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男爵完全清醒了。
他張開沉重的眼皮,周圍的東西在他眼前漸漸清晰了,這是個陌生的房間,但他放目所見的擺飾給他一種溫暖而熟悉的感覺,他看到由窗口瀉入金光,那光芒蒸發了他腦中的霧氣。
吐出一句粗嘎的呻吟,他試圖移動身軀。一陣尖銳的刺痛穿透他的心肺,他咬緊牙關,逼回痛苦的低吟。眉際的疼痛,對他不過像被人輕搔了一下,他這一生有過太多疼痛的經驗,受傷對他等於是家常便飯,只會讓他更強壯而已。
“恭喜你回到人間,爵爺。”他的貼身侍衛羅傑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我昏迷幾天了?”他問,粗嗄的聲音仍半含睡意。
“六天。”
男爵聽了這個回答,皺起眉頭,目光巡視了房內一圈,像在找什麼。
“她在那裡?”
“你記得?”羅傑驚異非常地問。
“嗯!”佛瑞的聲音異常溫柔,“帶她來見我。”
“她走了。”
男爵臉上溫柔的神情漸漸轉為困惑與憤怒,羅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准備迎接他的怒氣。
該來的命令總算來了,“從頭開始,羅傑,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事。”
羅傑立刻把經過情形詳細的稟告,“爵爺,為了救你,我甚至願意和魔鬼打交道。”他的語氣滿含誠摯的情感,佛瑞發現自己的怒氣霎時盡消,“我一直想找出她的住處,只是不管我問誰,他們都說不認識她。”
“他們說的是實話?”
“我想不是,我認為他們都想隱瞞她的行蹤,卻不懂為什麼。”
“她曾打聽過的男孩……把他帶來。”佛瑞命令道,他警告自己控制幾乎將他淹沒的沮喪及驚慌。她走了,離開城堡,不知去向……
羅傑很快地走到門口,向衛兵交代了幾句話,又回來坐到壁爐前的椅子上,“那男孩也差點被帶走,”他搖搖頭說,“還好警衛及時抓到他和那個想帶走他的人。那人是那個女孩的僕人,我問過他,他什麼也不肯說,我想可以等你清醒後再處理這件事。”
“那男孩會提供我所有的消息。”佛瑞說。
“他還是不說話,爵爺,怎-”
“不要問問題。”佛瑞嚴厲地打斷他,“帶他進來。”
沒多久,男孩被帶到男爵面前,他既不懼怕亦不膽怯,咧著嘴迎視男爵銳利的目光。他用他骨碌碌的大眼睛注視男爵好半晌,像記起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似的,眼神特別親熱。
“你不會死了吧?”男孩問,把佛瑞和羅傑同時嚇了一大跳。原來他會說話,在他們開口問話前,男孩又繼續說,“每個人都聽到你大聲吼叫,他們都笑了。”
男孩稚嫩的聲音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真實,佛瑞發現自己也笑了。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粗聲命令道。
男孩張開嘴,皺著眉,接著聳聳肩,他回答的聲音中有著訝異,“我不知道我的名字。”
“你知道你家住哪裡,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嗎?”羅傑開口問,孩子把臉轉向他。
“他救了我。”男孩說,手指向佛瑞,“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啊!”他解釋著,“我將來要做個騎士。”男孩的肩膀傲然地挺直,他已經開始計劃他的未來了。
男爵和羅傑交換了一個眼神,再轉向男孩,“你想投效誰?”他問,雖然他已猜到他的答覆。
“你?”男孩現在不再那麼自信了,他緊握著雙手,聽候男爵的判決。
他緊張的態度並沒有逃過男爵的眼睛,他以前從未跟小孩子打過交道,決定還是謹慎小心點好,“嗯!”他說,不表示明確的意思,“你可以離開了,我們以後再談。”
他的答覆已令那孩子滿足了,男爵看著他跑向房門口,希望男孩臉上的愁容已轉變成笑容,並奇怪自己怎會有這種想法,八成是高燒把他的身子和神智燒得一樣虛弱。
“爵爺?”男孩停在門前,他背對著男爵,讓人看不見他的神情。
“還有什麼事?”男爵不耐煩地問。
“你是我父親嗎?”這時,他把臉轉向男爵,男爵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期待與希望。
“不是!”
這答覆引出了男孩的眼淚,佛瑞男爵望向羅傑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激動。“又怎麼了?”羅傑先清清喉嚨,對那孩子說,“他不是你父親,孩子,他是你的主人,你父親的領主。”
“我父親死了?”
“是的。”佛瑞答道,“你現在由我監護。”
“把我訓練成一名騎士?”男孩皺著眉問。
“是的,把你訓練成一名騎士。”
“你不是我父親,而是我的領主。”男孩的神情十分認真,“這其實沒什麼差別”他大聲宣布,以堅定不移的眼神望向男爵,“對不對?”
“對。”男爵憤怒地回答,“是一樣的。”
直到男孩關上門時,男爵和羅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們聽到孩子興奮的歡呼聲,羅傑先笑開了,“老湯姆一定花了不少精神教育這孩子,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孩子出生時他已不再年輕了。”
“我怎麼忘了呢?”男爵自問,“湯姆生的幾個孩子全是女孩,她們長大後,他的妻子才又替他生了個男孩,他驕傲的四處宣布,連倫敦的人都曉得了。”
“那個女孩呢?”羅傑問。
“她是他姊姊,你只要看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事實。他簡直是她的翻版。”佛瑞把他的腳垂在床邊,慢慢站起來。他的腿有點虛弱,他讓床支持著它們,深吸口氣,讓自己站得更直,“她是在躲著我,羅傑,我會找出原因的。”
“據我們接到的消息說他們全家都被殺了。”羅傑說,“而這孩子卻穿著一身農夫子弟的衣著……”
“這是為了隱藏他的身分,因為他是瑪特維的繼承人。”
“那個想帶走男孩的僕人,或許能夠提供我們一點線索。”
“我確信他知道他的女主人的藏身之處,或許他能告訴我,她在怕什麼。”
“怕?”羅傑大笑,“我很懷疑她會懼怕任何事情,她理直氣壯的指使我們每一個人替她做事!赫洛告訴我,她神態自若的走進大廳,把所有的兵士都迷得團團轉,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羅傑強調道。
“你真的沒被她迷住?”男爵揚起眉問。
“我老得消受不起這種誘惑了。”
佛瑞朗笑著走到窗前向外看,目光在那片樹林中搜尋,“我會找到她的!”
“找到她以後呢?”
“我要讓她成為我的。”男爵的口氣熱烈而有決心,“她將會是我的人!”
讓瑪特維恢復舊觀不是一、兩個小時便可辦到的事。羅傑擔任總監工,所有的人都分秒不停的搬運石塊,來修補倒塌的城牆。佛瑞男爵穿著一身黑衣——這正吻合了他的心情——在大廳等候隨從每隔一段時間帶給他最新的整修工作進度,另一個侍從則被派去找尋那個女孩的僕人。
他的怒氣、挫折感,與憂慮都在逐漸增加,在那女孩受到任何傷害之前找到她,成了最重要的事。他雖知道這是事實,卻無法解釋它的原因。二十七年來第一次的,他發現自己竟是個會被感情支配的人,這發現令他打了個冷顫。
他的生活沒有容納感情的空間,他的力量必須由理智、邏輯、甚至冷酷來聚集,這女孩也不能成為例外,他會找到她,將她占為己有。
“就是他,爵爺。”羅傑把那個渾身發抖的僕人帶到男爵面前。
男爵的視線由窗口轉向他們,如刀般鋒利的目光直刺向他,“你的名字?”
“我叫喬瑟,爵爺,我是湯姆老爺的忠實僕人。”喬瑟跪了下去,俯首以示其敬意。
“你效忠湯姆的方式未免有些奇怪,”佛瑞厲聲道,“企圖帶走他的繼承人會賠上你一條命!”
“我無意傷害他,爵爺。”喬瑟低聲答道,“我那麼做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他就必須把他由我身邊帶走?”男爵如洪鍾般的聲音把那僕人嚇得渾身發抖。
他猛搖頭,努力想發出一點聲音,“不是的,爵爺。我們是想在你清醒前確定小湯姆少爺絕對安全。”
“你認為他在這裡不安全?”
“都怪小湯姆的叔叔伯倫,我們知道他就要來這裡,我家小姐認為他是這一次偷襲
的幕後主使者。”
“她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才離開的?”佛瑞支著下顎沉思著。
“是的,爵爺。”喬瑟縮著肩膀,偷瞄一眼站在壁爐旁邊的侍衛。
“你對我忠誠嗎?”
“是的,爵爺。”喬瑟抬起手,放在胸前,手掌正好貼靠在他狂跳的心髒。
“站起來,對我證明你的忠實。”佛瑞命令道。
喬瑟立刻照做,他站著等候下一個命令,他並沒有等太久。
“告訴我,你的女主人的藏身處。”
“在瀑布附近,從這裡騎馬過去大約一小時的路程。爵爺,小姐說過,等你醒來,
她會自己來找你談瑪特維的事。
“她的名字?”佛瑞的聲音已不像剛才那般嚴厲,他知道喬瑟一定會合作。
“莫莉莎,她是老湯姆最小的女兒。”喬瑟的手開始一陣陣的疼痛,他這才想起他可以把手放下了,他顫抖地吸口氣,慢慢把手放下。
“攻擊開始時她在堡裡嗎?”
“她在,爵爺。”喬瑟說,“除了小姐和湯姆,所有的人都被殺了,小湯姆從那時開始,就沒有開口說過話,而且他好像失去記憶力了。”
“我知道,”佛瑞說,“你看得出攻擊者是何人指派的嗎?”
“我不知道,他們全在臉上蒙了黑布,不過,小姐相信伯倫是主使者,我會把她帶來見你,爵爺。”
“不,”佛瑞說,“我自己去找她。”
羅傑的聲旨插了進來,“爵爺?神父已經到了。”
佛瑞點點頭,暗自松了口氣,雖然,他的決定很倉卒,他們仍需要上帝的祝福。
“好好招待他,羅傑,他要在這待到我回來為止。”
“要我為你帶路嗎?爵爺。”喬瑟問。”
“不必了,我一個人去!她父親是個忠誠盡職的屬臣,這是我的責任,我不判你的罪,因為你的確救了你家小姐,從現在起,她由我保護,你的責任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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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沒有一片雲,佛瑞騎著馬,越過那片樹林,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聽到瀑布的水聲,他騎過一片草原,極目四望,試圖在午後炎熱的陽光下,找到他要找的人。
下了馬,他踩過幾塊圓石,在抬眼的瞬間,他整個人僵住了。屏息著,他輕輕移到視野較佳的地方,讓他的雙眼飽覽眼前的美景。
她半個身子浸在水裹,長發已經打濕,亮麗的金發和金色的陽光交映成一片燦爛奪目的光彩,她分開雙腿以維持重心,移動她纖細的胳臂,將水潑到她柔嫩的肌膚上,水由她豐滿的胸脯間流下,流過她平滑的小腹。
他確信她給人的感覺必然像緞子一般柔細。
豐富的想像幾乎把他逼瘋,他感到從不曾有過的激情與興奮。
她由水中走出來,誘人的臀部展露無遣,她裸裎在陽光下的雪白軀體,和慢條斯理的穿衣媚態,將他的欲望推至極限。他深吸一口氣,克制他幾欲燃起的欲火。他是白佛瑞!威廉最寵信的大臣!他不會這麼魯莽的在陽光下占有她,即使他覺得再不去摘取她的甜美,他就會被逼瘋了。她必須屬於他,這是個很簡單的事實,亦即他們的法律,領主想要什麼,便可以占為己有。
佛瑞記憶中的獵犬,忽然出現在它們女主人的身邊,她己穿好衣服,狗兒的體型雖然巨大,外表也十分凶猛,但,由它們跟著她轉身消失在樹林裡的樣子,佛瑞知道,它們會在任何情況下保護她。
當他聽見一聲猝然爆出的尖叫聲時,他正准備取下他的劍,跟著莉莎走進樹林。此刻,他握緊他的劍,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他聽見獵犬凶惡的咆哮聲,女性的尖叫聲,和男人的吼聲,由聲音判斷,他們至少有三個人,他走到茅屋門前,裡頭正進行著一場混亂,他們果然是三個人,其中兩人被狂吼的獵犬逼至屋角,另一人則半推半拉的,企圖把莉莎推出茅屋。
他看見那矮胖男人的手指陷入她雪白的肌膚,怒火頓時爆發。他們竟敢挾持屬於他的女人!狂怒與激憤齊聚的力量,使他理智盡失,他的腦中只有一個意念,不顧一切地將她救出。
抓著她的矮胖男人被門口聳立的高大人影驚呆了,經由門外陽光的照射,他看到來人臉上狂野的憤怒,那雙冰冷的眸光令他毛骨悚然。就在他猶豫地停下來時,那人強壯的臂膀已伸到他眼前,他下意識的想逃開,卻已來不及了,矮胖男子應聲倒地。佛瑞將莉莎抓進懷裡緊摟一下,再把她推到他身後,“喊你的狗。”他命令她,而強撐著發抖雙腿的莉莎立刻從命了。
佛瑞給那兩個人時間,讓他們站起來,但,在他們拔出劍之前,男爵的劍尖已劃過他們的頸子,他們甚至來不及喊出一聲慘叫。
他轉身望著她,莉莎感到一股懾人的震撼襲向她,她的膝蓋不停地打顫。
“到我這裡來。”他聲音中的嚴酷,令她卻步,她心中升起一股新生的恐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該是因獲救而欣喜嗎?這個人剛救了她一命,殺了那些意圖傷害她的人。或許她尚未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也或許她駭於他干淨俐落的殺人技巧,她的感覺混亂,只知道威脅依然存在,在空中徘徊,混合了汗臭和死亡的味道。
當他們視線交纏時,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莉莎挺身直立,和那股由他身上散發出的力量對抗。他支在臀上的有力雙臂,分開站立的雙腿,尤其是他線條粗獷的臉龐,都令人感到倍受威脅。這股奇異的力量把她推向他。
莉莎緩慢地移動腳步,在他面前停住,並等候著,她並不確知她在等待什麼。
佛瑞的身體松弛了,莉莎眼看他臉上狂暴之色逐漸消失,深深吸口氣,眼光也變柔和了,她的懼怕亦在一瞬間消散。
“我剛為你殺了人。”他的語氣傲慢,並帶有些許的挑戰意味。
莉莎看著佛瑞擦拭他的劍尖,在他將它收回劍鞘後,才開口說,“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份恩情。”她的聲音輕柔,“不過,我也曾救過你,治好了你的傷。”
“我記得。”佛瑞答。
“如此一來,你也欠我一份情,是不是?”
“我是你的領主。”她究竟想要什麼?佛瑞心想,“你屬於我。”
莉莎沒有答話,等候他說出下文。一段時間過去了,男爵不高興地蹙著眉,她若想用疏離的手段對付他,是無濟於事的,因為她的命運掌握在他手上。她確實是屬於他的,但那真是他所希冀的一切嗎?他真的希望她臣服在他腳下嗎?“你屬於我。”他再度強調,似乎在說服自己。
莉莎正打算開口同意時,他的手已移到她的頸背,手指插進她柔細的長發中,“你的未來取決在我手中。”佛瑞咬牙道。
莉莎沮喪地皺起眉,他非但不因她曾經為他療傷而心存感激,反而以他的身分來要求她的服從。
佛瑞並不因他口頭上的得勝而沾沾自喜,他揪著她的頭發,直到她喊出聲。他絲毫不為她的痛苦呻吟所動,把她推向他,讓她的胸部抵在他堅硬、冰冷的鎧甲上。莉莎緊閉著雙眼,躲開那顫人的疼痛和他凌厲的眼神,她把嘴閉得更緊,不讓哀號再度沖出她的唇瓣,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但她強忍著,不讓他察覺。
佛瑞俯視她的臉,看到她隱忍著懼怕的神情,不禁笑了。她緊閉的眼瞼上有著輕微的顫動,他非但沒有遺漏,而且還因之感到欣喜,他判斷她不是個容易被驚嚇的人,正如羅傑所說,她擁有無比的勇氣。
他望著她嫵媚的紅唇,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吻著她,她的唇先僵了幾秒,接著便放松了。感覺出她已放棄了掙扎,他分開唇用潮濕的舌挑逗她的唇,直到她輕吟著張開嘴。
他的唇邀請、試探、強奪。這個吻並不溫柔,他似乎是想以這種原始而蠻橫的方式來說服她。漸漸的,他發現,最先失去控制的是他自己,她嘗起來是那麼甜美,清新。而當她怯怯地伸出舌尖迎向他,輕舔他的舌尖時,他再也記不得原先的意圖,只覺得灼熱的欲火燃遍他全身。
莉莎掉進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裡,她告訴自己,她曾努力抗拒,可是當這個吻結束,她發現她的胳臂搭在他的頸子上。是他把它們拉上去的嗎?不!她回答自己,是她主動把手搭上去的。她把臉歇靠在他胸前的皚甲上,羞愧差點淹沒了她的神智,但莉莎戰勝了它。
她感到佛瑞的手臂收緊了,直到這時候她才明白,他的手是環在她腰上。
他身上有股混合了皮革和泥土的香味,被他摟在懷裡的感覺並不令人討厭,莉莎承認。
“你的吻已經有改進了,莉莎。”佛瑞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額頭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包圍了他,感覺她靠在他懷裡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他用他的手梳理她柔細的長發,幾乎要滿足的長歎起來,這喜悅多麼的強烈。他知道他該放開她,嚴肅地讓她從一開始就了解他們之間的關系——他是主,她是臣。可是,他無法在這個時候抹去笑容,繃起臉。
莉莎羞紅著臉,憶起那晚他臉上詭異的笑容。原來他沒有昏迷到記不起一切的程度。她輕推他,拉開一段小距離,“那天晚上我很好奇,畢竟我沒有太多接吻的經驗。”她細聲道。
“我一點也不懷疑。”佛瑞說。
莉莎聽出他語氣中的傲慢,他的笑容溫暖了她,同時也讓她提高了警覺。她得多留心這個人,她決定,他有一種令她失常的魔力。
男爵冷傲的臉上漾滿溫柔的笑,她很訝異一個吻競讓他的心情有如此大的改變。她
不能讓這個有利於她的時刻輕易溜掉,“你剛才叫了我的名字,爵爺,你怎麼知——”“這個謎題並不難解。”佛瑞說,“不過,我還需要更多答案,等我們回莊園後……”
“我會據實以告,爵爺,可是,我想在回瑪特維前就給你答覆。”
男爵聽了先是一皺眉,接著點點頭,他走向茅屋外的圓石,坐了下來,沒有注意到兩只獵犬亦跟著他,在他身側趴下,“從頭開始,告訴我為什麼你不願意留在莊園,而要躲在這裡?”
“我不能待在那裡看著伯倫走進我的家,我不能!”莉莎冷靜地答道,慢慢走到他面前。她雙手合十,仿佛在祈禱般,開口說道,“我要說的是個很長的故事,爵爺,你願意聽嗎?”
“嗯。”他以眼神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雙親、兩個姊姊,和其中一人的丈夫,全遭人殺害了。”她低聲道,“我叔叔涉嫌最大,他必須受到嚴厲的懲罰。”
“告訴我你看到了些什麼。”男爵的語氣溫柔而堅定。
莉莎點點頭,做個深呼吸,“他們到達時我沒有看見,小湯姆正和我騎馬出游,一家人忙著准備慶祝小湯姆的生日,這是一種傳統。”她解釋道。
佛瑞點點頭,卻發現她的目光並不在他身上,回憶已占滿了她的腦海。佛瑞看見她眼中痛苦的神色,很想伸出臂彎摟著她,向她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那些令人無法忘懷的慘痛事件,但他無法那麼做,只有靜靜聽她說下去。
“大姊凱玲和她丈夫,從老遠的喬柏頓趕來,二姊夫魯克因為臨時生病,所以只派了一名侍從護送瑪莉……唔!上帝,要是他不那麼明理就好了,瑪莉也不會喪生刀下。”
莉莎再深深吸一口氣,控制她愈漸激動的情緒。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冷靜得絲毫不帶一點感情,“我和湯姆從後面樓梯進門,想偷偷上去換好衣服,再下來幫母親准備。樓梯間有個隱密的小屋,我們躲在那裡想看看准備工作進行得如何,可是,我們卻親眼看到了父母親的死狀。我捂著自己和湯姆的嘴,不讓我們叫出聲音來,拉著湯姆躲進另一個密室…… ,
“我聽到一個男人高聲喊著,『找出那個男孩,務必把他殺了。』,我知道他指的是湯姆,我也知道他們是因為他是莊園的繼承人,才要殺掉他。”
自從慘劇發生後,她還不曾對誰傾訴過全部的過程,此刻,恐怖的畫面一一在她腦海中浮現,她想起當時她的絕望和尋死的意念,這痛苦如此尖銳,她狂亂的伸手捂著耳朵,試圖阻擋那淒絕的尖叫進入她耳中。
佛瑞不發一言地將她擁進懷裡,拉下她覆著耳朵的手。
他溫柔的舉動幫助她尋回了自制,她仰起臉看著他,看見他眼中的同情和了解,“接下來的事我不太記得了。我們在密室一直等到喬瑟來接我們出去,然後派人送消息給二姊夫和大姊夫的親人。”
佛瑞將莉莎推開了些,專注地望著她,“你有認出什麼人嗎?”
“沒有,不過殺瑪莉的人……他的聲音我永遠記得。”她忽然記起,“他的衣服上噴得都是血。”
“其他人呢?你一個也不認識?”
“不。”莉莎答道,肩膀無力地向下垂。
“你為什麼要把你弟弟送到倫敦?”片刻後,他問。
“我想不出其他辦法,法律規定湯姆和我都必須歸由伯倫監護,而我又無法提出伯倫在幕後主持這次攻擊的證據。我外公住在倫敦,我想先送湯姆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搜集伯倫主謀的證據,或者……親手殺了他。”她的眼睛燃著憤恨的火焰。
“告訴我你相信主謀者是伯倫的原因。”
“他是唯一可能的涉嫌者,他原是父親的法定繼承者,終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閒,他僅有的希望就是等我父親死後,繼承所有的產業。只可惜小湯姆出生了,從這時起他便和父親交惡,對湯姆更是恨之入骨。他最後一次來瑪特維時,和父親大吵了一架,臨走時曾揚言再也不踏進瑪特維一步。但我父親卻不這麼想,我聽到他對母親說,伯倫只是發發脾氣,氣消了就沒事了。”
莉莎掙脫他的懷抱,“如果我們全死了,伯倫就能繼承瑪特維,對不對?”
“嗯!”佛瑞說,“可是你們並沒有全部喪生。”
“但法律仍規定湯姆歸伯倫監護,是嗎?”
“是的。”
“如果你真讓伯倫監護湯姆,他一定會殺了他。”她激動地道,“還有我。”
“你不會歸他監護。”佛瑞肯定地答道。
“那你是相信我了?”莉莎滿懷希挲地問,“你會殺了伯倫?”
“我相信你認為伯倫有罪。”佛瑞有所保留地說道,“而且他目前的涉嫌最大,只是我需要足夠的證據才能判他的罪。”
“證據!根本沒有證據。”莉莎尖聲大叫,猛地推開他,“伯倫絕無法逍遙法外,他得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你會如何安排我呢?你要把我送到哪裡去?”
“嗯。”佛瑞含糊地回答道,他的手臂收緊了,她的頭發拂過他的下巴,傳來一陣清香。
莉莎等了一會兒仍不見男爵回答,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出世沒多久,父親就替我訂了親。”莉莎終於又說,“可是那個人兩年前死了,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給我做了另外的打算。”她想,也許男爵可以替她安排一樁婚事,然後依照法律的規定,只要經由正當的手續,湯姆可由他已婚的親戚監護。
“你不會有另外的婚約。”佛瑞斷然道。
“我不會結婚了?”
“不,你會結婚。”佛瑞說,“和我結婚。”