?
她慘白的麗顏忽地掠過一抹異色。
「換言之,空留一副沒有生命的軀殼,對你而言也是永生的懷念?」
業陵裳的紅唇輕扯一下,絕美的麗容更顯得憔悴,眼底同時泛著淒楚之色。
永生的懷念?
霎時,一種不安的感覺閃過他的心頭。
眼前的她給他一種太過遙遠、飄忽的距離感,也令他變得有點恐慌。
濃眉深深一蹙,他瞇起眼眸追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見她眼波一轉,隨手拿起梳妝台上的剪刀,迅速拉開刀柄,將刀鋒抵在骨瘦如柴的左手腕上。
「你! ?」
心口一窒,他想衝上前,卻見她抵在手腕上的刀鋒往下壓得更用力,彷彿這麼輕輕一劃,就會劃清兩人交纏的界線似的,令他不禁惶恐起來。
「陵裳,你先把剪刀放下,把剪刀放下好嗎?」
「死是我惟一能解脫的方式。」
她的神情黯然,口氣更是冷絕。
解脫的方式?
為了擺脫他,她竟不惜斷送生命,以死脅迫他?
闃黑的眼眸一斂,他跟中閃爍著冷寒的光芒。
「放下它! 」
他的神情變得陰鬱,其意讓人深不可測。
望著他眼眸中泛著痛楚之色,業陵裳的紅唇勾起一抹冷然笑容,隨之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一劃……
「不! 」
霎時.她的血流如注.染紅一地。
那狠狠的一刀猶如劃在凌昊的心口,讓他感覺又痛又麻。
焦急的他立即抽了一大把面紙,急速衝向一臉誓死如歸的人兒,壓著那不斷流出鮮血的手腕。
「壓著傷口不要放,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將她攬腰一抱,凌昊隨即衝出房門,邊跑邊喊:「冷鷹,冷鷹!」
「邪皇?有事吩……」冷鷹未竟的話語在瞥見凌昊懷裡的人兒時止住,「陵裳小姐她? 」
鮮血順著業陵裳纖細的手腕汩汩流出,使她白皙的臉蛋更顯慘白;此時的她宛如風中殘燭,生命隨時可能殆盡。
「快叫救護車,快!」
無視於凌昊的咆哮聲依舊迴盪於廳堂,反應靈敏、冷靜的冷鷹早已衝至車庫備車,直軀大門口等著凌昊和業陵裳上車。
因為他如果愚昧地聽從凌昊亂了方寸的指示,只怕救護車還沒來,業陵裳早已因失血過多而死。
「陵裳,撐著點!」
躺在溫暖、結實的胸膛裡,她雖又感覺到他一如往常的深情與溫柔,但如今卻已溫暖不了她那傷痕纍纍的心房。
看著他,她虛弱喟歎:「愛上你是我今生的錯……,如、如果有來生,我、我再、再也不要愛你了。」
不斷流出的鮮血正逐漸使她的生命垂危,也攪亂他的心。
「別再說話了,求求你別再開口說話,陵裳,為我保留元氣、為我活下來,求求你為我活下來呀,求求你!」
這一瞬間,他終於明白自己其實是愛她的,而之所以不願放她自由,全是因為他愛她,他不能失去她。
活下來?
她的紅唇緩緩勾起一抹淒絕的冷笑。
「不,人生對我而言,是、是種無止境的折磨,我好苦、好苦啊!」
霎時,她無力的眼皮一垂,整個人跌人又黑、又冷的世界裡,再也聽不見耳邊那道飽含淒絕、哀慟之意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